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正茂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知否知否,绿肥红瘦

作者 : 孔词

唐明煌低眉瞅着地上散落成片的碎瓷,慢吞吞的又将手中的一个玉光杯递了过去:“砸够了吗?不够的话,朕这里多得是。”

王八蛋华裳咬着牙,腮帮子里一鼓一鼓的,真真是气的不行。随手又拂落一只杯子,直眉瞪眼的看向他,一双杏眸里只差没射出眼刀子来,少不得怒声怒色道:“可是你说的,要冯德禄过去找我过来,伺候你就寝?”

唐明煌闻言摇了摇头,只做不知:“朕并没有这样说过,朕只是说让他请你过来,有些话要对你说罢了,容儿听哪里去了?”

听哪里去?看他那志在必得的样子,也知这些话里头定然没安好心。

反正该砸的东西也被她一股脑砸了,该出的气,方才也一股脑儿出了,眼见着他不紧不慢的闲坐着,华裳瞬间竟俨然有种自己已为泼妇刁民的错觉。气哼哼的又瞪了他一眼,看着唐明煌佯装无辜望着她,不觉啐声道:“看什么看?不是说有话要说吗,如今我人在这里,你要说什么就快说,不必再拐弯抹角的拿着旁人来找晦气。”

唐明煌不置可否,顾盼修眉间只现了微弱的一抹笑意,说不上是欢喜还是悲戚,倒有初见那刻的温文雅致之感。华裳只觉嗓子眼里堵得难受,忍了半天到底憋出一句道:“少装可怜,有话快说吧。”

唐明煌这才轻声笑开,闲扣棋子说道:“你一贯这样不待见别人的吗?亦或是只不待见朕一人?”

华裳眉尖一挑:“什么意思?”

唐明煌起身昂首,碧玉棋子在指尖轻转,遥望着灯罩里明灭的烛火,低声笑了笑,才道:“华裳,你以为你换了重身份,朕就认不出来你了?还是,你自觉有信心,瞒得了所有见过你的人?”

“你”华裳无语噎住,看着他神情通透,似是了然一切,心头不禁一紧,惶然倒退了一步。身后的红漆描金山水图书格直愣愣的顶在腰间,竟退无可退,不觉梗着脖子,瞪向他道,“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你听不懂?”唐明煌哂笑着甩手丢弃手中的棋子,一步迈过来,直欲欺压到华裳身上,攥着她的手腕道,“那咱们就说一些你听得懂的。朕问你,朕把你关在这里,你恨不恨朕?“

“你要听实话吗?”。华裳冷哼了一声,大有不怕死之意。

唐明煌谈笑自若,依旧贴近了她的身躯往下说道:“欺君之罪该如何,朕想你不会不懂。”

“我恨你”

华裳吐字清晰的说道,反手欲推开他,却被唐明煌环腰抱住,直直贴在心怀里。原本含笑的面容,也在她一番话之后刹那凝结下来,似残冬里雨露上包裹的余霜,冷的让人心颤。

偏生华裳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再多的怒火,在她眼里也比不过心里的愤恨重要。

要她如何不恨如果不是他,应扶唐就不会去杀方奉儒,方奉儒就不会死,方奉儒不死她也不会背上克夫的骂名,自此嫁与平凡人家,父慈子孝一生无忧。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为了华家,她远走西岳;为了姐姐,她嫁回大唐;而现在又要为了应府,不得不委曲求全寄人篱下。

还敢问她恨不恨,殊不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唐明煌吗?

忌恨的怒火燃烧起喧天之焰,华裳红着眼,不甘示弱的与唐明煌直视着。他不低头,她亦不回旋。

斜侧里放着的黄花梨卷草纹方桌上,青铜制的侍女捧寿灯台里不知何时进了一只飞蛾,羸弱的烛火霎时像出笼的猛兽,一举吞灭了那单薄的身影,噼啪声里复归宁静。

而他们,亦如它们。一个是飞蛾,一个是灯火,不知是那飞蛾扑灭了灯火,还是那灯火灼热了飞蛾。

屋子里一时寂静的骇人,唐明煌怒睁着眸子,看她娇颜怒放,看她冷面寒霜,不知为何原该是气冲霄汉,却在刹那转为莞尔。松开了手,掸掸衣袖,一回首又是那个翩跹佳公子的模样,他笑看着她道:“恨就恨吧,朕饶你不死。你不是千方百计想出去吗?今晚你依朕一件事,朕初六那天就带你出去。”

华裳尚还沉浸在恨意中不能自拔,转瞬却见他嬉笑如初,自己倒不好下台来,只得板着面孔道:“你会那么好心?”

“朕会不会好心,到了那日不就知道了?”唐明煌向着紫檀雕荷花纹宝座上坐下,单手扣着紫檀手柄,淡淡说道,“你若是没有心思去,那么,朕也只好带着沧澜去了。”

“谁说我不去?”

尽管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然而光是听说能够出去,就足以让华裳心动不已。且不管前路如何,只要离了这方寸之地,就不怕没有通风的机会。况且听着唐明煌今日的意思,像是已经认定了她就是华裳的事实,这不得不说是个雪上加霜的消息。

垂眸自忖了一会儿,华裳平息了胸中火气,片刻才安然抬首:“去就去。”

“那么,就请你今儿伺候朕就寝吧。”

说着,唐明煌就起身张开了双臂,唇角边斜勾起一缕笑痕,意味深长。

华裳咬牙暗骂几句,少不得上前来一一将他束腰带子衣领暗结挨个解了,才服侍着他在黑漆拔步床上躺下。闭目间,还不忘警告:“朕浅眠,你不要随意走动,当心朕睡不安生。”

嗓子眼里哼了一哼,华裳无法,只得拖了一张黑漆扶手椅来,稳稳当当的在床沿坐下,闲撑下巴打瞌睡。

绯荷红杏齐齐簇拥在帘外,凑着一点微光一丝缝隙看了,有那么一柱香的功夫,才掩口笑着放下帘子,摆手轻声对着冯德禄道:“快别进去了,娘娘在里头呢。看那情形,万岁爷倒是睡下了。”

冯德禄徐徐的拂去一抹汗,落地心安:“可把咱家给折腾死了。你们两个也别太大意了,好生在这儿看护着,咱家下去喘口气,那砸碎的杯子还要记档呢。”

绯荷等人笑着答应,齐说老仙儿去吧,横竖这里有我们呢。便皆屏息敛神,安稳守了一夜。

翌日一早,因是有心惦念华裳昨夜与唐明煌如何度过,沧澜翁主不到五更就窸窸窣窣的起身,叫着花喜换衣服。

花喜虽然是个小丫头,然而跟着她的时日也不算短,瞧她那样子就知道想得什么心思,忙嬉笑着拦道:“翁主好急的性子,这会子万岁爷与容娘娘那边一点声响全无,你起来了该如何进去呢?”

沧澜抿唇一笑,狡黠毕现:“你管我呢,尽管换衣服就是了。”

花喜无奈,只好一面笑一面给她拿来了衣服换上,看她轻手轻脚的掀起帘子出去,示意着绯荷红杏噤声,掩口偷笑着就凑近了东殿。

冯德禄一抬头看见,吓得几乎叫出声,也被沧澜用手捂住,嘘声道:“若是敢出声,我饶不了你的。”说着,就松开手,挑起帘子一角,凑着灯光瞧了。只见内里烛火微亮,黑漆拔步床上帷幕掩垂,看不见里头是何情形,然而她私下瞧了,也没见着华裳睡在别处,想必定然都在一个床上歇着了。她只管臆测,不想冯德禄担心吵着里头的两个人,也顾不得她是翁主,忙一把拉扯过去道:“哎呦喂,我的小姑女乃女乃,你怎么这会子跑了出来?天还没亮呢,主子们都睡得安稳,翁主要是找娘娘和万岁爷有事,好歹也等上一会子才是。”

“谁说我找他们有事了?就你多嘴多舌。”沧澜嗤笑了一声,轻拍着手道,“我就过来瞧一瞧,皇帝哥哥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兜了那么些圈子,再不水到渠成,连我都替他焦急。”

冯德禄失笑道:“那还有劳小翁主费心了,他日皇上和娘娘若是真结了秦晋之好,这一等的功劳必当首推小翁主啊。”

“那是当然。”沧澜得意的一笑,摔着袖子道,“我回屋歇着了,等他们起了,我再来。”

冯德禄忙弓腰送了,这头返回来也学着沧澜的样子凑近帘幕听了听,果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心里不由得嘀咕,难道昨儿真成了好事?

他这厢正挠头不解,殊不知帐子里唐明煌正死死的捂住华裳的嘴巴,一手拦腰,抱住她道:“你不张扬,朕就松手。”

华裳恶狠狠瞪了他良久,终是点头。唐明煌这才不疾不徐的松开,闲适的将手枕在脑后。

华裳气极而起,一把掀了被子,还未曾下得去手,就见他一记犀利的眼刀子笔直射过来道:“你答应朕的,不张扬。”

不张扬才怪华裳越想越气,拉着他的衣领子,一直问过去:“我怎么会睡在你旁边?”

唐明煌无辜摊手:“谁知道呢,朕一觉醒来你就在这里了。”

嗯?华裳僵硬的扭转过头,片刻帐子里才传来哎哟一声,唬的外头站着的冯德禄忙退后了几步,乖觉的靠墙而立。便是绯荷红杏闻听那一声叫唤,也不由得暗暗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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