异世妖娆行 异世风云如初妆 所谓回忆

作者 : 御轻羽

,其实是很凉薄的东西。像一阵突然吹过发稍的风,轻薄的闻不出风里的花香或者树叶的气味,只怯怯的伸出指尖轻碰你额前的发,然后便淡淡的消散开去,不知去了哪里。

偶尔或许有那么一朵两朵的花瓣,一片两片细小的叶子吹落在你的发间,有那么一粒两粒沙,恰好,揉进了你的眼——那便是回忆中的重要人物了,曾经与你一起领衔主演过美好的旧时光。

年少时期的原谦偶尔会越过千百个模糊的身影,清晰的望见记忆深处那张常常哭皱的脸,可怜巴巴的表情,瘪瘪的嘴,或者开心时笑的烂兮兮的笑容——却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过什么深厚的感情,有过怎样惊心动魄的经历或者细水长流的相处。

——那只是,一个意外吧。从头至尾,林天爱这粒沙会落入原谦的眼里,通通都只是,意外。一场接一场的意外。

至少那时的原谦觉得,那都仅仅是意外.

故事是从一只体形彪悍的猫开始的。

那是幼儿园园长爷爷养的大猫,女乃黄色的皮毛柔软发亮,四肢短小腰围惊人。每日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在开饭时间懒懒的趴在浅蓝色的小矮桌子下,等挑食的小朋友偷偷喂食物给它;吃饱了,便以蠕动的姿势爬到有阳光的角落,眯起眼睛打个盹。只有在看到它真正的主人时,它才会细声的叫,跑过去蹭主人的腿,撒娇装可爱,好像它是全幼儿园最听话最可爱的孩子。此等阳奉阴违的行为让当年疾恶如仇的林天爱分外不耻,所以偷偷给它取名叫骗子。

骗子比林天爱还多吃了几年饭,非常善于察言观色,心知林天爱不喜欢它,也便懒得搭理。每次瞧见她,都会微微扬起头扭向一边,拽的二五八万。

五岁的林天爱也不是什么善良可爱的小天使,自从有一次骗子打翻她的饭碗却害她被关小黑屋起,她就和骗子扛上了。

五岁的小女孩和一只肥猫的恩怨故事,幼稚吧?

原谦当时是林天爱他们班的小班长,每天负责在吃饭时维护小朋友们的排队秩序,吃完饭的时候督促他们把饭碗放好,午睡醒的时候帮老师发动物饼干和牛女乃。

他圆脸大眼睛,皮肤白,嘴唇红润的像朵花骨朵,衣服总是很整洁,也不像其他同龄的小男孩那样精力过剩顽皮的吓死人,所以任哪个叔叔阿姨见了都忍不住抱抱亲亲他。幼儿园的老师更是处处偏心他,让他做小班长,戴大红花。

谁也不知这个身体软软小小的男孩胸腔里住着一个疏离冷淡又理智暴力的灵魂。这一点,待他长大成人后也没有很多人发现。

人人都以为他是优等生范本,完美的没有一丝瑕疵。

第一个发现原谦真正的,充满破坏性邪恶灵魂的人,是林天爱。而自那之前,他们的关系不过是一个铁面无私的小班长,一个总想在吃饭时多分一勺肉而苦苦哀求的傻小囡。

那日自由活动,林天爱到天台拿小木马,和那只叫骗子的肥猫狭路相逢。想起今天中午吃饭它又差点绊她摔倒,新仇旧恨让林天爱不由心愤难平。

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试图拉住骗子的尾巴教训教训它。可是骗子虽然体积庞大行动迟缓,但警觉性可是一点都未降低。林天爱还未走近,它便回头冲她警告性的喵了一声,身上的毛都竖了起来。

林天爱一见目标暴露,便不管不顾的冲上去胡乱往骗子的方向抓去。而骗子也“艺高猫胆大”的不逃,反而扑到林天爱的身上。

关于骗子是不是企图以彪悍的体重压死林天爱这点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当原谦推开天台门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场以大肥猫占据压倒性优势的肉搏战。

“小,小班长,救命!”

原谦走过去,望着地上的肥猫和林天爱,嘴角忽然扬起笑容。他抬起脚,想一脚把骗子从林天爱身上踹下来,踹飞到楼下去。可终因为年小体弱没有成功。

骗子尖利的叫了一声从林天爱身上下来,落荒而逃。

林天爱仰脸望着原谦——因为逆光的关系她看不清他的脸——可突然就觉得害怕了。原谦在她的脑海里忽然化身成长了黑色翅膀的恶魔。她真怕他一张嘴就把她吃掉。

“小,小班长,你刚才踢的也太狠了吧。”

“又死不了。”原谦又恢复优等生的模样,走到天台角落的玩具区把散乱一地的玩具收好,然后带着老师要的小道具走下楼去。

好可怕啊。年幼的林天爱不由打了个冷颤。

从此花花猫幼儿园里又多了一样让林天爱觉得浑身不自在的东西——原谦光荣的和骗子、小黑屋,并称林天爱的“花花猫幼儿园”三大危险事物。

林天爱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高高在上的小班长一起被关进小黑屋——印象里,他一直都是老师恨不得捧在手心宠的小王子。

可是那天不知为何,一向“伪装”的很好的原谦忽然自毁乖巧听话的形象,用剪纸刀剪掉了骗子的尾巴和胡子。老师气得不敢置信,第一次沉下脸来批评原谦,把他丢到小黑屋里反省——而林天爱,只是在原谦**时不小心经过目睹了全部经过,却无辜的也被老师迁怒丢进了小黑屋。

林天爱扯着嗓子哭了半天,嘴里喊着“爸爸妈妈爷爷女乃女乃~天爱冤枉啊天爱冤枉啊~”,搞笑多过悲伤。所以她喊到嗓子冒烟都没有谁来救她,屋外更是没有下起六月雪。

原谦一个人缩在小黑屋的角落里,睁着一双大眼睛,不说话。

林天爱有些怕,一点一点蹭过去,缩在原谦的身边,见他没有躲闪,就老实不客气的靠过去——原谦一闪身,林天爱的脑袋就“咚”的一声敲在墙上。好大一声,居然还有回音。

林天爱又想哭,可是瘪瘪嘴看看黑暗中的原谦不像是那种会良心不安安慰她的好人,反而眼神亮的犀利可怕。她硬生生吞下哭泣声,靠在角落里。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林天爱始终还是觉得害怕。她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总是会幻想很多很多大怪兽从阴影里长出来扑向她。她瞄瞄原谦,见他似乎睡着了,才慢慢的靠过去,把头轻轻的放在他的颈窝处,头挨着头,像两颗勃勃生长的小冬菇。

林天爱和原谦要从花花猫幼儿园毕业的那年,骗子不知是因为受尽摧残对人世再无留恋,还是阳寿已尽驾鹤西归——通俗来说就是,有一天早上,当林天爱又习惯性的搜寻骗子的身影想要与它斗智斗勇时,发现它,死了。

骗子像是睡着了一样趴在它最喜欢的角落里,可是身体是僵的,再也不会扭过头来用二五八望的鄙视眼神看林天爱了。

林天爱跟在园长爷爷身边,亲眼看着他把它埋掉——就在院落那棵牡丹花下。骗子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骗子死了,林天爱原本应该觉得高兴的吧,可是不知为何,她哭的分外汹涌和伤心。对她六岁的短暂生命来说,那是她第一次那么接近死亡,悲伤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让她无力抗拒挣扎。

园长爷爷很感动,安慰林天爱要她不要伤心,夸她是个有爱心的好孩子。殊不知当初骗子在世的时候,欺负它欺负的最凶的正是林天爱。

原谦远远的站在一边,偶尔望望这边几眼,眼神是凉的。

林天爱哭的像要断气似的跑过去拉住原谦的手,说:“小班长,你也去送送骗子吧。”

原谦本想甩开林天爱的手,却碍于老师和园长爷爷在场,不情不愿的给骗子的墓上加了一把土。

后来呢?后来就各自欢天喜地或者哭哭啼啼的背上书包念小学去了。林天爱不知道原谦去了哪里,原谦也不知道林天爱去了哪里。谁也没有关心谁的去向。

小孩子就是这点好,不知道什么叫生离死别,不知道什么叫悲伤。挥挥手说再见,以为下一次再见就在明天。却不知九年之后的再次相见,那已是天大的缘分。

原谦只记得林天爱留在他记忆里的最后一格表情,是她抓着他的手紧紧不放的说:“小班长,你以后再分肉的时候,记得多分给我一点!”她单纯的以为那只是和往常任何一天一样的短暂离别.

那天林天爱是倒数第二个被接走的孩子。原谦,是倒数第一个。他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看林天爱被她的爸爸抱上车,望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第一次开始明白孤单的味道。

他真羡慕林天爱。

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份羡慕,让林天爱在他的记忆里,待的比谁都久,比谁都牢固。

九年之后,原谦十六岁,在新生的开学典礼上,看到迟到的女生跑的通红的一张脸,鬼鬼祟祟的溜进队伍里。

他垂下眼睫看手里的发言稿,却一片模糊,一个字都没有落入心里。

真是奇怪呢。明明分别时都还是小小的人儿,长到如今到底是变了模样,甚至年少时也无多少交情,可是不知为何,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他便知道,就是她了。

林天爱。她又活蹦乱跳的跑进他的视线里来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又在街上相遇,让人想要走上去拍拍他的肩,微笑着说一声:“是你啊。”当然这种事情原谦是不会做的。这种装饰门面的热情功夫他从不屑做,不卑不亢,也自有人靠过来想和他搭关系。

“……下面,请新生代表高一(3)班原谦同学上台,代表新生发言……”

低着头穿过两边的掌声,步履稳健不见一丝惊慌。站上台后先是扫视全场,光是那份稳稳压住台面的大将之风就已令全场女生暗暗心折,师长赞叹。更何况原谦他,还生得漂亮英俊,清秀挺拔。

一边字正腔圆的背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发言词,一边望着台下,视线不由自主就落到林天爱身上。她在队伍后面伸长脖子张望了两下,似乎并未认出他来,很快就失去兴趣的低下头,东张西望的和身边的同学说话。被班导发现,轻拍脑袋以示警告。装乖的对班导露出小狗样讨好的表情,却在对方转过身去之后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哼,还是那么蠢。从小到大都一样。

林天爱做完鬼脸抬头的时候刚好对上台上那标准优等生的目光。印象中的优等生不该都是一副头大身体小营养不良的模样,以示脑袋充分吸收了身体所有精华,眼神温顺的有些恹恹,像关在笼子里太久了的猫吗?可为什么,她好像有看到锋利的目光从那个叫原谦的少年眼中一闪而过?

原谦呀。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她果然把他忘记。而且还非常彻底。

原谦很想发怒,可是又不知道该为什么怒——谁规定幼儿园同学就一定要深记彼此模样,以待未来破镜重圆时执手相看泪眼,再续旧情分?

是他傻了吧。

可还是没有办法像面对其他人那样,把真实的情绪掩藏的很好。

因为,她是目前为止,见过他另外一面又出现在他世界里的,唯一一人。

林天爱在七班,原谦在三班,若存心当陌生人是不会有交集的。可原谦就是不甘心的想要试试,林天爱那个蠢丫头到底能把他忘记的多干净。

那日在四楼转角看到捧着厚厚一沓作业本的林天爱,从来就不是以助人为乐或者好好先生闻名,甚至一贯给人聪明冷静到疏离印象的原谦,破天慌的自林天爱身边经过后,又倒回去,接过她手里大半的负担。

“谢谢你啊,你真是大好人。”林天爱感激的眼睛里快要像漫画人物那样冒出大心来了。

真是……很狗腿的女人。给点小恩小惠就笑的屁颠屁颠。原谦有些恶毒的想,可表面上尽量维持温和善良好相处的美少年模样。

“我们以前…是不是哪里见过?我觉得你长得很眼熟。”原谦状若无意的说。

林天爱睁大眼睛望着原谦冲口而出:“不是吧?优等生也用这种烂透了的搭讪方式?”瞄到男生一瞬间阴沉,似乎要发飙的脸,女生识相的闭了嘴。

很长一段时间默默无言。

“诶,你是不是觉得和我很投缘呢?”女生似乎是想示好打圆场。

男生“嗯”了一声,不知道是表示赞同还是表示怀疑。

“哈哈哈,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头很圆啊。哈哈哈哈。”

原来是,冷笑话。冷到足以让人僵硬当场。连说笑话的人都觉得像是身处北极寒风阵阵。

“诶,我叫原谦。”原谦忽然开口道。

“……哦,我叫林天爱。”林天爱笑嘻嘻的又补充道,“很高兴认识你呀。”

很想一巴掌抽过去打晕那个不知道在乐些什么的蠢女人,却碍于人来人往,认识他的不在少数。只好脸部僵硬的微笑着把厚厚一沓作业本重重的交还到女生手里,道:“再认识你,我也很高兴。”然后一甩头发,姿势非常潇洒的走开。

真是搞不懂书念的好的人脑袋里在想什么,十秒钟一个想法的感觉,让人猜不透。怪人。传说中的超级资优生,全校女生暗恋人气王的原谦,是个大怪人!

林天爱一边想一边走,差点又被脚下的台阶绊了一跤。

再见面的时候,算是认识的人了吧。认识的人,那应该是要打招呼的吧。

同在一个学校,再怎么缘分凉薄也总有机会遇上。林天爱算是天性热情的人,所以不管新朋友老朋友,见面了都会热情打招呼,大声叫对方的名字。

原谦……在她眼里始终是个怪人……

举个例子吧。她在原谦帮她搬书之后第一次碰面的时候,用很“林天爱的方式”大声叫“原谦”——结果他眼皮都未抬高多少,“嗯”了一声就算回礼了。

林天爱以为他不喜欢这样的招呼方式,第二次再遇见的时候就没这般叫他,结果他横穿过学校的林荫道走到她面前,问:“你干嘛见了面都不叫我名字?”

神经病啊~脾气再好如林天爱,都忍不住在心里飙脏话。只好假装再遇一次,再“热情”的叫一次他的名字。

男生这才微微露出满意的表情。而林天爱则忍不住偷偷翻了翻白眼。

好像之前也没听说原谦有多幼稚,偶尔遇见他和别人说话时的模样,似乎都是温和中藏着冷淡,彬彬有礼的让人不知怎么靠近。

可是每次遇上她林天爱,似乎就立刻化身成幼稚小超人。难道是她长得很有“母爱”的感觉吗?

真正开始熟起来,是同入学生会变成同仁之后。原谦是学生会主席,林天爱是宣传部干事——地位身份差了好大一截。

S中和其他重点中学唯一不同的一点是,它的学生会拥有非常大的自主权,可以经学校批准后独立开展春游秋游之类的活动,或者召开化妆舞会等等。所以可想而知,披着学生会主席这层风光外衣的原谦权力有多么大,可以使尽那些无伤大雅但让当事人气的牙痒痒的小手段。而他对于那些卑鄙的小事,又是多么的擅长。

林天爱肯定是所有被原谦偷偷欺负的人里,最惨的那一个。明明似乎他并不讨厌她,可是却总是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支使她捉弄她。明明是大家都有责任的事情,到最后背黑锅的总是林天爱;明明是需要很多人一起去努力的事情,到最后全部会落到林天爱身上由她一人累死累活的完成。

林天爱不是温柔可爱逆来顺受的小兔子,也曾拍桌子瞪眼的向原谦抗议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而原谦只是闲闲的翻着手里的书说:“如果你觉得我有什么不公正的地方,可以去向负责老师投诉。或者,自动退出学生会。”

谁都知道学生会负责老师有多疼原谦,而自动退出这种懦夫的行为也不是林天爱的行事风格。

所以只能,忍了。

林天爱不停的催眠自己是一只无敌的忍者神龟,忍字头上一把刀。

林天爱始终未曾把如今聪明邪恶的原谦“大主席”,和年幼时那个寡言疏离的小男孩联系在一起。虽然她偶尔也会觉得他微笑或者面无表情时的样子非常眼熟,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一般。

可是,始终没有在两个头像之间划上相关联的横线。

除了林天爱,学生会大多数成员都对原谦又敬又爱,不少人拿他做想要超越的好对手。不明就理的女生们更是疯狂的集体暗恋他。

只有林天爱,觉得原谦没有他表面上表现的那么优质。

他是……变态吧?

有一天放学,林天爱在小巷里偶遇原谦。他正在看一只小猫吃食,手指轻柔的抚着它的头颈。可是模着模着,手上越来越用劲,好像要把小猫捏死的样子。小猫的眼睛都快凸出来,在他手心里不停挣扎。

“原……原谦。”

林天爱确定有看到他回过来的脸上有一种很可怕的嗜血表情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冷淡无波的表情,与此同时他松了手,小猫“喵”的叫了一声,飞快的跑走了。

两人并肩往外走,一直没有说话,气氛凝重的让林天爱不敢大声喘气。小巷的出口就在前方,林天爱偷偷吁了口气,准备随便找个借口走自己的路。可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原谦猛的按在墙上。

两张年轻的脸,鼻尖对鼻尖,靠的很近。他的呼吸都喷在她的脸上。林天爱又惊又怕,几乎要窒息了。

“原谦,你,你怎么了?”

原谦一瞬不瞬的望了她许久才道:“怕了吗?”。

怕,怕死了!整个像神经病!可是林天爱才没胆说出这些,因为书上说你越怕,变态会越兴奋。所以她只好装傻的“啊”了一声。

原谦垂下头,把下巴靠在林天爱的肩膀上,像一只温顺的猫。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亦不敢挣扎,只好试着让他明白她长肉不是为了当他的人肉靠枕。

“原谦……”

“骗子,其实是我杀死的。用老鼠药,毒死的。拌在饭里。我本来想亲手杀死它,可是怕留下太多痕迹。”原谦轻描淡写的说着,渐渐松了抓林天爱的手。好像在说一件自己很得意的作品,带着微微的骄傲。

骗……骗子?原谦……原谦!小班长!!!

林天爱忽然想起那个记忆里眼神总是冰凉的小男生。

“是你?!”

“你才想起来吗?林天爱。”

明明是应该,从此见了就绕路走的。明明知道那个叫原谦的优等生,昔日幼儿园伙伴,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健康善良。他身体住着一个暴力乖戾的小妖怪,平日沉睡蛰伏着,可是谁都不知道哪一天哪一刻它会忽然苏醒,嘶咬啃碎周围无知善良的人。

可是似乎冥冥之中有根线被牵了起来,系在他和她之间。

林天爱在知道骗子的真正死因之后并未觉得害怕,而是放了更多注意力在原谦身上。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可怜,看起来聪明冷静坚强,其实内心柔弱无助的像个小孩子,理智控制不住自己身上的戾气。

最怕他失控做出什么血腥事件来的人,就是他自己吧。

林天爱后来陆续得知,原谦所在的小学和初中陆续发生过一些奇怪的血腥事件。例如门卫养的猫某一天早上突然在学校后山被发现,头部被石头砸的整个都烂掉。独自趴在课桌上熟睡的某男生突然被人用麻袋罩住头没头没脑的打了一顿。……唯一和原谦明确有关的是,他就读初中的区域时常有不良少年滋扰生事欺负女生和弱小的男生。有一次恰被原谦遇上,他疯了一般与他们打架,导致对方一人骨折一人内脏轻度破裂。而他自己也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虽然学校警察局方面并不提倡原谦这种以暴制暴的方式,但这却让原谦成为全校的英雄和偶像。可他之后却一字都不愿再提起。

林天爱始终觉得那些看似和原谦没有联系的古怪事情,背后必然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者干脆说,她觉得,那些事情,很可能是原谦做的。当然并非他真的天性嗜血残暴,应只是突然失了心性,自己都难控制自己。

林天爱很怕原谦再出事,更怕他被人捉住,从此无法回头。所以她忽然笑嘻嘻的主动做起原谦的小跟班,只要一到空闲时间,必然在他三米之内报道。——那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则八卦有趣的好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

原谦对此既没表示出欣欣然的喜悦,但也并未太过抗拒。他只是斜着眼睛笑笑的看着林天爱问:“你暗恋我吧?”

那一刻午后温暖的阳光正打在他干净的左脸上,浓密纤长的睫毛被光线刷上一层金色的粉,闪闪的,漂亮的带点丝丝妖气。

林天爱忽然就红了脸,甩过手里的书打在原谦的脸上。

——“去死啦~”

千般万般小心,该发生的事情,始终躲不了。

冬天的某日夜自修结束后,林天爱去找原谦一起回家,可是他们班的人说他早就走了,是被陈重叫走的。

陈重,虽然不是同班亦不同级,可是这个名字仍是如雷贯耳。他是本市最出名的大律师陈为天的儿子,家境优越,又天赋聪颖,凭自己实力考入F中,在学校里相当有势力,为人猖狂跋扈。但是原谦平日和他并未有什么交集,他找原谦会有什么事呢?

林天爱忽然后脊一阵阵发凉,不祥的预感像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林天爱找遍了全校的每个角落,最后在下个月就要拆建的旧楼杂物室里,发现了原谦和陈重。

她站在门口,看到室内的情景时,惊骇的用手捂住嘴巴,防止自己的尖叫从自己身体深处像无法控制的水泡一样冒出水面,一个接一个的破碎掉。

杂物室中央躺着三个高年级的学长,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申吟。而原谦则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仍机械的一拳一拳砸着早已无反抗之力的陈重。

“住手!原谦住手!”林天爱冲过去拉原谦,可是她身单力薄,根本拉不动他。她改为从身后紧紧抱住他,一遍一遍的说:“原谦你醒醒,你快醒醒,我是林天爱。”

这样说了有七八遍之后,好像慢慢起了作用。原谦松了抓住陈重衣领的手。他似乎有些迷惑的望了望自己的沾满鲜血的手,而后叫了一声,忽然抱住头蹲了下来。

他像一只迷惘无助的小兽,紧紧抱住自己,压低嗓子饮泣的声音像是受到伤害的动物的呜咽声。

林天爱伸开手臂环抱住原谦。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觉得现在的原谦,也许很需要一个温暖安定的怀抱给予安慰。

原谦转过身抱住她,终于崩溃的痛哭起来。

“林天爱,我好怕。我觉得我的身体里流着禽兽的血液……陈重说的没错,父亲是杀人凶手,我怎么可能,会是好人呢?……林天爱,我怎么会那么坏那么暴力呢?…….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我?……”

原谦的身世,林天爱之前从未听人提起。看原谦聪明温和有礼,待人接物有理有据,吃穿用也不露窘色,每次开家长会也总有一戴眼镜的,穿着得体的中年男子前来——所以人人都以为原谦一如大多数命好的小孩一样,生于小康家庭,父母恩爱健康,生活环境优渥。从无人知,其实他的爸爸早在他五岁时就锒铛入狱,而入狱的原因,则是原谦的爸爸常常失控的暴力导致原谦的妈妈忍受不了压力红杏出墙。在一次**中被原谦的爸爸捉奸在床。也并非故意,但就好像失去了理智一般陷入一种疯狂状态,错手打死了妻子。

原谦等于说是在同一时间失去了双亲。最可怕的是,年幼时父亲施暴的画面和“我是杀人犯的儿子”这个认知像梦魇一样,一直萦绕在他的生命里挥散不去。

而一次一次的事实也证明,他的胸腔里似乎真的住了一个魔鬼,嗜血,暴力。他每次清醒后都不敢相信,那是他做的事情。

因为原谦,陈重在F中始终都是“第二”,无论是成绩还是人气。颇有些“既生喻何生亮”的不甘。之前他自信满满的向一女生提出交往的要求,本以为对方应该像受到天大的恩赐般谢主隆恩,可那个女生却告诉他,她喜欢的人是原谦。气得陈重郁结了很久。

他也不是真的就那么喜欢那个女孩子,只是以这样的理由被拒绝,在陈重的生命里,实在是一个巨大的耻辱。

巧的是,陈重不久之前在父亲的卷宗里发现了原谦父亲的案例,知道他所有身世。原以为握到原谦什么把柄,把他叫到僻静的教室想要好好羞辱他一番,没想到最终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原谦……原谦打人时的状态真是可怕。那眼神,不像是人类,没有内容,只有奔腾不息的暴力因子在闪闪发光。

与陈重一起的三个不良少年虽然受了重伤,但幸好都无大碍。陈重伤的最重,但是因为送救及时所以也没有生命危险。

陈为天扬言要告原谦,不会放过他。可是法律始终不是谁说怎样就怎样的东西。原谦未满十八岁,并且素来品行良好,众多师生都纷纷愿意出庭作证为其求情。林天爱作为当事人更是做了有利于原谦的陈述。并且当天,原谦的同班同学都看到是陈重把原谦叫走的,并且那受伤的不良少年也是和陈重一道的,是他纠集的。真相其实昭然若揭。

原谦只被判了很轻的刑罚,但被要求接受为期两年的心理治疗。

F中是待不下去了,原谦失尽所有光华的转学去了离F中很远的一所三流高中就读,一边念书一边接受心理治疗。他留下的,是身后碎落一地的叹息和眼泪。

原谦走后林天爱常常会想起他,想起那个面目英俊头脑聪明的美好少年。半夜的时候会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以为是他轻轻拍她的脸,扬着讨人厌的笑容让她把剩下的作业做完。

而她最常想起的却是那个年少时眼神冰凉的小班长。在不见一丝光亮的小黑屋里,他们头挨头度过的那段时光。

他用力踢了一脚骗子后说“又死不了”的冷酷模样;他剪掉骗子尾巴时扬起的充满快感的笑容;他望向骗子坟墓时薄凉的眼神……还有他在最后和她告别的时候望着他们交握的手,忽然问的那句:“林天爱,你长大之后会不会忘了我?”

嘴里不说,脸上也从不表现出来,可他,其实是很想被谁记住的吧。

可她还是忘了他,没有把他从千万人里一眼认出来。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的话,如果她知晓他这些年所经历的挣扎的话,如果年幼的她可以选择的话,她一定要时时刻刻牢牢跟在原谦身边看紧他,不让魔鬼占领他的心神,不要他痛苦难过,不要他感觉孤单害怕寂寞。

那日原谦抱着林天爱,绝望的说:“林天爱,我以后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我觉得我没有良知……或许有吧,可是它好弱小,它控制不住我心里那个暴烈的怪物。”

林天爱从来没有像那一刻那么聪明勇敢。她说:“原谦不要怕。如果你的良知不够强大,就让我做你的良知。让我看着你跟着你,不让你被那个怪物拉向地狱。”

和原谦通过几次电话,坐过几次公车去看他,他比以前平静了很多。林天爱很想多一点时间陪陪原谦,可是他拽拽的说不要。说你这个女人肯定是暗恋我,不然干嘛总要来看我?

女生又羞又气,见他有心情开玩笑,知道他恢复的不错,渐渐也少了联系。

心里不是没有惦念和牵挂,可是高三的课业也确实是紧。她林天爱的人生并非是她一个人的,即使仅仅为了不让父母失望,她也该收了心好好念书,准备六月的那场恶战。

有时也不免哀伤淡淡的想,是不是从此就这样,尘归尘,土归土,各自又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上不再相干。

高考前的最后一次夜自习,学校里居然停了电。教室里一片拍桌子发牢骚惨叫的声音。林天爱冷静的叫大家别慌乱,她去教师办公室借蜡烛,大家借着灯光简单收拾一下,然后就回家复习。

值班的老师翻箱倒柜只找出两截小小的蜡烛头。捧在手心里点上,就像两颗温暖跳动的心。

林天爱小心翼翼的护着烛火独自走过长长的走廊,被夜风吹的摇曳的光影将她的影子无限的拉扯变形。世界好像忽然失了真,变得奇妙又不真实起来。

特别是,当原谦的脸,突然出现在林天爱的面前时,她更有一种时空都错乱的感觉。

有多久没有看到原谦了呢?快一年了吧?可是,还无比清晰的记得他所有的样子,他身上的每一处小细节,记得他的坏脾气和表里不一。

头发好像长了一点点呢。身上那件白T是匡威的新款吧。他的笑容和一年相比温暖清澈了许多。

林天爱闭上眼睛,微微皱眉,感觉到心脏同一个地方的黑洞深处,传来熟悉的疼痛的感觉。像那些隐藏在山涧里的悠远空旷的山歌,隐隐的,并不明了,像是来自身体内部而不是由耳朵听见的歌声,在身体里缓缓流动。

是因为太想念了吗?原来太想念了,心是会疼的,然后人就疼傻了,出现幻觉了。

林天爱稳了稳情绪睁开眼,发现幻想出来的原谦依然没有消失。她用力又眨了眨眼。

——“你眼睛进沙子啦?”促狭的带笑的温暖男生。

咦……咦…….啊?……

女生的眼睛越睁越大,终于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微弱的烛火还未照亮她惊喜的表情就被男生吹灭。他上前一步,低下头来,在黑暗中准确无误的轻薄少女柔软的嘴唇。

——“我等不及了,我怕你也等不及了,所以匆匆赶来。林天爱,我好想念你,想念的快要疯掉。”

——“我很久都没有动手伤害什么东西了,医生说我恢复的很好。我是不是很棒?你要怎么表扬我?”

——“林天爱,好好考试。考完了,我们去约会好不好?”

——“哦,还是说你想逃?想反悔?我跟你说门都没有!你是我的良知啊,是你自己说的,我也只是勉强接受。如果你走了,我可保不定再做出什么事情来……”

……

——“啊,没反应啊?我都说了那么多了……那再亲一个好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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