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禄东赞连胜三试,大出风头。各国使臣再次相遇时,气氛明显带着些火药味儿。
次丹巴珠扬着下巴,摆出一副谁也别与我争的架势。
禄东赞看着直摇头,低声:“即使最后的赢家是我们。也不该摆出这么一副面孔给别人看。中原讲究谦虚有礼,莫要让人赢了还在背后骂我们无礼。”
次丹巴珠脸上一红,怔怔想了会,亦低声:“大相说得没错,应当如此。是小臣失礼了。”
“你也不必自责,接下来还有三试。我们都要尽心才好。”禄东赞摇头笑,目光里尽是热切,“一定要赢”
次丹巴珠垂眸想了想,点头微笑:“对,大相所言极是。更何况任城公主……”
禄东赞挑眉,“走吧莫要再说了。”
次丹巴珠敛了嘻笑的神色,紧随着他走进大殿。
“今天的比试是一根松木。朕让人将这松木锯成一百段,请使臣们分辨一下哪是根、哪是梢?限时今晚之前给出这第四试的答案。”李世民兴致勃勃地说道。
他对李昔想出来的六道题非常感兴趣。若不是他已经看过了答案,还真想亲自去试着解开这些题。
“臣等遵旨。”使臣们领了试题退下。各自想着法子。
天竺国的使臣原以为按松木的年轮看根梢。却发现被锯的松木年轮大小都是一致的,这真是让他犯了难。
而大食,仲格萨尔、霍尔王的使臣则是聚在了一起办法。几人围着松木打转,低声嘀咕着。
次丹巴珠此时也陷入了沉思:单从外表上看,是无法分辨出来的,这可如此是好?方才还在笑话别人,这下可轮到自己犯难了。
禄东赞拍了拍他的肩膀,“还记得当年我们是怎么运木材到逻些城的吗?”。
次丹巴珠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拍着头,大叫道:“对啊,我怎么就忘记了这事儿。大相,这松木就交给我吧。”
禄东赞笑着点头。
不一会儿,次丹巴珠就喊来不少壮丁,将地上的松木装运到马车上,不顾身后四国使臣的阻拦,往曲江边上去了。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不知道这个吐蕃人又在搞什么鬼?走,我们也跟过去看看。”
……
四国使臣各自上了马车,跟了上去。
李昔看着,浩浩荡荡地人群不由得轻轻叹息:“看来吐蕃又要赢了。四国使臣跟着去也好,免得我又费一番唇舌去解释。我回去睡午觉了,这里就交给你看着了……”
李治扬着脸只顾着看热闹,听李昔要走,也没多加在意,只略点点头,“你去吧,若有了答案,我会回禀父皇的。”
回殿的路上,毫不意外地遇到了禄东赞。
“还有两题。我就会完成赞普给我的任务了。”禄东赞说得很是轻松。
李昔笑,不以为然:“别太自信了,剩下的两题会更难。”
“难也不怕,”禄东赞低眸瞧她,勾唇笑时,幽深的眸底颜色变幻万端,“再难,我也不会放弃的。”
李昔悄悄地翻了一记白眼,就要与他错身而过。
只听得他又道:“一片自由的天空,广阔的土地。毫无束缚的生活。你会舍弃这些继续呆在这座金色牢笼里吗?昔儿,你并不适合这里。”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昔怔在原地……
到了晚上,李治已派人传话,吐蕃赢了此次比赛。
四国使臣这次也输得心服口服。原来,次丹巴珠将所有的松木都投进了江中。木头根部略重的便沉入水中,而树梢那边较轻的却浮在水面,木头的根梢显而易见。
当晚,李世民设宴请各国使臣。明堂高烛,灯火辉煌。几名身着粉红色纱裙的侍女各自坐在使臣身边布菜斟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各人的脸上都已是七八分的醉意。
这时,只听李世民笑道:“朕的第五道试题,便是让使臣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不走错房。朕会派人在后面跟着记录。”
使臣们一听,酒立刻醒了大半,也顾不上什么礼仪。都摇摇晃晃地起身,往自己的住处奔去。有的人,没走上几步便醉倒在地,也有的根本就走错了方向,直奔了皇帝的后宫而去,吓得内侍连忙搀回来。
禄东赞的脸上也有着几分醉意,皇帝赐酒哪有不喝之理。他看了一眼,已经醉卧在桌案上的次丹巴珠,想要指望他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
他踉跄地站起身来,叫内侍取了一只火把。扶着路上的树杆,一路走走停停地,竟然真的走回到自己的住处。
内侍跟着他到了住处,亲自扶了他进去。便返身跑去告之李世民。
李世民自从第三试题开始就已经关注禄东赞。象他这样心思缜密,胸有城府的人,倒真是少见。李世民一向惜才爱才,怎能不对他感兴趣。听到内侍的汇报,他挥挥手,将内侍退下。
一个人坐在龙案后,陷入沉思。这个禄东赞还真是不简单。好象知道考题一般,在来赴宴前在树上都做了标记。真真是谨慎得很,李世民想到这儿,不禁低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种畅然。
第二日,各国使臣齐聚在殿内等着最后一试。其实最后的赢家已经分出来,但各国使臣也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情来对待最后一题。若吐蕃一众能将最后一题答对,那便是六试全中,其中的荣光自是不必再讲。
李世民道:“曲江边上风光秀丽,今天的最后一题便设在那里。”
众人听后,便坐上马车往江边驶去。
宫门外停着的马车华丽富贵,双马骊驾。车旁,除次丹巴珠之外还站着一手持长鞭的灰衣车夫。
“大相,她……”次丹巴珠犹豫着,叫住禄东赞。
禄东赞瞥了一眼车夫:“她上来。你去赶马车。”
次丹巴珠眸色茫然:“我来?可我又不认识路。”
“若不认识路,就跟在大食国的车后。”
禄东赞吩咐道,也不再言,只打开车厢门扶着那车夫入内,随后他也跃上来。刚坐稳,他又掀开车帘嘱咐次丹巴珠:“驾车无须太急,她身子不好,禁不住颠簸劳顿。”
次丹巴珠一顿,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扯着嗓门道:“放心吧”
这车夫便是李昔所扮。听他顾念自己,脸烧得厉害,忙拉回他,抬手放下车帘,关了车厢门。匆匆一瞥间,只见次丹巴珠忍俊不禁的笑颜。
须臾,次丹巴珠在车外又讨好道:“既是身子不好,臣定会选平坦的大路行驶,少走山路小路,大相放心,臣一定会找到曲江边上的那处宫殿的。”
禄东赞轻轻一笑:“做得好,便赏”
“是,臣谢大相的赏。”次丹巴珠的应声里笑意隐隐。
车厢内李昔又羞又气,咬咬唇,侧身背对着他。
禄东赞也不再言语,只抱住她躺入一旁长塌,长塌柔软,铺毡是丝滑清凉绸缎。他弯腰在她身上盖了条薄毯,抿唇笑了笑,而后便撩了长袍,坐去一旁看书了。
车子摇晃起来,撵轮的轱辘声慢慢响起。
李昔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伸手拉拉禄东赞的衣裳,有些不安:“你都不问我为什么扮成车夫来寻你?不问问我寻你所为何事?”
“你的问题就是多,以后你若跟着我,便再不准那样辛苦,”禄东赞打断的话,揉揉眉,放下书垂手握住她的指尖,解释道,“其实今**能过来,不就已经说明问题了嘛。我又何必再去问,反而多此一举。”他勾唇,笑意一瞬诡谲莫测,“若我问你最后一题的答案,你定是不会说的。有了上次的教训,总要学乖才行。”
李昔看着他,心中自有思量。她此次前来,是想再与他谈谈。自由的生活谁不向往,李昔也不例外。但若出了宫城,再进一个鸟笼又有何意义?
“若我肯助你得到最后一题的答案呢?”李昔轻声问。
禄东赞微微挑眉,略一颔首,语意含糊:“你想要什么?”一言带过,他看向李昔,掖了掖薄毯,又道:“即使过不了今天这一试,吐蕃也是五胜,迎娶文城公主的胜算仍是很大,望你明白。”
李昔点点头,柔声:“我懂。”
“嗯,难得你如此温顺。”他笑笑,道,“你在这里好好休息,诸事我自有打算。放心。”
李昔缓缓摇了摇头,心中掂量片刻,忽然出声问他:“若能六胜岂不是固若金汤。第六题,只有我才能帮你。”
他闻言眸亮,看着她,但笑不语。
“只是我若帮了你,希望你能按你之前的话去做,”李昔侧首,自他掌中收回手指,弯唇浅笑,闭上了眼,声音看似无比悠然随意,“我嫁你。待出了长安城,我便是自由的人。你看如何?”
“昔儿……”禄东赞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靠近过来,渐渐地,有温软的鼻息扑在她的脸上,言词不掩赞赏,感慨着,“我若舍不得,又该如何?”
李昔睁眸,浅笑依依:“你会舍得的。”
他的唇落在了她的额角,嘴里轻轻叹道:“这样的你,让人何止喜欢?”语罢不说,他凝了眼眸紧紧望住了她的眼睛,炫然夺目的光芒一抹抹划过那逐渐深邃暗沉下去的眸子,耀得她微微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