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夷珠 第二卷 骤雨风流 第七十六节 再入合欢阁

作者 : 垂枝银杏

两人当下议定行程,李沧临出门时果真亲手锁了那几本违禁画册,拿走了钥匙。

“姑娘,大公子走啦?”金英从卧房探出半个脑袋,向外面张望一番,看到霏珠正抱着木匣子咬牙切齿。

“金英,咱屋匣子的备用钥匙呢?”越不让看,越便要看,霏珠晃着木匣喊金英,希望能撬开锁子或用其它钥匙打开。金英从柜子里取出穿成一串的大小钥匙交给霏珠,在屋里试了半天,没有打开。

“姑娘,合huan阁那屋里不是还有个大箱子么,找小主事再借点书算了。”金英也不好意思拿这匣子送出去找匠人开锁。反正要到主事屋里归还钥匙,干脆连大箱子上那三把锁一起打开。

霏珠想了想,把匣子丢到一边,派金英去迎客厅请柳心弦,再找嬷嬷去新客栈工地把上官云衣请回来。李沧后天才出发,多半是明天会跟两位主事提此事。她想先李沧一步,问问两位主事的意见。虽然那两人绝对不会阻挠……先打声招呼总是好的。

晚饭时她便在自己屋中摆下饭菜,等主事们来聚餐。

柳心弦先到的,梅子进来安置好几碟柳主事喜爱的小菜后便主动到迎客厅去继续迎客了。金英忙接替过梅子的工作,服侍柳心弦洗手入座。

“去过合huan阁了?”柳心弦目光在霏珠脸上扫来扫去,笑着以一个大姐姐的身份来检查小妹妹功课是否完成。霏珠不提则已,一听到合huan阁,无奈地把那上了锁的匣子推给柳心弦看,讲路上如何遇到李沧,李沧又是如何发现了这些书,最后强令她锁上不许看,统统讲给柳心弦听。

“柳姐姐,霏珠不甘心落后,您把那大箱子钥匙也给我吧。”霏珠眼巴巴地望向柳心弦,说:“身为康州头把交椅斜雨楼里的一名姑娘,竟然没看过那种册子,说出去很丢人……我一定要在此道上超越大公子的阅读量,不然还叫什么‘术业有专攻’呀。柳姐姐,您得把您压箱底的好东西传授点才成。”

柳心弦挟给她一箸菜,笑她小性子:“又不是甚好东西,偏生你要钻研。不过也好,将来也能算一条拴住夫君心的链子。但贪色伤身,随便看看即可,霏珠妹妹,你要知道,以色侍人,年长色衰则恩宠薄,而以情相待,少年夫妻老来伴啊!多修习修习出堂前我教导你们的那些基础才是正经。”

话归这样说,三把钥匙还是交到了金英手里。

霏珠感谢着柳心弦,上官姑娘也风尘仆仆回来了。金英收好钥匙,和松子一起给上官云衣打水净面,换过软鞋,才一起坐下吃饭。

“今天怎么想起请客了?松子,多叫几份菜,从东道姑娘帐簿上扣。”上官云衣看到柳心弦也在,笑着要和她一起打劫霏珠,吃穷她这些日子落牌还有进项的小帐簿。

“上官姐姐,柳姐姐,今天大公子来过,他说要带霏珠回长安。”屋里都是知根知底的人,霏珠见人全了,直截了当把话说了出来:“霏珠很敬仰的一位诗人也在长安,想跟着过去看看,就应了大公子。自从我来到斜雨楼,你们待我的好,我都记得,两位就跟我的亲姐姐一样。姐姐见多识广,去长安以后的事,还请姐姐们多给点建议。”

柳心弦先笑了:“好事呀,恭喜妹妹。”

“姐姐别打趣我了,人家是去看白大诗人的。至于嫁人么……谁知道是好事还是始乱终弃呢。将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还回斜雨来,您别不收留我。”霏珠叹口气,给柳心弦添了一碗肉糜粥。

上官云衣也认为是好事。她派松子去屋里取契匣:“再将幽州那本簿子带过来。”松子答应着关好门回屋拿东西。金英则为可以再见到李凉而雀跃不已。

“霏珠,大公子此次来斜雨,本就打算要娶走两人,嫁妆该怎么置办我都问过兰妈妈了。你只管去,跟着大公子好好过,也不枉斜雨楼栽培新姑娘一场。”上官云衣对此早有准备,李沧赎走霏珠,在她眼里原本只是个霏珠肯点头的时间长短问题,谁让那位公子最开始就看上这姑娘了呢。她问霏珠是否先在楼里办过喜事再回去。

霏珠便把李沧需要先回长安的事和行程告诉两位主事:“大公子后天走,先骑马赶回去办事。我收拾行李慢慢走,至于成亲,影儿里的事,去了再说,八字还没一撇呢。假如在长安过得不如意,我还回来。”她自动隐去了求医问病的情况,因为霏珠更多的把长安之行看作是仰望仰望白居易,顺便公费旅游。

上官云衣便将契匣里石霏珠的契纸捡出来,这不是刚入楼的卖身契,卖身契早撕了。她指着上头的年限和银两数对霏珠说:“平常的姑娘,三四年就能挣到这个数,再攒一两年私房,在咱们庄子上也算下半世无忧了。大公子此次付的飞钱足以抵上,他又帮过新铺子的忙,无论是人情还是银子,都能向我要人直接带走你。”

“他肯住下来征求你同意,已经是个知寒知暖的了,在长安必定不会亏待你。但这契纸,姐姐拿给你,而不是大公子,霏珠,你可明白姐姐的一片心意?”上官云衣把契约放到金英手中,让她捧着,小心别沾了桌上油污。

霏珠咬着筷子略作思索,答道:“因为姐姐不想让大公子知道霏珠的卖身契已经撕了?”

“也不全是。我给你们往上报的乐籍都是假的,这件事不想让客人们知道。回头我会告诉他已经打点关节替你月兑了乐籍,清清白白从咱们庄子户籍上嫁过去。另外还有个用意,你可知大公子没来时,我与小主事有意栽培你?”上官云衣说着从松子手中拿过幽州田产的簿子。

柳心弦放下碗筷,笑盈盈道:“霏珠,能有想着法子多挣银子玲珑心思的姑娘,很多。能有一份为斜雨出谋划策玲珑心思的姑娘,以前很少,你是头一个,我们老了,曾动过把你和碧橘都带大来接班的念头。”

“姐姐们的确教导霏珠许多,霏珠受益匪浅,心里一直很感谢两位姐姐。”

“罢了,养好的花儿还不是让赏花人摘了去。这是幽州田产情况,我今天把它交给你管,算一份嫁妆,也是一份责任。兰妈妈允此事是想攀大公子作靠山,我允此事是信得过你。也许斜雨楼有小半数的人将来要指望着你手里的这本帐簿养老,霏珠妹妹,你接吗?”。上官云衣递过去沉甸甸的礼。

柳心弦笑嗔她一眼:“姐姐,我出嫁时你陪嫁点儿什么?我可不要帐簿,看了就头痛。”

霏珠很郑重地接过帐簿,并保证会尽心尽力守好产业。

反正这些田地落在她石霏珠名下,跟落在斜雨楼名下没有任何区别。斜雨楼,是她的家。

这一顿晚饭,从掌灯起,直吃了整一个时辰。两位主事细细地把田产、佃户册子、各庄管事等情况向霏珠讲明,又商定随行的人员。上官云衣亲自点了梁嬷嬷跟过去,在田庄诸事上帮着霏珠打理。金英作为贴身丫环是必去的,上官云衣又为金英和慧姐青娘写了新契。

霏珠坐在一旁看两位主事忙来忙去,跟她真要马上嫁给李沧一样,各事都一一考量。让霏珠心中多了许多责任,不忍撇下这一大家子人不管不顾,如果她不嫁李沧,是不是对兰妈妈而言就让斜雨失去了靠山呢?

这担子好重……压得她不再是一个人、一己之情。霏珠对着红烛发了会儿呆,暗自祷告,希望将来可以说通李沧过继孩子,万一成不了亲,也得认个干兄妹什么的……

柳心弦褪下腕间的玉镯,送给霏珠作贺礼,这才离开。霏珠在屋里等到夜深人静,领着金英提上小灯笼,去合huan阁。

思虑太重,不如换件事情来放松放松脑子。霏珠把脑中越来越糊涂的幽州事和去长安的事暂时放下,两人趁夜色再次踏入合huan阁,打开那个加了三道大锁的木箱。

“啧啧,真是丰富。”霏珠看着满箱书和卷轴,吩咐金英反锁上门。她这次吸取经验教训,不带出去了,要在屋里看完再走!

金英不停念叨着去长安就能再看见李凉,完全没心思去看那些书,她给霏珠点上灯烛,靠在墙角畅想长安生活去了。倒是霏珠邪恶感油然而生,一本一本翻看过去,把那些画册子全都翻一遍,无外乎一男一女,相貌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初看时也面红耳热,看多了索然无味。倒是还有几本满是字的书有看头,除了提到各种匪夷所思的“严禁H”的情况,天下雨不可,打雷不可,这不可那不可,禁忌一大堆;还有不少好玩的养生美容内容,比如讲如何在一月初一、二月初二、三月初三……摘了枸杞叶子泡澡之类,什么冬瓜让人面白,桃花让人面红,甚至还讲到把青核桃砸碎取汁敷上,去妇人嘴上黑汗毛。令霏珠狂汗不止。

她特意喊过金英来问青核桃那事是不是真的,金英说见楼里有人抹过,但蜇得很痛。

唉,偏方不可信呐,尽信书,不如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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