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太痒了，呜……如果早知道是这般滋味，还不如被官府捉去，满清十大酷刑给人带来的身心折磨也不过如此了吧？我记得中世纪欧洲有一种酷刑，将犯人绑在柱子上，脚底涂满蜂蜜，然后牵来一头山羊舌忝舐蜂蜜，最后把犯人活活痒死、笑死。刚刚听说这种刑罚的时候，我找了几根羽毛轻扫自己的脚底板，然后断定这是骗人的，痒而已，怎么会死人？！现在却真真明白了那犯人的感受。
六公子连抱带扛的把我弄上马车，看着我这番模样，有些手足无措。
我尖尖的指甲在脸上死命的挠着，几下便显出来了一片深深的血痕。六公子不知从哪找了几根丝带，把我的两只手绑了起来，扶我躺到毛皮垫子上，声音打着颤说：“不能再去碰它了，会毁容的，忍耐下，到了临江城，咱们就马上去找最好的大夫！”
我哪里听得进去他说什么？也浑然不在乎现在危险的处境，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挠”。
双手被缚住，脸下意识的在毛皮上蹭来蹭去，两颊上零星的泪水已经干涸，有一点紧绷感，皮肤下面的血管不停跳动，麻酥酥的，痒的更厉害了。
我能感觉到马车隆隆的朝着城门方向走着，心下咒骂着该死的薛府和薛澈，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他们也尝尝这种万蚁附骨的滋味！
“到城门了，圆圆姑娘，你……你还耐得住么？”六公子的语气中似乎有些担忧，如果现在有面镜子的话，我估计会从里面看到一头面红耳赤的猪。
我胡乱点了点头，话语从牙缝里挤出来：“尽快……尽快通过城门，我不……不知道能撑……多久。”
外面已经可以听到沸腾的吵嚷声，柳仲的声音夹杂在其中，格外明显：“这车中装的都是我们公子从域外搜寻的极贵重的货物，价值堪比黄金，若是弄丢了一两件，你们赔得起么？！”这套台词虽然平庸，语气拿捏的却是恰到好处，气愤填膺中带了点不屑，不屑中含了几分傲气，傲气中透出一点焦急，活月兑月兑一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视财如命的巨贾富商的贴身随从，没想到柳仲平时瞧着面无表情的，居然有此天赋，若我此刻不是两只手不自由，一定会情不自禁的给他一通热烈掌声。
奉剑也配合着，一张嘴尽是风凉话道：“官老爷们这么多人，抓不住个弱女子，只知道拿我们寻常老百姓撒气。”
一旁百姓被拦了这么久，早就不耐烦起来，只听得乱糟糟的嚷成一片：
“就是，快让我过去，再不开门今天晚上到不了家了！我媳妇还在等着我呢！”
“你说你这大汉也真是的，就让官老爷们查查又如何？”
“这姑娘说的对！太过份了！昨儿我们邻居二小子出城，因长得白白净净的，还被拉到一边去月兑了裤子检查呢！”
“官府老爷就折腾我们有本事，上个月东街老六家被偷儿盗空了，到现在也没抓到人。”
“呿！薛府财大气粗，打个喷嚏江南城都要抖三抖，咱们那‘青天大老爷’曲大人本来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如今这上好的机会哪能轻易放过？”
……
一时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开始还有几人劝说柳仲配合官府的检查，后来经不住奉剑和那几个车夫从中挑拨，慢慢群情激奋起来。有几个脾气火爆的粗野汉子挤到前面冲着守城士兵骂骂咧咧、推推搡搡，眼见就要动起手来。
“再忍一下。”一直观察着事态发展的六公子突然开口：“照现在来看，片刻我们便可出城。”
说罢，忽地跳下车去。
门帘掀起落下，带进傍晚清凉的空气，刹那，我脸上的搔痒似乎轻了一些，随着周围重新变得闷热，又开始痒了起来，我的眼泪鼻涕口水流的到处都是，脸上因极度搔痒和痛苦而扭曲，形成一个诡异的笑容，现在无论谁看见我，都会觉得这是个货真价实的疯子。
“柳仲！”六公子声音不大，却盖过了现场杂乱的喊声，“卸下货物，请官老爷清查。”
“公子！”惊诧、委屈、不甘交织在一起，柳仲其实是个演员。
“曲大人到——”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大约五百米处传来，接着是一串噼里啪啦的马蹄声，这下好，把江南城的一把手都给惊动了，不知道多久才能出城，我现在倒不担心出不了城——要是这模样还有人能认得我，那他肯定是孙悟空转世。我是担心我会因搔痒过度而再次去黑面阎王那报到。
“出了什么事？！”这曲大人长了一副公鸭嗓。
“大人，就是这个男人不肯让我们检查，挑唆着这些百姓与官府作对。”
“嗯？侮辱官府，该当何罪！”公鸭嗓打着官腔，只靠想像也猜得到那大月复便便，趾高气昂的样子。
“适才我家随从确有些冒失，小子代他陪个不是。”六公子道：“这批货物是宫里要的，我们走了大半年才收集齐全，有些材料更是在域外找到的，得之十分不易，我这随从年轻见识短，一路生怕有什么闪失，所以才会有了方才的顶撞，还请大人恕罪。”
“咳咳，宫里要的？”曲大人的声音略有松动，拖着长长的尾音。
“撕拉”一声，好像撕开了一个货包，柳仲不情愿地说道：“这车里都是来自西域的椰枣和核桃，大人请过目。最好能另外换个地方查验，这几车都是宫里要的贡品，若是少了一星半点，我们的脑袋可不够割的。”
“柳仲！”六公子喝了一声，转而对曲大人笑道：“大人别跟他一般见识，尽管请查。”
曲大人半响没有说话，大约一盏茶时间，才道：“算了，看你也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想来货车里也藏不了人，就算了罢，只把你们的人都叫来，排着队净面查看。”
不待六公子开口，柳仲一声大喊：“兄弟们，都下车排队验身了。”
曲大人道：“只有这些人？后面那辆马车还有什么人？”
六公子讪笑道：“是我的一个侍妾，前些日子在西域患了怪病，满脸肿胀，神志不清，沿途看了不少大夫，都没用，只能绑了起来，待回京后再寻名医。”
“嗯？打开车帘，我瞧瞧！”曲大人声音里透出怀疑。
“哎，就是怕污了您的眼，”六公子伸手拉起帘子：“大人请查验。”
一张肥腻腻的胖脸出现在我面前，豆大的老鼠眼恰好对上了我布满血丝的眼睛，我的心紧张地咚咚直跳，汗水顺着满是口水鼻涕眼泪的脸颊缓缓流下，我越发觉得呼吸不畅，张大嘴巴喘着气，发出“荷荷”的声音，曲大人脸色一变，表情抽搐了下，手忙脚乱地拉上门帘，干笑道：“你还真是个重情义之人。”
他的潜台词是，这么恐怖的女人你也不就地正法，还带回京城，真是个善良的小伙子！
这个死胖子！
六公子没接茬，反问道：“大人，您看我这侍妾还需要净面验查么？”
“这疯……你这侍妾与薛府的厨娘哪里有一点相似？走吧走吧！”死胖子的口气就像在送瘟神一般。
六公子道声：“谢大人！”嘱咐了柳仲和奉剑整理好货物之后跟来，自己跳上车，令车夫挥鞭策马，疾速驶出城门。
我虽仍觉得奇痒难耐，但见自己距离江南城越来越远，心里的滋味难以言说，我努力撑起身子，将脸颊抵在车壁上，顺着窗帘的缝隙看出去，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别了，江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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