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兰花开 第一卷 降生苍茫 第一百六十九章 百年(二)

作者 : 水云默

有惊而无险。

巴蒙的力量徐徐地收回。它的气势也内敛入体内,小小的身影再度恢复了平凡,而月露却感觉自己浑身酸软,身子一摇竟是想栽倒在地,连忙扶住旁边的树才将将地没有让自己丢个大丑。

她的心里如惊涛骇浪一般翻腾着,即使已经很正视巴蒙的力量了,但没想到却是超出意料之外的强大,那瀚无边际的力量……太可怕了,那一瞬,她感觉自己体内的所有力量都被死死地压制,卉妍、卓木、战王的力量根本就不够看。

巴蒙脑袋摇了摇嗤笑了:“小女孩儿,怎么样,怕了?”

“怕就不是穿越者的作风!”死鸭子嘴硬,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巴蒙嗤嗤了两声,好奇地问:“说起这个,你原来是哪个世界的?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你们那里好玩吗?”。

宗雷的情况看起来已经很稳定了,月露这才真正松了口气,听它这样一问,不由一愣,眼晴黯淡下来:“好不好玩我不知道,对于我来说那里就是我的家。如果有可能,我宁愿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梦,醒来了就结束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此清晰。

“梦?梦只在幻境中出现,那是一种真正的虚幻。”巴蒙重复了一遍,眼睛眯了起来:“小女孩儿,你不觉得这样说实在太不负责任了吗?”。

月露抿了抿唇,眼睛定定地看着宗雷。

巴蒙不再说话,懒洋洋地窝在树上,把脑袋埋在羽毛里,这样看起来,和普通的鸟儿一点区别也没有了。

接下的日子却有些出乎月露的意料了,宗雷的这次突破虽然只用了两天,但直到三个月之后,他仍然没有从入定的修炼中醒来。

森林中光明与黑暗日夜交替轮回,他们所处的这个位置已经被厚重沉稳的大地之力覆盖,草木更加茁壮。

宗雷像一尊泥塑的雕塑一样,安静又无声地盘坐在地上,他的存在如此明显却又如此不起眼,整个人都已经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仿佛和大地融为一体。

他的心跳和生命特征也在趋向于缓慢而悠长,不用眼睛去捕捉他的身影时,甚至会给人一种那是石头的错觉,即使用眼睛去看,恍惚之下似乎那就是一块人型的石头。

月露静静地等待,每次外出回来后就在旁边入定修炼,经常能感应到那种让她安心的缓慢的脉动声和心跳声。两种声音像深沉的鼓点一样击在心中,总会让她平静且舒怀。

每次的修炼总会让她产生一种不知是不是错觉的感觉,她感觉自己就是一株娇女敕的花,扎根在包容她的土地中,他无私地守护着她保护着她,呵护着她渐渐成长,等待她开出美丽的花。

心和心的距离有多近?又会有多远?

月露已不再去探路,她开始长时间地入定。

时间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流走,当巴蒙从沉睡中醒来,两人的身上已覆满厚厚的一层树叶。

“奇怪,这是种什么感觉?”它擞了擞羽毛,歪着头看着两人。

那是一种缠绵相依的感觉,一个化身大地,一个化身娇兰,大地托着娇女敕的花,花依偎着无私的大地。

巴蒙轻笑出声,很像当年的宗古和卓木,只不过有一点点不同而已。

苍茫世界身为大地的神氏并不在少数,大地也并不是宗古一个人能够承担的,他的本体化为了一座世界上最高的山,直插天际。那座山其实就是一座孤峰。

它太高了,也太威严了,以至于没有生命敢于在它身上诞生,所以他是寂寞的,但同时他从不觉得寂寞,宗古的心胸如同大地一样博大,他觉得只要这片大地不毁,那么他将永存,他和土地永远都是一体,他看着生命在大地蔓延,那已经足够了。

这样的情况直到某一天,一缕青色的气像是飘累了一样来到了山巅,它沉入山土中,扎根,发芽,在山的保护呵护下生长,直到长成一棵参天神树,卓木从树中骄傲地出世。

这两个人的感情很奇怪,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女人外,卓木唯一信赖的存在就是宗古,而宗古素来最宠溺的也是他。

巴蒙拍了拍翅膀,感觉有些有趣,一个是宗古的血脉,一个是卓木的继承者,这样的两个人,不管他们在哪里在什么地方看到对方,都会有一种冥冥的吸引,无关于其它。只因为当初的本源依赖。

“真的,真的很有意思呢,人类。”它喃喃自语,心里生出了一丝羡慕,无论这种感情基于什么而生,都不是它能体会到的。

……

时间在意念中停止,永恒似乎在这里长存。

月露似乎又重回了初临这个世界,生为一株娇兰花的时候。

根扎在大地中,舒展着小叶子懒洋洋地在阳光中生长,没有烦恼,没有复杂的心情,也没有奇怪的负担。根下的大地像母亲一样无私,默默无声地提供着供她生长的力量。

她的意识几乎要迷失在这种美好中,没有发现自己的改变。

力量,在逐步而不突兀地提升,魂魄在不知不觉中趋向于凝实,在某个未知的空间存在中,一尊破天的巨峰拔地而起,山巅上一株玉白润洁的花正在凝聚形态。

昏昏欲睡的巴蒙精神一震,睁开眼来,它感觉到了一种波动,一种蕴藏着无限生机的波动,那种波动在温柔地向整个小世界扩散。挡无可挡。

这个小世界在这一瞬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所有的草木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生长,枝干更加粗壮,叶子更加肥厚,花开得也更是娇艳,无边无际的森林,在那种无限的生机中从表面的生机勃勃内在的苍寂中变得生动起来。

“咦?呵呵,这小丫头成就真阴神了?这个是……呼,好强大的生机之力啊,不愧是娇兰花和大地化身啊。”巴蒙的灵觉笼罩住整个世界,看着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动物和兽族们。乐呵呵地摇头晃脑:“还是这样好,这感觉真不错,鲜活的生动啊,这里实在太陈旧了,嗯,没错,太陈旧了。”

到此时,月露和宗雷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巴蒙没有兴趣再看下去,干脆拍拍翅膀走人了。

……

月露整个灵魂几乎迷失在那种欢快的成长中,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再想到时间这个问题。

直到某一天,她忽然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就在她的根下。

像是大梦初醒,她瞬间警觉,意念开始重回,在她的感知中,原来脚下那默默无声的山开始变得可怕。

她的灵觉在激荡间向下探去,却骇然地发现,山体内,一种恐怖得足以毁灭她和山的力量在蠢蠢欲动,欲将暴发,如果任由它发展下去,那么等待他们两人的就将是毁灭。

灵觉在飞掠间触到一个熟悉的存在,它压抑着那欲将暴发的力量将这危机摒弃在她的身外。

月露瞬间明白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和宗雷的力量搅到了一起,她依托在他的力量上成就了阴神,宗雷一直在不动声色地默默支持着她,可是现在他却到极限了。

那滴神氏之血,在更加强大的温床上有了进一步觉醒的趋势,而为了不妨碍到她进阶,宗雷却一直在死死地压制。

“宗雷……”从心底深处深深地低吟,月露的心中充满了感动。

意念一动,浩瀚的生机从识海和身体中澎湃起来,它们如海一样开始汹涌,在她的灵觉指引下铺天盖地地向他体内的神氏之血涌去。

生机之力最是平和,如果是以往她还不能全部调动这些深藏在体内的力量,可是当阴神成就之后。她立刻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那是种彻底掌握了自身的感觉。

念头无比通达圆润,力量如臂指使,混杂的元气在体内微一转后就变得纯净无比,她甚至可以很轻松地调用那股神秘的空间异能了。

蠢动的神氏之血在生机之力的安抚下暂时被压制下去,宗雷的力量马上跟上,混厚的力量将之层层包裹,筑起了高大坚实的壁垒。

一切风平浪静,两人有志一同地睁开了双眼,月露顿时有些呆了。

天啊,她不会是错觉了吧,这些树怎么变得这么高这么粗了?还有身上的这些玩意,晕倒,怎么都快被树叶子埋住了,还有你们这些臭鸟,本姑娘头上也是可以安家的吗?

阳光明媚的早晨,平素里很平静的林子顿时被一阵连连惊叫声打破,鸟儿们呼呼啦啦飞起来,满地的腐枝败叶被唰唰地抛飞。

宗雷从地面的树叶层里站起来,满眼笑意地看着月露气红着一张脸追赶胆敢在她头上做窝的那只头上长彩羽冠的乌雷小鸟。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心里有些叹息,他还从来没有像这样长修闭关过,只看周围的变化的话,时间最少也过去了快要百年吧。

百年……太长了,尤其是对失踪的人来说,这么久的时间,也不知道外边怎么样了。

月露鼓着腮帮子恶狠狠地瞪着乌雷鸟停了下来,偏偏这小鸟还不知趣地凑到她脑袋边叽叽喳喳地抗议,着实让她没脾气。

好吧,要一巴掌拍死它是很容易,可是真的要因为这样就迁怒一只还没有凝灵的鸟儿吗?

宗雷走过去,把她头上的杂物仔细地摘掉,笑看着她恼怒地向乌雷鸟挥挥小拳头。

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实在太幼稚的她突然泄气了,转过头去看宗雷,却发现了一件极意外的情况。

她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兴奋地扑到他身上,抱着他的脸就扒拉了起来。

“唔,讨厌,怎么这么多胡子?”

宗雷有些发怔,任由她在脸上揪来扭去,虽然有些痒痒。

“咦?真的真的,宗雷,你的疤没有了哎。”

能不能不要用失望的表情来说这句话?宗雷无语,手指抚向她的脸颊,轻笑:“你的也没有了。”

“真的?”月露的眼睛立刻睁大,下一刻就在他的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的脸,清晰得眉目分明:“真的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眼睛弯得像个月牙,眸子转了转,她开心地抱着宗雷的脖子:“宗雷,我漂亮吗?”。

宗雷点点头。

“真的?”

宗雷再点点头。

月露的眼睛笑眯起来,毫不客气地将小嘴贴在他的脸上,然后又被胡子扎得咯咯笑。

宗雷僵了。

这个早上有点兵荒马乱地过去了,月露也终于发现了时间这个大问题,顿时被宗雷吓了一大跳。

“一百年,有这么久吗?”。她开始感觉有些不妙。

宗雷无奈地苦笑起来,他手抚着身旁的大树,几个月和几年的时间根本无法让这些树长到现在这样。

“就算没有一百年,最少也是五十年以上了。”他抬起头,他自然记得,未突破前在树下还能看得到树冠,可现在映入眼帘的只有巨大的树杆和粗壮的树枝,树冠早已被高高地隔离在视线之外了。

“怎么会这么久?”月露的脸色难看。

“并不算太久了,仙阶的修士一次闭关往往都是百年。”宗雷看向南方,沉声道:“走吧,继续向南去,看看巴蒙说的尽头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

真神期,修士修为的又一次质变,成就真神意味着真正地月兑离了凡人的范畴,对于力量的掌控变得完美起来。

宗雷此次的变化是最大的,月露甚至有些琢磨不透他现在到底有多强了,因为连她也看不到。

这是从没有出现过的事情,即使天人阶都有可能被看穿,更何况是真神期?

大地的力量,博大无私,广袤无垠,宗雷的一举一动都有种和大地同步的意味,仿佛他已经成了大地的化身,月露琢磨,这可能就是她无法看穿的理由吧,因为她不可能看穿大地。

进阶最大的好处是,他们南去的速度终于快了起来,这比以前还要繁茂茁壮的森林无法阻挡宗雷的脚步,他脚踩大地,灵觉所到之处都能转瞬即到,月露感觉自己就像在经历无数次的空间瞬移一样。

这不是空间的力量,而是大地的力量,在地面上比空间之力更有优势,因为它能够随心所所欲,真正可以称得上是神行术了。

日行千里,两人在慢慢地向南方尽头接近,而巴蒙却一直没有出现。

月露发现,越是向南方接近,这里的动物和兽族就越来越少,至于到后来,连异兽都看不到了。

六年,在匆匆的赶路中再度悄然流失,而两人,也终于有所感觉了。

正午,宗雷在一片丘陵上停下了脚步,月露从他的怀里钻出来,心有所感地看向南方。

“宗雷,你感觉到了吗?”。风很大,冷酷的凛冽,她退后一步,重新靠回他的怀里,眼盯着南边越来越明显的狂风,轻声问道。

她的声音出口就被风吹散,宗雷把她往怀里紧了紧,嗯了一声:“越往这边,我的速度就越慢,好像有一种力量在影响这里。”

他的眼中充满了慎重,因为大地给了他危险的警告。

基于这种感觉,之后的路程又开始变得慢起来。

南方,生命几乎已经在这里绝迹,连树木都不在这里生存,展入眼帘的,只有荒凉无边的大地,和呼啸着肆虐的狂风。

风从地面上刮过,然后又卷向天空,没有休止一样,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感触一日比一日浓厚,在更前方,传来一种让人心惊胆颤的压迫感。

宗雷的心情日益沉重,这些风的危险远远比不上北方海面和天空,还不能给他构成什么大的影响,只是那种危机罩顶的感觉,却始终无法散去。

大地给了他警告,在他的感知中,前方似乎伏卧着一头荒古的巨兽,比巴蒙更加可怕,可怕到让他不寒而粟,而且月露也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让他很担心。

风越来越大,地面上到处都是风肆虐过的痕迹,伤痕在大地上处处可见,宗雷终于停下了脚步。

月露这几日的精神一直有些恍惚不定,等到他停下很久才察觉到他们没有换位置了。

“怎么了?”她抬起了头,迎上宗雷担忧的目光。

“月露,不能再往前了。”

月露一个激灵,急道:“为什么,我感觉马上就要到了啊。”

宗雷摇了摇头:“我总算明白了巴蒙的说法了,前边的危险恐怕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了。”

“不亲眼见到,怎么能确定它就很危险呢?”月露倔强地抿起了唇。

宗雷沉默了一下,把她扳过来面对自己:“月露,你怎么了?最近几天都有些不太对。”

月露轻轻一颤,眉头皱了起来,一脸难受地依在他的胸膛上:“我不知道怎么了,但是我有种感觉,宗雷,我必须要去那里,即使看一眼也好。”

离那里越近,她的那种感觉就越重,在这个小世界的尽头,似乎有着吸引着必须前去的存在。这种感觉的来源,却是她现在还无法娴熟使用的空间异能。

在南方的尽头,在那里一定会有发现!

宗雷无声地拍着她的后背,直视着前方,所有的力量在那里被削弱得厉害,连大地之力都被压制在深处。

他深吸了口气,力量源源不断地涌来,形成坚固的屏障将两人护在其中。

在漫天如刀锋般的狂风中,两人的身影此刻看起来却是如此的渺小,但宗雷亦然坚决地投入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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