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雨楼紧闭大门谢客的第二天，大主事顺利收回六张行会契纸。
届时她们将向行会内部青楼提供各种有偿服务，主要包括：介绍打算留宿的客人、接纳对方新人来斜雨楼学习技艺、替行会内的青楼设计庭院小景、出售部分秘
制香料与养颜品等等。同样的，如果对方给斜雨楼介绍来客人，斜雨楼也会按月结算银子。并且由各家青楼互相介绍来的客人，点姑娘也能享受额外的优惠：赠送一小壶好酒。
上官云衣是个办事严谨的，她不但逐家谈妥入行会的事项，将按过手印的契纸在乐司那边打了招呼在官府备了份，还说动罗家车马行入了股，派车轿集中在行会往返的必经之地。
“罗掌柜，您收好定钱，只要把客人拉到斜雨楼，我月月按人头付您红利。”
“好说，好说，一起发财。”罗掌柜数清手里的半贯钱，把契纸仔细收好，这才送走上官姑娘。
可怜的小主事出师不利，只带回来一张。
柳心弦回到楼里，无奈地躺在上官云衣的床上，喊了俩丫头帮她捶腿：“累死我了，梅子，你找个风水先生瞧瞧，上官姐姐的屋子是不是格外地灵人杰，怎么她能谈下六家，我说得口干舌燥才说动一家啊……”
“大概是您长得太漂亮，那些四五十岁的妈妈们嫉妒了，一嫉妒就谈不下去了呗~”梅子在前厅迎客说惯了这类话，在后院里也是月兑口就来，奉承起自家姑娘那是不遗余力。
柳心弦笑着又叫她去端碗罗汉果熬的汤水养嗓子。上官云衣走到床边笑她办事不利：“少带回来三张，你自己说该罚什么吧。”
“唉，如果是男掌柜，别说十家了，二十家我也能把他们全部拉进行会。”柳心弦想到她那可怜的成果，问：“你是怎么谈了六家的？”
上官云衣拿来账本给她看帐目：“这还不简单？我带着算盘，往桌前一坐，噼里啪啦拨一通，告诉她们能多赚银子，爽快谈妥按契，百春院的妈妈还要留我吃酒
呢。心弦妹妹，我算了算，如果姑娘从午饭后开始见客，还能多赚三成银子。既然不留宿了，以后我们就从午时挂牌吧。哦对，新牌子叫什么？”
柳心弦派松子去她屋里取来簿子，从里面拿出夹带的四五张单子，递给上官云衣。
“我们老姐妹以后也能享清福喽，交待给姑娘们的几样事，都列了明细单子出来，我审了一遍，没什么大错。”柳心弦又把自己圈改过的几处跟上官云衣说了，两个人对楼中事务暂时松松手，专心组织行会。
丫环们有嬷嬷管着，姑娘们结着组，倒也没生出事端。意见不统一的地方，全都写好了呈给主事定夺。比如清红花牌究竟改称什么，姑娘们就有三种不同的意见。
有些姑娘主张干脆只叫“花牌”，简单明了，客人来了就递上统一的花牌，不再区分。
有些姑娘主张破旧立新，另起个新名儿。候选的“红颜、新茗、佳人”等新称呼足足列满一张纸。
还有些姑娘希望把新出堂姑娘和其他姑娘区别开，毕竟有些大姑娘已经快二十了，有些客人不喜欢。标上新出堂也方便捧新人。
两位主事商量着，柳心弦爱雅趣：“既然咱们有‘十三花’酒的名头，这里又是人人都知道的十三花巷，不如凑齐十三花名，比别家新鲜。”
“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理帐不知造册苦啊！”上官云衣立刻驳回此议：“姑娘分三等就需要三匣子帐簿，分十三等，你天天来给我打着算盘记帐吗？”。
柳心弦扶额念了句阿弥陀佛，先丢下这张纸，去翻其他的。待翻到那份“五月芍药花神会”时，灵机一动，捡出来笑着说：“不凑十三等，凑十二月外加才女一等即可，恰好十三花。”
上官云衣亦点头称好：“如今是五月，三等姑娘称含苞芍药，二等姑娘称小芍药，一等姑娘称芍药，帐簿不变，迎客厅里每月换上新牌子，费不了几个钱，新鲜又讨喜。才女额外制牌，折了凌羽一个，还剩碧橘和瑶儿，让小花魁先补上。”
“忙完这一阵，我得好好找几个新人苗子教导一番。好几位一等姑娘过了年都该送去田庄养老了，最近我们也没买多少新人。莲子明年才能出堂，她倒是能去争
一争小花魁。能撑得住场子的新姑娘不够用。”柳心弦在心中默默筛了一遍年轻姑娘的名字，抬头碰上大主事的目光时，两人同时笑了。
“石霏珠。”
“霏珠。”
侍立在一旁的梅子也笑道：“主事姑娘到底是主事，连选人都一样的好眼力，梅子听客人们说过一句话，叫英雄所见略同，梅子觉得呀，现在是美人所见略同~”
“霏珠资质只能算中等，你也瞧过，她不是从小就教的，基本功差太多。跳舞平平，诗词平平，画画总算好一些，至少不像写字那般满纸墨螃蟹爬。”柳心弦想着霏珠出堂试前跟在自己屋里学艺的情形，忍不住笑起来：“除了跟着老先生读书最用功，就数在小厨洗菜择菜换点心吃最勤快了。”
上官翻着那几张单子说：“能吃好养活，你怕甚……横竖吃不穷你的荷包。至少有一件事上肯上进就很不错了，不管她资质如何，能想出行会的法子来，足以压倒其他新丫鬟新姑娘。我打算带这孩子，你别跟我抢。”
“晚了晚了，她已经拜在我门下出了堂，这个便宜徒弟不给你。”
两个人在这边闲话霏珠，霏珠却在新屋子里握着笔愁白了头。
按照推销出『纸醉金迷』的奖赏，她现在住二等姑娘的屋子，按一等姑娘的待遇。昨日已搬到了忘忧楼二层有树荫的舒服大屋，
梁嬷嬷带着她们四位新出堂姑娘选丫环时，霏珠直接开口要老舍友金英、青娘、慧姐三位。但梁嬷嬷没答应：“霏珠姑娘，主事屋里不过配了两个丫环……按例，各位新出堂的姑娘只能选一位服侍的大丫环或者贴身小丫环，大丫环住在西厢，每天过去伺候姑娘们。贴身小丫环都是才抓了角的女女圭女圭，能跟着姑娘们一起住。霏珠姑娘按一等姑娘的例，也只能配两位丫环，不如几位姑娘再挑挑？”
霏珠想起凌羽作为才女，一等姑娘，印象里是只有两个丫环：十四岁的莲子和八岁小藕。她不想找个小萝莉养在屋里剥削童工。
“有劳梁嬷嬷，小玉想要个小丫环作伴。”小玉一袭绣兰草白裙，隔窗指了个梳冲天鬏的，挑走这位小朋友。
霏珠好奇地问她：“小玉，你找一个这么小的小孩，搬不动桌子抬不动椅子的，除了会叫姐姐，还有什么用？”
小玉附在她耳边说：“丫环要从小带在身边，以后才服侍得合脾气，自己亲手带大的丫环，忠心。”
此话不无道理。养个猫儿狗儿还认旧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