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吗?文/海棠落-
但凡任何事情,恰到好处总是最好,太过了便会适得其反。
今日的梅玉倾,正是利用了这个道理。
顶着一脸如此夸张的妆容,只会让人心中生厌而已。
“小姐……”
翠兰眼中的不解更甚,然而,看着梅玉倾那满意之极的笑容,也只得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说道:“既然弄好了,那我去把她们两个叫进来吧。”
“嗯。”
梅玉倾自是含笑应了。心里却在盯着镜中的自己之时暗想:打扮成这样,只怕那胆小鬼皇帝一见到她,连饭都要吃不下了吧。
毫无疑问的,梅玉倾亲手为自己上的妆容,效果完全如她预料的那般好。
因为,当那等候在外的两个小丫鬟进来瞧见她脸上那过分明艳的妆容之时,亦是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
这其中一个小丫鬟,还颤颤巍巍地问道:“二小姐,你……不会真的想就这样嫁进宫去吧。”
“当然了,有什么不可以吗?”
梅玉倾故作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开口反问,脸上那表情,好像她的审美观本就如此扭曲一般,甚至于,她还刻意咧着那张被她染得艳红无比的嘴唇,十分夸张地笑着。
“我可就指着这一脸浓妆博得皇上的青睐了。”
“呃……呵呵,皇上要是见了您这副模样……”
小丫鬟显然本是想开口讽刺两句,但是,却陡然间意识到自己的身份,适时地改口道:“一定会很喜欢的。”
她说着这话的同时,脸上那笑容,别提有多僵硬了。
梅玉倾见效果奇好,心里忍不住偷着乐。
也就在此时,外间传来了一直在梅夫人身边伺候的柳姨略显上了年纪的嗓音。
“二小姐,都准备好了吗?夫人让我来接您过去呢。”
“诶,柳姨,二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屋里的两个丫鬟一听,连忙快步从屋里走出去,开口应道。
翠兰则在此时拿过那顶沉重无比的凤冠为梅玉倾戴上,又遵照她昨儿的吩咐,拿了不少金钗金步摇为她插在了那凤冠上。
如此一来,这一眼看去,梅玉倾的形象就更加金光闪闪妖艳过度了。
做好这一切,主仆二人方才一起朝门外走去,随着柳姨一起往梅玉瑶居住的院落走去。
相似的喜服文/海棠落-
“呃……美,呵呵,我们玉倾无论怎么打扮都好看。”
说这话的人自然是梅少邺,只是他口中话语与他脸上此时忽青忽白精彩纷呈的表情明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梅夫人倒是并未说什么,只是脸上那明显错愕的表情,飞快地收起,眼底深处,一抹轻视之色一闪即逝。
看来这丫头在南城呆着那么久,没有人教导,这眼光还真是俗气得可以。
梅玉倾默不作声地将面前这些人眼中的神色尽收眼底,甚至于,她还看到有两个小丫鬟已经忍不住低着头无声讥笑起来。
然而,她却并不因此而生气,相反的,连她心里也在暗暗鄙视着自己今儿这一身招摇过市的装扮。
这时,屋里却突然间有脚步声传来,与这脚步声一同响起的,还有梅玉瑶那娇柔好听的女声。
“是玉倾妹妹来了吧。”
她这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出屋子,一眼便瞧见了站在院中“满面得意”的梅玉倾。
“姐姐,是我,我来了。”
梅玉倾咧着“红唇”微微一笑,便快步朝梅玉瑶走去。
意料之内的,梅玉瑶脸上的表情如同在场的每一个人一般,在看见她的第一时间便露出一抹讶异之色。
但是,她到底是沉稳有度的大家闺秀,只极短暂的工夫,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迈开步子迎上前来,拉住梅玉倾的手,含笑称赞:“玉倾妹妹今天的装扮可真特别。”
到底还是大家闺秀,良好的修养令梅玉瑶没能笑容灿烂地说出谎言。
这“特别”二字,可以是好,也可以是不好,在今天这种情况下,绝大多数人都不会以为这话是反面意思的。
梅玉倾自然也就十分配合地装作有听没有懂,唇角勾起的弧度越发上翘了几分,话语间俱是一片兴奋之色:“是啊,爹娘也都觉得好看呢。”
此言一出,梅少邺和梅夫人的眼角都几不可见地抽了抽。
所幸的是,她并没有打算将这个话题继续延续下去,而是紧接着又改口说道:“不过姐姐今天打扮得更美呢。哎?玉瑶姐姐,你这一身嫁衣,想不到跟我这身还挺像的。”
似是突然发现一般,梅玉倾看着梅玉瑶身上那身喜袍,乍一看去,真的很像。
虽然一个穿的是凤服,还有一个是按照王妃出嫁时的规矩制定的喜服,但是,两件衣服若是不仔细看那袖口和领口的花样儿,还真像是一样的呢。
这一发现,令梅玉倾不得不赞叹梅夫人的用心。
为梅玉瑶准备这样的喜服,那么,那个法子,似乎可以变得更加顺理成章呢
出嫁(1)文/海棠落-
“是吗?这可是清郡王府特地叫人送来的呢。”
梅玉瑶闻言,精致的脸庞上明显笑得更欢了,显然根本就忘了这一身喜服,原本应是为谁准备的。
话里的意思,俨然是为了表达清郡王凤衍对这场婚礼的重视程度。
梅玉倾听后,面儿上神色虽依旧保持不变,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微微一怔,这竟然是他让人准备的吗?
那张俊美非凡的脸庞不期然地随着这句话浮上脑海,令她心里忽然间有些乱乱的。
但是,她却硬是强迫自己故意忽略这种感觉,笑着说道:“姐姐穿着很美呢。”
这时,一直从旁未曾开口的梅夫人却突然间走过来眉开眼笑地说道:“好了好了,就算今天是咱们将军府双喜临门的好日子,也没必要一大清早的站在这院儿里说话不是?你们姐俩要说什么,进去再说也不迟。反正离吉时还有一会儿工夫呢。”
“说的是,走,大家都进去吧。”
梅少邺也是走过来开口附和着,话音未落,他已经率先面带笑容朝屋里走去。
梅玉倾和院儿里上上下下这么些人自然也是随后走了进去。
梅玉瑶住的院落,位置距离将军府花园中景致最好的地方是最近的,院儿里的景致和屋子里的摆设,也是样样都比梅玉倾住的那个院落要好上不少。
一路走进屋里,梅玉倾看在眼中,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如今的她,能有一片屋檐遮风挡雨且不愁吃穿,就已经是她的福气了,再多的,就都是奢求了。
事情,就如同梅玉倾事先设计好的一般,进屋之后,梅夫人便命人去取了两件一模一样的大红色披风过来,为她和梅玉瑶穿上,然后,眼前红色一闪,头上已经多了一块大红色的喜帕。
一切准备就绪,梅少邺和梅夫人没有在此处多待,只简单吩咐了一声,便前往前厅去招呼今儿个来贺喜的朝中官员和亲朋好友了。
梅玉倾与梅玉瑶静静地坐在房里的两张椅子上,时不时地说上两句话。
没多会儿,外面便传来喜娘充满喜气的嗓音:“吉时到了,快,新娘子快准备好。”
翠兰和一旁梅玉瑶的贴身丫鬟闻言,忙去取了苹果一人一个塞进两人的手心里。
临行之前,梅玉倾真心地对梅玉瑶说:“姐姐,希望你与清郡王白头偕老。”
“承妹妹吉言,也希望妹妹入宫之后能够得到当今皇上的宠爱。”
梅玉瑶却只是十分客气地回了一句,语气中未见得有多少真心。
喜帕下的梅玉倾闻言,却是无声苦笑,此番进宫,当真是福祸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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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由梅玉倾走在前面,梅玉瑶走在后面,一前一后缓步走出房门。
从梅玉瑶居住的院落到前厅,距离并不算远,一路走着,梅玉倾头上插着的那些过于招摇的珠环玉翠,不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很快的,一个“不小心”之下,便听地上突然间传来“叮”地一声脆响,梅玉倾前行的脚步,当即猝然止住,语气“惊慌焦急”地说道:“哎呀,不好,我的凤簪掉了,翠兰,快找!快找!”
一边说着,她自己已然在头上还盖着喜帕的情况下,弯子仔细在地上“寻找”
起来,翠兰自也是连忙机灵地蹲下来故作一副慌忙寻找的模样。
身后的梅玉瑶一听梅玉倾这话,立刻也表现出了“担心和焦急”。
“妹妹的簪子掉了吗?玉珠,快,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帮忙找找。”
“是,小姐。”
于是,理所当然的,这前前后后一路跟来的七八个丫鬟和两个新娘子便都在这通往前厅的小路上停下脚步,弯着身子仔细寻找起来。
远远看去,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一片。
梅玉倾和梅玉瑶更是打扮得几乎一模一样地来回穿梭。
终于,翠兰带着愉悦的嗓音传来:“找到了,小姐,簪子找到了!”
这一刹那,不知情的人心里都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翠兰却是已经拿着簪子跑到梅玉倾身边说道:“小姐,这会儿也不方便再戴上了,就先放在奴婢这里吧。”
“好。”
梅玉倾轻轻颔首应了,一行人方才继续往前厅走去。
这场混乱,就此告一段落,然而,这其实不过是一出障眼法而已,为的,只是希望这“欺君之罪”被发现之时,能够有个用来保命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之后的一切,便都按照正常程序进行。
梅玉倾与梅玉瑶蒙着盖头来到前厅,此时,这里早已是人满为患。
盖头下面,可以清楚瞧见厅里有很多双脚呈现在眼前。
想来,梅少邺的几位夫人和两个孩子这会儿也应该都在这里。
以他为首,身后跟着的三位夫人一起朝她二人迎上前来,纷纷仿佛十分不舍似的说了些场面话,而后,两人才被一路送上早已在门口候着的车辇。
将军府门前的街道,着实已经算得上是又长又宽敞的了,然而此时,却还是被宫里和清郡王府的迎亲车队堵得满满的还嫌不够长似的。
单是看这长长一排车队,隆重程度便可见一般。
整条街道上,此时没有一个闲杂人等,显是早就被清理干净了。
临上马车之前,梅玉倾和梅玉瑶皆是停下脚步,转首向梅少邺和梅夫人告别。
“爹,娘,你们好好保重身体。”
只此一言,许是因为方才在厅里梅少邺满是感慨的话语受了影响,梅玉倾的嗓音竟然显得有些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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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少邺和梅夫人闻言,心里亦忽觉感伤,没有应声,只是重重点了点头,眼中都不期然地浮上淡淡的泪光。
庞大而又隆重的迎亲队伍,在两位新娘子上轿之后,便缓缓前行起来。
只是,到了前面的路口之时,却是一个朝南,一个朝北,一个去皇宫,一个往清郡王府,分道扬镳。
梅玉倾坐在铺着厚厚雪貂毛软垫儿的车辇里,此时的心情却是极其沉重的。
是的,不是寻常姑娘家出嫁时的紧张和羞涩,只是沉重。
因为,对于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她头一回觉得是如此的没有把握。
与她恰恰相反,梅玉瑶坐在车辇内,喜帕下的面容却是眼底眉梢都透露出浓浓的欢喜,还有一丝女儿家的羞涩。
这些天来,当今皇上与清郡王选定于同一天大喜的消息,早已经如风一般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是以,当车辇经过京城中最繁华宽阔的街道时,街道两旁遥遥可见人山人海一般的百姓正在车辇经过他们身边之时,跪地俯首,虔诚行礼。
他们拜见的,不用说,自然是万佚国未来的皇后。
梅玉倾坐在车内,面儿上看似沉静安然,唇边含笑,心里却觉得极不自在。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实在觉得让这么多人给她下跪,是一件很折寿的事情。
所幸的是,过了这条街,再往前,就是皇宫禁地了,普通百姓当然不可能聚集到那里去。
车辇一路行至高大宽敞的皇宫大门之内,方才缓缓停下。
梅玉倾安静地坐在车内,手中紧紧抓着那颗红苹果,一颗心砰砰跳着,有些无措,不知接下来该如何面对。
皇帝,他会来吗?
她可是听说过,前一任皇后大婚之时,皇上压根儿就没正眼看过她。
那么这一次,她是否也能够轻松逃过一劫?
正如此想着,她却忽觉眼前光线陡然一亮,耳边同时传来车帘被人一把掀起的猎猎声。
紧接着,喜帕之下,她便瞧见一只白皙干净的男人的手,朝她伸了出来。
男子的手极是漂亮,骨节修长,肤质白皙,手指上没有薄茧,一看就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而此时,这只手的主人显然是没有得到回应,极不满意地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把手放上来。
梅玉倾回过神来,微微一怔,心底略一犹豫,还是把手覆在了这只手上。
抬眼看去,她本是想瞧瞧这传说中的昏君究竟长得是何模样,然而却忘了,此时她头上的喜帕,只能让她见到一片喜红。
她感觉到那男子的手大力一拉,她的身子便在这力道的作用之下,随之带下了马车。
若非她反应极快,这会儿,只怕已经被男子抱在怀里,而非此刻的携手而立
咳咳,似乎有些亲喜欢皇帝的?那啥,我得说,皇帝其实是个深情男配~
出嫁(4)文/海棠落-
马车下的司马文也是微微一怔,温润如玉的俊颜上,唇角勾起一抹兴味盎然的弧度。
与以往投怀送抱的女人不同,这次这位皇后,倒是机灵得很。
想着,他垂眸略一沉吟,方才低声说道:“跟我走。”
他的声音清朗好听,不似凤衍的声音透着一股极富磁性的魅惑,而是如温润书生一般的醇厚低沉,却也明朗动听,让人听着并不觉得厌恶。
很难想象,这声音的主人,竟会是一个耽于美色的昏君。
话音刚落,他已然牵着梅玉倾的手,迈开脚步。
梅玉倾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任由他牵着她的手,朝大殿的方向走去。
帝后大婚,文武百官都是见证人。
不似平常百姓家的婚礼过程,他们一步步走上百官夹道而立的阶梯,走上那庄严肃穆的大殿。
司马文轻轻握着身旁女子的手,心里却升起一丝疑惑。
这只手的手指上,竟然有薄薄的茧子,倒不像是大家闺秀的感觉。
但是转念一想,抚琴的手,亦是难免生茧,便也就此释然了。
冗长繁琐的大婚程序,一步步进行着,梅玉倾从头至尾都十分配合。
待到这整个封后仪式完毕,她才由宫人带着一路前往凤仪宫的寝殿之中。
翠兰自是一直随着她来到此处。
甫一接触到床榻,听见关门声,梅玉倾这才低声问道:“翠兰?”
“皇后娘娘,奴婢在呢。”
翠兰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令她心里这才觉得安心了些。只是这“皇后娘娘”的称呼,她恐怕要学着适应好一段时日了。
“寝殿里还有别人在吗?”
梅玉倾感觉了一下,这里除了她和翠兰,应该是没有别人了。
可是小心起见,还是问一下的好。
“没了,王嬷嬷说她就在门外候着,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吩咐。”
翠兰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是充满新奇地打量着这座宽大奢华的寝殿。
哪里知道,梅玉倾得到肯定的回答,立马一把伸手把自己头上的喜帕揭了下来。
“哎呀,小姐……”
翠兰见此,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双眼,就连口中称呼都忘了改,却没忘记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让殿外候着的人听见。
梅玉倾却是狡黠一笑,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双手向后撑在床榻上,撒娇似地说道:“刚才可真是要累死我了。”
一边说着,她也如翠兰一般,眼带新奇地打量了一番这座皇后娘娘的寝宫。
不得不说,这里,的确是挺大的,大得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上等的丝缎帘子,紫檀木制的家具。
放眼望去,皆是些平日里难得见到的东西,在这里,却仿佛是理所当然般的随处可见。
翠兰见她一副如此悠闲的模样,面儿上却更加焦急起来:“皇后娘娘,皇上还没来呢,您怎么能自己先把喜帕揭下来呢?”
皇上不会来的文/海棠落-
梅玉倾闻言,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神情悠然地说道:“你放心,皇上他不会来的。”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忽而显得有些犹豫,似是不那么确定,想了想,又补充道:“就算是来,也得等到晚上了,这会儿,就先让你家小姐我好生歇歇吧。”
说着,她又在翠兰充满诧异的目光注视之下,摘下了那顶沉重无比且插了很多金银首饰的凤冠,随手放在了一旁的床沿儿上。
翠兰见状,俏脸儿上神情越发讶然,却也知道,梅玉倾既然这么说,皇上这会儿便真的不会来。
于是,也只好撇了撇嘴角,没再出言相劝。
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儿个的小姐,似乎与平日里有些不大一样。
别的不说,光是这一脸浓的令人想吐的妆容和那满头金银珠翠,便不是她往日里的一贯作风,真不知道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而梅玉倾见翠兰一脸不解的模样,自是知道这小丫头一定是想不通了。
不过,她并没打算跟她解释什么,只是双手十分惬意地撑在身后,抬头看了眼窗外已见灼热的阳光,而后说道:“时间过得真快啊,这就晌午了呢,来,翠兰,我们先坐下来吃点儿东西。”
边说着,她已然站起身来,拉过翠兰便往大殿内的圆桌前坐了下来。
少不了的,桌子上这会儿放着不少点心和吃食,只是,没有一样是热的。
梅玉倾刚想发表一下感慨,却见翠兰如同触电一般,刚坐下去的身子立马就弹了起来。
“皇后娘娘,这儿可是您的寝殿,我一个小宫女,哪能跟您同坐一桌呢。”
翠兰一脸拘谨的用手绞着袖子出言提醒,脸上那表情,竟不知何时存了几分恭敬,再不似从前那般与她相处之时的随意自然。
梅玉倾却不理她,依旧暗中使力拉了她的手让她坐下,脸上的表情,几分黯然,几分冰冷。
“翠兰,若是我做了这皇后,便意味着你以后不能自在地跟我相处,那你以后就别跟着我了。在这皇宫里,除了你,你以为以后我还能相信谁?”
说到这里,她口中恰到好处地微微一叹,眼中露出几分落寞之色,又继续道:“更何况,现在这大殿里也没别人,我要你坐下便坐下,哪来的那么多规矩?以后啊,没人在的时候,你就还当是我们在南城的时候就是了。你要是做不到……”
话说到这里,梅玉倾还没说完,翠兰到底是个小丫头,立马就红了眼圈儿,忙伸手拉住梅玉倾的衣袖,微低着头说道:“好嘛,小姐,刚才是我不好还不行嘛。你可千万别让我离开你身边。”
拜托文/海棠落-
“这还差不多。”
梅玉倾得了满意的回答,顿时又恢复了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笑道:“来,快吃吧,早上一早就起来折腾了,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
语毕,主仆二人刚刚准备开动,门外便突然间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紧接着便是一个听起来约莫有三十几岁的成熟女声传入耳中。
“皇后娘娘,时候不早了,奴婢让人准备了午膳过来。”
毫无疑问的,梅玉倾听了这话,先是一阵意外,又是一阵欣喜。
还以为今儿个白天算是别想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饭菜呢,眼下看来这王嬷嬷倒真是个会做事的人,竟然吩咐人准备了。
是以,她连忙给翠兰递了个眼色,让她先去开门,而她自己则是赶紧返回床沿儿上乖乖坐着,以最快的速度将凤冠和喜帕如风一般扣在自己头上。
随着开门声响起,只听翠兰笑着说道:“王嬷嬷,您想得可真周到。娘娘这会儿正想寻些东西来吃呢,可又不知这合不合规矩。”
“这要是寻常百姓家,新娘子这会儿一准儿是不能吃的。可是咱们可是在皇宫里,哪有让皇后娘娘饿肚子的道理?太后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好生伺候着呢。”
王嬷嬷亦是笑着回答,说话的同时,一连串儿脚步声响起,显然是端着菜肴的宫女们进来了。
梅玉倾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沿儿上,却没忘了开口道谢:“王嬷嬷,玉倾在此谢谢您如此细心的照料了。”
“哎呀,皇后娘娘这是哪里的话,奴婢伺候您尽心尽力,这是应该的。”
王嬷嬷闻言,立马做诚惶诚恐状,满面惊讶地回道。
“既然王嬷嬷都这么说了,不知玉倾可否拜托您一件事情?”
梅玉倾这话说得依旧谦逊,不以“本宫”为自称,而是以闺中名讳自称,着实表现了她对王嬷嬷的尊敬。
与此同时,更是直接顺水推舟,将她一早就打算好的事情在此时说来。
“娘娘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便是,奴婢一定会为您办好的。”
王嬷嬷一边说着,已然举步来到梅玉倾跟前站定,心里对这位新皇后,倒是生了几许好感。
在宫里,少见有主子对一个下人如此彬彬有礼的,眼前这位虽然如今已是皇后娘娘,却着实算得上是谦和有礼,进退有度的。
明明是客气的话,在她说来,却自有一股不容人侵犯的威严夹杂在里头。
在这宫里,要跟个不骄横跋扈的主子不易,看来太后这次派她过来,倒真是给了她个好差事呢。
心里,从这会儿开始,已经多少有些真的拿梅玉倾当主子的想法了。
皇上来了文/海棠落-
梅玉倾自是不知王嬷嬷心中所想的,她真正相信的,其实是太后。
既然这王嬷嬷是太后派来的人,理应是值得相信的。
是以,见王嬷嬷来到面前,她方才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一张纸拿了出来,上面写了不少菜名儿和点心。
“皇后娘娘,这……?”
王嬷嬷看了一眼,有些不明白梅玉倾的意思。
“是这样,玉倾想拜托王嬷嬷,不管今儿晚上皇上来不来,就按这纸上写的准备即可,不知可行吗?”
“可行可行,既然娘娘喜欢吃这些,奴婢这就去御膳房吩咐人准备着。”
王嬷嬷不作他想,口中一叠声地应了,心里却不明白,梅玉倾为何就为了这几碟菜和几份儿点心特地拜托她?按理说,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过很快,她便将这份儿疑惑抛到脑后,带着人转身离开了寝殿,往御膳房的方向快步行去。
梅玉倾则是与翠兰重新回到桌前,继续用膳。
这天白日里,司马文果然不出所料,并未踏入凤仪宫半步。
宫殿内的寂静与冷清,并未令梅玉倾感到不适,相反的,正因为如此,她心底里反倒稍稍松了一口气。
另外一边,清郡王府,文武百官在宫内见证完帝后大婚,方才赶来贺喜。
郡王府的婚礼,亦是待到凤衍从宫中归来之时,方才另择吉时正式开始。
拜天地的过程,自古以来并不出奇,只是,新郎官儿那眼底眉梢泄露出的愉悦,反而令不少人看得心中暗自称奇。
着实想不明白,这梅大将军次女,究竟有何能耐,竟能抓住堂堂清郡王的心?
要知道,据说此女从小便天生宿疾,送至南城将养多年,也是最近才被梅将军接回府中的。
这一天,但凡京城中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今皇上与当朝第一辅政大臣清郡王同日大婚,且娶的都是梅大将军的女儿。
这一天,但凡京城中人,亦是人人知晓,清郡王府一反往日的低调做派,大摆流水喜宴,以昭示清郡王迎娶王妃的欢喜之情。
只是,这一切,梅玉倾在凤仪宫内,自是不得而知的。
她只是坐在宫里,手中捧着一本医书,仔细研读,生怕进宫之后,便会将在南城时跟师父学的医术都忘光了似的。
眼瞅着窗外的光线越来越暗,夕阳的余晖从窗外照进宽敞阴暗的殿内,没多会儿,便是连那一缕明光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洞房花烛夜,也在此时,拉开了即将奏响的序曲。
“娘娘,时候不早了,要不我们先用晚膳吧。”
翠兰看着平日里用膳的时辰到了,这才有些担忧又有些紧张地出言提醒。
大婚当日,皇上便没来,小姐这会儿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哪知,她话音刚落,凤仪宫外便突然间传来一道尖细嘹亮的公鸭嗓子。
洞房花烛(1)文/海棠落-
主仆二人甫一听见这声音,皆是微微一怔。
梅玉倾有些意外,想不到这皇上竟还真的来了。根据前车之鉴,上一次的帝后大婚,听闻直到前皇后过世,皇上都未踏进那道宫门半步。
她都已经做好一进宫就进冷宫的准备了,今儿倒是不知哪根筋不对劲了。
思及此处,梅玉倾唇边不禁泛起一丝略显诡谲的笑容。
呵,洞房花烛?
看来,她让人准备的那些,还真能派上用场了。
翠兰则是微微一愣之后,便立刻回过神来,眼底眉梢都染上笑意。
“太好了,皇上来了呢。小姐,您还不快准备准备?”
“对了,是得好好准备准备。”
梅玉倾经翠兰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自己不该是现在这幅样子。
于是,她连忙跑去将那沉重的凤冠重新戴回头上,又坐到镜子跟前飞快地把那如血一般艳红的嘴唇抿得更红了些,而后方才一把拿过喜帕,重新坐回床沿儿上。
一切准备就绪,此时外面还没有传来脚步声。
不过这也正常,估计那声“皇上驾到”响起的时候,那昏君该是才刚到寝宫门外。
翠兰慌张之下,却并未注意这么多,只是脚步匆忙地朝寝殿外走去。
伴随着“嘎吱”一声响起,寝殿大门随之打开,翠兰一路低着头就想往门外冲,却在脚步迈出门的第一时间来了个急刹车。
紧接着,她便慌里慌张地跪地俯首行礼:“呃……皇上,奴婢见过皇上。”
“平身吧。”
司马文此时是刻意让身后的一群人在十丈外候着,自己一个人先行过来,又特意给王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们都别出声。
只是没想到,他才刚想伸手叩门,寝殿大门竟然已经从里面打开,还冲出这么一个莽莽撞撞的小丫头来。
“是。奴婢遵命。”
翠兰得令,这才站起身来,退到一边。
“皇后人呢?”
司马文问着这话的时候,目光已经透过大开的殿门朝里面望去。
“回皇上,娘娘正在里面候着呢。”
翠兰恭敬地回答着,头更是低得不能再低。
想她一个从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头一回见这高高在上的天子,没紧张到双腿发软已经很好了。
“哦。”
司马文应了一声,方才道:“既是如此,你先在外候着吧,有什么事,朕与皇后,自会吩咐你们。”
清朗温润的男声响起,说话的同时,他已经举步踏入寝殿之内。
“是。”
翠兰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梅玉倾所在之处,这才依着吩咐到大殿外的长廊上候着。
谁知,司马文竟在此时,转身将寝殿大门关了起来。
洞房花烛(2)-此女只应天上有文/海棠落-
梅玉倾听着那关门声,顿时心里一紧。
就在这时,渐行渐近的脚步声,紧接着传入耳畔。
她就那么安静地坐在床沿儿上,心底里,说一点儿都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只是,她的这份儿紧张,与普通的新娘子有所不同,她只是害怕,怕今夜这事情的走向,会超出她的掌控。
若果真如此,那可就麻烦了。
司马文则是一路缓步踱至梅玉倾跟前,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这位新皇后。
耳边回响的是母后半带焦急半带怒气的话语:“皇儿,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别忘了你答应过母后什么。切不可再像上次那般肆意妄为,她可是梅将军的女儿……”
彼时,他正在御书房,由锦妃作陪,执笔作画。
若不是母后突然闯入,他今天怕是连这凤仪宫的门,也懒得踏入一步。
想到这里,心中对这位新皇后的厌恶,不觉又多了几分。
他抬眸看一眼看似安静乖巧坐在那处的女子,眼底深处却泛起几分鄙夷。
他就那么定定地负手立于床前,居高临下地俯首看了半晌,方才突然间伸出手,动作迅速地一把掀开了那大红色的喜帕。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令母后这次这么上心?
梅玉倾只觉得眼前一闪,原本昏暗的红色光线顿时变成一片昏黄。
抬眼看去,正瞧见一身穿绣有五爪金龙长袍的男子立于自己面前。
只这一眼,梅玉倾仿佛看见了当初那个胆小如鼠的太子,又隐约看见了他眼中那一抹深深的厌恶和嫌弃。
她心底冷笑一声,面儿上却故作一副眉开眼笑阿谀讨好的模样,咧唇一笑。
“皇上~~~”
这一声,当真是叫得声音妩媚多情,尾音连拐了几个弯儿,充分体现出了她“娇羞”无比的心情。
与此同时,她浑身上下不经意间微微一抖,那凤冠上满满的珠翠顿时被晃得叮当作响。
此番场景,再配上她那一脸让人看着着实难以恭维的大浓妆,直吓得饶是向来冷静斯文的司马文,也当即忍不住后退一步,露出一脸见鬼的表情。
“你……你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梅玉倾的眼神相当怪异,说话之时,指着她的手,更是不自觉地微微打颤。
当然,那不是被吓的,而是不敢置信。
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母后会说,此女只应天上有,保管他见过之后难以忘怀。
现在,他当真有理由相信,此女的确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来的这种怪胎?
洞房花烛(3)文/海棠落-
梅玉倾却是不理会他那见鬼似的表情,依旧摆出一副花枝招展且自信无敌的模样来,还刻意站起身子,小小地往前跨了一步,十分“好心”地回答司马文那语带颤抖的问题。
“皇上~~~臣妾就是您今儿赐封的皇后啊~~~”
同样尾音一连拐了好几个弯儿,梅玉倾如此说着,心里实则已经快要笑破了肚皮。
尤其是司马文这副惊骇不已的表情,当真是合了她的意。
看来,今晚的洞房花烛夜,似乎可以顺利逃过一劫了。
司马文自是不知梅玉倾心中此时的庆幸,他几乎是强忍下了拔腿就跑的冲动,逼迫自己面对眼前这个花枝招展得比孔雀开屏还要过分的女人。
不管心底里有多厌恶,他并没有忘记,她是梅大将军的女儿。
并且,他答应了母后,今夜一定会听她的。
所以,他只得连连后退几步,满脸惊惶地坐在了圆桌旁的凳子上。
“皇后还没用晚膳吧?”
司马文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却还要说得客客气气,不得不说,这还真是难为他了。
梅玉倾闻言却是越发灿烂地一笑:“是啊皇上,臣妾倒是忘了,今儿个臣妾吩咐人准备了许多皇上爱吃的菜呢。皇上您稍等,臣妾这就吩咐人上菜。”
语毕,她便扭着身子故作一副“婀娜多姿”的模样朝寝殿大门处一路小跑过去。
徒留了司马文坐在凳子上,看着她那完全不够稳重的步伐,眼中鄙夷更甚。
他实在不敢期待,她能让人准备出什么可以下咽的东西。
殊不知,背对他而行的梅玉倾却是在小跑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捂嘴偷笑了一声,方才来到门前,打开门来:“王嬷嬷,翠兰,皇上饿了,可以上菜了。”
“是,奴婢遵命。”
门外两道整齐划一的女声响起之后,梅玉倾复又转回身来,又是故意一路小跑到圆桌旁,搬过凳子使劲儿往司马文所坐之处凑。
这动作,再配上她那呲牙咧嘴嘴唇艳红笑容满面的模样,当真是个人都要嫌恶得不行,更何况是本就对她不感兴趣的司马文呢。
是以,大殿内,只见俩人时不时地都在挪凳子,只不过,一个是追,一个是躲。
所幸的是,没多会儿,香喷喷的饭菜味儿便从门外传了来。
司马文一闻见味儿,连忙说道:“呃……皇后,饭菜上来了,准备用膳吧。”
“是~皇上~”
梅玉倾闻言,理所当然地喜笑颜开,那副花痴样儿随之稍稍收敛了些。
司马文心里则是偷偷松了一口气。只这么一会儿工夫,面对这属实可以称得上是“恐怖”的皇后,他简直觉得度日如年啊!
洞房花烛(4)文/海棠落-
没多会儿工夫,宫中侍女们鱼贯而入,动作娴熟地将一碟碟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一一呈上。
而后,梅玉倾朝翠兰和王嬷嬷使了个眼色,她们便又都全部退了出去。
“呃……皇后啊,用膳吧。”
司马文满面不自在地说了一句,便率先拿起筷子埋头吃了起来,看也不敢看梅玉倾一眼。
只不过,即使他故意装作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却依旧掩不住那举手投足间优雅高贵的气质。
不得不说,这满桌子菜,的确都是他爱吃的,并且,不仅是他爱吃,亦是锦儿爱吃的。
很多时候,有些习惯,从小到大已经养成,就如同锦瑟从小便伺候在他身边,两人的很多爱好,便理所当然得一模一样。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今天这一桌子菜,竟都是锦儿喜欢的,也正是因为锦儿喜欢,所以他也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
思及此处,原本故作食指大动的司马文,动作忽然变得缓慢下来。
脑海中,倏然间浮上昨夜锦儿那张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娇艳脸庞。
他想,这会儿,她应该已经回到锦绣宫,也不知用膳了没?
心里的担忧和思念如潮水般涌来,令他顿时有些失了胃口,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梅玉倾坐在一旁,倒是没再故意去恶心司马文,只是她用膳时的举止,着实算不得文雅高贵。
她就如同几天没吃过饭了一般,吃得又急又快,当然,这也是她故意的。
时不时的,她还刻意砸吧砸吧嘴夸张地称赞:“好吃!这宫里的膳食真是太好吃了!”
说着话,她眼角余光却没忘记偷偷观察司马文的反应。
当她瞧见他忽然放慢了速度,像是一副没了胃口的模样,心中大石越发轻了不少。
只不过,革命尚未成功,她还得继续努力。
今天无论如何,她也不要跟司马文圆房,这,才是她做这一切的真正目的。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不能接受无爱的婚姻。
尤其是,她自始至终,都是打算无论如何也要回去的,所以,她也不会允许自己在这里爱上任何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提出代嫁这个建议。
在她看来,既然不能爱上谁,那么无论是嫁司马文,还是凤衍,都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于,嫁给司马文,反而更安全一些,毕竟,他的心,都扑在了锦妃身上。
如此想着,梅玉倾用膳的时候,不禁稍稍有些走神,竟没察觉到司马文不知何时又将目光投向了她的脸上。
“你……好像一个人。”
忽然之间,清朗男声缓缓响起,梅玉倾回过神的时候,方才发现这司马文不知何时竟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洞房花烛(5)文/海棠落-
梅玉倾闻言,不由微微一怔,心底里“咯噔”一声,有惊惧,更有疑惑。
所幸的是,话音刚落,司马文却又自嘲一笑,垂眸摇了摇头说道:“呵,怎么可能呢!你绝不可能是她。”
梅玉倾听着这后话,心中升起的疑问更甚。
难道说,除了锦妃之外,他还有其他喜欢的人?不过,这又关她何事?
思及此处,她忙收回心绪,放下碗筷,重新扬起那令人厌恶的浓妆笑脸。
“皇上,您吃饱了吧,臣妾还特地吩咐人准备了点心呢,臣妾这就让人端进来。”
一边说着,她已然完全不待司马文回答,迅速站起身来,挂着那灿烂无比的笑容再次朝寝殿大门一路小跑过去。
同样的,只一会儿工夫,翠兰和王嬷嬷便领着人进来,将梅玉倾事先交代准备好的点心逐一呈上。
值得一提的是,王嬷嬷此时脸上那表情当真是高兴的。眼底眉梢都氤氲着浓浓的喜悦。
而梅玉倾则是只有在她们进来之时,才会表现得稍微正常一些,不会笑得那么让人觉得恶心和谄媚。
很快的,寝殿内再度恢复了一片寂静,梅玉倾垂眸片刻,再抬眼时,笑容浓烈更甚先前。
司马文越看她这张脸,越发觉得厌恶恶心,却仍旧好耐性地忍着。
锦儿和母后的关系向来有些剑拔弩张,若他的一时妥协可以缓和她们之间的关系,他不介意稍作忍耐。
虽然,这么做,可能会伤了锦儿的心。
“皇上,来,尝尝,这可都是臣妾特地让人给您准备的呢。”
梅玉倾眼瞅着司马文的脸色越来越沉,眼中的不耐也越来越甚,她自是抓紧火上浇油,伸手拿起一块杏仁酥就挂着大大的笑脸递了过去。
司马文下意识地伸手接下,可是,却在看到这杏仁酥的第一时间,面色倏然一变。
杏仁酥,是锦儿最喜欢吃的点心,每回她生他的气,只要给她一碟杏仁酥,再哄上几句,她马上就会变得喜笑颜开。
脑海中,与锦绣在一起时的片段不期然地一幕幕浮现,歉疚让他心中越发不安起来,只觉得在这里多待一刻,都是如坐针毡。
一抬眼,梅玉倾过于浓艳的妆容更是令他的忍耐濒临爆发。
终于,他一把将那杏仁酥扔在桌子上,没有预兆地迅速起身。
“皇后,时辰不早了,皇后用完点心早些歇息吧。”
话音未落,他已然迫不及待地迈开脚步,往寝殿外大步走去。
梅玉倾见状,故作微微一愣,但很快便回过神来,装模作样地大叫一声:“皇上,您去哪儿啊?臣妾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请您告诉我。”
洞房花烛(6)文/海棠落-
她这说话的语气,着实集慌张担忧焦急讨好于一身,换成任何人,只怕都要以为她今夜有多么想将皇上留在这里似的。
司马文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他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一下,更没有任何回答,高大的身影便已然雷厉风行地推门而出,快步远去……
殊不知,梅玉倾看着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唇角却露出一抹诡计得逞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一闪即逝,快得令人完全捕捉不住。
而下一瞬,王嬷嬷和翠兰已经从寝殿外冲了进来。
她们一进来,便瞧见梅玉倾一副秀眉紧蹙、眸中含泪、楚楚可怜的模样,整一个被人抛弃的怨妇,偏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抛弃的模样。
王嬷嬷一见这情形,先前脸上那喜色完全不见了,转而变成了无奈和叹息。
“皇后娘娘……唉……”
作为这宫中的老人,她知道,看来这次太后又失败了。
眼前这位皇后,依旧没能留住皇上的人,连人都留不住,更不用说心了。
梅玉倾则是微微一笑,反而安慰起王嬷嬷来:“王嬷嬷,玉倾没事的,皇上说不定只是突然想起有什么事要做吧。”
“皇后娘娘,您别太难过了。”
看着梅玉倾这副强忍着眼泪的模样,王嬷嬷心里对她越发心疼起来,却也不知如何安慰是好,憋了半天,也只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嗯,”梅玉倾一脸“委屈”地点了点头,又继续道,“王嬷嬷,时候不早了,您就先回去歇息吧,留翠兰在这儿照顾玉倾便是。”
“这……好吧。”
王嬷嬷心里虽觉得不妥,但垂眸略一犹豫,还是应了。
想来这会儿她正伤心着,也不想让人都从旁看着吧。
没多会儿,外间有一连串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梅玉倾听着,直到确定外面没人了,方才连忙坐到镜子跟前,将脸上那大浓妆一一卸了。
“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皇上怎么突然走了?”
翠兰眼瞅着寝殿大门才一关上,她家小姐脸上的伤心委屈便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一双大眼里满满的都是好奇。
“没怎么,翠兰,你就别问这么多了。你快看,桌子上这么多好吃的,你还没吃过吧,快点儿尝尝。”
梅玉倾一边坐在镜前忙碌,口中一边轻松愉悦地开口说道。
好不容易才把那皇帝给送走,她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先前学习礼仪的时候,她特地向那两位嬷嬷打听了一些宫中之事,当然,也包括皇上和锦妃的喜好。
所以,她今天才会自导自演了这一出,利用司马文对锦妃的感情之深,设法令他离开。
洞房花烛(7)文/海棠落-
当然,这个办法,也是极有风险的。若皇上对锦妃的感情没有外间所传得那么深,这法子便绝对不可能成功,这也正是她先前一直觉得不安的主要原因。
不过不管怎样,现在这招既然管用了,那么她也总算是逃过一劫。
锦绣宫内,布置豪华而又奢侈的宫殿里,明光闪烁,周遭气氛却紧张异常。
今儿个皇上大婚,锦妃的心情不好,做奴才的自是清楚,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去招惹这位盛宠在身的主子。
眼看着早早摆上桌的晚膳直到现在锦妃也没碰一下,她身边伺候的小宫女终于忍不住满面关心地说道:“娘娘,您好歹吃一点儿吧,若是饿着肚子,皇上也会心疼的。”
“本宫吃不下。”
锦妃闻言,倒是并未发怒,只是一双修得极是精致的秀眉紧蹙着,脸上的表情布满了浓浓的忧伤。
自己喜欢的男人今晚要跟另一个女人洞房,叫她心里怎能好受呢?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皇上虽然喜欢她,可是,他到底也是男人,面对长相极好又懂得讨他欢心的女人,他又怎么可能不动心?
如此想着,心中的哀伤更甚,任是桌上摆的这些菜肴有多么精美可口,她仍是胃口全无。
谁知,就在此时,宫门外却忽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嗓音:“皇上驾到……”
长长的尾音传入宫门之内,锦妃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然而,身侧侍女脸上露出的惊喜笑容,却让她意识到,这绝不是自己的幻觉,是皇上,皇上来了,皇上没在那个女人宫里过夜。
这一刻,巨大的欢喜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先前那一脸的忧伤也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了浓浓的欢喜,原本晦暗的双眸,更是一瞬间如星子般闪亮,绽放出耀眼的光华。
“皇上,是皇上来了!”她的语气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讶和愉悦。
说着话,她已然迅速起身,朝宫里这些奴才们开口吩咐:“对了,晚膳,都凉了吧,快,把这些都撤下去,让御膳房的人重新做了端来。”
“是。”
一众宫女太监匆忙屈膝行礼应了,便动作麻利地忙碌起来。
很快的,一桌子菜都撤了下去。
司马文进门的时候,理所当然地只见到空空的桌子,和锦妃那似喜似忧惹人怜爱的脸庞。
“臣妾恭迎皇上。”
锦妃行礼的时候,美艳的脸庞上并没有先前那般的高兴之色。
相反的,她故意表现出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因为,她知道,这么做,皇上心里对她只会更加内疚。
果真,司马文一见她这表情,又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餐桌,眼中立刻染上歉疚之色。
洞房花烛(8)文/海棠落-
“爱妃,还没用膳吧。”
一边说着,他已经朝她走来,一把将她纳入怀中。
“臣妾吃不下。”
锦妃眉头轻蹙,眼带怨尤,对司马文,也没有表现出十分特别的热络和欢喜。
可她越是如此,司马文反倒觉得她很是在意他,心里高兴着,口中话语也越发柔情似水。
“这怎么能行呢,朕陪你吃,多吃点儿。”
司马文似嗔怪地说着,又朝一旁吩咐一声:“还不让人快去御膳房传膳!”
“是。”
负责伺候锦妃的小宫女立刻十分机灵地应了,转身便往外匆匆走去。
“皇上,”锦妃抬起头来看向司马文,那双盈盈大眼里分明有晶莹的光芒闪烁,口中话语却酸味十足,“皇上您今晚还要去凤仪宫吗?”
“不去了,朕怎么舍得让锦儿心里难过呢。”
司马文听闻此言,眼中神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一片柔情,快得即使是离他最近的锦妃,也未能瞧出他有半点儿异样。
方才在凤仪宫所发生的一切,当时虽未能看明白,可是这一路往锦绣宫来的路上,司马文却已经想明白一二。
那个皇后,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不然的话,分明是一个美人胚子,又怎会故意做那种艳俗无比的打扮?
如此一想,她的目的,已然不言而喻。
不过,就算如此,那又如何?他对她,反正也没什么兴趣可言。
倒是锦妃不知他心中所想,一听司马文此言,立即毫不掩饰地笑了开来。
本就美艳动人的脸庞,在这笑容绽开之时,变得更加令人着迷沉沦。
司马文自也不例外,忍不住就捏住锦妃的下巴,覆唇而上……
旖旎的春夜,此时,才刚刚拉开序幕……
清郡王府内,热闹至极的流水喜宴仍在持续,凤衍作为新郎官儿,在这种日子,自是少不得要被人灌下不少酒水去。
只不过,今日,他一直表现得一副心情良好的模样,对于前来敬酒之人,也是来者不拒。
是以,没多会儿,他便早早就醉了。
喜宴上,朝中众位官员眼瞅着他脚步踉跄,一副醉眼迷蒙之态,却依旧大有不肯放人之势。
若非凤衍的两个亲卫到最后亲自上前架着他离开,只怕那些宾客们还要不停地向他灌酒。
二人架着他,一路来到王府后院儿,直至将他送进寝居之内,方才退了出来。
喜娘从拜完天地之后便一直守候在门外,此时见新郎官儿终于来了,顿时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帮着两人一起将凤衍送进门,而后方才关了门出来。
洞房花烛(9)文/海棠落-
“喜娘,这是我们王爷赏你的,你拿着,快回去吧。”
其中一名亲卫显然早就得了凤衍的吩咐,随手拿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放到喜娘手中,公事公办似的冷声说道。
“诶,是是是,多谢王爷,多谢二位。”
喜娘眉开眼笑地掂量了一下手中银子的分量,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儿。
今儿个清郡王赏的这些,可顶了平常人家十几户的银两了,她能不高兴嘛。
光是冲着这么多赏钱,就算王府里的人一个个儿能把人直接冻成冰块儿,那也值了。
三人一边说着,脚步已经渐渐远去。
寝居内的人,耳听着人已经走远,原本醉醺醺的模样顿时消散一空。
只见得先前连站都站不稳的凤衍,竟在进门之后,忽然间一扫先前的迷醉,如幽潭般深邃的眼眸里清醒一片,哪还有半点儿醉态?
他目光直指那安安静静坐在一隅的小女人,一向深沉似海的眼眸中,一抹期待肆无忌惮地流露出来。
但是,他却并未立刻向她走去,而是就这么站在门边,静静地打量了她片刻。
入目所及,只见一女子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沿儿上,葱白的双手交叠在腿上,似是有些紧张,两只手紧紧交握着。
象征喜庆的喜帕掩去了她的面容,他就这么看着她,脑海中已经情不自禁勾勒起她现在的表情。
脚下的步伐,倏然迈开,一步,一步,酝酿着他的喜悦与期待,也敲打在梅玉瑶的心房上,令她一颗心噗通噗通狂跳起来。
羞赧,喜悦,期待,她的心狂乱万分,却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狂跳不止。
寝居内的气氛在昏黄的灯光衬托下,越发显得寂静无比。
也正是这寂静,更加令人感受到心中的怦然。
终于,凤衍的脚步,停驻在梅玉瑶的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心底里的期盼已经达到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高度。
今天,她便会成为他的王妃。
多年的等待与期盼,今朝终将实现。
这一刻,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将圆满,他空洞多年的心,似也将从此被什么填满一般。
没有去拿那放在一旁的秤杆,他直接伸出手,霸气十足地一把将喜帕掀开。
坐在床沿儿上的人儿,感觉到眼前一亮,方才含羞带怯地缓缓抬起脸庞,看向她的心上人。
毫不例外的,抬眼的一瞬间,她看见了一张眼眸含笑的俊颜,男子如玉般的脸庞和那一双漂亮的凤目,此时完全不似往日的冰冷,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暖,就如同春日午后的阳光一般,情不自禁地让人着迷。
洞房花烛(10)文/海棠落-
然而,男子的脸色,却只高兴了一瞬,便在顷刻间,突然间变得僵硬,脸上愉悦的表情一寸寸变成满满的不可置信。
“你是谁?!”
凤衍只怔忡稍许,便立刻回过神来,大手用力地捏起梅玉瑶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而他,似也要将眼前这张脸仔细看清楚一般,努力确定不是自己眼花。
然而,事实却还是令他失望了。
愤怒如洪水般铺天盖地汹涌袭来,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竟然有人敢如此耍他!
带着好心情从昨日一直延续到此时的期待,在这一刻统统化为乌有。
他只觉得自己被人彻彻底底愚弄了,欺骗了。
“王爷,你捏疼我了。”
梅玉瑶从未想过,凤衍在看到她的第一眼,竟会是这种反应。
她一直以为,他会在第一时间认出她……
自小便极为娇气的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下巴上的痛楚令她眼中瞬间蒙上了一片楚楚可怜的水汽。
然而,凤衍却绝不是一个会怜香惜玉的人,他手上力道更重,口中质问几乎是从牙缝里一字字蹦出来的。
“本王在问你,你是谁!”
他说话的语气,已经完全不是问句,怎么听都是一副怒火滔天的模样。
“王爷,我是玉瑶,梅玉瑶啊。你真得一点儿也不记得我了?去年在天香山的诗会,你曾经称赞过我做的诗。”
那时候,他还说:如此才貌出众的女子,谁若娶了回去,倒是有福了。
“是你?!”
凤衍努力回忆,这才想起好像是有过这样的事,可是,那又如何?
“梅玉倾呢?”
他只思索片刻,便紧接着问道。
“王爷,你为什么要问她?嫁给你的人是我啊。”
梅玉瑶下巴被他捏的生疼,可是眼见着情况并不如她所预想的那般发展,心里顿时慌了。
她急切地想要引起他的注意,甚至直接将玉倾和娘交代的说辞抛到了脑后。
“本王要娶的人是梅玉倾,你算什么东西!”
凤衍简直觉得现在发生的这一切太过超出他所能预料的范围,也太过不可思议。
“王爷,玉倾她已经入宫为后,我才是你的王妃啊。你忘了?当初在天香山……”
梅玉瑶的话语依旧充满了急切,甚至染了哭腔,可是,话才刚说一半儿,凤衍的眼眸顿时变得比适才更加寒冷彻骨,直接打断了她欲出口的话语:“你说什么?!你说她入宫为后?!”
凤衍一听此言,心中怒火更甚,就算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越发确定,自己被骗了,被耍了,被愚弄了。
洞房花烛(11)文/海棠落-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一把甩开梅玉瑶的下巴,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走。
“砰”地一声,寝居大门被他带着怒火用力推开,春夜的寒冷瞬间扑面而来,却冷不过此时此刻,凤衍那张俊颜上冰冷无温的表情。
梅玉瑶被推倒在床榻之上,待回过神来,入眼的,俱是屋外幽静深邃的黑夜,和一片孤寂清冷。
她一双水眸大张,眼底的神采却显得空洞而又茫然,完全无法置信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清郡王又怎会如此对她?
犹记得,去年在天香山相遇,他对她分明赞赏有加。
她一直对自己充满信心,只要有机会与他再次相遇,他一定会喜欢上她的,可是没想到……
心底里,忽有凉意一点点地浮上心头,可是,她又是如此的不甘心。
她想,没关系,只要她一天是他名正言顺的王妃,那她就还有机会博得他的青睐与欢心。
哪里知道,他竟是连这样的机会,都压根没打算给她……
凤衍带着冲天|怒火踏出屋外,没走多远,口中便厉喝一声:“来人!”
黑暗中,只见光影浮动,有什么在眼前一闪,已经有两名身穿黑衣的男子眨眼间出现在凤衍跟前。
“属下在。”
“去,把屋里那女人扔回护国大将军府去!”
他的声音犹如九天玄冰,凛冽而又冰冷。
暗卫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只眼中露出一瞬的不解,便面无表情地垂首应是。
只是,在他们身影刚欲朝寝居内闪去之时,凤衍却又似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挥手说道:“慢着,你们先在此候着,本王还有话要问她!”
语毕,只见得他身形如风一般朝寝居内闪去。
梅玉瑶乍一见他去而复返,晦暗的眼眸顿时放出两道充满希望的光彩,犹如在黑暗中迷茫怯懦的人,眼前突然亮起一盏指路的明灯。
可惜的是,她那仿佛看到希望的眼眸,在看到凤衍脸上那比往日更甚的寒冷之时,突然间意识到了他并非为她去而复返。
眼中充满惊喜和希望的光芒倏然打住,她看着那站在门边,不屑于靠近她半步的男子,心中寒气顿生。
“你给本王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魔咒般让人上瘾的磁性嗓音,口中吐出的却是毫无温度的话语。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不会是那样,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然而,当梅玉瑶看着他那俊美非凡却又如同地狱阎罗般的面容,一字字将事情的始末缓缓道来,他的心,还是被那些字句给刺得体无完肤。
洞房花烛(12)文/海棠落-
原来,一切都是她的主意,她宁可入宫为后,嫁给那心有所属的皇帝,也不愿意嫁给他?
这一认知,令凤衍周身寒气更甚,他没有多做停留,只是在临走之时,无情地留下一句:“明天早上休书会送到将军府!”
语毕,不待梅玉瑶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身大步离开。
而候在门外的那两个暗卫,在他的示意之下,便立刻进门,一边一个架起满脸惊恐的梅玉瑶。
“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我是清郡王妃!”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两名暗卫略嫌粗鲁的动作,和一片公事公办的沉默。
长夜寂寂,不知何时,清郡王府内的流水喜宴已经结束,前院儿里的下人们正在忙碌着。
邵云刚从前院儿回来,便远远瞧见凤衍面色不善地快速往王府后门走去。
他甫一瞧见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毕竟,这会儿王爷应该正在跟王妃洞房才是。
可是,伸手将眼睛揉了又揉,他却发现自己并未眼花,那确实是王爷。
眼中弥漫起浓浓的不解,他却不敢上前去问。
跟随在凤衍身边多年,他自是懂得察言观色,这会儿王爷明显心情不好,他可没有找死的习惯。
只是,好奇心还是令他忍不住偷偷跟在他身后老远的地方。
直到,他亲眼瞧见王爷在这大半夜的,竟还从后门出府,打马离去。
他眼中不解更甚,王爷昨儿分明一副高兴不已的样子,今儿个大婚,又怎会突然离开,还有,他走了,那王妃人呢?
想着,他连忙前往凤衍的寝居,可是,进门之后,竟发现那里大门敞开着,屋里昏黄的灯光闪烁,却只留一片静谧和满室狼藉……
这本该是一个喜庆的日子,可是夜里却显得纷乱一片。
子时将近,护国将军府的大门突然间被人用力敲响。
府内负责守夜的人被惊扰之下,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方才语气不善骂骂咧咧地前来将门打开,却惊讶地瞧见大小姐竟被两个身穿黑色劲装面色冷漠的男子押着站在门前,一把推向他们。
“哎呀,大小姐。”
两个家丁见状,连忙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扶住梅玉瑶。
而此时,门内也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老远的,便听梅少邺沉厚的嗓音传来,话语中暗藏一抹如刀锋般凌厉的压力。
“是谁?竟敢深更半夜扰人休息!”
只是,话音未落,他便陡然间瞠圆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两个家丁手中扶着的女子,说话的语气一下子变成惊愕担忧和关切。
“玉瑶,你怎么了?”
洞房花烛(13)文/海棠落-
万佚国皇宫,凤仪宫内,司马文离开之后不久,梅玉倾便早早睡下了。
翠兰就睡在寝殿边上的小屋里,若是有什么事,她也好第一时间赶过来。
折腾了一天,一直提心吊胆的,好在最后总算是有惊无险,一切都在按照她所想的进行着。
现在如果说还有什么需要她担心的事,只怕就是明日面见太后之事了。
不知道,届时太后若认出她并非梅玉瑶之时,会是什么反应?
自古以来,这欺君之罪……
梅玉倾想到这里,终是不敢再想下去,明天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也要待明天再看了。
今日,能睡个好觉,姑且先好好睡一觉再说。
这凤仪宫的寝殿极大,一个人睡在柔软的床榻上,梅玉倾只觉得清冷孤寂无处不在。
所以,她只得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双手紧紧抓着被子的一角,唯有如此,才会觉得温暖一些。
只是,即使是这样,过了很长时间,她还是睡得不熟,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间。
清冷寂静的夜,在这偌大的寝殿里蔓延开来。
睡梦中,梅玉倾忽然间感觉到似有一双眼睛在暗夜中盯着自己。
更令她惊讶的是,附近明显有清浅的呼吸声若有似无地传来。
本应好梦正酣的她,意识到这一点,骤然间从睡梦中惊醒,张开眼帘。
果不其然,睁眼的一瞬,她便瞧见床边正有一抹颀长的身躯印入眼底。
寝殿内的灯光,不知何时被人重新点燃,而立于床畔之人,正负手而立,一身华贵的大红色喜袍加身,玉冠束发,俊颜凛冽。
明明是天生温润如玉般的脸庞,此刻周身散发出的寒气,却比平常更甚。
他就那么站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那如墨的眼眸,似要穿透她这具躯体,直直看进她的灵魂深处一般。
“是你?!”
梅玉倾甫一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什么人,心中顿觉惊骇不已。
第二次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他出现在自己身边,而自己竟然全然不觉。
若非他有意释放存在感,她恐怕根本就不可能察觉他的到来。
这种感觉,令她无端端觉得恐慌。
以她的武功,竟还察觉不到他的到来,那么,他的武功得强到什么程度?
梅玉倾心下波涛翻滚,面儿上却不得不故作镇定。
“这么晚了,清郡王怎么会在这里?”
她见他只是面色冷漠地看着自己,口中却并不发一语。
心里着实有些没底,更有些发悚,是以,她只好率先开口,以打破眼前这沉默的局面。
所幸的是,凤衍并未一直沉默不语,而是在她开口之后,语气冰冷却自信十足地说道:“在万佚国,不管是什么时候,本王想去什么地方,没人可以阻拦!”
洞房花烛(14)文/海棠落-
狂妄霸气的口吻,在他说来,却给人一种天经地义之感。
仿佛他才是那睥睨天下的王者,任何事都可任他为所欲为一般。
“你……想干什么?”
梅玉倾闻言,心头重重一跳,连忙抱着被子从床上坐起,依旧抬眸看着他。
此时此刻,入目所及,只见他俊美若神祗般的面容冷漠异常,眼底却分明透出几分邪肆的光。
纵有千头万绪,也想不通他为何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
她并没有忘记,梅玉瑶那一脸无需担心的自信之色。
可如今看来,既然凤衍出现在这里,那梅玉瑶呢?她还在清郡王府吗?他又会如何处理梅玉瑶?
然而,就在她脑海中混乱一片之时,凤衍却忽然间踏前一步,修长的双腿紧贴上床沿儿,动作飞快地伸出左手,一把扼住她白皙而又纤细的脖颈。
手指的力道,渐渐收紧……
“我想干什么?梅玉倾,这话该我来问你,你想干什么?你设计代替梅玉瑶嫁进宫里,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吗?!”
陡然间,他双目赤红,压抑胸中的怒火勃然喷发。
他满心的期待,如果说在听闻她入宫为后的一瞬间,还是不敢置信,那么现在,亲眼见到她睡在这凤仪宫的寝殿内,他的心顿时变得怒火丛生。
她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在这一刻,他真想就这么掐死她。
可是,偏生又舍不得,情有多深,此刻的愤怒便有多深。
他掐着她脖子的同时,痛的却是自己的心。
梅玉倾只觉喉头一紧,呼吸便逐渐变得困难起来。
若是平常,她势必不会如此乖乖地受制于人,可是这会儿,她却完全被凤衍激烈的反应给吓得怔住了。
不知为何,即使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她竟然从他的话语中听到了浓烈的担忧与心痛。
他担忧她犯下了欺君之罪,却也因为她的种种作为而心痛。
她不明白,他对自己,究竟是哪里来的如此强烈的情感?
而眼前的他,显然已无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和睿智,眼底里在看到她的第一时间,便掀起一片让人无法理解的波澜壮阔。
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梅玉倾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眼前逐渐变得模糊,从他的动作上来看,没有人会怀疑他绝对会掐死她。
就连梅玉倾都这么觉得,可是,心底里,她却莫名坚信,他不会。
果真,眼看着她绝美的面庞上,表情显得越来越痛苦,清澈如水的眼眸,忽然间变得一片迷蒙,凤衍还是心软了。
他终于还是松了手,却转而一把擒住她的后脑,动作迅速地俯身压下……
洞房花烛(15)文/海棠落-
“你逃不掉的……”
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仿佛一只危险的猎豹一般,落在她的耳畔。
而梅玉倾的心,也因为这一句话,越发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话音未落,他的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吻上她的耳垂。
紧接着,如暴风雨般骤然来袭的吻,就那么毫无预兆地落下。
只是这一次,梅玉倾只愣怔了稍许,便即刻反应过来,慌乱中,用尽一切自己能够想到的办法去抵抗,去挣扎。
她拼命地摇头,想要躲开他薄削的唇瓣,可是,无论她躲到哪里,他的唇就追到哪里,带着一种霸道的倔强和坚持。
甚至于,她手上暗自使力,想要将他推开,却被他一把按住,同样暗中用了内力,只一瞬便轻而易举地将她制缚。
她的另一只手,用力地捶打在他的身上,可是他却仍旧悍然不动,无论她用了多大力气,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就那么任她的粉拳像雨点儿一般频频落下。
她睁大了双眼,牙关紧闭,不给他半点儿可趁之机。
可是,凤衍却忽然间伸手在她纤细的腰间重重掐了一把。
“啊……”
她的呼痛声被瞬间掩盖,随之而来的是他的灵舌顺利侵入月复地,攻城掠地。
两个人此时此刻,都是瞪着眼睛看着对方,仿佛谁先闭眼,谁就会在这场博弈中输得彻底一般。
这是一场征服与被征服的战争,无论是凤衍还是梅玉倾,都不想在这场战争中认输。
他们都是如此的倔强,倔强地不愿意输给对方。
只是,即使骗得过别人,又怎么可能骗得过自己的心?
渐渐地,梅玉倾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挣扎无效,她只得渐渐放弃了挣扎。
而凤衍感觉到她的安静,唇齿间的吻,也随之渐渐由强势霸道转为温柔缠绵。
他的舌尖勾着她的,企图引起她的共鸣。
可是,她却从始至终不给予任何回应,只是任他予取予求,表情冷漠得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破布女圭女圭一般。
这一刻,凤衍终于气馁了。
他松开了她,双手却转而紧扣上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紧紧地纳入怀里。
“梅玉倾,你知道吗,你真得有把人逼疯的本事!”
话语间,有狠厉,有气恼,但更多的却是无奈。从没有一个女人,让他感到如此的束手无策,甚至不知所措。
他曾经是如此的自信,自信只要他喜欢,她就会是他的。
可是现在,他终于发现,他错了。
这个女人,果真如师父所说的那般,不是乖乖任由他控制的主儿。
跟我走文/海棠落-
“为什么是我?”
梅玉倾面儿上依旧冷漠,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仿佛没有温度。
但是,只有她自己最清楚,那颗“砰砰”乱跳的心,早已在他出现的那一刻,乱了……
凤衍的吻,虽是强迫,给她的感觉,却并不仅仅只是充满了“情|欲”,她能够感受得到,他的吻里面,蕴含着一股让她无法理解的浓烈情感。
而这情感的名字,或许就叫做……
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在现代的时候,也并非没有接触过爱情。只是,这种感觉,时隔多年再次出现,她却不敢也不想去承认。
心下思绪纷乱,她不敢再想下去,只得有些喘息不均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让自己的大脑放空。
“因为是你。”
凤衍的回答简洁明了,却让梅玉倾的心房再次忍不住重重一跳。
即使他说这话的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也完全没有说情话时的温柔,甚至话语间的冷漠是那么的显而易见。
但是,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不然的话,他又怎会在洞房花烛夜,扔下梅玉瑶,甘冒风险进宫见她?就算他如今权势滔天,但是,于身份上,他到底只是辅政大臣,如此深更半夜进宫,而且进的还是皇后的寝宫,这件事若是让有心人知道了,着实可大可小。
她本以为,他与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交集,可如今看来,显然并非如此。
凤衍语毕,双手轻抚上她瘦削的肩膀,将她从怀里推开稍许,灼灼目光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到什么不同的情绪,又似乎是在寻找什么答案。
而梅玉倾,却是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更有些羞涩。
只不过,她将这些心绪都掩藏得很好。
只见她清眸微垂,目光完全不去看他,眼底的光芒看起来极为清冷和平静。
清冷,和平静?
这一认知,令凤衍再一次感受到了挫败。
心底里,蒸腾的怒火,再一次冉冉升起。
面对他的表白,她竟然还能如此无动于衷?
“跟我走!”
陡然间,他一把拉起她的手,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身就走。
梅玉倾冷不防他这突然的动作,被他带着身子被动地在床榻上挪了挪。
而凤衍却在感觉到她的笨拙之时,再度回身,在她惊诧无比的目光之下,动作麻利地蹲子,拾起床边的鞋,拉过她的脚,为她穿上。
不得不说,他这般的举动,顿时令梅玉倾再次怔住了。
他,竟然给她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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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不起你?文/海棠落-
她就那么愣愣地看着他将一双鞋子为她穿在脚上。
他的动作怎么看都显得极是笨拙,显然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可是现在他却……
此时此刻,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可是,梅玉倾清楚地知道,她不能,不能动心。
“你这是干什么?”
她强令自己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感情,可是,就算表面的一切都可以伪装,唯有心,有时候,是就连自己也无法控制的。
但,即使明知如此,她依旧要将自己的这颗心管好。
“怎么?你是听不懂我刚才的话?”
凤衍一听她这说话的语气,手上动作立刻微微一顿。
然而,只片刻,他便又继续动作,为她将鞋子穿好之后,方才站起身来,垂眸直视着面无表情的她。
“梅玉倾,你别告诉我,你真的要留在这里做皇后?”
不知不觉中,他与她之间的对话,已不再用“本王”自称,只是,两个当事人自己,却都并未察觉到这样的变化。
“清郡王此言差矣,我现在已经是万佚国的皇后了,不是吗?”
梅玉倾亦是毫不示弱地抬眸直视他,却见他在听闻此言之后,那张俊颜上的表情,越发如同千年不化的坚冰一般,冷得彻底。
“你该不会忘了,依照圣旨,你该是本王的王妃吗?”
凤衍在问这话的时候,掩在衣袖下的双手,早已紧攥成拳。
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艰难,心底里,更是不断传来一种揪心般的痛楚。
“相比起王妃,我对这皇后之位更有兴趣。更何况,皇上刚才见过我了。”
言下之意,皇上既然见过她,她若是在此时离开,便越发坐实了这欺君之罪。
就算凤衍权势滔天,然而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不可能真正的做到为所欲为,说到底,她就是赌他不可能真的做到无所顾忌。
哪知,凤衍闻言,脸上寒气更重,说话的声音也越发冷的失去温度:“梅玉倾,你以为,这皇后之位,我凤衍给不起你?!”
此言一出,梅玉倾那清澈见底的眼里顿时布满了浓浓的惊讶。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里还是皇宫,他竟然敢在这里,如此明目张胆毫不掩饰他的野心和目的。
他果真如她所想的那般,根本不满足于现在权势和地位,他要的,果真是那足以令人垂涎的皇位。
梅玉倾心下思绪飞转,入眼的,是他那明显在努力压抑怒火的如玉俊颜。
他的眼底,即使在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之后,依旧满布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