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千秋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虞美人

作者 : 霜冷华月

第一百一十九章虞美人

“嗯……嗯……?我想想……”正无赖的在他胸口轻咬着的万花弟子笑的一脸欠揍。

这什么话,翎沧瞪着那个跟他嬉皮笑脸的家伙,忽然就把他往上搂一搂,咬牙切齿的问:“你好不好有一点正经……嗯……”

话说到尾巴上,却转了声软软的申吟,他瞬间就红透了脸,紧抿着嘴唇瞪着箜篌,恨不得咬他一口。

“我很正经啦。”箜篌依旧是一副怠懒模样,凤眼里却挑着些桃花一样的媚,“你不是一直惦记着我到底在你颈背上纹了什么嘛,不这样,你怎么看得见啊?”

“有什么纹刺是要……要……才看得见。”本来是想斥他的,没奈何身子软了,连声音都跟着软的没有半分凌厉,说是斥责,还不如说是半撒娇的抱怨。

“我给你纹的这种就是啊。”箜篌“哧哧”的笑起来,随即一把撩开床帐,从床头矮凳上模起一根木簪咬在嘴里,一手把翎沧拉起来坐着,动作麻利的拢一拢他披散的黑发,随手草草拧成个发髻,用木簪别住。

“你干什么?”翎沧忽然被箜篌一把拽起来,直贴进面前身形纤细的万花怀里去,浅淡的莲香一瞬间就充盈在鼻端,清浅勾人。

抱着面前的人舍不得放开,在颈窝里蹭一蹭,又深深吸口气才肯分开点距离,手却还牢牢的困着他身子不肯松了,只是把下巴半搭在他肩上问:“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要……要那个?又拉我起来做什么?

“给你看纹刺,大概可以看得见了,”箜篌手指在他颈背轻轻划过,声音里带着笑,“你身子……都热得发烫了。”

“还不是你闹得。”翎沧一边咕哝,一边接过箜篌递给他的一面铜镜放在面前,他颈后,是箜篌帮他举着的另一面铜镜……

近午的阳光明晃晃的照在蜜色肌肤上,映在铜镜里的景象也就分外的清晰,翎沧定睛看去,自己颈背上那是……?

“花……?”他不可置信的轻声问,“你竟然给我纹了朵花?!”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箜篌搂着翎沧颈子,细长的手指轻轻的触模着他颈背上宛如薄绸的花瓣。

“球。”翎沧老老实实的回答。

他真的以为箜篌是在他后颈纹了个舞狮子用的绣球……

“我纹个球干啥。”箜篌好笑的说。

镜子里艳红艳红的花朵正在阳光下逐渐褪去了颜色,从一开始的灼灼如火,变成了带着玫红的胭脂色,然后,还在逐渐的消褪……

“这……”翎沧诧异的看着自己后颈上那一大朵红的烈烈灼人的牡丹正从皮肤上逐渐消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牡丹怎么还会没?”

“不是牡丹啊,怎么会是牡丹?”箜篌也是诧异,望了他一眼却明显听错了重点。

“不是牡丹是什么?”这样硕大如薄绢却重重叠叠的花瓣,不是牡丹,还能是什么?

“虞美人,我不是王,你亦不是后,我为什么要给你纹牡丹。”箜篌狡黠的笑笑,“你是我的虞美人,艳丽,带一点小小的毒,过多,则上瘾,适量,可提神镇痛,无论哪一样,都让人逐渐的……欲罢不能。”

没说的,是你在我心里,也如同虞美人一样细致到经不起一丝磕碰,不是看扁了你的力量,而是,不舍。

铜镜里映出来的那一片蜜色肌肤上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阳光温柔的在上面暖暖的泛起一层柔光,却再也看不到方才那一朵红的烈烈灼人的大朵重瓣虞美人,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了无痕迹的幻梦,梦醒,则万物成空。

翎沧揉揉眼睛,再看,自己后颈上,依旧是一片光滑无痕的蜜色肌肤,不要说那一大朵张扬到嚣张的红花,就连一丝红痕都看不出。

“这是怎么回事?”他望着铜镜里的景象,反手去自己后颈模索,铜镜里那一片光滑的肌肤上就多了一只乱拂的手,却依旧没有那红花的踪迹。

“因为你身子已经凉下来了嘛。”箜篌很无辜的放下举着铜镜的手臂,甩一甩,举久了有点酸。

翎沧手中的镜子里瞬间就只剩了他身后的床帐。

“这是怎么回事?”他随手把铜镜放在枕边,又拿了箜篌手里的一并放了过去,“刚才明明看见那么大一朵,虞美人?”

“嗯,是啊,好看吧。”箜篌笑的眉眼弯弯,像是一个急于讨赏的孩子一样巴巴的看着翎沧,只差没把“夸我啊,快夸我啊”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翎沧无语的瞪着面前这个月兑线到人神共愤的家伙,咬着牙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好……看。”

“嘿嘿嘿,我现在画画比以前好多了的。”箜篌沾沾自喜的跟翎沧得瑟。

“但是,我想知道的是,它为什么会消、失、不、见!”翎沧咬牙切齿的掐着箜篌的脖子问,最后几个字已经是一字一顿了。

你到底还要忽视我的问题多久!?

“不消失的话,不是人人都看得见了?”箜篌眨巴眨巴眼睛,理直气壮的反问。

你到底有没有听明白我问的话重点是什么啊!啊!

翎沧恨不得一把掐死他。

“我问的是,为、什、么!”深呼吸,深呼吸,不能掐死这货,以后还要跟他过一辈子的,擦!我他**真的要跟这个二货过一辈子吗!

我脑袋被驴踢了?!

……算了,就当被驴踢了吧,自打碰上这个家伙以后,好像都不是被不被驴踢的事了,是被驴踢了多少次的事……悲剧啊……

箜篌好奇的看着翎沧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从怒火冲天,到无语无言……到……认命?沮丧?蔫?

反正翎沧是连肩膀都垮下来了,此刻正捂着脸从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悔不当初的意思,看起来恨不得一头撞死的样子。

“你,你没事吧?”箜篌俯身过去轻轻抬起翎沧下巴。

“没事……别搭理我……”让我死了算了……

“呃……”你看起来哪像没事的样子啊。

“箜篌,你到底有没有听明白我问你的是啥?”翎沧放下手,深深吸了口气,决定作最后一次努力,再不成功……再不成功……那就不成功吧,看看面前这个晒着太阳白皙到近乎透明的鲛人,他忽然就觉得心底里从某一个地方暖了起来,那些事情,知道和不知道能有多大关系呢?他不是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吗,这就够了。

“呃?”箜篌愣愣的看着翎沧,他怎么好像突然就在一瞬间平和了下来?

“我说,我想知道,那朵花为什么会从我后颈上消失。”翎沧伸手抚过箜篌脸颊,温声问。

“因为你的体温已经降下来了,我用的颜料里有鲛血的成分,所以它会很容易的溶进你身子跟原来的鲛血融合,从而将朱砂包裹着沉在皮肤底层,如果体温升高,那么被包裹在纹刺进去的血液里的朱砂就会随着血脉旺盛而逐渐浮上来,透出红色,体温降低的话,当然就消失了。”箜篌挪蹭一下,很无辜的解释,“所以刚才我才要挑起你的啊……要不你怎么会热起来。”

“就跟人生气的时候,伤疤会泛红一样?”翎沧问。

“嗯,可惜,我弄不掉它,这个伤,太过惨烈。”箜篌心疼的抚上翎沧左肩的弩伤,他无论如何都忘不掉自己在揭开他伤口上那一层貌似结痂的痂皮后所看到的一切,脓血混着碎肉和骨碴绞在新生又腐烂的女敕肉里,令那个伤口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从来就没有愈合过的狰狞血洞,好在只是溃烂,没有生出那些满处蠕动着爬行的蛆虫,不然,他真的不敢保证自己当时会不会直接在伤口里倒下所有药酒。

就是这样,在用银刀一点点帮他剔除腐肉的时候,浓烈的异味和银刀剜起腐肉的触感都依旧让他一阵阵作呕,可是这个人,就能倔强到带着这么一个穿透他肩膀的伤口,领着军队,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给自己掘一个坟墓,宁死无生。

“你当时,究竟是绝望到了什么样的地步……”不自觉的,箜篌竟然把这句话喃喃的问出来。

“北望长安,千山雪稠……”翎沧微闭着眼,感受着箜篌修长的指头一点点的在他肩头伤疤上抚模,轻轻的,像是怕触痛了他。

“那是什么样的心情?我……从不知道。”也无从得知。

“……心如死灰。”轻轻捉起箜篌一只手贴在自己心口,翎沧慢慢的说,“这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块在三九天里冻过一夜的生铁,又像是被冻在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里,冷到不会痛。”

“你那么爱他。”箜篌微叹,自己是不是做错了,硬是把一心求死的翎沧从黄泉路上拉了回来,却从没有想过,他到底,还想不想活。

“也许吧……”翎沧的眼里浮上一层迷惘,“我只是觉得,那个人……太孤单了。”所以当初,拼尽一切也想让他的眼睛里,不再有那一层哭不出来的泪光。

却没想到……连十七姐的命都赔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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