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宠眷 第三章

作者 : 金吉

“你做什么喊我原海茉?”女人的神情冷冰冰的,打断单鹰帆的回忆。

天空依然闪烁金色霓光,而枯萎的老树似乎更加地垂老了,远方吹起了狂风沙,深蓝天际蒙上一片白尘。

这片天地,依然单调荒芜,如果这一切代表一个人的心,是否说明了这个人正在凋零消逝?

单鹰帆笑得痞痞的,“不然,妳告诉我,妳叫什么名字?”

女人沉默了,似乎正极力思索,又或者打算再一次无视他的瞎扯胡诌。

“看吧,既然妳没名字,让我喊一下,怀念一下又会怎样?小茉茉……”

“闭嘴。”

他听出女人的声音里有淡淡的火药味,更乐了,“小茉茉,小茉茉,可爱的小茉茉……”

女人闭上眼,深呼吸,“麻烦你,去找你的小茉茉,别来烦我。”

单鹰帆搔了搔脸颊,“我正在找她啊!”他又恢复嘻皮笑脸的态度,“只不过要找到她很困难,光靠我一个人是办不到的,我还在想办法……不谈这个了,我的故事才刚起头呢,吶,我先说,我很欢迎妳发问,免得妳睡着,但像刚刚那种没建设性的问题就免了,瞭吗?”

女人朝天上翻了翻白眼,只好继续忍受这莫名其妙男人的聒噪……

*****

撞见原海茉的第二日,没到正午,单鹰帆便听到一声声鸣笛声。

那跟他没关系,假装没听到!于是他继续藏身暗处,偷听原府的管事与盐帮帮主的对话。

但是,鸣笛声越来越近,到最后连原府总管与韦少衡都停止对谈,往鸣笛声的方向张望。

穿着雪白缀粉樱披帛与一袭紫蝶罗裙的原海茉,纤指掐着手指长短的小笛子,一路胡乱吹着。当她踏进这座别苑时,暗处的单鹰帆心下叫糟,他完全不怀疑这丫头有本事把他揪出来,到时原府的人不怀疑他也难!

他开始尽可能往别苑的外围退,正巧韦少衡叫住了未婚妻,单鹰帆退开前瞥见那个明明不久前才和原海香含情脉脉、情话绵绵的有为少帮主,在见到正牌未婚妻出现时,眼中露出的欣喜与专注。同样身为男人,他不会错认那眼里的占有欲……

但那关他何事?单鹰帆心里咕哝着,头也不回地退出别苑。

“小茉,难得见到妳有散步的兴致,今天不用练功打坐吗?”韦少衡难得见到未婚妻,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原海茉虽然回到鹤城,但他常常错过她。

风流倜傥,从来都是被莺莺燕燕环绕与爱慕的韦帮主当然没想过,其实原海茉每回推说要练功打坐,要上山禅修,都只是懒得同他应酬的借口罢了。

是懒,而不是刻意避开。这可是有差别的,她原海茉何须避开任何人?

“我不是散步,我在找人。”原海茉拧起眉,发现单鹰帆的“气”不见了,凡夫俗子的气息粗浅紊乱,内功高手则越见平稳深厚,至于这单鹰帆特别怪异,师父说有些人可以把气藏起来,与天地万物同化,这种人才是真正功力高深莫测。

不过,她可是天才,今天多少有点想证明单鹰帆那点伎俩难不倒她,她还是能够找到他,哼哼!不过现在却让他给跑了,原海茉有些气结,“你害我找丢了,走开。”

“妳在找什么?我派人帮妳找。”

“我的奴隶,我要自己找。”

“妳买了奴隶?”

“不是,爹爹买的,不过我决定要了。”小丫头的口吻,彷佛她向父亲讨的不过是个小铃鼓或糖葫芦,她要了就是她的。

“是哪个大胆的奴隶敢躲起来让妳找?我定要泰山大人好好惩治。”

这男人好啰唆,“既然是我的奴隶,要杀要剐,要煎要炸,当然由我,关爹爹什么事?”虽然她还没向父亲报备过,不过反正她要定了。

“当然,那奴隶是什么样子?我马上派人把他找出来任妳处置。”

他是听不懂她的话吗?原海茉为了追丢单鹰帆而烦透了,而且她才不相信凭韦少衡手下几个酒囊饭袋能逮到单鹰帆,不过又想干脆恶整他,教训他的鸡婆也好。

“我的奴隶呢,生了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还有一个嘴巴,两只手和两条腿,快帮我找出来,堂堂盐帮帮主,我相信这对你不是什么难事。”说罢,她懒得听他废话,施展轻功朝单鹰帆可能离开的方向追去,并且不忘吹起小笛子。

韦少衡愣在当场,他身为帮主,武功自然也不弱,但他从没在轻功上赢过原海茉--确切说起来,他韦少衡在江湖上虽然有少年英雄的美名,更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当年与准岳父大人前往云遥岛之初,也的确有点自负,不相信云遥仙子真如传说般武功出神入化,认定传言夸大。血气方刚又从未在任何一场比武与决斗中败阵的他,自然还有一点点想踢馆的意思,身为未婚夫,打败未来的妻子更能展现男子气概。

但自他第一次踏上云遥岛的十五岁那年,他就没赢过小他三岁的原海茉,更伤他自尊的是原海茉常常比试得心不在焉,敷衍应付,却已经能让他一败涂地,有时难得专心起来用一招撂倒他,竟然只是为了跑回房间睡大头觉或跑到海边去玩。

所以,他没追出去,一脸宠溺无奈,其实只有他知道不想男性自尊受损才是主因。

而这厢,原海茉已经追到原府外,单鹰帆跑到无人暗巷,知道这丫头老早追上他,锲而不舍、阴魂不散的程度,和司徒烁的影武卫有得比!于是他一脸无奈地转过身,抬头见原海茉双手抱胸站在右侧某户人家墙上,居高临下,一脸不满地瞪着他。

单鹰帆扯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姑女乃女乃,有啥需要小的效劳吗?”

原海茉轻飘飘地落至他身前,“我不是说我一吹笛,你就得赶过来吗?”

单鹰帆一脸讶异,“什么笛?那是妳吹的?我以为是外头的小贩呢。”

原海茉鼓起红女敕女敕的脸颊,“大叔明明和我说这短笛没别人有!”小丫头显然将他的推托之词信以为真了,这倒让单鹰帆有些过意不去。

“大小姐召唤小的有什么事?”反正今天该打探的也差不多了,就陪陪她吧。

“我昨天不是说了,要你陪我上山去抓鱼吗?”

她还真打算上山抓鱼?“抓鱼是吧?没问题。”想他当年可是号称东海小英雄,捕鱼一把罩哩,山溪里抓鱼有什么难?

他们一前一后地飞奔上裁云山。紧临东海的山脉几乎都不高,但不是极为平缓,就是极为单薄陡峭。裁云山名曰裁云,正是因为它突出众山峦,宛如一柄裁云剪,南北各有两座主峰,两座主峰间为山谷,南北面的山壁连善于攀爬陡壁的山羊都不太常见,大部分是光秃秃的绝壁。山林里毒虫众多,又有猛虎和野熊出没,临海之民宁可和大海搏斗,也不想与山神争地盘,因此除了紧临鹤城的几座小山腰上香火鼎盛的寺庙与原家的林场,这一带的山脉几乎没什么人烟。裁云山险绝的地势也是人烟罕至的原因之一,但他们飞跃在山林间,好像一点也不以为困扰,原海茉轻灵的身影不时靠近单鹰帆,或者远远地回眸,就像个不服输又爱炫耀的孩子那般,让单鹰帆一阵好笑。

单鹰帆这才想到,这几日他光是在原府里绕,竟然忘了也许原府外的船厂或林地可能也有玄机。造船需要大量原木,不过临海的山林巨型林木不多,大多来自北方,但这一带也有原家的林场。

当然,原府的祖坟八成也在附近。这次的任务和风水没什么关联,但既然跑出来了,他干脆就顺便看看,也许会有所收获。

小丫头领着他来到两座山峰之间的湖泊,这座湖汇聚了两座山的瀑布,瀑布水清而丰沛,风水上来讲是聚财地,他猜想这附近要是有墓也不足为奇。

只是在他思考着这些问题的当儿,回过神来,才发现小丫头已经一点也不害臊地月兑得只剩一件肚兜和亵裤,而且显然还没打算停手!

“等等等等!妳……妳妳妳!”他一边遮起自己的眼,一边朝小丫头的方向模索着前进,“妳干嘛?!”

“抓鱼泅水啊,不月兑衣服怎么泅水?”她说着,已经把亵裤一甩,优雅利落地跃入深不见底的湖里。

岸上的单鹰帆两眼一翻,他忘了先要她在岸上好好待着,他下去抓不就得了?

丫头显然是泅水高手,在水里宛如鱼儿般灵敏,他在岸上看了一会儿,突然有些忍俊不住,小丫头天真烂漫,他这游戏人间,什么都满不在乎的大男人竟然会拿她没辙。

看她在水里乐乎乎的,让生长在岛国,从小把大海当摇篮与乐园的他一阵莞尔。

“你发什么愣?偷懒吗?”小丫头浮出水面,半个身子趴在石头上,让他想起在他们的族里,在水手间,甚至是在整个东海和北海,有着关于在新月与残月之夜,海上会出现人身鱼尾女妖,引诱水手与船员……

如果女妖也如这傻娃般娇美,那么传说就可能不只是传说。他把脸一撇,转身跳下湖畔的大石头,“我帮妳把风,顺便去捡些柴回来等会儿好生火。”

原海茉想想这样也好,便耸耸肩,半浮在水里的身子一个优美的后空翻,还真如女妖般灵巧地优游于水中。

单鹰帆很快地捡了足够的柴火,丫头还在水里玩得不亦乐乎,他想起自己当年离开家园,来到离大海老远的内陆,也是无比想念海水的气味与拥抱,湖泊虽然不如大海,但总是一点慰藉。这丫头几乎是自小生长在云遥岛,鹤城虽然临海,但沿岸不是船厂就是渔户或盐户,哪能像在岛上时逍遥自在?这么一想,不知不觉地,他又对这小丫头多了几分的怜惜与纵容。

她玩得开心点也好,唉。

不用想依靠顾着玩的丫头,他以较长且结实的树枝削成长戟,快、狠、准地扠中两条又肥又大的鱼,没一会儿便在岸上烤起来,而且他带了一包盐,因为丫头说想烤鱼,他便在一路上来碰巧经过盐户时“借”了一包来。

闻到香味,差点玩疯了的丫头上岸来了,身上的遮掩只有及地的长发。

单鹰帆都懒得大惊小敝了,他没看她,专心地烤鱼,“妳以前在云遥岛也是这样光着到处跑?”

原海茉蹲在柴火旁,双手支颊,“有侍奴帮我穿衣。”而且,其实她不太会穿那些复杂的衣服,只是不想在他面前承认。

“妳怎么没把侍奴带过来?”

“她们得服侍师父,不能跟着我。”何况回家后也有婢女跟着,只是那两名婢女一点武功也不会,害她连想到这里来泅水都只能打消念头。

所以有了单鹰帆这么好用的奴隶可操使,她可是很开心呢!

所以,她的意思是,这工作得落到他身上就对了?“我说,妳觉不觉得穿上衣服再来吃鱼,比较自在?”他逼自己专心烤鱼,忽略眼角那明明就让他心猿意马的赤果美娇娃。

响应他的只有长长的沉默,他终于看向原海茉,然后无语。

丫头瞪着他,虽然没说出口,但那表情明明就是使性子的小女圭女圭,还活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扁起粉唇,大眼写满控诉。

她该不会……根本不会自己穿衣吧?单鹰帆眼一闭,觉得头隐隐泛疼。

“妳……”他突然吞下问句,几番应付她下来,他有些了悟,这丫头别扭得很,怎么可能开口求他帮忙?他只好叹气,“要吃女敕一点或焦一些?这尾可以吃了。”

“都要吃。”香喷喷的烤鱼,显然让她开心了起来。

真贪心,她是猫吗?单鹰帆没好气地笑了,取下其中一尾给她,然后起身取来她的衣服。

同样的情景再来一回,他并没有变得比较麻木或镇定,相反的,猛烈的冲动与yu望较昨日更剧烈,他好几次都要拿不住手上的衣服,拚命忍住越来越粗砺沉重的呼吸。

他从来不知道,能看不能吃,是这么痛苦的折磨!

他当然可以占这傻丫头便宜,原海茉武功虽好,但他未必不是她的对手。只是他不想这么做。

而原海茉似乎没察觉他的颤抖与不对劲,只是盯着他两腿间。

“你的神鸟又跑出来了耶!”她的声音满是惊喜,而且说着就要伸手去碰。

单鹰帆技巧性地闪开--不是只有妓女得学着闪躲恩客的咸猪手,拜死要钱老是将他拿来当黑心商品卖给帝都里狼虎之年的贵妇们之赐--题外话,所谓夜夜春宵都是咒术引起的幻觉,还不保证“商品”不会落跑,落跑了也不负责任何赔偿,这不是黑心商品是什么?天朝第一奸商实在该换人做做看。总之单鹰帆对闪避咸猪手这门功夫也颇有心得。只是用来对付这丫头,其实也不挺情愿的就是。

何况,被一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点明这种事,向来不知羞耻为何物的他竟然脸上一阵阵的臊热。

“咳……天气有点热,所以他出来蹓蹓。”

“那你要不要把牠放出来?牠闷着很可怜呢。”

“……”单鹰帆一边帮她绑上肚兜的红绳,一边翻了翻白眼,“谢谢关心哦,其实他不太能吹风,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男人的神鸟,不能随随便便给闺女看的。”

“为什么?”

她真是好奇的小娃子!“因为……这就跟货物开了封就不能退一样,如果给闺女看了,我就得娶了人家。”世俗对男人跟女人的约束自然是不公平的,也因此他并不想告诉小丫头那些残酷的现实,只是哄哄她而已。其实在说到这段时,他突然想起,以世俗的观点来说,原海茉早该是他的人了吧?

就算他同意她有拒绝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的权利,但不代表这世上所有人也同意。其实昨夜单鹰帆也想过,如果不是为了某个重要原因,他会对她负起责任,就算原家造反的证据确凿,司徒烁与他有过约定,他可以向司徒烁担保下她的性命。

就这么着吧!男子汉就该敢做敢当。这丫头他会负责保护到底,直到她找到愿意委身的男人,而这秘密他会一直帮她守着。“所以,妳千万不可以说要看别的男人的神鸟,看了妳就赖不掉了;也千万别让别人看去妳的身子,知道吗?”这段时间他会尽可能守着她,丫头虽然武功高强,但恐怕真的有人看了她的身子,她也只会大大方方站到人家跟前让对方看个够,再视心情如何决定要戳瞎他的眼或要了他的命--这还得了啊!

“可是师父说……”

“唉呀妳师父她太久没到中原来了,现在世道不同了。”她师父说什么他也猜得出来!不想被负责,就把人做了是吧?教出这种徒弟祸害人间,这冰仙子都不觉得汗颜吗?

“唔……”小丫头似乎不是挺满意他的叮咛。

单鹰帆替她抚平裙襬,然后把她湿透的发整平披在她身后的大石上,“乖乖吃鱼,换我下去泡个水。”他需要冷静冷静。

因为鱼很好吃,她决定乖乖听话,坐在岸上盯着单鹰帆月兑下短袍,仅着粗人下工时穿的短裤利落地跳下水去,一点水花也没激起,她都想鼓掌叫好了。

她突然想到,爹爹说,她回到鹤城是为了履行婚约。可她一点也不想嫁给韦少衡,而杀了韦少衡似乎会让爹爹与妹妹伤心,所以她困扰了许久。

纳穆又说,如果男人看了她的身子,就得娶地……

纳穆很强呢!比一天到晚被那些笨蛋拍马屁的韦少衡强了太多太多了,而且他会帮她穿衣服……原海茉歪着头看到被他细心整理披在大石上晾干的长发,她觉得他帮她穿衣服的时候,很温柔,甚至比爹爹派来的两名笨婢子温柔细心多了,她很喜欢。

而且他烤的鱼也很好吃。

决定了!原海茉起身,把吃完的烤鱼连鱼叉插在泥地上,施展轻功,竟然就这么在水面上如彩蝶股飘舞。

单鹰帆看她“飞”过来,一阵赞叹。

师父曾说冰仙子的独门轻功举世无双,“仙子”之名其来有自,看来真的不假。

他已游到湖中央水深处,忍不住停了下来,而小丫头来到他跟前,足尖与长发在湖面上点出涟漪,清风吹拂着她的罗裙与披帛,艳阳在她发上映出一圈金冠,宛如仙子下凡。

“我要自己选丈夫,所以我决定了--你要娶我。”

“嗄?”他抬头,看着绝美的小丫头骄傲的小脸蛋。

然而水上飘的轻功并不能长时间静止,于是单鹰帆几乎没空作出任何回答,前一刻还宛如天仙般飘逸帅气的小丫头,就已经噗通一声掉进水里。

“……”虽然明白她水性好,单鹰帆仍是立刻将她捞住,因为她身上穿了衣服,阻力太大。“妳干什么?”

其实原海茉自己也没试过突然掉进水里是什么滋味,有些呛咳,她双手圈着单鹰帆的肩膀,鼻头和眼睛红通通地,“你娶我。”

他好晕!这丫头能不能给点正常人的反应?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他被一个小丫头求婚了!但这不是此刻他最关心的重点,而是她的模样让他充满罪恶感与心疼。

“你看了我的身子。”

“呃。”这反应是很正常没错,原来这丫头必要时也是很精明的。

“所以你到底娶是不娶?”

单鹰帆在那当下并没有考虑到她的婚约--他不知道他已经有了私心,韦少衡极有可能造反,他不想小丫头和他有所牵扯。

但,他罪孽满身,原本不想有任何家累的。

“我很穷,而且欠了一堆钱,没办法让妳住大房子,有一堆佣人服侍。”他说。

“你为什么欠了一堆钱?”

单鹰帆干笑,“说来话长。”

“我可以帮你杀了你的债主。”

他又开始头痛,“妳觉得我杀不了他们?”

小丫头拧起眉,想想也对。

“我的债主,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些人,我欠他们的永远也还不完,这辈子都要做牛做马还他们。”

“那我陪你一起还那些债。”

单鹰帆愣住,他看着小丫头清澈的大眼,一点也不迟疑与犹豫的模样。

哪有人情愿帮别人还债的?

可是他胸窝却一疼,强忍着没表现出狼狈的模样,“不,不用妳帮我,我可以娶妳,愿意、也理当负起责任,但我没办法像韦少衡,像世间那些正常的丈夫一样,给妳一个正常的家,这样妳也要吗?”

“什么是正常的家?”

是啊,什么是正常的家?正常的婚姻关系真的适合她吗?如果他想要在司徒烁面前保住她,娶了她恐怕是唯一的办法。这天真无邪的傻丫头不该为父兄犯下的错付出代价。

“而且我才不要像韦少衡那样的丈夫,我也不要佣人,我不是已经有你一个奴隶了吗?”

“……”前一刻满腔的温柔与感动被戳破,单鹰帆一阵无语,但又有点好气又好笑,“是啊。”他抱着她往岸边游。

“那你到底娶不娶?”她有点不耐烦了。

“不敢不娶,不过妳暂时不能告诉别人,妳要嫁给我。”他说。

“为什么?”有人抱着她移动,她也真的就懒得动了。

“我现在还是奴隶,妳一说出去,我就娶不了妳了。”他的任务也会受到阻碍。

“那不说出去,什么时候能娶呢?”奴隶与平民间的分别,她其实完全没想过,也不知道这回事,但她毕竟不是真的傻。

“今年中秋,时间到了,我会亲口对所有人说,在那之前妳绝不能让别人发现我们俩的事。”据他这几日的打探,韦少衡似乎打算在中秋完婚,并且在那时有所行动,这代表他得在中秋前查出一切。

“好。”

他扶着全身湿透的小丫头上岸,虽然她功夫底子深厚,但他不想让她有任何机会着凉,想到她莽莽撞撞地飞身到湖面上就为了向他求婚,他一方面忍俊不住,一方面又有点没好气。

“我得去找来更多柴火让妳烘衣服。”他帮她把湿衣裳晾在大石上,所幸今日艳阳高照,衣服应该不难干。然后他用自己月兑下的全部衣服将她包起来。

“乖乖待着,吃鱼,别乱跑。”

单鹰帆很快取来柴火,堆起了更大的篝火,顺便也猎了只野鸟一起加菜。

“嫁人要做什么啊?”小丫头似乎觉得她该做点功课。

单鹰帆又是一阵无语,只好道,“什么都不用做,不过……”他想了想,“以后妳得听我的话。”

轮到她沉默了,而且良久良久,久到单鹰帆直想笑。他猜得到这丫头内心正天人交战,不由得觉得这傻娃也太可爱了些。

终于,小丫头嗫嚅着开口,“要听你的什么话?”不会得改由她当奴隶伺候他吧?那她可不要!

“这个嘛……”单鹰帆模着下巴,也不想吓她,认真思考道:“我说不能杀人,妳就不能杀人,还有妳的身子不能再给别的男人看。如果韦少衡或妳父亲想要妳做什么,妳都要来告诉我,我如果要妳拒绝他们,妳就拒绝,大概就这样。”他什么也给不了她,原本就不想要求她任何付出,只要平平安安,不出乱子就好。

不能杀人?那简单,杀不得,她把人打残了不就得了?身子不给别人看,那也简单,她本来就不喜欢给别人看,昨天没杀他,是因为觉得他很有趣,样子也不讨人厌。

“我才不会听韦少衡的任何命令。”至于她父亲,从没命令过她,就算命令了她也不见得听。“好吧,我听你的。”她大方点头。

见她答应得干脆,单鹰帆心里那股始终挥之不去的罪恶感又更深了。他是来揪出她父亲谋反的证据,而且也等于吃定了这丫头啥都不懂就娶了她。虽然说实在的他也被这丫头吃得死死的就是了,他根本拿她的“天真无邪”没辙。

他一向是说到做到的人,今天在湖畔与她口头上订下终身,也没打算当儿戏,终身大事可不是什么琐碎小事,拿来开玩笑岂是大丈夫作为?他想了想,取下一直藏在腰间暗袋里的一条项链,项链本身是古银,坠子是盘卧于三叉戟上的龙,他将项链戴在丫头颈子上。

“我身上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值钱事物,这是我唯一能给妳作为信物的东西,妳可别搞丢,也千万别在人前拿出来,以后它就属于身为我妻子的妳。”

小丫头把玩着那坠子,觉得那条龙和三叉戟样子凶狠了点,她也不是很想让别人看到她佩挂着这种东西。不过纳穆既然说这是信物,她也就很开心地收下了。

“我也得给你个信物,对吗?”

“看妳的诚意喽,不过不给也无所谓。”他从不在身上留值钱的东西。

“那这个行吗?”她把吃一半的烤鱼递给他。

“……”单鹰帆脸颊一颤,“这是我抓的,还是我烤给妳的欸!”她给他一条烤鱼当信物,是要他把信物吃进肚子里最后拉出来,还是腌成鱼干赌赌看能放上几年?

“你又没说要哪种的。”不要就算了,她还没吃够哩。

“最好不要是值钱的,要能放上很久很久,还能跟着我一起进棺材,让我下半辈子日日夜夜都能带在身上的东西。”某方面来说,他也是挺感情用事的人,浪荡半生并非没有原因。

原海茉一脸恍然大悟。那还不简单!她抓过他的手,张开两颗虎牙精光闪闪的小嘴,咬上去!

“啊!”靠!这野丫头是鲨鱼还是狗啊?他收回自己的手时,上头已经印了两排齿痕,还见血!

“这样就行了吧?”她为自己的聪明洋洋得意,这纪念品保证日日夜夜跟着他,还能让他带进棺材里!

单鹰帆翻白眼,“妳想谋杀亲夫吗?”

她嘟着小嘴,“我咬得嘴很酸欸。”

臭丫头……

“不然,这个行吗?”她抓起自己的长发,抽出单鹰帆放在腰间的短刀,毫不迟疑地割下一绺头发给他。

单鹰帆愣了愣。女孩子的头发是很宝贵的,尤其这丫头有着一头丝绸一样滑顺美丽的长发,他接过,说不清心中那复杂的感受是什么,从这傻丫头说要帮他还债时,他就感觉胸口怪怪的。

她可知他的债,是当十辈子畜生都还不了的?这一刻手中握着她的发,他才发现,原来他竟然还存有一点不该有的、渴望平凡幸福的自私。

单鹰帆拿起小刀,割下一小段她肚兜上的红绳,用来束起她刚刚给他的发--用她肚兜的红绳,当然是有点坏心眼,有点不想言说的私欲。然后妥善收在原来放着银项链的腰袋里。

“这信物好吗?你喜欢吗?”小丫头忍不住问,问得他一阵好笑,又觉得她可爱得很。

“很好,我很喜欢。”比金山银山,比九龙夜明珠,比稀世珍宝,都更想珍惜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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