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为奸 一丘之貉 09

作者 : 余姗姗

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不是做/爱,就是做戏。——周沫

夏行止是鼓吹“残缺的完美”的忠实奉行着么?周沫想,不由自主的轻笑出声。

“夏行止,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咱们会有矛盾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怎么吵也磨合不到一起。因为咱们的步调总不能一致,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明明相隔很远却还要死拽着对方的手,不是我迁就你的距离,就是你迁就我的速度。记得么,咱们去玩跳舞毯的时候,很少能同步。别的情侣都是同步的默契,而咱们却是不同步的默契,‘默契’到这个份儿上,也真不容易。”

“像你说的,默契到这个份儿上,是很不容易。那咱们就继续磨合呗。”夏行止迈开了步子,手上用力将周沫拉上前几步,自己也稍稍停了一瞬,赶在比肩而立时,一手搂过她的肩往前方不远的停车场走。

他边走边絮叨:“这回同步了吧,以后我都只搂着你的肩走,你要是拖拖拉拉的我就走慢点等你,要是我走得太快了,你也告诉我一声,别闷声不吭的生闷气,我真不知道你气什么。就算我做错了再多的事,你也得把罪名告诉我吧,错是我犯的,我有知情权,你老一个人瞒着掖着独自偷着乐,独享我的错,有意思么?”

周沫笑了,竟然忘了之前为什么生气:“你是徐志摩么,这么多感慨?”

夏行止也乐了:“前两天听郭大爷的段子,他说要是一个小伙子跟一个小姑娘说‘我想跟你一起睡觉’,那就是流氓,可要是这个小伙子跟这个小姑娘说‘我想跟你一起起床’,那就是徐志摩。”

周沫涨红了脸,喉咙里就像鼓足腮帮子吹气球的那种憋闷,不敢让笑声溢出来,却听夏行止凑在耳边轻声道:“咱们一起睡过觉,还没一起起过床,其实我不想当流氓,我更愿意当徐志摩。”

周沫不着痕迹的看看经过的路人,生怕成为众目焦点,不敢用力的掀动嘴皮子,从牙缝里龇出几个字:“你能不能别在大街上发骚。”

“那咱们去约会。”

夏行止不由分说打开车门,扯着她的手又抬抬下巴,周沫只好坐进去,待夏行止也坐进驾驶座,她才问:“去哪儿,这时候哪儿都堵车。”

“要的就是堵车。”夏行止说。

周沫这时不懂这句话的含义,但等车驶进了大路,才醒悟过来。

交流道入口挤了三辆车,夏行止的车紧挨着路边,滑下车窗,并不着急和另外两辆车抢着挤进去,而是抬抬手,接过站在绿化带上陌生人手里的东西,顺手扔进周沫的怀里,然后才尾随那两辆车开进了主路。

周沫神色疑惑的边问“刚才那人是谁”,边将包装紧实的小盒子拆开,指尖生生发疼:“这什么啊?”

盒子被打开了,里面躺着一座闹钟。

“你知不知道送钟、送终,很不吉利?”

夏行止很无辜:“我只是想你以后都能叫我起床,每一天。”

周沫抛过去一记白眼,将盒子扔到后车座,视线瞄向窗外,很快被前方站在十几米处站牌下的男人吸引住,正确的说是被男人双手里捧着的一大束黄玫瑰吸引了。

在尾气肆虐的下班高峰期间,那抹鲜黄色额外引人注目。

周沫记得黄玫瑰的花语是“道歉”,心里正想着要是夏行止有诚意就该送一束花,不是因为她喜欢,只是为了表现诚意,或者只要看在路人眼里,她是幸福的,他是谦逊的。

正当这么想着,夏行止竟然就将车靠向了路边,不紧不慢的按下她那边的车窗,男人手里的玫瑰花也适时的递了进来。

有了闹钟的前科,这一次周沫竟然不感到太惊讶,捧着花,对那个陌生男人道了谢,再关上车窗,看也不看夏行止一眼,将脸埋进花捧里轻嗅。

“道歉还是要买束花显得有诚意,黄玫瑰,代表我百分之一百二的歉意。”夏行止说。

周沫笑而不语,打从心里原谅了一些事,但要具体说原谅了什么,她又摘不清。

夏行止见她把脸藏在花里好一会儿,不由得逗弄道:“想笑就笑吧,别忍着,我知道我又让你感动了。”

这一说,让周沫啼笑皆非,立刻抬起脸似娇似嗔的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先闭上你那张狗嘴。”

夏行止果然闭了嘴,打开车载CD机,跟着音乐哼起了口哨。

周沫将花放到一边,托着腮继续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有了前两次的示范,这一回她倒有了期待,不知道继闹钟和黄玫瑰之后会是什么。

直到天色完全灭于黑暗,透过后照镜偷瞄了夏行止得意的嘴脸,周沫心里晃过一句话:“男人有两种,一种贱骨头,一种骨头贱,眼前的这个绝对是骨头贱的贱骨头。”

你对这个男人好,他不当一回事,觉得你跟他妈一样喂他吃女乃是始于你的天性,应该的。可要是你抽空看看别的男人,他又觉得领土被人侵犯了,甚至开始怀疑你是否同时喂两个男人吃女乃。换句话说,每个女人都长着两个胸部,但男人不会允许你一心二用。

然而周沫却怎么也想不通,大自然赐给女人两个胸部,到底是什么寓意。

天马行空的想象着,周沫没注意到夏行止就将车驶离了主路,缓缓靠近辅路路边,直到他停稳了车,解开安全带,又敲了周沫脑门儿一记。

“想什么呢?”

周沫捂着头:“在想你接下来会送我什么?”

“先吃饭,走。”

周沫下车一瞧,不过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小餐厅,主打西餐,前菜单一,主菜却独树一帜,售价不高,味道尚佳。

夏行止带着周沫来到事先预定好的座位上坐定,就借口去洗手间了,二十几分钟过去了也不见回来,周沫只好拨他的手机,这才发现他的手机就放在桌面,叹了口气,周沫只好叫来服务生,请服务生去洗手间看看有没有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需要帮助。

服务生抿着嘴冲她笑笑,笑的周沫一阵发毛,掐这时听厨房那边发出一阵吆喝声。紧接着,系着围裙、戴着高帽的夏行止就端着一个大托盘走了出来,表情就像是抱着一百分的考卷回家见家长的小孩子,闪烁着亮晶晶的笑容,让人不忍打消他的积极性。

在周沫惊讶的眼神下,夏行止亲手上了菜,解下围裙搭在椅子上,双手撑在桌面,兴奋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说:“我亲手下的厨,快尝尝!”

不可否认,夏行止的举动完全喂饱了周沫的女性虚荣心,尤其是周遭投来的艳羡的眼神,以及邻桌一个女孩对同伴的小声嘀咕“靠,太浪漫了”,都足以让周沫重拾旧欢。

在他鼓励的眼神下,周沫举起刀叉切牛排,嘴角不禁上扬:“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跑到厨房去了?”

“这家餐厅的老板是我一哥们儿的朋友,他教我煎牛排和做沙拉。怎么样?这是我第一次做西餐,好吃不?”

心里甜滋滋的,像是吃了块儿化不开的甘蔗糖,周沫不忍说“牛排硬的跟石头一样”,只好笑笑:“你没这方面的天分,以后还是我做吧。”

“以后?”夏行止眼睛一亮,伸长手臂去拉她的手:“沫沫,你跟我说以后!”

周沫一噎,试了两下挣月兑不开,四周一望,连服务生都在偷笑,她只好低头小声警告夏行止放开她。

夏行止笑嘻嘻的托着腮帮子歪着头看她,眼睛仿佛要吃人,周沫叫他赶紧趁热吃,他也不着慌,只是说:“我就是想看着你吃。”话虽如此,视线却紧紧盯在周沫的嘴唇上,令这句话颇具深意。

周沫清清嗓子,只好放下刀叉,眨着眼试图眨掉羞赧:“接下来,还有什么?”

她以为夏行止会说,看电影,看夜景,或是看话剧之类的,不想却是……

“睡觉。”夏行止笑眯了眼:“咱们一起睡觉,哦,不对,咱们一起起床。”

要不是了解夏行止的为人,周沫真会以为自己碰上了登徒浪子。虽说这些都是追女孩子的必经路线,送花、送礼、请吃饭、承诺、上床,但怎么同样的流程一到夏行止那里,就不免流露着痞气?

“你不觉得太快了么?”

“这就快了?咱们不是都那个过了么?”

夏行止一句反问,呛着了周沫,她连忙灌了一口水,做贼心虚的扫了一眼邻桌偷笑的女孩儿,压低声音:“那不一样,咱俩后来不是分了么!”

“我知道,可我现在不是再追回你么?好歹也在一起过,不可能跟最开始一样吧?”夏行止撇撇嘴,也压低了声音:“我举个例子好了——咱们亲过嘴了,也那啥过了,你要我当做没亲过,没那啥过一样的追你,不是太装洋蒜了么?你总不能不让我想和你一起干过什么吧?”

周沫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忍着又想抽他的冲动:“好,那我问你,当初你追我的时候怎么没像今天这么上心过?你没送过我黄玫瑰,也没说过要和我一起起床,更没有亲自下厨给我剪过牛排,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以前‘没有’的么,除了一起起床!”

夏行止说:“那不能赖我,以前的你没现在这么难缠,也没让我花太多功夫。”

有种男人永远有本事只说一句话,就能让女人气得头顶生烟,夏行止是各种翘楚。

才刚甜蜜了一会儿,无名火又被夏行止勾了起来,周沫瞪圆了眼在脑中勾勒着用刀叉帮他毁容的画面,但是几秒钟过去了,它们仍躺在自己的手掌下。

夏行止没有意识到周沫的变化,伸手从沙拉盘里拿起半个小西红柿放进嘴里,嚼了几下,眯着眼说:“昨天晚上我想了一整夜,想明白一个道理。原来得到不是最难的,难的是怎么不失去。上小学那会儿看过一个电视剧《将爱情进行到底》,记得吧?杨峥最后没有娶文慧,而是和若彤在一起,我当时觉得这哥们儿太傻了,文慧多正啊,但是现在想想,又觉得让人感慨的不是那个故事,而是里面那些浓的化不开却又让你抓不着的感情。其实‘到底’两个字最让人伤神,有多少人就是栽在这两个字上头了。”

嘴上说着感性的台词,连邻桌的小姑娘都听得双眼泛红,可是夏行止心里却在想,将爱情进行到底就是说给小姑娘听得爱情神话,要是换做老爷们儿的意思,和一个女人将起床进行到底,比爱情那回事儿更实际得多,有多少男人爱一个人,睡另外一个人啊?毕竟要坚持每天早上睁眼看见的都是同一个女人,将同样的动作,同样的画面持续一辈子,才最难得吧。

可谁叫周沫是女人,而女人都爱感性呢?夏行止想。

周沫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时候插嘴问道:“你要说的主题是……”

夏行止抬眼没好气道:“我这想了一晚上的草稿刚背了一半,你别打断我!”

见周沫闭了嘴,夏行止又低下头,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显然是忘词儿了。最后,他只好妥协的叹了口气,说道:“得,忘了!反正我的意思就是……能不能再来一次?哦,不对,是能不能进行到底?”

左手横过桌面拉起周沫的右手,夏行止不知从哪儿掏出了那枚婚戒,用戒圈滑过周沫的无名指,冰凉的触感撩起一连串的战栗。

他说:“你说分手,我想再续。我知道你又要说我不尊重你,我不懂你了,可是沫沫,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最起码在咱们走不下去以前,将这个进行到底?”

周沫很想矫情的反驳一句:“我已经到底了,是你还没到。”

然而话到嘴边又不忍说,只好垂下眼睛看着那枚婚戒,心中忐忑,要是夏行止非要给她戴上,她该不该接受?如果接受了,是不是就意味着默许?如果不接受,她会不会从夏行止的眼中望见火花湮灭般的绝望?

她不忍心掐熄他的希望,又不想如此妥协,爱情能不能进行到底她不知道,但是心中的结到底还是在的。

可能夏行止也看穿了周沫的犹豫,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瞬,终只是选择将她的掌心摊开,将婚戒放进去,接着合拢她的五指,轻叹一声:“我就知道你会为难。这样吧,先物归原主,我盼望着有一天你能再戴上它。我是说真的。”

周沫不语,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诅咒深深锢住了,心里很明白要是在此时问他“那你真的爱我么”这样的问题是种矫情,因为所有旁观者都会劝她差不多的道理,“这个男人是爱你的,就算他不爱,他也愿意给你承诺,这比爱还重要,因为有很多满口“爱”的小伙子都不愿意娶被他们爱过的小姑娘。”

思及此,周沫握紧了戒指,动了动嘴唇:“那好吧,以结婚为前提,再给彼此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抬眼间,她又从夏行止那双灰暗无神的眼中望见了火光,起初只是星星一点,然后逐渐扩大,直到充满整个瞳孔。

一句话就能让一个男人对自己产生期望,这种感觉是自豪的。周沫这才体会到个中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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