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夷珠 第二卷 骤雨风流 第一百零二节 劝洗钱

作者 : 垂枝银杏

秋妃处另有一番景象。据小太监跟霏珠透露的小道消息,这会儿一长队的人拎着厚礼等在宫门外呢。“内廷里,皇上跟前现在能说得上话儿的,也就秋妃娘娘一位,奴才们都跟着沾光~”小太监还悄悄给霏珠比划了三根指头:“那些外头排队的官儿们,想要通报一声,先付这个数。”

“你们攒多了铜钱,藏在床底下,还是交给老公公统一存着?”她当丫环时,钱都在帐上,并不经手。眼前这个小公公显然每次收贿赂都是现钱,宫中又无银行,霏珠想问问他,满箱子大铜钱锁着,堆一年花不出去会不会生铜锈。

小公公觉得她的问题很好笑,但不敢失礼,憋着笑回答说,每个月都能兑成金银,有钱的还会在外头买房子。秋妃在会客,小公公陪着霏珠等了一会儿,有宫女来传。霏珠才进去。

照着官样文章寒嘘一遍,秋妃要同霏珠叙旧,将她领到寝室。“有事?本宫今天不宜见水,不能与你游太液池。”秋妃放茶杯时,指尖略朝门口的宫女指了指,跟霏珠使个颜色。意指她今天有盯梢的,不谈公务。

秋妃的宫女头上多戴假桂花,很齐整很好辨认。一眼看过去,那方向果然有一位宫女衣着发饰跟其它人不一样,有金有银不似普通小宫女,应该是别处派来请安的,兼任打小报告等职位。原来皇上盛宠着的秋妃,在自己屋子里说话也不自由啊。霏珠了然,赶忙点头:“哪能次次都劳动娘娘大驾。”

一边说,一边起身,干净利落地将门关严实:“经娘娘一提醒,臣妾倒想起来,今天臣妾跟花神相冲,该避一避宫娥们戴的花儿。”

新封的王妃亲自动手关门,还有什么好说的……门外的宫女们纷纷退到两边候着。

霏珠从门缝里瞧了瞧那位宫女,心想,我今天找秋妃有正经事要商量,你还是另挑日子来检查工作吧。她拢着手,小声在秋妃耳边说:“娘娘,昨天的信已经送出去了。”

“我知道,不然你那小叔子李凉的爵位也作不过今天。只为这件事?没别的事就早点回去,我还得应对宫里头。忙。”对秋妃来说,每个时辰都很宝贵。她暂时不需要霏珠递口信,因此不想久留她。

“有事,有一件大事。娘娘,您听我慢慢说。”霏珠压低声音,言简意赅地向秋妃推销她的“船票”:洗钱,为将来小皇子培植党羽的花销早做打算。

“娘娘,银子堆在宫里,纵使攒下金山银山,其它娘娘们要拿您作靶子时,可全都成了**烦。一旦皇上追问起来,您该如何回答?直接说那是大臣们送来的吗?”。霏珠添油加醋说道:“可是郭贵妃就不一样了,臣妾听说,郭家高门大户,有钱,娘家给的,谁也挑不出错。您可得好好筹划筹划,比如说……托人分批带出宫攒着?可是,那样容易被人贪墨,还会留下人证物证,查找起来总是有迹可寻的。”

看到秋妃眉头微皱。霏珠继续鼓动她:“臣妾如今站在了娘娘这边,一家子人的富贵都要靠着娘娘。臣妾昨日送完信后,一想到这个事,寝食难安!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呀娘娘,银子的事必须一开始就让其它人无可挑剔。”

秋妃低头不语。她受宠之后,敛财虽还不多,累加着勉强算个小银库。将来,难免越收越多。单笔来看,大宦官大公公们比她收得还夸张,她手里那点小银库实在够不上惹皇上发怒,但经年累月,数额必定十分庞大。那时,只怕真如石氏所言,要招妃子美人们眼红。

如果郭家在朝中公开指责她贪污受贿,不失宠也要失去再爬升一步的可能了。最重要是可能拖累孩子。

“你提醒的极是,明日起,本宫只收珍玩,银子多收无益,再不接了。”秋妃狠狠心,打算将一多半的直接收益拒掉,改为间接的器物,低价卖出去也还够用。

霏珠忙摆手:“娘娘,没了银子,小皇子拿什么去收买人心?单养几个死士,那花销流水一般。臣妾今日便是专门为此事而来的,有个法子,娘娘听了准保喜欢。”接着,她将如何把收贿得来的银子变为正大光明的银子略讲一讲。引得秋妃初听时心动不已。

“真的能入到明帐里?”秋妃沉吟片刻,很快便指出弊端,问她:“你所说的借赛马、斗鸡之途径倒账,只能偶尔为之。而开铺子这一项不妥,官员禁商,商禁入仕,本宫怎可违律。”

霏珠拍拍胸脯,一脸“包在我身上”的姿态,一条一项细细讲来。只要秋妃有这意思,剩下的就是拼命劝了。一般来说,重复的讲好处和利益,哪怕只听进去三四分,也会随着时间而渐渐加深印象,因为秋妃每次思虑回忆起来,最先想到的就是所听进去的这三四分。

尤其是第一次給予的信息,很容易造成首因效应。最初获得的印象,很难改变,还会影响以后的判断。比如别人告诉秋妃,李凉很英俊,她会留下“哦,通王的二儿子是美男子”的印象。即使这个信息是错误的,后面再有人说李凉很丑时,她便不会轻易相信了。向秋妃灌输“船票”有多么多么好。是霏珠此行的目的之一。

“娘娘,咱们自然是要从长计议,做个细水长流。赌钱作耍虽然偶尔办一回两回的,却胜在金额可以稍大些。譬如赛马,娘娘暗地里说给臣妾多少银子,臣妾原封不动输给娘娘多少银子,连银箱子都不用挪地方,再无半厘克扣。而且娘娘还可以抽出一些,分与宫中女官,落个人情。再稍微捐一小笔,作些善事。皇上知道了也不会怪罪。如此,大半儿的银子,名门正路地落到娘娘囊中,岂不比交与他人中间损耗些更妥当?”

“此为其一。其二,臣妾所说的开铺子,并非由娘娘开设。不拘哪个没功名的在外面盘间店面便好,娘娘只不过凑些份子钱,将来领红利。譬如娘娘打算转移三千两,只消付三百两当幌子,日后分红,那三千两可不就正大光明转进来了?”霏珠伸出四个指头,瞥了一眼门外,比划着说:“臣妾所言,不过是其中一二。变化之法,百种千端,臣妾的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像往外运银子时,可以讲作赔了钱亏了本。或者远远的遣到南边去,货物往来,谁查得清是赚是赔,是多是少呢?”

“娘娘,这些事,从小店面小赌局慢慢做起,其它娘娘也会慢慢习以为常的。到时候,娘娘不显山不露水,一年比一年做得大些,水磨功夫般。等娘娘诞下皇子,一切不都准备好了么?”霏珠感慨地叹了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全都是为了孩子们好。”

秋妃揉着太阳穴,笑道:“我看错人了,你似惯用此法,也不是个老实人。”一面说着,心中一面提防上了石霏珠。若此人脑子果真能转几个弯,有点子小聪明,或许留下来是个臂膀,或许生了外心,再把她给卖出去。

霏珠谦虚地低着头,双手把帕子绞来绞去。小声说:“娘娘过奖了,您知道的,臣妾先前待的那地方……也曾听嬷嬷们闲聊过几个官吏以此法藏匿银子,每每招朋聚友,酒局茶围,多支少用,余下的皆搁在楼里头,作赏花之资,取用又比家里方便,无需大妇过问。因昨日夫君得了封赏,臣妾心里念着娘娘的恩情,想来想去,就想到这些听来的法子上了。”

“石氏,你既然知道郭贵妃家大势大,何不去求了郭妃,没必要跟着我。”秋妃噙着笑意,直直望向石霏珠。共同的经历使得她认为,她足够了解这位同样飞上枝头做了通王长媳的青楼女子。所以她笃定只要还受宠一日,便能拿捏霏珠一日。若不受宠了,那就很难说。秋妃索性抛开那些锦绣话,直接问,“你对我够不够忠心。”

霏珠最不畏惧的,大概就是这种直视了。可怕的是皇权,而不是掌握着皇权的人,人尚有三分商量余地嘛。因此她坦然接受了秋妃的目光,称:“臣妾此时不忠心也得忠心。您瞧,昨天我已经替您送过信了,假如投奔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难道不怀疑我是去卧底的吗?再说,当宠的是娘娘您。贵妃该有的都有了,还没得到的东西,也不是臣妾这么弱小的力量能帮到她的,她要我做甚?”

“而且,娘娘是否听说过一句话,所谓的忠诚,不过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高。贵妃娘娘根本不稀罕把她的筹码分给臣妾几枚。”霏珠又添上一句:“娘娘您也得好好经营钱财才是,否则您的筹码养不住一大批党羽的。请娘娘三思。”

秋妃再聪慧,也不过是一位年轻姑娘,登上妃位后深得君心,仗着貌美如花,没有吃过亏,宫中争斗尚在慢慢模索之中,比不了年老成精的人。一时被霏珠不停地劝说,听得心热,只往好处想。遂点头,说她会再考虑,谢霏珠费心了,若行得通,少不了霏珠的好处。

“……其实,臣妾也想谋个私,能娘娘要操办此事时,还望照顾照顾臣妾认下的干姊妹所开小店。”霏珠讲了半日,觉得比当年跟着上官姐姐去跟蕊妈妈谈判还费劲,口也渴了,向秋妃讨碗茶喝,好有力气顶着太阳走完漫长的宫中道路回家去。只要跟秋妃的银子搭上钩,就像放风筝扯上了线,慢慢看形势吧。若好,便罢。若不好,总也能落些帐目上的物证在她手里自保。

“唉,咱们风月地里挣扎出来的,钱是傍身宝。你放心,我记着你的份子呢。那边小几上有青梨子压出来的汁,赏你了。”秋妃心想石氏贪财倒还好些,往床边一指,将梨汁赏她。霏珠忙道谢,走过去端起一只玉雕的荷叶杯,倒了半杯。顺便往秋妃大床上瞅了瞅。好歹也是进了宫,看看皇妃的床长啥样,也算长了见识。

不看还好,这一看,嘴里含着的一口梨子汁差点喷出来。霏珠忙拿帕子揩了揩,放下杯子,惊讶地问秋妃:“娘娘,宫里的床怎么会这样?”

她一眼就瞧出了其中奥秘。所见到的秋妃床,跟斜雨楼里那一张差不多,是下层套里层的两张床板,有手柄可以调节。虽然珠帘纱帐,那样子再错不了的。

“嘘……”秋妃示意她小声点。“既知道,莫言语。”

霏珠顿时忘了眼前站着的是阶级敌人,凑过去好奇好学地问:“娘娘,这床还有其它机关巧妙处吗?臣妾曾见过一次,除了知道内镶滚珠外,别的一概不知。既然娘娘也用,定是好的了,臣妾愚笨不识货,万望娘娘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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