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莫然铎怒目而视。
他毫不在乎的笑看着我。
我知道,这场僵持丝毫没有意义,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三皇子带了大批人马要闯进来,我身为一个没钱没权的小老百姓,又凭什么能拦得住?
“姑娘!”睿安拉住了我的袖子,手指因过分用力而颤抖,“你看……你看……”
我转过头去。
天!子言不知何时由闭月搀着走了出来。
“子言大哥!”我心痛欲裂,他就这样出现在莫然铎眼前,我根本没有办法,救不了他!
子言对我微微一笑,目光中是久违的清澈,院子里白雪皑皑,他穿着最爱的那一身单薄青衫,一如我们相遇的初春时节,他伸出枯瘦的手,走过来,轻轻抚上我的脸,笑容仍是那么闪耀迷人:“如此最好。圆圆要幸福,不能被我拖累。”
“子言大哥就这么走了,我会幸福么?”眼泪夺眶而出,我扑到子言怀里,把脸深深埋在子言的肩窝,心里满是手足割裂的疼痛。
“哈哈,好一对情深意切的鸳鸯。”莫然铎尖锐的狞笑,显是得意之极:“放心,我又怎么会残忍的把你们分开?。来人!拿下明玉公主府上的逃奴徐子言、徐子墨和闭月,还有窝藏他们的汤圆!”
“不许碰我们姑娘!”睿安和奉剑纷纷挡在我的身前,倔强的目光充满强烈的恨意,落在莫然铎身上。
其他女孩子都吓得抱成一团,躲在旁边。
唯有绿绮双臂环胸倚在柱子上,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我依然窝在子言的怀里,对莫然铎的话置若罔闻,子言的身体虽然瘦骨嶙峋,却让我觉得十分温暖和安全。
莫然铎见我面不改色,脸色变了一变,越发显得狰狞可怕,他咬着牙冲身后侍卫一挥手:“还不快把这三人绑起来!其余众人,谁要阻拦便连谁一起捆了回去,衙门的牢房多得很,不怕多几个!”
我抬头对子言笑了笑,携起子言的手,拦下红了眼睛的睿安和奉剑:“幸福号看来一时不能开业了,家中新添了这许多人,我一去,必然不是三天两日能回来的,你二人需与凝香姐姐一起好生打点家中之事……”
说到凝香,我才发现似乎没有见着她的踪影,便转头去找。
院门口的假山旁,凝香满面戚色,垂首而立。
在她身边,站着一位紫衣少年,目光生生胶在我的身上,脸色苍白,额头隐隐有青筋爆出。
呵,了不起的莫然铎,早先预料到了会发生这种情景,特意将莫然熙一同带来,让他亲眼看见了我与子言的依依不舍不舍,如此一来,莫然熙恐怕永远不会起了要救我们的心思,至少,不会救子言。
子言若是有了三长两短,我怕是永远不会原谅莫然熙的袖手旁观。
我们两个的坚固联盟就这么解散了。
莫然铎必是对我、子言和莫然熙的纠葛了如指掌,我们的心理竟被他模得清清楚楚。
我对莫然熙粲然一笑,莫然熙僵着脸侧过头去。
莫然铎的侍卫拿着绳子,把我跟子言、子墨和闭月绑了起来。
薛清一贯波澜不惊的脸终于变了颜色,他伸出手来拉住子言和子墨,目光在我们几个身上定定落下:“等我。”
我心中澄明,笑看子言和薛清:“莫非在这个时候子墨和薛清急着成婚,竟是为了这个?”
子言点头笑道:“这法子是薛清想出来的,他毕竟是薛府的骨血,当年四下传说双生二子必有一为妖孽,若不铲除,唯恐以后灭家毁业。当是如此,薛老夫人也没能下的去杀手,只是逐了出去,她对自己的亲孙子还是存了几分善念。”
“带走!”不待我们说完,莫然铎铁青着脸,对侍卫大喝一声。
我们四人被捆的像粽子一般,手儿无法相握,只能肩并肩走在一起。
子言于我如父如兄,虽已淡了男女之情,但丝丝亲情却是日盛一日,即使知道有这样一个结果,我仍是没有办法对他置之不理。
这道理,莫然熙你懂么?
身后侍卫嫌我走得慢,口中喝着“快走”,在我腰间狠狠推了一把,我身形不稳,脚步踉跄,险些摔倒。
莫然熙眼中闪过一抹疼痛,右手下意识地一抬,目光与我在空中相撞,指尖一动,抿着唇,又握紧拳头垂了下去。
每次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便会把丰润的唇这样抿起来。
我心中一动,何时他的一举一动、愁闷与无措竟清晰的印在了我的记忆里,垂眸苦笑,对薛澈迟钝,错失了江南好时光;对子言迟钝,让他落下这一身病;对莫然熙又是如此。庞圆啊庞圆,你白白比他们多读了许多的人情世故,却勘不破自己的心究竟朝着哪里。
我把左手抵在胸口上,对莫然熙做了个手势,他一脸错愕的瞧着我。
我浅笑着眨了眨眼。
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我只是想跟你说那句话而已。
门口“扑通”一响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原来是绿绮伏在莫然铎的脚边,不知莫然铎跟她说了什么,她的脸上丝毫找不出方才意气风发的神气,挂着两行清泪,扯住莫然铎的衣诀:“公子不是说只要绿绮协助公子拿下逃奴,便带绿绮回府?缘何又出尔反尔?现在公子不要绿绮,明日绿绮便会被送去烟花之地,公子忍心么?”
莫然铎冷笑,一脚踢开她:“像你这等卖主求荣的贱婢,我府上可不敢收留,今日能出卖她,明儿保不齐对我怎样。”
“公子……”莫然铎这一脚力气甚大,绿绮身体不由自主向旁边歪去,扑倒在雪地里,她犹自不敢相信,捂着胸口看着莫然铎,翠绿的衫子衬在白雪上,说不出的孤零与凄凉。
睿安和奉剑早冲过去,唤人把绿绮拖进了屋子。
我低头迈出大门,心里有个人影悄然复活。
翠绿的衫子,翠绿的衫子。
当年在江南薛府,有个讨厌穿绿衫的姑娘偏叫做点翠,哪里有她,哪里一片明艳艳的鹅黄和欢笑,我们只见没有猜忌,没有顾忌……我们三个……
我稍稍偏过头去看子墨,不想她也刚好扭头来看我,两个人相视,笑了。
霎时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从她的眼睛里看不见任何隔阂,而我,在这一刹那,好像又回到了江南薛府,一股暖流在心口涌动。
最后,跟他们在一起,便是死了也没什么悔的——
我觉得米啥脸面再说啥了。
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