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千秋 正文 第十章 月下温泉

作者 : 霜冷华月

箜篌喝醉了。

翎沧在夕阳下挽过最后一朵枪花,回头看见的就是半趴在窗棂上的箜篌。

“你……无碍……?”箜篌把下巴垫在窗棂上,略眯着眼问。

“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翎沧甩甩左臂,移了下位置,挡住直射在箜篌脸上的阳光。

“真好……”箜篌眨眨眼,笑了。

“喂,你没事吧?”翎沧过来弯了腰问。

这家伙不知从哪掰了十几个莲蓬,两葫芦猴儿酒,就坐在窗边吃着莲子喝了一下午的酒。现在神色迷离,两颊嫣红。

“你醉了。”翎沧有点担忧。

“没有,”箜篌依旧在笑,精致的眉眼带着一层薄薄的醉意,玉一样的肌肤泛着浅淡的红,“我偷的猴儿酒,好喝得很。”

“你醉了。”翎沧皱眉,随手拖过窗下竹椅坐下,隔着窗棂与他平视。

夕阳下,万花弟子微垂了眼笑着,嘴唇被酒意熏染的艳红,金色的阳光在黑发上跳月兑出一层蒙蒙的光晕。

“没。”箜篌随手捻起盅子抿了一口,丢一颗莲子进嘴里咬,过一会吐出女敕女敕的莲子壳儿。

“新鲜的莲子,吃么?”一个莲蓬递过来。

“……”翎沧叹口气,接过,“这么吃莲子,你不苦吗?”。

连莲心都嚼了吞下去,这人难道没有味觉?

“苦?”箜篌低低笑了,自言自语的说,“吃在嘴里怎么会苦,看得吃不得才是苦在心里。”

翎沧诧异的看他一眼,低头扣出几颗莲子剥了,又剔去莲心放进箜篌口中。

箜篌竟一口咬住他指尖。

“?”翎沧想抽回手,又怕动作过大伤了面前醉猫,只得尴尬的哄他,“放开……听话,我再给你剥就是了。”

“不,”箜篌抿下嘴,han住翎沧指尖轻舌忝,“燕翎沧,我不会放开你。”

这是什么话,你还要咬一辈子怎么着。

翎沧无奈,人喝醉了果然不能讲道理,被他han住的指尖上传来一阵阵轻微的舌忝舐感,湿热。

“乖,你松开,我不走,给你剥莲子吃。”跟哄孩子一样。

箜篌用牙齿轻轻的压着翎沧手指,看得吃不得,他这些日子,要疯了。

慢慢尝试着把手抽出来,临了临了又被箜篌咬一口,翎沧只剩下苦笑,这家伙,真的喝醉了。

“嗯……”箜篌不甘心的抿抿嘴,很无趣的拎起酒葫芦灌了一口,盅子刚才被他弄跌了。

“别喝了……”翎沧把手心的莲子喂进箜篌口里,转手去夺他的酒。

“不,”箜篌往后一闪,重心不稳的向后跌,“啊……”

“哎!”翎沧情急之下,半个身子探进窗口,堪堪捞住醉软了的箜篌。

“酒……”箜篌半闭着眼呢喃。

翎沧真是服了他,差一点就把自己后脑勺叩在地上,竟然还勾着手里酒葫芦不放。

“没洒。”轻轻一敲他手腕,夺了酒甩在一边,翎沧直了腰把箜篌拉起来。

方才俯身的时候肋骨硌在窗棂上,隐隐的有些痛。

“翎沧……”眼前一花,箜篌微凉的唇竟然就这样覆上来,带着淡淡的酒意和莲子的清香。

翎沧愕然,一时竟没了反应,只由着箜篌噙着自己唇瓣厮磨辗转。

“嗯……”舌尖抵在唇齿间勾挑,醉迷糊的箜篌一心想撬开翎沧齿关。

“箜篌!”回过神的翎沧本能的把箜篌推了出去。

这次是真摔着了,翎沧吓一跳,从窗子跳进去又把他拉起来。

“……”稍微摔清醒一点的箜篌反应过来以后,逃了。

“箜篌,”翎沧喊了一声,黑衣的万花连头都没回,一溜烟跑掉了,“你去哪……”

问了等于白问。

自从翎沧住进箜篌的屋子以后,就从来没在夜里看见过箜篌,也不知道这家伙天天都睡在哪。

叹口气,收拾了那家伙留下的烂摊子,翎沧慢慢剥了颗莲子放进口中,清香满溢。

转眼看见猴儿酒,想起那家伙醉猫一样偎在窗棂上,忽然就笑了。

然后……自己唇上那个灼热的吻,混着淡淡的酒香和莲子的清新……翎沧一时有些失神。

那人,眉眼精致,笑容干净……翎沧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弦卿了……

天擦黑的时候,裴元来了。

“裴先生。”翎沧起身施礼。

“我来看看将军伤势。”裴元立在门口,并不进来。

“已无碍,多谢先生挂心。”

裴元剑眉一轩,忽然欺近翎沧身边,探手在他伤处一捏。

翎沧皱眉,痊愈的弩伤竟然从骨头里透出一丝酸痛。

“还差些,”裴元收了手,沉吟,“聋哑村山下有一处温泉,你可以每日去浸几个时辰,少则一旬,多则半月,当可无碍。”

说完,转身欲走。

“裴先生,”翎沧出声喊住裴元,“先生可知箜篌每到夜晚都在何处?”

“这几天……应该也在温泉吧?”裴元想了想。

“多谢裴先生。”翎沧看着裴元渐行渐远,回去又发了一会呆。

温泉……这家伙真是会找地方……

他今天喝醉了,不会淹死在里边吧?翎沧不受控制的想到箜篌醉醺醺的在温泉里失足溺水……

去看看吧?然后又想起傍晚那个吻……不讨厌,这是翎沧唯一的想法。

随手撕几下莲蓬,有莲子滴溜溜掉进手心,沉默一下,学他的样子整颗放进嘴里,咬掉壳儿。

真苦。

莲子有多甜,莲心就有多苦,他怎么吃下去的?

反反复复的犹豫下去,天便黑的透了,翎沧掌了灯,又看着桌上剩下的几个莲蓬发愣。

“我偷的猴儿酒,好喝得很。”想起箜篌醉眼迷离的笑言,翎沧提起酒葫芦,浅浅斟了一杯。

果然是好酒,清冽醉人……天策府的军人,没有不饮酒的。

饮一杯,又剥了莲子入口,酒香混着莲香在口中弥漫,翎沧竟然觉得像是箜篌又吻了上来。

咳,好吧,不仅仅是不讨厌……好像……还有一点喜欢。

随手拿起两个莲蓬,翎沧熄了灯,挽着横江锁出去。

去看看,万一他真的在温泉里失足呢……

万花夜色迷人,过了悬桥,山下就是温泉,远远看过去,水面上笼着一层氤氲蒸汽,几乎不似人间。

轻巧溜下去,翎沧猛然怔住。

箜篌真的在这里。

他安安静静坐在泉水中,背向着翎沧,一身黑衣在池边叠的整整齐齐。

月色浸透了水汽扑在他肩头背后,一片玉白的光,莹润。

散乱的黑发浸透了水,丝丝缕缕的贴在背后,衬的玉色肌肤几乎妖艳起来。

就像翎沧梦里那只水妖一样。

他果然更适合月光,翎沧觉得自己简直胡思乱想。

“师兄,你不是说,今晚不来?”箜篌问。

他身上寒毒每到子时就会反噬,只好夜夜在这温泉中浸着,裴元夜半会送来温内暖身的药帮他熬过那一个时辰的彻骨冰寒。只不过药性太烈,连服五日便要停一日,今夜,正是停药的时候。

“你该不会是,劝我放翎沧回去吧?”箜篌没听见回答,自顾自的推测。

“当初我救他出来,他说他不回去,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保下来。”箜篌向水里浸了一下,黑发在泉水中水草样缠卷,“哪怕再被钩住锁骨在绝情瀑下跪三天,我也认了。”

横江锁砸在泉边石头上。

箜篌吃了一惊,长身而起,倏的转过身。

“燕翎沧?!”

“你说,你是为我受刑?”月色下,箜篌两边锁骨各有一处疤痕,刺着翎沧的眼。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箜篌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敲昏翎沧送回房去。

要命了,现在亥时过半,一会寒毒发作起来,拿什么骗过他去。

“箜篌!”翎沧几步踏进泉水,伸手扯住他手腕,“你这伤,究竟是怎么落的!”

“与你何干?”箜篌冷着脸摔开他,“花间弟子,时常出门行刺,有些许伤口,又有什么稀奇?”

“有关,”翎沧眯细了眼扳住他肩膀,“我天策府常年行军在外,时有叛徒被押回拷打审讯,各色刑伤没有一样瞒得过我的眼。”

“那又怎么样。”箜篌甩不月兑他,索性就让他抓着。

“我初见你伤口就诧异,你的身手决不至于让你落到别人手里受刑,那你这两处伤是怎么来的!”目光落在箜篌锁骨,两处伤痕依旧狰狞可怖。

“万花内务。”箜篌一心想着怎么能把翎沧赶走。

“内务?什么样的内务会有这么重的责罚?你说你被钩穿锁骨在绝情瀑下跪了三天,”翎沧忽然一把把箜篌搂进怀里,“早知如此,我宁愿你不要救我。”

说不清心底里泛起的一丝疼是什么,翎沧强硬的制住怀里挣扎的身子不肯放手。

这个倔强的万花到底瞒了自己多少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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