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小的雪粒，在中午变成六瓣的雪花，纷纷扬扬的，不多时，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林悦然对于雪的喜爱超出了左小岸的想想，她站在阳台上痴痴的看着，雪片落到她的身上，落在长长的睫毛上，花了，闪闪的如同一滴泪珠。
左小岸拿了一条摊子给她披上，“亲爱的，你再站下去就要成了雪人了”
林悦然“咯咯”笑着，“不如咱们下去堆个雪人？”
左小岸耸了耸肩，微微一笑：“好吧，这也算是个不错的主意”她眨了眨眼睛。
两人换上羽绒服，戴上帽子和手套，准备下楼。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李乐君接了起来，“喂……”立刻，闷闷的声音变成了欢愉的，“林潜呀？”
正在穿鞋的左小岸“唔”了一声，李乐君将电话放在桌上，冷冷的说：“找你的”
左小岸提上鞋，拿起了电话，“林潜？”
林悦然听到她“咯咯”的笑声——
“好吧我们这里正准备下去呢”她冲林悦然眨了眨眼睛。放下电话，她拉着林悦然的手，出门：“林潜叫咱们到操场去，堆雪人儿”
雪越下越大——
林悦然下楼之后，完全被眼前白茫茫的世界吸引住了，“哇——这太美了”她在雪地里转了一个圈，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却依旧特别轻盈……
“左小岸、林悦然，你们来了？”林潜一脸憨笑的走过来。
“你这么有兴致啊？”左小岸笑，“还会叫我们下来堆雪人”
“是啊”林潜说着，一直藏在身后的手向前一甩——
左小岸和林悦然赶紧闪躲——
雪球在二人的空隙之间滑过，砸在雪地上。
“好啊——你个林潜，居然敢偷袭”左小岸俯子，以最快的速度攥了一个雪球，可还没等她直起身子，林潜的雪球已经飞了过来——
“啊”她叫了一声，“林潜，你看我不——”她正准备将手上的雪球向林潜砸过去，却看见林悦然捧了一个超大的雪球对蹲在地上的林潜劈头盖了下去她也不敢放松，乘胜追击，吧手里的雪球丢了过去
林潜这里还在发蒙，林悦然和左小岸对他又是一阵猛攻，直到林潜最后坐在地上，嚷嚷道：“饶了我吧，两位女侠”
林悦然这才放手，说：“叫我们下来堆雪人，竟然敢玩偷袭”
“我不敢了，真不敢了……”林潜嬉笑着，“真没想到你们俩这么厉害”
左小岸搂住林悦然的脖子，“那是我们俩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林悦然附和着，“你以为我们好欺负呀，哼”
“好……”林潜说，“我错了，你们就别那么斤斤计较了吧？现在，好好的给你们堆个雪人，行吗？”。
“好”林悦然拍手，“那罚你给我们堆个超级大雪人”
“没问题”林潜笑着，一口答应下来。
林悦然和左小岸乐呵呵的站在一边，看着林潜开始滚雪球，“喂，你们也帮个忙，行不？我弄雪人的身子，你们好歹弄个头吧？”
左小岸冲他吐舌，“不管，就不管”
林悦然却略有兴致，“咱们帮帮他好了”她蹲子，攥了一个小雪球，开始在地上滚了起来，跟着林潜的步伐……
左小岸看着两个弯着腰前行的影子，一红一黑，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有种特别的美感。“看你们俩这么有默契，我去捡些树枝子好了……”
…………
林悦然将雪人的小脑袋按在肥肥大大的身子上，左小岸将树枝插在雪人的身子上，站到一边儿端详着，“真丑啊”
林悦然撅着嘴，“是不大好看……”她摘下了头上的红色绒线帽子，给雪人扣上。“这样是不是好看点了？”她嘻嘻笑着，问左小岸。
“你这就给它戴上了？”左小岸惊讶。
“我问你，好看不？”
“好看”林潜从她们身后走开，将手里的两块小圆石头嵌在了雪人的脸上，“这样——是不是更好了些？雪人有眼睛了……”他给雪人画上了弯弯的微笑。
“好这样好”林悦然高兴起来，“这是我堆过最成功的一个雪人了”
“你堆过很多雪人呀？”左小岸凑到她耳朵边儿问。
“是哦……”林悦然说，“只要下雪，就堆个雪人”她嘻嘻笑着。
“好了，玩半天了，饿了吧？”林潜提议，“咱们吃饭去吧？”
左小岸点了点头，伸手去拿雪人的帽子——
“别”林悦然阻止道，“别拿，拿走了还是什么雪人呀”
“好吧。”她缩回了手，被林悦然的表情吓到了。她真在乎这个雪人。
“走吧。”林潜说。
和林潜分别后，左小岸和林悦然回了宿舍。痛快的玩了一场之后，她的心情却反而变得沉重起来。林悦然和林潜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很开心，和她平常冷冰冰的样子特别不一样。她和林潜一起滚着雪球，一起那么用心的装点着雪人——把它当做一个真正有生命的人一样。
左小岸向上拉了一下被子，紧紧裹着，恢复着身体的温度。林悦然就在她的对面，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睡得很熟。
晚上，他们要一起度过二十世纪的最后一天，千年等一回的日子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我无悔……
白娘子为了一个许仙，等了一千年，幻化成人，只为来报前世恩情。是不是爱情，在前世，都是一段恩情？
那不知道，她和沈俊凯到底是那一世遇见的？
这个问题，让她头痛了……
她翻身下床，穿好衣服，戴上帽子，出去了。
雪还在下，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踩下去，咯吱咯吱的。校园里到处都有三五成群的一伙，嬉笑追逐着，享受着这一场大雪带来的欢乐。他们堆得雪人，还在操场上，林悦然那顶绒线帽子，依稀的还可以看到一点红……
出了校门，她上了一辆公交车，去越凡的。
来到这里，她竟然发现自己没有上楼去的勇气。她在楼下的电话亭，拨通了沈俊凯的电话。
“俊凯哥……”
沈俊凯听到她的声音，显得特别高兴，“小岸？”
“俊凯哥……你忙吗？”。
“嗯……还行，不太忙。”他的声音依旧，“找我有事吗？”。
“没事……”
沈俊凯听出了她犹豫的声音，“说吧……”
“嗯——今天是本世纪的最后一天呀”她有些慵懒，“你有什么安排吗？要和欣柔姐一起过吗？”。
“这个呀——”沈俊凯说，声音很是轻快，“被你猜到了……”
“我猜也是”左小岸故作轻快，“所以我才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你——”
“怎么，你想跟我一起过呀？”沈俊凯笑着，“对不起呀，小岸……要是其他时候，我叫你过来和我们一起也行，可今天真是不行……”
“我也知道今天特别——”
“今天对我尤其特别——”沈俊凯深吸了一口气，“我——想——”
“你想什么啊？”
“我想今天向欣柔求婚……”
左小岸的心沉入谷底，一下之间，大风乍起，雪片刺得她的脸生生的疼……
“唔……”雪花刺入她的眼睛，“那——恭喜你呀，俊凯……哥”
“谢谢你，小岸……”沈俊凯说，他干笑了一声，带着一点尴尬，“小岸，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特别的紧张，特别的不安……”
“嗬，求婚，总是难免的吧”她说。
“嗯……”沈俊凯犹豫着，手中的笔掉在了桌上，吧嗒一声，“也许吧。可是，我当时向夏冰——”左小岸的心咯噔一下，“求婚时，就没有这样的感觉……我只觉得夏冰从来都没有真正离开我，她就在某个地方看着我，等着我……她说，只要有爱，灵魂就永远都在……”
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眼。
沈俊凯拿过她手中的书——
却不小心弄醒了睡梦中的夏冰，“你来了？”她的脸色特别苍白，刚刚化疗结束。
“嗯……”他翻着那本书，是安徒生的《海的女儿》，“你不是说他阴郁又古怪吗？”。
“安徒生？”她笑，“是啊——他好阴郁，不给孩子们一个美好的结局，一点不像格林兄弟那么美好……”
“那就别看了”他将书放在一边。
“可是安徒生说，人是有不灭的灵魂的，小人鱼就为了一个不灭的灵魂……”她虚弱的笑容，很美，“可最后她没有得到，劈开了鱼尾，爱上了大理石一般的王子，可王子娶了别人……她最终变成大海里的泡沫……”
沈俊凯握着她的手，“说这些伤感的话做什么？”
“因为我很怕……”她傻笑一下，“万一我死了，灵魂是不是也就灰飞烟灭了？”
“你又不是小人鱼，你是人类……”
“和是不是人类没关系，只和爱有关……”
“我会一直爱你，你担心什么？”他的手抚过她的脸，“何况，你不会死，你会和我一起慢慢变老的，傻瓜”
她笑，比阳光还明媚。
“小岸，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向白欣柔求婚？”
“我不知道……”她颤声说，“那你为什么想要和她结婚？”
沈俊凯说：“可能是因为她有夏冰的眼睛……”
“仅仅因为这个？”
沈俊凯沉默。
“你爱她吗？”。
“她是个好女孩……”沈俊凯深吸一口气。
“这些都不应该是结婚的理由，对吗？”。左小岸说，她逃不过自己的心，只要沈俊凯不结婚，他就会发现他身边的她。
“也许……”沈俊凯轻声说，“我是该再考虑一下，谢谢你，小岸。”
“不客气。”左小岸咬住了嘴唇，挂了电话。
沈俊凯放下电话，点燃一支烟，没有吸，搁在烟灰缸里让它静静的燃着。
左小岸回望了一眼越凡的大楼，转身融入拥挤的人潮之中……
河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雪一片一片，静静飘落，融在水里。路灯投影在水面上，风吹来，影子摇晃起来，散了……
“呵……”她呼出一口哈气温暖自己的双手，坐在河滨公园的咖啡屋里。
“一杯拿铁。”她向服务生说。
一路风雪，她从越凡走到了河滨公园，身体一时难以适应室内的温暖，不自觉的发起抖来。她捧着咖啡，温暖双手，啜饮一口浓郁的拿铁——
一阵冷风袭来，夹杂着几片雪花——
左小岸向门口望去，沈俊凯掸了掸身上的雪，哈了一口气，那样子和她像极了
她欣喜起来，站起来，唤道：“俊凯哥”
“咦，”沈俊凯一脸惊讶，向着左小岸走来，“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不能来啊”她傻兮兮的笑着，坐下来，才盯着沈俊凯问：“你……约了欣柔姐？”
沈俊凯轻叹一声，“没有……”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戒指，推到了左小岸面前，“我放弃了……”
左小岸打开戒指盒，不是沈俊凯向夏冰求婚的蒂凡尼，不过是一枚普通的钻石戒指。“为什么？”她取出戒指，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挺好看的……”
“我不能仅仅因为她有夏冰的眼睛，就和她结婚呀”
左小岸露出一个微笑，取下了那枚戒指，放回盒子里，“嗯……我支持你，俊凯哥”她高兴起来，“你喝什么？我请你哦……”
“谢了”沈俊凯招呼服务生过来，“黑咖啡”
“不行”左小岸喝道，“换成卡布奇诺”
沈俊凯讶异的看着她，“干吗？”。
“黑咖啡太伤胃……”她冲着服务生说，“卡布奇诺”
沈俊凯略显好奇，看看她，摇摇头，“夏冰最喜欢这样……”
“是吗？”。她笑，抿一口捧着手中的拿铁。
“可是卡布奇诺太淡，没有味道……”
“拿铁浓，你不也不喜欢吗？”。她将拿铁凑到沈俊凯面前。
“不一样，这里面那么多女乃……”
左小岸将咖啡撤了回来，自己津津有味的喝着。沈俊凯在对面略带好奇的看着她。服务生端上了沈俊凯的卡布奇诺，他抿了一口，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你很像——夏冰……”他又喝了一口咖啡，摇了摇头。
她没有说话，低头喝着咖啡。
“小岸……”沈俊凯说，“那个男孩子，和你怎么样了？”
“什么男孩子？”
“就是中秋节的那个……我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吧？”
“能别跟我提中秋节吗？”。她托着腮，“那样我会想起某人的恶劣行为……”她嘻嘻一笑，盯着沈俊凯。
沈俊凯付之一笑，“那我今天好好的弥补你，可以吗？”。
“怎么弥补？”她笑着看他。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他看了看表，“再等二十分钟……”
左小岸也看了一下表，“哦？”再过二十分钟，就是凌晨零点，新年、新世纪，新千年……
沈俊凯拉着左小岸，站在岸边，对她说：“闭上眼睛……”
左小岸闭上了眼睛，一脸的幸福——
砰
一声巨响，她睁开了眼睛
“看”
烟花在夜空中绚丽的绽放开来——
左小岸细小的拳头密密的落在沈俊凯的肩上，“好啊——你，沈俊凯，这是C城放得烟花”
“哈——”沈俊凯干笑一声，“谁叫你傻呢”
左小岸不停的捶打他，“好了，好了……再打我，你就要错过看烟花了”
“好吧暂且饶了你……”她的笑容依旧灿烂，看着绚丽的烟火绽放在C城的夜空中。
“喜欢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吗？”。沈俊凯搂住了左小岸的肩，亲昵的问她。
“还说”又是一拳
“哎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