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夷珠 第一卷 醉洇红妆 第二十八节 霏珠守夜

作者 : 垂枝银杏

霏珠躲闪不及,想扶住李沧,怎奈醉了酒的人通常都毫无知觉,身体沉得像个大石磨,霏珠的细胳膊根本顶不住。眼见凳子都被带歪了,摇摇欲倒,霏珠使出浑身力气死死顶着,收回双手撑了双膝,半弯着腰,背贴着李沧的半边身子,权当椅子的第三条腿,支撑起来,暂时阻止住他连人带椅子跌倒。

松子丢下李凉,一迭声地喊着嬷嬷,到院中去寻援手,转眼间就领了一位嬷嬷一个侍卫并两个小厮进来,挤满霏珠身旁。正心和格物一左一右扶稳了椅子,侍卫到底力气大,对霏珠说了声抱歉,便贴着她的背将李沧重新推回椅子上去,伸手分开正心和格物,握着椅背和椅腿,将椅子带李沧举离地半尺有余,就要搬着往床边放。

松子忙说:“还有小套间,请随婢子这边走。”引着侍卫转到屏风后,另推开一扇门,也是个小巧卧房。几个人你一手我一脚,将李沧安顿好,熄了小卧房的油灯,霏珠捶捶肩膀,拉着松子就要收拾收拾走人。

格物多长了个心眼,想起大公子作画赠霏珠的事,他作个揖拦下了二人,希望她们能留下来,以备夜里公子醒来需要汤水没处寻。他还特别强调:“二公子已跟贵楼提过石姑娘来雅间伺候的事情,上官姑娘允了的。”这事霏珠知道,她点头告诉格物:“我可以留在这里,到子时再回去。”

格物为难地看了看松子。松子立刻表示:子时以后清花牌姑娘都要送客了,断没有丫环还留在雅间的道理,但她同样也不想得罪雅间里的客人:“小哥,松子这就去找我们主事姑娘,派两个东厢房的丫环来守夜。缺什么,只管去小厨说。”这才把残羹装进食盒,点上安神香,摆好时新瓜果,提灯笼回去禀事。

霏珠独坐无聊,对两个小厮兴致缺缺,想找那位还算帅气的侍卫聊聊天,左右环顾,早不知何时出去了。霏珠瞅了一会儿睡美男李凉,在心里念叨着非礼勿视,最终还是没下手去模一把李凉醉后的桃花脸。

她叹着“姐妹的梦中情人不可亵玩啊不可亵玩”,蹑手蹑脚去书房抱了一摞书,守在卧房门口,移了柄红烛,看天书一般翻起来。

竖行印刷的书籍,一开始很不习惯,隔二差五地往下读,渐渐也记住了几个繁体字,跟简体字差不太多,就是难写一点。她认得,放下书却不一定能写出来。

一时间看进去了,霏珠专心地在书上用手指划字,没察觉松子和梅子都站到了她旁边。

“霏珠妹妹~”梅子轻轻唤着她。霏珠抬头,互相笑了笑,松子递给她一件厚衣裳和小小的蝴蝶状香囊,有薄荷的味道。

“今晚委屈妹妹一夜,柳主事叫我给你捎个话。”松子凑到霏珠耳边,悄声说:“柳主事说,妹妹辛苦这几日,到时主事不但想法子随了妹妹的心意不用去长安。还允妹妹破格出堂,不必像先前那样考诗画,直接升为二等姑娘,住忘忧楼二层东,配小丫环。”

“这么优厚的条件?”霏珠一下子被幸福冲昏了头脑,感觉福神瞬间降临了。她看到松子和梅子确定的眼神,忽然又担心起来,留在这里守夜,不会有什么其它隐情吧?霏珠忐忑地想到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虽然她自己也不能算正儿八经的人,是个珍珠姑娘,但……还是很怕鬼的。

“那啥……『不醉不归』该不会闹鬼吧?”霏珠觉得连蜡烛的小火苗都跳得诡异起来。

松子忙捂了她的嘴:“我们还要打灯笼回去,别吓唬人……”又把柳心弦的其它话转述给她,说今天东厢房有丫环病了,让她先守一晚上,明天白天歇着。

“外头有嬷嬷,有侍卫,你只在里间当个值,很简单。”松子又补上一句:“要紧事在后头呢,柳主事说,『纸醉金迷』那屋子白空着,找时机给两位公子推荐推荐,若成了,妹妹出堂后,虽是二等姑娘身份,但按一等姑娘的月例给。”

霏珠这才放下心来,原来是要她当推销员。『纸醉金迷』肯定特别贵,不然主事怎么会好心开出如此优厚的待遇。想昨日她被带来『不醉不归』讨好李沧,差点被非礼,主事也只点头答应“出堂考试时多给点人情分”。现在推销出一个雅间,就能轻松获得破格出堂二等姑娘资格,可见利润之大。怪不得房地产初兴那阵子,售楼小姐全都是金领标准的收入。

“妹妹困时就嗅一嗅香囊,解瞌睡。夜里警醒些,寅末就有替班丫环过来伺候公子们梳洗了,辛苦妹妹。”松子和梅子替霏珠挪过屏风来,铺个凉席,算作守夜的地方。正心和格物看了一遍,没有不妥之处,点头回书房他们的地铺睡觉。

松子和梅子道别后,霏珠仍无睡意,抱了御寒的衣裳继续挑灯夜读。窗外不时有夜风吹进来,凉如秋水,伴着叮叮的玉马儿声、虫鸣声、屋外守夜嬷嬷轻微的鼾声,霏珠仿佛又回到备战考试的岁月:宿舍熄灯后,舍友们还要再看一会儿书,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想当年和闺蜜一起挤上铺,瓜分零嘴,载电影,甚至重温各种动画片。那些散碎的记忆,呼得涌上来……

霏珠就这样拥着衣裳,靠在窗下,慢慢睡了过去。装了薄荷的蝴蝶香囊静静垂于腰间,染香了书页,也染绿了霏珠梦中放风筝的草地。

惟有漏更仍分秒不停地嘀嗒下去。

寅初,李沧悠悠转醒。揉揉眼睛,翻身下床找到净桶解决了生理问题后,记起宿醉之事。呵一口气,果然有酒味。李沧把床头的干净衣裳换了一身,推开雕花隔门准备喊正心陪着去墨池练一趟功。

他替仍未醒来的弟弟掖掖被角,转过屏风,正要习惯性地一脚踹醒正心,一股清凉舒爽的薄荷香气扑鼻而来。

眼前的女子靠墙歪着,发丝凌乱卷过腰肢,腿上铺散了好几本书,长裙下探出一对湖蓝色软底鞋,鞋尖上缀着纱片攒的绿牡丹。晨风抚蕊,颤颤不已。李沧认得她是石霏珠,弯了食指轻轻碰一碰她的脸,没有动静。遂弯腰把她打横抱起,准备放到里间床上。

霏珠被窗缝的凉风吹了一夜,这会儿觉得暖洋洋,本能地往李沧怀里拱了拱,贴住这个温暖所在,手很自然地抓了李沧的皂袍,像抓被子那般拽拽,沉沉睡去。

李沧僵在屏风前,早晨某位置本来就容易有存在感,被霏珠一蹭一贴一抓挠,立刻雄赳赳气昂昂。

他艰难举步,一步一挪把霏珠抱进里间。待要放下时,忽又不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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