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中午，秋霞带了秋霜抱着衣裳、盒子就过来了。
秋霜脸上竟是带着青紫，额角一块鼓包被不多的刘海遮掩，可脸颊上的抓痕却是纤毫毕现，血丝结痂，红艳艳得，可她一贯趾高气扬，这般模样了，那眼睛仍旧长在头顶上，哼哼着与秋霞一起见礼。
“秋霜这是怎么了？”颜心正在练字，见此停笔，抬头好笑。
秋霜满月复委屈，丢脸都丢到慕颜心这里来了，犹自做强道：“没怎么，跌了一跤。”
“哟，这跌得还真厉害，跟被猫挠了一样。”绿珠打趣，走过去接了张氏送来的东西。
“东西已经送到，奴婢们便告退了。”秋霜本性冷冷，又一贯瞧不起慕颜心，见任务完成，巴不得赶紧躲回去——脸色这样还被夫人指派出来，她心中恨得要吐血。
“别呀，好容易来一趟，绿珠给两个姑娘上茶。”颜心笑语，人已经落座，笑盈盈得望着一脸愤然的秋霜，以及一脸慌乱得秋霞。
“不了，夫人那里还等着我俩回话呢，奴婢们先退了。”秋霜一点都不给她面子，硬声硬气得呛说。
秋霞一急，如今有些莫名惧怕慕颜心，不动声色的扒拉了一下秋霜得袖子——再怎么样，对方都是府里的小姐，主子秋霜这般作态，真是越发不懂尊卑了。
慕颜心没放过秋霞的小动作，嘴角仍旧噙着笑，好整以暇道：“既然还急着回去，你俩便先回。反正住的也不远，等回了母亲话，再过来一趟也方便。”
秋霜一愣，悄眉一竖，尖声道：“二小姐是什么意思，故意要瞧奴婢的丑态不成？”那双眼里的火气半点不带掩饰。
秋霞惊了一跳，没来由得心中一抖，开口道：“秋霜，怎么能跟二小姐如此态度。”
秋霜眼白一番，对着秋霞喝道：“怎么了，你倒成了二小姐的奴才不成？”一脸蛮横模样。
绿珠早不乐意：“秋霜，你别仗势欺人，身为府里的丫鬟，胆敢如此蔑视府里主子，谁给你的胆子”
别看绿珠比秋霜几个小了一二岁，可护起慕颜心来跟老牛护犊子似得，见秋霜这么不知好歹，竟是如此说话。
“小蹄子，越发抬举你了不成？在我跟前叫，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秋霜撸了袖子上前就要打绿珠，全然不顾屋里的慕颜心。
慕颜心眼神一紧，也不喝止，端起茶壶就扔了过去。
那可是刚沏上的热茶，滚烫的热水哗得就扑上了秋霜，瓷器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秋霜“嗷”的一声，身上全是冒起的白烟，似乎还能听见水烧皮肉的钝响。
屋里其他两个吓了一跳，秋霞惊叫出声，伴随着秋霜因疼撕心裂肺得喊叫。
颜心冷哼一声，一双眼睛冷冽得从秋霜身上看到秋霞，秋霞一张脸刷白，再也不敢出声。
绿珠跑过来，担心得瞧颜心的手可有烫伤，颜心推推她，对着跳脚嘶喊得秋霜漠然道：“以前欺我年少，对我指手画脚，对我身边的人是非打即骂，忍了这么多年，还真不把我当个主子了，在我屋里大呼小叫，不分尊卑，抬手还想打绿珠？真是好大胆子”
秋霞听颜心如此说，哪里不知这是二小姐是要出恶气，以往欺辱颜心小姐的人中，可不还有她一个吗？
秋霜一双眼睛全是恶毒，奈何山上皮肉肿了老高，全冒了水泡，疼得鼻涕眼泪满脸流。
“堂梅阁可还有别个？还不进来把这该死的婢子拉出去。”颜心眼也不抬，外头早有丫鬟婆子围着瞧笑话呢。
不过，秋霜平日仗着张氏宠爱，在府里作威作福，如今哪里有人敢。
秋霞不免有些兔死狐悲得心惊，战战兢兢求饶道：“二……二小姐，奴婢们毕竟是跟着夫人的……求您念在夫人的面子上，饶了秋霜这次吧”
颜心还没言语，那边秋霜已经叫喊出来：“还真把自己当个主子了？笑话，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还妄想动夫人身边的人，自讨苦吃”
“是啊，”颜心嘴角笑意越浓，眉眼无波，“秋霜好歹是母亲的人，来几个人，把秋霜绑了送去母亲那定夺吧。”
外头人刚才还叽叽喳喳得瞧笑话，转眼瞧颜心目光往这里来，全低了头噤声。
绿珠气极，上前就要骂，可颜心却轻轻缓缓得站起来：“府里无用之人实在太多了，听闻母亲最近要裁减府里家奴人数……”
清清郎朗几句，外头人却是大骇，拼着挤着就往里闯，哪里还管秋霜是什么夫人身边红人，想起得罪二小姐的那个王管事……还是赶紧得把人绑了捆了，也不知谁那么损月兑了布鞋直接塞进秋霜叫骂得嘴巴里。
“小姐，小姐，奴才们这就把人送去……”
“送去、送去”
几个力大的仆妇一脸谄笑着，把几个小丫头挤去一边，硬生生得抢差事。
自打张氏说起裁减奴才的消息传出，府里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生怕一个不注意把自个给搭进去。如今再也不管秋霜是啥人物，平日里骄横跋扈得，也有今日，几只大手偏往秋霜那伤处狠劲得抓，连皮带肉，鲜血淋漓，不知道得还以为慕颜心把秋霜给怎么着了。
几个仆妇下死力，是一点都不怕了——这命令是二小姐下的，夫人再是发脾气也得找二小姐麻烦不是。
瞧戏的人也不敢再杵着，一哄而散，转眼间屋里就剩下颜心主仆，再加一个秋霞。
“小、小姐……”秋霞如今竟是带了哭腔，她算是看透的，以往好欺负得慕颜心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变得心狠，手更狠。
“起吧，夫人那里，还等着你回去回话呢。”颜心一笑，百媚横生。
秋霞一个哆嗦，跪倒在地不敢起来。
颜心轻轻一笑，手扶了她：“回吧，只记得，我从不留对我无用之人。”话点到为止，也不管秋霞听明白没有便再次下逐客令。
秋霞躬身而走，脸色泪痕也不敢抹了去，急匆匆跑走了。
绿珠咋呼一声：“我的小姐，你手咋这么黑了”看着地上碎瓷片，以及满地的积水，脑子里全是秋霜被烫的嚷叫的惨样。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记着这话，秋霜这次是撞在刀尖上了。”颜心闭眸，便不再说。
眼看着午时快到，绿珠可不敢再耽搁，急急轻推颜心道：“小姐，快快收拾吧，眼看着宴席就要开始了。”
睁眼，这才去细细打量床上铺的衣裳——张氏……还真是没什么眼光啊。
颜心轻叹，抚了抚额，让绿珠去开了柜子把从外头带回来的衣裳取出来。
“小姐，昨天就说得了风寒，怎么夫人也不派人问问……”绿珠一边展衣，一边嘟囔。
“又不是生母，背着人说啥？等着赴宴才会问起，他们那戏必定做足了，到时候你可别看呕了。”颜心轻嗤出声，脸色不自觉得带了笑。
绿珠翻了个白眼，想着也是，不自觉替颜心叹了声，精心去帮颜心挑合适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