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千秋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群芳会

作者 : 霜冷华月

浣花楼第三座彩楼有了主人的消息一夜之间就传遍了长安所有的高门大院。

乔巧巧忙死了,谁都知道浣花楼的彩楼等闲是进不得的,先前两个彩楼里的女子,无一不是人间绝色,这第三个,又有谁不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倾国倾城的美人,竟然能被那个眼光出了名苛刻的乔二娘看进了眼里,捧进了彩楼?

偏偏乔巧巧就非要将这第三个人藏得严严实实,别说是千金买一笑,就算是万两黄金堆上去,也只不过是换回来乔家二娘巧笑嫣然的一句:急什么。

一转眼就是冬去春来,绿柳拂堤。

浣花楼的乔二娘终于是肯将自己牢牢捂了小半年的美人儿亮出来了。

日子却是四月廿三的群芳会。

说是群芳会,其实也不过就是这长安城里,各家青楼合力搞的的一个噱头,每一家选三个自家里颜色最好,才情最佳的姑娘,去争那一个长安第一花魁的名声,往年的群芳会,浣花楼是向来不去的,今年,却是早早就放出了风儿。

只说是乔二娘家第三座彩楼的主人,要借着这群芳会亮个相儿,让大家先饱了眼福,就要拍第一夜了。

于是今年的群芳会,还没等开始,就已经让浣花楼占尽了风头。

只把那旁的青楼里掌事的妈妈们,恨的牙根子都是痒的。

柳花开过,杨絮飞过,桃儿杏儿一路从三月里芬芳到四月底,温软甜腻的香气随着风浸透了长安城的里里外外,而今年的群芳会,依旧是定在长安城郊,喜王爷的别院里。

谁都知道,喜王爷好美人,爱风雅,这等既赏美人,又显风雅的事情,怎么会少了喜王爷的份儿。

四月廿三,风轻云淡,喜王爷的别院四门大开,时不时就有一顶两顶的小轿颤悠悠的被抬进门去,而这长安城里里外外的风流才子们,更是流水样络绎不绝的往里进,有那相熟的在门口碰上了,少不得还要笑着寒暄一阵儿,一眼看去,煞是热闹。

别院里老早的就扎起了彩棚,里边一条条一匹匹的垂着纱挂着绡,却是给各家的花魁预备下的单间儿。

一顶顶二人或四人的小轿晃悠悠的到了,就直接抬进各自的彩棚里。

这群芳会却是要从下午直品到晚上的,上午不过是给姑娘们准备的时间,所以有的轿子就来的特别晚。

浣花楼那三顶轿子,过了午时才晃悠悠的到了喜王爷的门前。

一式的八人大轿,红漆的轿杆上,满满的是团团雕出的牡丹,走得近了,却竟然是雕漆的杆子一根根却都有女子的小臂一样粗。

三顶软轿一模一样,织锦缎围出的轿身轿顶,尖儿上明晃晃镶着颗小孩子拳头那么大的五色琉璃球,四个角儿上挂的是翡翠八宝填金丝大坠角,一颤一晃的把明亮的阳光都反进了人的眼里去。顶边儿一抹珍珠色,细看去,竟然是真个缀满了小指尖大的莹白珍珠,这一圈儿下来,怕不有个百十颗?

帘子边儿上,密密的串着艳红的珊瑚珠子,媚而不俗。

三顶轿子一到,乱糟糟的场子里,瞬间就静了,静的落针可闻。

轿夫们就这样目不斜视,大摇大摆的,将自家的软轿抬在了彩棚前,却没有抬进去。

于是人就呼啦啦的涌过去,这浣花楼的三位彩楼楼主,莫不是要当众下轿?

若真的是那样,不抢个好位置一饱眼福,又怎么对得起自己。

就连别家的婆子妈妈们,都抱着“倒要看看这轿子里是何等的绝色”的心情,跟着一众男人往前挤。

谁知道,这轿子停了,却不见里边的人出来,却有那一票跟在轿后的丫鬟婆子匆匆忙忙的赶上来,一边推挤着这些涌过来的人,一边手脚利落的支起了竿子,然后就是一匹匹的锦缎铺散开来,整幅的绉纱四个人扯了,迎风抖散,一扬手便扣在架好的竿子架子上,没一会儿,竟然就将轿子到彩棚的路上,用整匹的锦缎和全幅的绉纱彩绡搭成了一个障子,生生隔绝了所有人探询的眼光。

待到这些丫鬟婆子忙乱过了,跟着轿夫们一个个退到一边去,才听见障子里边,有小丫头脆生生的嗓音说:

“锦缎绣障已成,请姑娘们下轿落足——”

三顶轿子依次撩起挡的严实的帘子,珊瑚珠子互相碰撞着响出一片细碎声响,然后就是有人娇慵的呵气,有轻软的脚步声在那屏障里渐渐响起来。

“妹妹,可是轿子坐的乏了?”软糯的江南调子,带着说不出的温柔,像是三月里第一场带着花香的熏风,直让外边竖着耳朵的人险些都醉了去。

“骨头都硌得散了,回去倒是要跟二娘讲讲,再加几个软垫才好。”这一个的声音,却是明丽的,让人想起初夏清爽明朗的天空被树叶筛的细碎的落进人的心里,又像是盛夏里,偶然从水面上拂过来的,沁凉的风,若说是让人闻之便心旷神怡也不为过。

于是就有那有幸进得过彩楼的人,刻意将声音放高了与人炫耀,说的却是那两个说话的女子的事儿。

原来这三座彩楼,是团团的围着乔巧巧的竹楼建的,取的是个首尾相接,不分先后的意思,平日里,也不过就是用左,右,后楼加以区分。

声音软糯的,是左楼的楼主,柳依依。

声音明丽的,却是右楼楼主,曲悠然。

而那一直都不曾做声的,想来就该是彩楼中最后一位主人,后楼楼主,碧水瑶。

从轿子到彩棚,十数步而已,众人听着那脚步声慢慢走进彩棚去,将进未进的时候,却听见障子里传出一个女子娇软的声音,懒懒的说——

“这障子外边儿,却是要吵死了人了。”

无法形容,只知道这原本或大声,或低语的人群,一瞬间就全没了声音。

然后有几声低低的申吟从人群里传出来,竟然是压不住的情动,有人低着头,用手里折扇挡了脸,面红耳赤的钻出去,寻着了小厮去问哪里有可供换衣的空房。

只一句话,竟然就有人捺不住,泄了阳去

乔巧巧的金顶小轿到的时候,正赶上碧水瑶话音刚落,有人面红耳赤撇着腿满处找房换衣的当儿,她撩着轿帘看那些平时自命风流的所谓才子慌慌张张别别扭扭的样子,冷冷笑一声,自又舒舒服服的倚回去靠了打着盹。

自从碧水瑶来了之后,瀛长川就不知犯了什么邪,一定要每天在她口里抹进几滴血去,还必定是自他心口或指尖刺出来的血。

乔巧巧问过几次,不见那人说,便也就罢了,只是觉得自己精神渐渐好起来,夜里,睡得也实在了些,得了好处,她也就不在乎自己口里的,究竟是血还是水。

既然瀛长川愿意,她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小轿微微一顿,已经停在了障子里,轿夫弓身退了出去,另有小丫头进来,隔着轿帘唤道:“有请二娘下轿。”

三个娇滴滴的美人早就倚在彩棚的门口向着这边笑,乔巧巧一踏出轿子就觉得自己简直要被闪了眼。

这三个人,站在一起,是想要了谁的命么?

“你们还是把脸遮起来罢,简直祸害。”她举起袖子挡着眼,叹息。

若是有人美到连同为女子的人都觉得消受不起,那便真不是一件好事,放出去了,只怕是要亡国灭族的。

三个女子低低的笑着,各自去彩棚里寻了个帷帽带着,互相看一看,又觉得好笑,彼此咭咭咯咯的又笑过一阵才算完。

乔巧巧等她们都遮好了脸,才叹着气走进去。

“你们都做了什么了,我一来,就看见些人面红耳赤的撇着腿满院里找空屋,嗯?”她懒懒的半伏在彩棚里的软垫上,一双眼猫一样半睁半闭的眯着。

“还能有什么,可不关我和依依的事儿,是水瑶她开口说话了。”曲悠然掩着嘴笑。

“只是说话?”乔巧巧眼珠一翻,她可不觉得碧水瑶随便说句话就能造成那么神奇的效果,要真的是听见她声音都会泄了的话,那瀛长川不早就成人干了。

“那些人太吵,我用了点媚术,给他们点教训。”碧水瑶懒在一边的椅子上,半个身子都趴上了桌,帷帽被她顶在头顶的发髻上挂着,晃晃悠悠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

这句话说出来,就没有方才那种惊心动魄的挑情味道在里边,只不过就是带一点醇厚的沙哑在喉咙深处,碧水瑶的声音,并不是柔媚的,却别有一番诱人的滋味儿。

“我就知道,”乔巧巧揉着额头,“就不能少惹点麻烦。”

碧水瑶低低笑一声,半支起身子侧转了头看向乔巧巧:“二娘,你若是怕我惹麻烦,就不该让我来这群芳会。”

曲悠然和柳依依互看一眼,一块儿笑起来,附和道:“是呀是呀,水瑶说得对极,若是怕麻烦,就不该让我们出来这种地方。”

乔巧巧愣一下,自己也笑起来,摇一摇手,笑着说:“可不是,我又糊涂了,你们出来了,只消站在那里,就已经是天大的麻烦,我又何必去计较你们有没有说话。”

日头已经渐渐向西走过去,等到太阳偏一些,阳光不那么烈的时候,这一年一度的群芳会,便要正式在这喜王爷的别院里,唱一出脂粉飘香,艳色满园的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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