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为奸 一丘之貉 05

作者 : 余姗姗

美梦成真,就是搂着自己的梦中情人一起酣然入梦。——夏行止

喝醉酒的人很难缠,很不老实,但是醉意绵绵的周沫却很配合夏行止的引导,她不似往常那样挣扎躲避,反而像是和他拧成一股劲儿似地,令这场男女纠缠进展得很顺利。

“今晚过后,咱们各行各路。”

周沫软糯糯的反复念叨着这句话,语焉不详,待夏行止听清后,她又断断续续的哼上了歌:“期望你找到更好,我亦再没有为你舍弃周遭野草,成熟了学会分手也不算糟,明白你的爱得不到更好,宁愿你我不拖不欠,再各自拥抱,谈论爱也许不要任何被告,这种幸福圈套,无论笑无论喊,同样也许不需要因爱殉道……”

这是首粤语歌,夏行止一时分辨不出内容,只是觉得周沫的样子好似遭逢世界末日,直到歌声渐止,她已经哭出了声,弯下腰趴在他身上,眼泪从他的领口顺了进去。

“夏行止,我喜欢你。”

周沫的力量突然变的巨大,有种奋不顾身的蛮力,夏行止几乎制止不了她接下来的动作,也不愿意制止。

夏行止觉出了周沫的古怪,想问个清楚,却碍于身体上四处燃起的火种而下气不接下气,理智逐渐远离他的脑海,他眯着眼望着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女人,心脏仿佛要跳月兑而出。

他们就像是在迷宫中你追我逐的两个瞎子,他总以为她是唾手可及的,却又在下一瞬间被遥遥推开,就像她也总以为爱情和婚姻可以两全,她要结婚就必须嫁一个自己爱也爱自己的男人,却又乐极生悲的发现,“两全”这两个字才是最难两全的。

周沫的双手放开了夏行止的衣服,胡乱模上自己的脖子,用力一拽,扯掉了一条链子,攥在手里的触感膈的她爱情线一阵生疼,那是她的婚戒,被她谎称不慎丢失的婚戒。

夏行止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只觉得眼前光亮一闪,那条链子便追随着一个东西在空中划过抛物线,落向周沫身后的柜子边的角落里。

他无暇细究,双眼纠缠着周沫颈子边的红痕上,伸手去抚,被她抓着手腕拉下。

“夏行止,我遗弃了婚姻,选择你的身体,你是不是很高兴?”

夏行止不懂她话里的含义,也分不清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嫁给我,不就都有了么?”

周沫一阵“咯咯”笑:“对,嫁给你什么都有了,就是这里疼的受不了……”她拉起夏行止的手贴在自己胸口,那里滚热的几乎要沸腾。

爱情需要碰运气,爱情需要奇迹,爱情需要马不停蹄的忧伤,爱情需要愤世嫉俗的挑剔。享受爱情时,世界是灰色的,自己和心上人是彩色的,好似唯有自己活在阳光下,所有人都只是在庸碌无为的四处奔波;失去爱情时,世界是彩色的,自己和心上人是灰色的,好似唯有自己蛰伏于阴天,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碍眼的笑容,说着欺世盗名的安慰,那时,便只是冷。

而周沫就沉浸在这样的彩色和灰色交织的复杂色彩中,冷冷热热,浮浮沉沉,她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是爱夏行止多一些,还是更爱自己多一些,是爱他们的爱情多一些,还是更爱这样求而不得的折磨多一些。

彼时,她以为自己是遇到爱情眷顾的幸运儿,彼时,又沦为爱而不遂的糊涂蛋,就像她总弄不清楚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渴望将来,却要苦苦纠缠过去一样,同样的,她更搞不明白为什么她能一边爱着夏行止,一边因他的不爱而残忍的要拦腰截断自己的爱。

周沫绝望的哭出声,此时已经喧宾夺主翻身而上的夏行止,还以为她是因为身体的痛而哭。

他轻声哄道:“别哭。”

周沫看向夏行止,眼神仿佛穿过他望向别处,尤为空洞:“原来这么疼。”一手还捂在胸口:“不一样的疼。”

粗重起伏的呼吸声响在耳边,夏行止抹去她的眼泪:“沫沫,你还是回来了。我就在你的身体里,你就在我的心里。”

隔壁突然想起两口子的打骂声,进展激烈,男人粗口大骂女人的无耻,女人哭天抢地的指责男人的不忠。

然而夏行止却听不进去任何声音,他的世界徒留一片温暖的光明,身体的感官正带他奔赴天堂,没有什么比现在这个时刻更令这个男人激动,就像是一直苦苦盼望却得不到的珍宝突然落在手心里一般的不真实,他高兴且畅快,除了身体上的动作,已经找不到更加的发泄渠道表达他的喜悦。

宣泄,只有宣泄。

大战方歇,夏行止将周沫圈入怀里:“沫沫,咱们再来一次,过几天咱们再把爸妈、朋友请来北京,咱们再去一次民政局,你要西式的婚礼,你要去欧洲度蜜月,我全都应你,只要你每晚都睡在我身边,好么?”

只要你每晚都睡在我身边,好么?

周沫没有回答,她闭着眼,眼角残留着泪痕,早已陷入梦境,梦里也有个男人再说这同样的话,她欣喜又苦涩的勾起嘴角,含糊的应道:“嗯。”

他在现实里圆梦,她却在梦境里找到失落的大陆,他们各自找到自己最向往的得到幸福的方式,在这一瞬间来说,双方都是圆满的。只是这种圆满就像是两道越过千山万水好不容易交错而过的单行道,瞬间的融合迸射出火花,然而火化之后又各自走向天各一方,春梦无痕。

那晚过后,夏行止一个人躺在床上,周沫不知去向,只有桌上的一张字条透露了行藏:“昨晚我喝多了,所以你不用负责。我今天约了公司面试,很晚才回来,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有钱,麻烦你帮我把床下的衣服和床单送去洗衣房。”

周沫流露在字里行间的语气,和他们分手的这五个月来的每一天并无不同,可是在经过昨夜的风疾雨促后,她怎能云淡风轻?

床单上的痕迹可以洗掉,那心里的呢,身体里的呢?

夏行止反复看了几遍,心里五味杂陈,好像才刚饱餐一顿自助餐,又挨了一顿揍而悉数吐了精光的懊恼。

……

自回忆里苏醒,夏行止第三次拿起手机看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半。

他出了一身的汗,起身到浴室里冲凉,试图依赖冷水将焦躁扫空,可是身体上的冰冷却难以入侵心里的灼热,好像周沫那天晚上的眼泪,一并流进了他的心里。

走出浴室后,夏行止打开电视机,按在节目切换键上的拇指毫无意识的反复运动,双眼无神,盯着屏幕,直到一手熟悉的曲子路过耳边,拇指一顿,连忙将才刚越过的频道折了回去。

“期望你找到更好,我亦再没有为你舍弃周遭野草,成熟了学会分手也不算糟,明白你的爱得不到更好,宁愿你我不拖不欠,再各自拥抱,谈论爱也许不要任何被告,这种幸福圈套,无论笑无论喊,同样也许不需要因爱殉道……”

这是周沫哼唱的那首歌,电视上清晰的打出它的名字,《各行各路》。

“今晚过后,咱们各行各路。”

只听“碰”的一声,夏行止已经抄起遥控器扔向电视。

周沫,她要各行各路?!她以为睡过了就算了,凭什么?负责,要不他负责,要不她负责。这年头,谁也别再说什么男人无耻,说男人玩弄女人,在这回事上,有本事玩弄男人的女人同样多的是。

夏行止在心里咒骂着周沫,咬牙切齿的拨打着周沫的电话,这才发现那边的彩铃竟然也换成了《各行各路》,半分多钟后,电话被切断,再打过去后,便成了关机状态。

夏行止在屋里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最后被地上的毛巾绊了个跟头,“咚”的一头磕在电视机柜前,痛的一阵龇牙咧嘴。

然而也因为疼痛,唤回了他的清醒,跌坐在地上闷头想了好一会儿,他又拨通了此时正在广州的一个哥们儿老房的电话。

老房显然刚从梦中苏醒,口气很臭:“有事?”

“有,大事。”夏行止扒拉着头发,喘着粗气:“你得帮我。”

“又是因为周沫?”

“对,就是她!她把我睡了,就想拍拍走人,你说,有这么便宜的事么!”

老房一呛:“睡……你俩睡觉了?”

“废话,你和你老婆不睡觉啊?”

“那怎么同,那是我老婆,你俩撑死了算是同居蜜友。”

夏行止被这话噎个正着,顿了一秒:“她本来也快是我老婆了!你他妈的别泼我冷水!是兄弟的,就出来陪我喝一杯。你要是不来,我就把你结婚前睡过几个小姑娘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你老婆!”

一个多小时后,遭受威胁的老房趿拉着鞋走进夏行止居住酒店附近的饭馆里,拉开椅子坐下时,弄出很大的声响。

“你干什么,你再生气能有我生气么?到嘴边的鸭子都飞了。”夏行止脸色通红,显然已经喝过了一巡。

“你俩不是都睡了么,那就是吃进肚子里的鸭子。”老房一大口咽下半杯啤酒,喘了口气,说:“不是我说,你们家那位的脾气,确实不好哄,早就劝你了,找媳妇不能找那样的,好歹要找个省心的,你看我老婆,再看你家周沫。”

“去去去,少废话,快给我想想,回去怎么把人追回来。”

“还追啊?还真没见你这么低声下气过。”老房喝掉后半杯酒,又斟满了酒杯,撑着头想了一会儿,脸色犹疑:“其实我一直没问你,到底你俩怎么就分了,登记的前一天,我们哥几个儿还特意赶过去给你庆祝,坐飞机的坐飞机,坐火车的坐火车,连觉都没睡就喝上了,大家伙儿都等着第二天晚上闹洞房呢,结果没想到,新娘子倒跑了!”

夏行止一拍桌子:“说的是啊,谁知道她犯什么神经!”

“等等!你等等!”老房见夏行止急得跳脚,连忙安抚,然后拍了拍脑门,突然问道:“你先说说,跟我们出来喝酒前,你俩吵架没有?”

“没吵架,她还叫我喝得痛快点,只要登记别迟到就行。”

“哦,那就不是因为喝酒……”老房神色一凝,迟疑了半响,支支吾吾:“你还记不记得后来喝完酒,你才发现手机不小心拨出去过,好像就是你老婆的号?”

“那怎么了?”

“是没怎么,只是有个事,不知道和这事有没有关系……”

夏行止见老房神色谨慎,心里漏跳了一拍:“说,什么事?”

“嗯……就是那天晚上你喝多了,我们几个起哄问你干嘛这么早结婚,还逗你说周沫那姑娘不是省油的灯,问你干嘛非把整个人都搭进去……然……然后,你就说你也不想早婚,可是周沫不让你碰她,要是不结婚……就……就得不到……”

“咣当”一声,老房的话被当空截断,夏行止手里的杯子已经应声落地,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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