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夷珠 第二卷 骤雨风流 第一百零五节 西市馄饨

作者 : 垂枝银杏

“试过一回,也便罢了。那种祸害东西岂是能留的?!”李沧正色道:“且不说让别人看见,背地里笑话你,传出去没法见人。单沉湎于那床的乐趣这一条,就必须得劈了。习惯了那床,你还用得惯这张床吗?”。

霏珠小声辩解:“用得惯,我又没说要天天睡到那床上去,干吗把我说的如此不堪。明明是两个人一起的事情,听你的意思,却是把过错都推到我头上。我不依,偏要再买回来,摆在屋里,到时候谁用谁不用,天长便知。你有理,你正经,有本事就天天儿看着那种床不为所动,别把我抱上去。”

一面又赌气把桌子上的画唰唰撕了,雪花片般扬了满地都是碎屑,扭头坐到床沿。李沧走过去挨着坐了,叹着气跟她说:“你瞧,才用过一回,就非它不可了。纵然有趣。长久使下来,必是伤身子的,不然何至于把你累到比往常多歇了将近两个时辰。可见它是个祸害,劈柴烧了干净。”

说着把手搭到霏珠肩膀上去,沿着胳膊一路捏下来,问她:“酸痛么?那样摇晃,乐极是乐极,全身筋骨都要摇散了吧?别说你,连我也有些腰酸。”

“早这样说,我就不撕那张画了。非得先拿大道理来压人。”霏珠受用地转了个身,把右边胳膊也递过去让他给揉揉,的确是全身都散了架,乏得很。

“……那不算大道理吧?这样才勉强算得上。”李沧装腔作势咳嗽两声,板起脸说:“业精于勤荒于嬉,沉迷床第,嬉也。行成于思毁于随,不能自制,随也。骄、奢、yin、佚,所自邪也。”又贴着她的耳朵窃窃私语:“那床果然厉害,娘子只顾着这会儿念它的乐趣,却不自知,你在那床上一点力气也无,使不上劲,软得任我摆布,啧,花枝乱颤又岂是几幅画能形容全。若真再买回来,我断然经不起诱惑的。虽不至于天天折腾你,但看在眼里,热在心里,顶多忍耐二三日罢了,少不得要借着那床的宝地享享福。你口口声声说这是两个人的事,也不想想,到时是谁吃亏。”

霏珠一想,果真是这样,买回来还不是他受用多些么。红着脸低了头,答应再不提这件事。

“这件事还没完呢。”李沧指指所坐的大床,说:“娘子喜新厌旧,有了新床便不喜旧床。以后遇着新人,把我这个旧人抛在脑后可如何是好。这件事我不肯罢休,当罚你三杯才是。”

“这话应该是女方对男方说的吧?我还有事,要陪表哥去外头走走,您慢坐~”霏珠赶忙披上衫子开溜,一边穿戴,一边跟李沧说晚饭不在家中吃了,逛西市,在街上尝点好吃的。

“稍等等,我陪你去。”李沧喊正心备衣裳。

霏珠摇摇头:“改天咱们逛。今天邀了表哥,他不爱跟人打交道的,你去了,他倒不自在。”霏珠看着太阳快下去了,一不用遮日头,二嫌帷帽闷气,遂撇开不戴,打扮得简单利落,头上只环着两团香喷喷的新攒***球,发间别着一根碧玉簪,镯子玉佩统统摘了,荷包里装上一把散钱几两银子,素面素裳找蓝胖子去。

“我来了~出发吧!”霏珠推开偏院门,看到蓝月半正坐在屋里盯着瓷缸里的小螃蟹发呆。原本在一旁侍立的丫环笛子上来行过礼,向她汇报偏院一日无事。

蓝月半听到霏珠来喊他,把漏更往桌上一推,说:“讲好的时辰呢?哥为了跟着你出去尝鲜,连晚饭都叫那个小哑巴给撤了,留着肚子等你半天都不来,差人去叫你,她又说你还没睡醒。懒成什么样子了,一觉从昨晚睡到现在?”

霏珠笑着放笛子去用饭,跟天青说了几句话,才问蓝胖子带够钱没有。

“带了带了。哥住太液池,还能缺银子使?大明宫有啥,哥就不缺啥……”蓝月半从腰间解下钱袋子递给霏珠检查:“你看,请你吃一顿饭总有余吧?”

这哪里是钱袋呀,简直是金袋银袋宝贝袋子。霏珠点头,带着他一路走出通王府。半路遇到郑侍卫领着一队护院在巡逻。霏珠远远地瞧见了,朝郑侍卫挥挥手。

“您出府逛街不带随从吗?是否需要属下派辆马车跟着。”郑侍卫听到霏珠要出去玩,打量着二人轻衣简装的,连马也不牵一匹,很怀疑以霏珠的体力,所谓的“去西市”多半会夭折在半路。

“不用了,带着钱呢,天天在屋里不动弹,想走走路。”霏珠跟护院一一打过招呼。郑侍卫见她表哥天天出府入府的,想必也熟悉长安道路,便没有多说,领着人把他们送到府门口。

“啊,馄饨!啊,肉夹馍!还有烧烤,我来了!”霏珠惬意地拍拍荷包,问蓝胖子:“胖龙,西市在哪边呀,往左走还是往右走?你住得久些,我才来长安,不大认路。”

“往右,走上一小段,有条暗河,地下的。然后水里游过去一会儿就到。”蓝月半已经迈步往右走了。

霏珠赶紧小跑两步跟上他。十分不解地说:“你出门全都是走水路?那等咱们游到西式,一出水不就全成了落汤鸡吗?我可不要游甚暗河,正经在地面儿上走过去还能看看街景。”

“哈哈,真笨,使个避水法儿,衣裳帽子鞋袜出了水还是原样干的。”蓝月半大笑霏珠没脑子。霏珠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她并不会那些技巧。

“也罢,今天走地上算了。谁叫你这么笨没法下水啊。哥牺牲一回,陪你走路。”蓝月半找到了优越所在,得意洋洋,跟霏珠一前一后,沿着大街慢慢地往西市走。霏珠起先兴致勃勃。一会儿停在树边折柳枝编圈儿,一会儿拉着蓝月半看街上乱跑着追逐嬉戏的小孩。长安之大,她也只逛过平安客栈周围的店铺罢了,往西的一片,通没见过。

走了不过一刻钟,刚过了一里地不到两里的地界,霏珠便走不动了。瞅准路边有块大石头,被人坐得光溜溜发着亮,很适合休息。她拖着步子走过去,口里叫着“累死了累死了,先歇歇”,一坐到大石头上。

“妈呀,嗷!”霏珠走累了,实打实坐下去的。没想到石头被太阳暴晒一天,余热未散,烫得厉害。霏珠才坐下去,就被热气激得叫出声来,跳到旁边不住跺脚。

几个穿的小孩子蹲在旁边玩泥巴垒土包,看到有人被石头烫了,当作一件好玩的事情,咯咯笑起来。蓝月半几乎笑岔了气,扶着树直喘:“小女圭女圭,刚才坐石头那个傻蛋,跟我不是一伙的。我不认识她,真的不认识。”

霏珠闻言,走到蓝月半身边,伸胳膊把他头上的柳枝圈儿取下来,白了他一眼:“哼,笑吧笑吧,再笑你也是个胖子,没我身段好。”说完拿着柳圈去送玩泥巴的小童们:“这个送给你们玩吧,树旁边那个人才是傻蛋。姐姐我可不是,姐姐会编花环,心灵手巧。”

两人边走边互相取笑,又走了小半里路,霏珠再也支持不住,连两边的景色和摆摊卖小玩意儿的摊子都没力气去看。逮着一家客栈,雇了两乘马车,闭着眼歇到西市时,天已大黑了。跟车夫约好汇合地点,两人揣着钱下了车。

若说逛街,在西市走马观花地看街景,遇到可心的铺子进去逛一逛,也得花许久。或是常来常往,每次都去固定的那几家铺子,随便哪家都能消遣个把时辰。霏珠月复中空空,下了车便拐进一家尚未打烊的绸缎庄,打听哪里卖小食。得到指点后,两个人无心再看周遭热闹铺子,直奔酒肆食摊云集处而去。

“珍珠,你吃馄饨,我不吃。”蓝月半跟着霏珠停在馄饨摊前,望着锅里正在翻滚的馄饨们,表示对熟食毫无兴趣。

“好说好说,坐下。”霏珠守到一桌空位子,赶紧坐在板凳上占住位置,把蓝月半拉着一起坐了,看了看周围的人桌上都摆着什么,冲摊主挥挥手:“掌柜的,来一碗馄饨,一碟子酱花生豆和芝麻咸菜。再来一碗馄饨汤,调料全要,馄饨不要~”

“客官稍等,这就来喽!”摊主迅速调了两碗料,把锅里新煮的馄饨捞出来。他家娘子则盛好咸菜,连碟带碗端了两趟给霏珠上菜。霏珠把只有汤没馄饨的那碗推到蓝月半面前,让他先喝点儿解渴。

葱花绕着半透明的馄饨,小虾米皮儿浮在汤中,香味随着腾上来的热气直往鼻子里钻。霏珠吹了吹,美美地咬了一口馄饨,似乎长途跋涉走累了吃到的东西格外香。她正要向摊主赞一声“好吃”,听到摊主在喊:“老婆,家去取点盐来,罐里不多了。”

那个布衣铜钗打扮的娘子擦擦手,应道:“老公,我去铺里买罐子吧,留着慢慢用,省得来回跑腿耽误生意。”说完转身向市中去了。

他们这一应一答,唬着了霏珠。老公?老婆?天啊,这不是穿越是啥?再看看周围食客,该吃饭的吃饭,该喝汤的喝汤,全无一点异常。

霏珠一个“掌柜的”刚喊出口,还没问出“您从哪里来”这句,有位吃完了馄饨的客人把钱放在桌子上,招呼摊主来取:“掌柜,收钱。”

摊主过来取了钱,数数不多不少,笑脸送客:“客官走好,下回常来。”

那客人见他娘子买盐不在摊上,也无顾忌,跟摊主嬉笑道:“快藏了这钱作私房,攒多了再讨个二老婆,到时大老婆买盐,二老婆煮馄饨,掌柜的摊上人手全些,我们自然乐得常来。”

霏珠在一旁听怔呆住,跟做梦似的。蓝胖子推她:“喂,珍珠,你怎么了?”

她恍惚过神情来,把板凳往边儿上挪了挪,跟旁边的客人搭话:“这位婶婶,俺头一回来长安,方才听这里人说些什么公公婆子的,着实不懂。您别笑话俺土没见过世面,还望婶婶给讲讲,等俺回去,也学给俺们那里人听,不枉来了长安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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