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招进门 第八章

作者 : 董妮

“是吗?那……只要伯父暂时忍住,在家修身养性,不干死谏那等事,就……你性命无虞,我便安心了。”

文知堂心里暗笑。小丫头或许容貌不优,这心性却是百里挑一。不得不说,他儿子还真有眼光。

“要死谏,也得陛下肯纳忠言,否则死谏便无意义。”

“我跟你保证,皇上是绝对不会采纳忠言的,所以有关死谏一事,伯父最好是连想都不要去想。”要不然,她不排除将人绑起,只要顾好他的三餐,不让他死掉,等文若兰放出来后,她还给他一个活生生的父亲,便算任务达成。

“姑娘对皇上似乎很有意见?”

“自陛下登基以来,加的税应该有先皇的三倍那么多吧?你说税抽这么高,百姓们日子难过,对皇上的想法又能好到哪儿去?”因此她讨厌皇帝也很平常吧?

提到这事儿,文知堂也忍不住叹气。今圣确实不如先皇多矣,不过读书人最重天地君亲师,圣上再不好,为人臣子也只能劝谏再劝谏,却是说不出批评话语的。

他转移话题。“既然姑娘是我儿的朋友,今天就别走了,且在此住下,让老夫款待一番,以谢姑娘高义厚情。”顺便也让他替儿子模清她的底。

“那就多谢伯父了。”武梅渲一口应允。她进了文家,就没打算离开了,万一她不在的时候,文知堂遇害了,她怎么跟文若兰交代?

两人互相行礼,你谢过来、我谢过去,心机是斗得不亦乐乎,只不知笑到最后的会是谁……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更让武梅渲惊讶的是,饭菜居然还是堂堂礼部尚书大人亲手烹调,而且味道相当不错。

谁知,文知堂竟说,儿子的手艺比他好多了,经过他手的才真有资格称为珍馐佳肴。

武梅渲有点怔愣。不都说君子远庖厨,想不到这道理在文家中,啥都不是。

她越来越觉得文若兰真是个不错的男人,只除了……为何文家人丁如此单薄?

如果他能多几个兄弟姊妹,一个也好,她便能说服自己接受他,可偏偏……

唉!她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暗想,两个数代单传的家族结成亲家,会不会干脆香火断绝了?

席间,文知堂不停地给她劝酒。他是有意灌醉她,想听她酒后吐真言,以帮助儿子娶得贤妻。

武梅渲也不推辞,杯来酒干,文知堂问什么,她就答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也想藉文知堂的口,将自己的难处传达给文若兰知晓,他俩是不可能的,他们应该一起死心才对。

只是要死心好难,他的笑容、言谈、行为……一切一切总在不经意间滑过她脑海,虽然短暂,却深刻得教人无法忽视。

她不免奇怪,他们认识又不久,为什么她对他的感受如此强烈?

难道这就是他桃花遍京城的魅力?任何女子只要靠他近一点,便忍不住会被吸引,她也无法例外。

这真是个教人郁闷的发现……

但比她更郁闷的却是文知堂。武梅渲想招婿……这若是几天前,他绝对不会答应,可儿子入了狱,皇帝摆明了要拿文若兰作为这次围猎失败的替死鬼,丝毫不念文家数代为国尽忠的功劳。

圣旨一下,诸亲好友怕受牵连,纷纷远避,家中的童仆佣人更是人心惶惶,待一个内管家、一个长工企图卷款潜逃后,文知堂对这些下人也不抱希望了,干脆解散他们,省得麻烦。

也因此,当白云老道派人上门找碴时,偌大的尚书府才会仅剩两个老门房,都是代代服侍文家的家生子,因此对主子特别忠心。

不过他们的忠心不仅没得到好结果,反落得重伤在床,不晓得休养多久才能好起来……甚至,能不能完全康复也不知道。

经过这一连串的风波后,文知堂也看开了很多事。人性本私,为官一任,到底是要忠君?还是忠于百姓?

当君不贤时,为臣者劝谏无效,是要拿命相搏以全忠义?

还是帮着剥削百姓,弄得民不聊生,藉此取悦君王,落一个荣华富贵身?

他是礼部尚书,从来最重礼法,不过当礼法遇上现实后,他也不禁开始反省,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这究竟是对或不对?

尤其皇上拿儿子开刀的主因还是源于他一片拳拳报国之心时,他真的失望,对皇家,对这所有的一切都感到无比厌恶。

以前若说他还有几分迂腐,认为万事“礼”为重,如今他觉得那些都不重要,真正要紧的是,帮助对的人、做对的事、行有利于百姓的措施,然后,他一家人都能平安健康,这才是目前的他最想追求的。

所以儿子若真喜欢武梅渲,喜欢到不惜入赘武家,那儿子高兴就好,至于外人的闲言碎语,谁理它啊?

但听武梅渲的说辞,哪怕她真喜欢文若兰,也不想拿两个代代单传的家族香火开玩笑,倒不是她古板,而是她不想被女乃女乃念到臭头。要知道,武家女乃女乃的唠叨功力若说是天下第二,绝无人敢去争那第一的位置。

一听这答案,文知堂也傻眼了,人家担心绝后很正常,可是……文家怎会单传这么多代?这问题他还真没想过。如今经人一提醒,他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恐怕这问题不解决,文家还真有绝后的可能。

可文家到底是从哪一代开始单传的呢?他想,今晚要好好翻一下族谱了,希望能找到有用的答案。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时辰,这互斗心机的两人都半醉了,文知堂亲自送武梅渲回客房,让她早些休息,别累坏身子。

武梅渲点头称谢,但文知堂一走,她迷蒙的双眼立刻清明起来。

文知堂真不愧是文若兰的父亲,两人的心眼有得拚。

她也隐约猜到文若兰让她来“保护”文知堂的真正原因了——是藉保护为名,让文知堂模清她的底,顺便找找有无办法解决文家代代单传的问题。

如果解决不了,至少文知堂身为长辈,或能宽解武梅渲一、二,让她别这么固执,给文若兰一个机会,两人相处看看,真不行,再谈其他。

文若兰的用心……真的是非常良苦。

但武梅渲洞悉他的心思后,却是好气又好笑。

“这个诈炮!”人说七窍玲珑心,她却觉得文若兰的心绝不止七窍,九窍、十窍都有可能,简直狡猾到让她无话可说了。

找个时间,她一定要好好骂骂他!

她边想、边走去推开窗户,仰望天上银月。弯弯的月牙散发淡淡银辉,虽比不上十五圆月的明亮,却别有一番朦胧之美。

月牙的形状有点像文若兰的嘴角,总是似笑非笑地扬着诱人心神的弧度。

她本不相信一见钟情,但他对她用这么多心机,却让她忍不住有些喜、有些忧。

喜的是,她对他也有感觉,就在初见时,他那忽然一笑间,好像什么东西淌进她心窝,接着,他的身影也住进去了。

如今她想起那抹笑,脸颊犹微微地烫,芳心忍不住也雀跃起来。

他们两人……是两情相悦啊,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开心的事吗?

可忧的是——他俩的问题太多,如何解决?若天注定这是跨越不了的难关,如今不停地投注感情,将来怎生收场?

“这文若兰真是我命里魔星……”她从来天不怕、地不怕,遇到他却是处处受挫,想到就不禁生气,但愠恼的同时,心里又有一股淡淡的甜意蔓延。

她知道这就是爱,只是……

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吧?对象不对,而且她毫无准备,忍不住慌张。

她喜欢掌控一切,让所有事情都按部就班地进行,而不是这样突如其来,打坏她全部布局。

麻烦的是……感情来都来了,难道还能一笔抹消?

即便抹消了,她抚着胸口那淡淡的悸动,这同时夹杂着酸甜苦辣滋味的感受,怕也是消去不了的吧?

她喜欢文若兰,无法否认,也抗拒不了。

“这简直见鬼了,我们才认识多久……”她无奈地对月唉叹。

但不管她怎么想、怎么抗拒,对他的情意依然持续加深。

就如现下,她看着弦月都能想到他的笑容,漆黑的夜空是他乌亮的发,闪烁的星子是他眼里迷人的光……

真是没救了,她不管看到什么,只会联想到文若兰,彷佛她的脑海只有他一人,再无其他。

她怎么会变得如此痴迷,完全不像自己?

她想不通,情不自禁有些烦。

“反正都是文若兰的错,一定要他向我赔罪。”

既然她无法从自己身上找出问题,那么害她失常的他便是唯一的罪魁祸首了,不找他讨公道,找谁去?

她决定了——她要夜探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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