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胡同 第四章

作者 : 灿非

第二章

夜深人静,深宅大院里巡夜的管家领着一群小厮,一个一个院落细细查看,然后又提着灯笼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纤细人影轻巧地推开后门而入,确定花园里空无一人后,灵敏地穿过园内竹林,来到一间雅致屋子前,迅速利落地推门入内,又立即悄悄阖上门扉。

纤细人儿入得卧房之后不敢点灯,靠着窗户洒进的微弱月光,在屋子里模索前进。按照约定好的,将屏风旁边的一个偌大立镜推开,果然看见里面有桌有床别有洞天,案头还点着微弱烛火,不过却未曾看见该出现的那人。

难不成有事耽搁了?

纤细人儿在屋内绕了一圈,正想退出这间密室,却不料才走到镜子前,柱子旁忽然闪出一个高大人影,身手迅捷地将她整个抱住,她一惊,不由得轻呼一声,正想挣扎,却被那人转个身搂至怀里。这胸膛这气息这体温满满透着熟悉的感觉,她这才放心下来,轻轻倚着对方。

“吓了一跳?”男人双手圈着她细腰,低头在她耳边笑着低问。

纤细人儿应了一声,脸仍旧贴着他胸膛,两手揪着他腰侧衣裳。

“你恼了?”男人觉得有趣,轻轻笑着,大手按着她秀发,随意揉了揉。

她摇摇头,嗓音轻柔:“谁敢生你气了。只是方才见这儿没人,以为你忘了今晚之约。”

黑暗中男人微微抬眉。其实他本来真的是忘了,刚才正准备出门,不料正好瞧见这抹纤细身影翩翩而来,倘若她再晚一刻钟,就真要扑空了。

“不就在这儿等你吗?”他搂着纤腰的大手往下移,轻轻拍她俏臀一记,旋即松开她,转身将这密室内好几盏蜡烛都给点燃。

原本昏暗的小空间顿时闪着摇摇晃晃的灯影,转身见她仍然站在原地,不由得好笑。

“干嘛一直伫在那里?”他坐到床上拍拍旁边位置。“过来。”

她倏地想起上回在那颓倾楼阁内的旖旎情景,小脸燥红,故意只坐在离床最远的炕上。“哪有人连杯茶都没准备,这是甚么待客之道?”

男人嘴角微微勾起,颇觉得有趣。上回不是十分热情地甚么都做了,怎么现在又害羞起来?不过此刻还是别提这个的好,免得她拂袖而去,无端端破坏这良辰美景。

他推开镜子墙,没多久就从外头端了盘子进来,上头放着一个质感沉稳的紫砂茶壶和两个茶杯以及一小盘点心。

“没人喝过我亲手端来的茶,瞧你面子多大,这样待客可还满意?”他坐到炕上另一边,与她中间隔着一张小茶几。

纤细人儿瞧着盘里五个小巧长方柱状的点心,白色外皮卷着一层红色内里,有如云纹,形状极美,她漾开笑容轻声娇呼:“你准备了芸豆卷!之前才提过一次而已,你竟然还记得。”

那次提了之后,难免痴心妄想他会特地为她准备,没想到今日竟如愿以偿。

“难怪你让我今晚来这儿。”她心满意足地吃着,秀气脸庞始终挂着笑意。

男人看着她,觉得还是别解释的好。今晚让她来,只是因为他懒得再跑到城外;而那盘芸豆卷,实则是屋里丫鬟送上的宵夜,每晚都是不同糕点,只不过刚好今晚竟是她最喜欢的芸豆卷。

况且,他早忘了原来她说过喜欢芸豆卷。

算了,别戳破才好。她今晚看来很美,笑着吃点心的模样很是赏心悦目,太坦白只会杀风景而已。

“瞧你吃得这么香,让我也想尝尝看。”

“你……这炕这么宽敞,别只是挤过来。”纤细人儿手上咬了大半的芸豆卷给男人夺了去,这抢了点心的人却不吃,竟然凑过去以手掌将她脑袋箍着,低下头吻舐着她女敕唇。

“真好吃。怎么以前没发现这卷这么香。”他将她嘴唇吸吮得微肿发红,连唇膏都给舌忝舐得一干二净。

上回她是将他蒙了眼才有勇气与他如此亲昵,可这次屋内点了好几盏灯火,让她无处遁形呀。她羞红脸想要挣月兑,却被他紧紧压在炕上,动弹不得之际,发觉自己衣裳给一件件褪去。

“别看。”她试了好几次想要起身,偏偏都给他按了回去;想取衣服遮住身子,却都让他丢得老远,羞窘之下只好以手挡脸,不敢与他对望。

他将她两手拉开,却见她连忙将眼睛闭上,他却早已两眼迷离。

炕上的纤细人儿未着片缕,烛影摇曳下,有如一尊晶莹剔透的白玉雕像,美得离奇。上回他就知道她抱起来很香很软,身段纤细,柔若无骨,如今褪去衣衫细看,更是让人惊艳。

男人低头吻住她美若花瓣的粉晕,纤细人儿浑身轻颤,雪白贝齿轻轻咬住下唇,却仍旧按捺不住,逸出一阵极低的申吟。男人听了,抬头对她微笑,欺身上前覆盖在她身子上方,头一低,这次吻住的是她咬得女敕红的唇。

两人就在这镜子墙内的小小密室里久久交缠,难分难解。

旖旎缭绕,矮几上烛影摇曳,荡人心弦的申吟在飞腾至最高峰后又慢慢缓和下来,良久,终于只剩极轻极轻的喘息。

“下回还是到城外吧。”纤细人儿轻喘着,女敕脸粉肌犹有尚未褪去的燥红,小脸贴在男人胸口,听着对方也不甚平稳的心跳。

“为什么?”他声音比方才略哑一些,修长手指轻轻滑着她粉女敕的背脊。

“我总担心让你家巡夜的给逮个正着。若让人发现你屋里有人,也不好。”她轻声细语央求着。

“依你吧。”男人不甚在意地应着,脸庞侧着埋在她肩颈处。“上回就想问你,为什么你身子上总有茉莉香气?”

“咦?”她想了一下,微微笑着。“应是我在衣柜里放了塞满茉莉的雪纱袋,将衣裳也熏出花香,况且身上也带着茉莉花香包,才会有这气味。”

“甚么香包?我怎没瞧见?”他侧卧着以手支着头,一手撩着她黑柔柔的长发。

她将他大手推开,起身将地上的香包捡起来凑到他鼻尖。

男人抢过香包打开,将朵朵白色茉莉洒在她身上,然后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这样才更香。”

镜子墙内,小小密室里,传来一阵阵刻意压低的男女笑闹声,灯影摇曳间,洒落的茉莉花隐隐约约还透着香气,那幽香彷佛化为一缕细丝,飘在两人身边,然后紧紧将他们缠绕。

“倘若以后没能再见面,你可会挂念我?”

不知过了多久,微弱却清晰的嗓音在黑暗中传来,却没得到回应。

那纤细人儿坐起来看向男人。她知道他早已熟睡,否则方才那话也问不出口。她怔怔看了半晌,忽地,一滴剔透的泪珠落在男人脸颊上,惹得他睡梦中蹙眉抓了脸一下。

女子发愣了一会儿,轻柔地抚着他额头,倾身朝他嘴唇亲啄一下,然后悄悄穿回衣裳离开。

刑部侍郎阿喇善遇刺身亡,身首异处。

有如平地一声雷,朝廷高官死于非命的消息迅速在整个北京城传开,人人议论纷纷。有人说阿喇善是被女人下了蛊,蛊毒发作自己拔剑自杀;也有人说他是被强盗绑走,阿喇善的正室不肯付赎金,所以才被残忍撕票;更有人说阿喇善没死,庙里那具尸首是假的……

不过才一天工夫,各种谣言甚嚣尘上,且一个比一个令人惊奇。

然后最让人想不到的是,原本京城内各重要出入口的盘查站竟然在隔天中午就全都撤走了。

“再拆一个就大功告成了。这次是你想要的颜色吧?”婂莹小心翼翼地将布条解开,以长针极轻极小心地将绵片给掀起来,果然指甲闪着初春樱花花蕊般的粉女敕。

豫宝无精打采地看着十根手指头,大大叹了一口气。“染这么好看又有甚么用?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恭亲王府老福晋七十岁寿宴不办了,所有受邀的王公贵族都收到谢帖,言明老福晋不想劳师动众,对众人祝贺心领了。可人人心知肚明,北京城里才刚发生高官命案,即使皇亲贵族也不敢在此时盛大设宴。

更何况恭亲王府二贝勒瑾琛在兵部当差,现在正忙着跟骑都尉祁豫棠一起缉拿凶嫌,如今,只要一日不破案,就没人敢松懈下来。

“别垂头丧气的,出了这样的大事,也是无可奈何的。”婂莹拉着她手安慰着。

“是啊,谁想得到竟有这样骇人听闻的事,这可是旗人入关以来从未发生过的啊。”豫宝又叹口气。这阵子一心一意期盼着恭亲王府的寿宴,哪知道忽然化为泡影,心底着实失落。

“我昨晚返家果真遇上盘查,要不是你家轿子,真不知要等多久才能通过。”婂莹接过豫宝递上来的茶,轻轻啜了一口。“听说昨晚外头所有重要出入口都设了盘查站。”

豫宝点头。“可不是吗,我二哥和恭亲王府那人忙得不可开交,半夜里还进宫面圣呢。”

“你二哥肯定昨晚出门后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吧?”婂莹将茶杯放回,挑了颗酿梅放入嘴里。

“倒也不是。下午听我娘说二哥中午曾返家歇息梳洗,只不过才一个时辰又匆忙出去了。”豫宝拣了颗最大的梅子咬着。“你这酿梅真好吃,这是怎么做的啊?”

婂莹笑了一下。“等你要嫁人时我再教你,好让你做给恭亲王府那位尝尝。”

“你还说!”豫宝气恼地跺了一下脚。“再说就不理你了。”

“别生气,给你赔不是行了吧。”婂莹抿嘴巧笑,又替两人各自斟满热茶。“我傍晚来时,发觉似乎盘查站都没了,一问之下竟然中午就撤了,这可真奇怪。”

“撤了才好啊,不然你回家又要不方便了。”豫宝又塞了颗梅子。

婂莹将茶杯放回桌上,略微抬眉瞧了她一眼。“可怎么会忽然撤走呢?难不成有甚么消息?”

祁豫宝耸耸肩。“谁知道呢。”

“真不知案子查得怎样了,一想到城里发生这样的事,我回家路上就心里发毛。”婂莹秀气的脸孔蒙上一层忧郁。

“头一次听到你也有担心的事,这样吧,我来打听打听。”豫宝起身推开门。“你们几个没事做的,去问问我二哥身边的小厮们,到底现在查得怎样了,为何盘查站竟然撤光了?”

“四小姐,我方才才从二爷院落过来,正好瞧见他一个护卫返家替爷取东西,听他说侍卫队已经抓到嫌疑犯,此刻正在审问,约莫就是这样子才把盘查站给撤了。”

“原来抓到人了,这下子你不用担心啦。”豫宝转过身来,却咦的一声。“你怎么把茶都洒出来了?”

婂莹低着头取出手帕擦拭,双眸微微闪动。“还不就是仔细听你们说话,一时没注意,斟满了。”

“这可稀奇,还没见过你这么粗心呢。”豫宝坐回她身边。“等会儿用完晚膳再走吧。”

婂莹摇摇头。“不了,出门时说了要早早回去。”

“好吧。”豫宝颇为失望。“不然你过几日再来找我玩儿。”

“嗯。”婂莹应着,旋即离开豫宝院落。

侍卫队已经抓到嫌疑犯,此刻正在审问……

婂莹心神纷乱,快步疾走,出了祁家大门,在巷口转了个弯,却不料被人挡在跟前。

她抬头见是一个陌生男子挡路,旋即改往旁边走,那人却又挡住她去路。

“做甚么?”她倏地眼神戒备,俏脸紧绷。

陌生男子打量她一眼。“姑娘可是赫舍里家的?”

“阁下哪位?”她凝眉冷怒,直视对方。

“我家主子请您挪步到前面茶馆一见。”

婂莹心生疑惑,沉声问:“你家主子是谁?我为何要见?”

陌生男子微笑。“姑娘前去一见即可知晓。”

婂莹正盘算着,却发觉周遭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好几个陌生男子,不由得冷笑。“看来不去还不行,是吧。”

“姑娘,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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