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妃是财迷 第五章 被迫掌家

作者 : 陈毓华

对晁寂来说,外头就是男人的世界,府里琐碎事务归女人料理,可他没想到的是,他前脚出门去,蕴月光后脚也跟着出了门,只比他早一个时辰回到家。

她倒好,先是擅自去了厨房,现在又擅自出了门子,她到底想做什么?

今夜晁寂本来要歇在外书房,可方才赵氏派人来说叡哥儿有些夜咳,孩子有事他自然要去探视,然而在转往赵兰芝院子的小径上,却看见该属于他和蕴月光院落的灯还亮着。

他心里是有些不知如何面对蕴月光的,两人之间始终有着隔闵,他感觉得到妻子对他的冷淡,而且在雍州那一晚之后,她似乎也没想再见到他。

还没等他决定今晚要夜宿哪里,两只脚就自有意识地往正院过去,替他掌着灯的梅雪林怔了一下,赶紧带路。

守门的是个面生的丫头,晁寂不让人通报,一脚便进了屋内,“都夜深了,还在忙什么?”

蕴月光温吞地起身,将笔搁在笔架上,她不怕晁寂看到图纸上的东西,只是看清楚他身上那灰扑扑的样子和脚底的泥,忍不住道:“你这是在地里打了滚才回来的?”

“只是到城楼和护城河边上走了一趟罢了。”

“你是打算要修城墙和护城河?欸欸欸……你慢些进来,先把鞋子上的泥给磕了,浑身脏兮兮的,我去弄水来给你擦擦。”这么晚了,厨房的火应该熄了,这会儿只能到自己的小厨房烧点热水应急。

蕴月光没想过要叫人,话说完才想到自己干么要侍候他,他后院多得是想侍候的人,自己何必多此一举,不过……算了,她也有事要问他,就当做利息好了,这般想着,转身去了小厨房。

晁寂听话地退到外头,磕了磕鞋底,看见梅雪林惊讶的眼睛,道:“你还杵在这做什么?歇着去吧。”

梅雪林有些困难的收回眼,问道:“不去厚锦院了?”

什么时候起他们家爷会爱惜起一双鞋子了,通常都是直接扔了再换一双的……败家玩意。他暗自给自己扬了个大耳括子,居然敢编派主子的不是,又偷眼瞧了屋里一眼,莫非是王妃让出来的?念头一闪而过,没敢继续往下揣测。

“你让人过去说一声,爷就不过去了。”

蕴月光去烧水,回来的时候晁寂已经把鞋子、衣服都月兑干净了,人坐在方才蕴月光坐过的地方,把桌上那一叠草图都看过了。

“这屋里侍候的都睡了,爷自己去小厨房里抬水吧,我烧了好多搬不动,你得好好洗洗头发。”蕴月光回来轻声道,并不觉得指挥一个王爷做事有什么不对。

老实说,晁寂自从生下来,虽然因为母妃不显,也不受宠,待遇比受宠的皇子不知差了多少,可毕竟是龙孙龙子,没做过什么粗鄙的活儿,可蕴月光难得和颜悦色,便应了声,自去厨房打了热水,又去缸里舀冷水,把温度兑好才把水提回去。

晁寂隔着屏风洗澡,蕴月光往热水中加入了薄荷叶、薰衣草、甘菊、迷迭香,有股子草药的香气,令晁寂舒服得眯起眼睛。

蕴月光仍在桌上忙着,她脸低垂着,两人隔着屏风说话。

“你那些草图上的黄铜盘是要做什么的?我有些看不明白。”他的声音有点模糊。

“我今天盘了家食铺,打算也卖吃的,等过两天布置好就能开张。”这是她在麒麟城的起步,她打算让它一炮而红。

“这府里还不够你忙吗?”

“我在京里的营生都收起来了,银子放着就只是银子,就算我吃住都在王府里,也想攒点银子傍身……这王爷不反对吧?”她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生怕他不同意似的。在澡盆里的晁寂却想着,今日一个两个都说到了银钱,京里的勳贵王公,谁的手上没几处来钱的生意,贵女们出嫁时,娘家也免不了要给个几份陪嫁产业,好让她们用来打点下人,如今她跟着自己来到雍州,想让手头上宽裕些也没什么错。

再说了,让她有点事做,也好过沉溺在丧子之痛里走不出来。

隔着屏风,晁寂的声音有些悠远,“本王没有意见。”

“谢谢王爷!”这样的让步是蕴月光没想到的,她起先以为要经过他这关得奋斗上许久,思来想去的,这才决定先斩后奏,却没想到他这么好商量,真叫她太意外了。

“那……妾身想请王爷替我那铺面写个匾额,可好?”这样会不会太得寸进尺了?

她原先就在想,不管在哪里开店做生意,要是没有靠山,光是应付来找确的就没完没了了,那还谈什么赚钱,也不看看樊氏的小食铺就是这样被搞垮的。

只要她能把晁寂亲笔写的匾额挂上,那就是妥妥的一根定海神针,谁敢不卖玢王爷的面子,敢来找铺子的麻烦,看看你的大腿有没有人家王爷的胳臂粗!

晁寂没有应好,也没说不好,只听见水哗啦哗啦的响,“不知道你能折腾出什么吃食来卖,是不是该让我先尝尝?要是够格,这匾额就包在我身上,要是不对爷的胃,爷也不能让你坏了我的招牌。”

这话实在,蕴月光没觉得不对,点头道:“行,等工匠把铜盘铁锅打制好,妾身就给王爷做,包准王爷吃了还想再吃。”

除了打造铜锅、底下能放炭火的木桌、招工、训练……这前期要投下去的资金可不少,招工的事蕴月光让樊氏去负责,她只要求一点,要手脚干净、身家清白,而樊氏将来是要替她管着铺子的。

她知道不论做什么都得一步一步来,就像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不可能一口就吃成一个胖子,所以铺子开张的事她不急。

“还有件事。”蕴月光迟疑了一下,晁寂不会以为她是在测试他的底限吧?毕竟她还拿捏不清这个男人的性子。

“说。”晁寂从屏风后出来,浴桶就放那里,明天一早自然有人会把水倒了,他自己去衣柜里拿了件罗衣,三两下就穿妥了。

“我还要出去一趟,叡哥儿有些咳嗽,我去看看。”

“我送爷。”哈里路亚,感谢主,她真怕他又要留宿,两个陌生人同睡一张床,你毛不毛?

“你方才的话还没说完,不是还有件事?”他系上腰带,完全没了那天要等人宽衣的派头。

“借我雍州舆图。”

“你一个女人家要舆图做什么?”晁寂怪异地看她一眼,不是借不借的问题,而是一个女人家家能看得懂舆图?

“我是看不懂那些线条标志什么的,不过我有你可以问,你总会告诉我吧?”她在晁寂的注视下渐渐有些败退,“我是想,既然要在这里长住,总不能连东西南北都搞不清楚,到时候要是闹了笑话就难看了。”

只一眼,蕴月光就体会到这位习惯发号施令,在外头还是个响当当人物的枕边人不怒则威的一面。

“你是王妃,只要说一声,不用你认路自然有人会领你去。”

这是不答应?

她知道古代没有卫星,要绘制一张地图来,得跋山涉水去测量出来,大到战争,小到生活都离不开地图,能拥有这样一张地图,若非权贵,便是将军。

“你今天随意多了。”以前的她总表现得大度,偏偏又看得出来她那好商量的态度有着几分刻意,可现在这小女儿情态不知怎么地取悦了他,看着也鲜活许多。

他不好,但为了后代传承,开枝散叶是他的责任,他知道一个好妻子对于男人的重要,所以有时候他愿意放段做一些能让她高兴的事。

“爷不是不知道夫妻就是搭伙过日子,不是做给外人看的,在自己家里就随意些,要是哪里惹恼了爷,还请原谅妾身的无状。”随意不随意都他说了算,她也领略了一把这男人看心情说话的滋味了。

晁寂感受到突然冷下来的气氛,心里不禁涌出一股难言的复杂,瞧,她就是这样防范着自己,他言词略微激烈些,她就往回缩,其实也不算激烈,也不过多问了两句,她又把那张贤良的皮拿出来晾给他看了。

方才他要是一开始就答应这个不算要求的要求,她又会是怎样一副样貌?

蕴月光纯粹想打发他走,哪里知道这位爷这回真的想多了。

“那我走了。”

“妾身就不送了。”

本来要踏出正院门槛的男人忽地回了头,“舆图事关军机不能借你看,不过明日我会让梅雪林给你送几本地方志,和县衙让人绘制给百姓看的城邑图过来,要是有看不懂的地方,我再让卓问过来给你解释。”

这也太贴心了吧?蕴月光没想到晁寂会来这一招,她无法不笑着接受,“多谢王爷。”

晁寂站在回廊中片刻,就那简单的四个字竟叫他觉得甜蜜如津,甘之如饴。

“王爷?”刚从厚锦院回来的梅雪林没想到还会再见到晁寂,看起来王爷今夜没打算在正院安歇……

“发什么愣,去厚锦院。”

“您刚刚说不去了的。”

“去,谁说不去的?爷今夜还要宿在那里。”

这话怎么听着有股酸味,莫非……方才和王妃又不对盘了?夫妻俩三天两头的闹瞥扭,也不是个事啊!

晁寂走过宽阔的庭院,曲折的甬道和荷塘,去了厚锦院。

赵兰芝已经卸了妆,看见说不来却又来给她惊喜的晁寂,差点没喜极而泣,激动过后便使出浑身解数讨着晁寂的欢喜,侍候得他无处不熨贴。

“你不是让人传话说叡哥儿有些不舒服?我去瞧瞧。”他可是为了孩子来的。

赵兰芝目光有些闪烁,她这会儿的心情就像泡在糖水里,全身甜得冒泡,并不想她的男人把重心放到孩子身上。

“孩子闹了一个晚上,这会儿乏了,听乳母说已经睡下了。”

晁寂觑她一眼,这不是第一次拿孩子做筏子骗他过来了,只是他在外面跑了一天,实在也乏了,懒得再回外书房,至于正院那边,搭伙过日子的夫妻,想来她也不会等他回去,就顺着赵兰芝的意,让她替自己宽衣月兑袜,熄了灯就睡下了。

香缇姑姑一早到了正院回禀事情,昨儿个夜里王妃回来得晚了,她没敢过来,今天时间一到,她就踩着点过来了。

“这是老奴在各处安排的人手清单,王妃请过目。”亲王府里有审理司、典膳司、承奉司、浆洗房、马房、仪仗库,并设有六局,这还不包括各院落的编制人员。

倘若她们家王爷是个受宠的皇子,那待遇又完全不一样了。

香缇姑姑和蓝瑛姑姑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典型,身材一个圆润,一个瘦条,因为人长得福态,脸色相当柔和,所有第一次见到她俩的人都以为香缇姑姑的脾气和外表一样好,只有相处久了才知道,其实一个是绵里针,一个是冷面软心肠。

“刚搬迁过来,府里肯定很多杂事,府里的事交给你我很放心,也要请你帮着操持才是。”清单由琉璃接过来递给蕴月光,她随手就放在几案上。

香缇姑姑却是不赞同,“您是当家主母,搬了新家,责任越发重大,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可都指望着您,您是不是该把管家权拿回来了?”

蕴月光沉吟一下,试探着问:“赵侧妃做了什么为难正院的事情吗?”

她明白,在掌权主母下做事的仆人有底气,权力不到手的,不论是吃穿用度,就算做的活一样,那也是分上下层。

她原先只想着要走,对这后院的勾心斗角半点不上心,更没有替她手底下做事的人设想过什么,如今想来是她太自私了

香缇姑姑有些支吾,说得含蓄,“老奴只是觉得手脚施展不开,许多事情到了厚锦院要不打了回票,要不阳奉阴违,那些蹄子也拿着鸡毛当令箭,干脆耍赖说侧妃没吩咐,下面的人不敢往擅专,简直能气死人。”

这样子啊,蕴月光道:“我知道了。”

她想离开王府,却不是短时间内能达成的事,要是让赵兰芝老是拿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来刁难也心烦,看来是得想个法子一劳永逸才是。

“这是怎么了?”随着音调起落,手里攥着一摞拜帖的晁寂走了进来。

这男人怎么又来了,外头的事情不是一堆吗?

“王妃这是……”香缇姑姑愤愤不平,一听王爷似乎有意过问,便要告状。

“香缇姑姑!”蕴月光喝住她。

“奴婢要是不说,王爷哪能知道王妃心里的苦。”香缇姑姑索性跪下去,“求王爷替王妃作主!”

见状,晁寂不禁挑了挑眉,“你说。”

香缇姑姑道:“王爷,恕老奴僭越,老奴以为中馈就该掌在王妃手里,无礼不成体统啊!”她话一说完,蕴月光就知道要坏。

“中馈现在还在侧妃手里?”

蕴月光装死,但显然晁寂不是很喜欢她置身事外的样子,她只能把心里堆砌的字倒出来,“这些日子侧妃把家管得很好,妾身便偷闲了好些日子。”

“偷闲到让你有空盘铺子卖吃食、收养乞丐,偷闲到嬷嬷来告状了?”晁寂黑了脸。

也就一个晚上,他便把她昨日一天的行踪都模遍了,蕴月光不禁扳起俏脸,也许对他来说,他对她有绝对的权力,别说他要知道她的行踪,就是要她尽做妻子的义务,她也没有理由拒绝。

晁寂吼完才发现自己在下人面前给他的王妃下脸子,可他端详半天,从她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他忽然觉得有些沮丧。

她变了,看起来像一汪平静的深水,可你永远不会知道这湖有多深,更看不到水底翻涌的浪花,她昨日鲜活的模样就好像只是走马灯,转瞬就不见了,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晁寂纹丝不动的坐着,把手里那摞拜帖放在几案上。

“我来是告诉你,接下来的日子应该有你忙的了,这些拜帖都是不日要上门拜见的人的名帖,你最好参详参详,让心里有个底。至于管家权,我会让侧妃交出来,别再孩子气了,你要知道,在官场上,有时候内宅夫人的交际比男人更重要!”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成双入对的进出权贵间的宴会,出入皇宫内廷,妻子都是为夫君巩固势力的另一个帮手,虽然他从来没要求她做这些,如今又在自己的食邑封地上,更不需要她去替他巩固什么势力,但他初来乍到,给这边的官僚一个正面形象是必须的,说到底,他修城墙还得靠这些人呢。

蕴月光对此不置可否。

晁寂语重心长地看着她道:“在府里,你让侧妃主持中馈倒也没什么,但是对外的礼尚往来却万万不能由侧妃出面,那会打了人家的脸。”

正室有正室的活动圈子,侧妃、姨娘是一步也踏不进去的,就算想方设法融进了贵妇圈的应酬,也无法和她们平起平坐,更别提替夫家争取什么利益了。

原来,需要她的时候她又是香饽饽了。

蕴月光瞪向香缇姑姑的小眼神还没收回来,就听晁寂正在喊梅雪林。

“爷。”

“去厚锦院传我的命令,让赵侧妃把执掌中馈的权利交出来。”简单明了,毫不拖泥带水。他知道赵兰芝对权力的非常狂热,但是她在嫁给他的时候就该知道,她这一辈子是越不过正妃的,所以他也对她多有补偿,给人他独厚侧妃的错觉。

为什么说是错觉?帝王有平衡之术,对后宫的嫔妃必须雨露均沾,皇子也一样,对哪个妃子偏宠是一回事,可宠妾灭妻是绝对行不通的。

梅雪林很快带回了管家的对牌和钥匙,至于侧妃在他还未走出院门就摔一地的贵重瓷器,这是故意摔给王爷听的,只要他回来一说嘴,对于自己夺了爱妾管家权的王爷自然会心生愧疚,心生愧疚之余,对厚锦院就该另眼相看了。

蕴月光将对牌和钥匙拿在手上却只觉得烫手,但又不得不接,“谢谢爷的周全。”

这样一来,她不想理家好像也不行了。

第二天,府里所有的管事请见,蕴月光痛苦的从床上爬起来,让丫头们给她收拾了。

玉璧敲门进来,“马总管已经带着各处的管事候在议事厅了,请王妃示下。”

蕴月光脸微微一抽,她实在不耐烦这个,连正院这边都是香缇姑姑带着琉璃、玉璧管着的,她只负责掌控大局,现在晁寂把她架在火上烤,她连不去露面的自由都没了。

“回去告诉马总管,我这就过去了。”

换了衣服,蕴月光去了议事厅里,和战战兢兢的管事们打了个照面,就吩咐琉璃、玉璧把各处的帐目、对牌收了,又对着众人道:“规矩还和以前一样,帐目我会慢慢核对,,大家都下去做自己的事吧。”说完,便扶着琉璃的手走了。

管事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头雾水,不是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要立威都该拿人开刀,揪出侧妃管家时的弊端,再拿到王爷面前去邀功吗?

一群人提着心来,就怕做了儆猴的鸡,如今见蕴月光三两句话就带过去,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想到帐簿被收走了,心又提到了喉咙口。

“王妃这是给你们机会,往后可得好好表现。”看在都是府里的人,玉璧似有若无的提点了一下。

经这一提点,众人才恍然大悟,渐渐收起以前的轻慢之心,不敢再有丝毫懈怠。

蕴月光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即将要开业的铺子,那些管事能放着就先放着,等她得空再去好好整顿。

蕴月光发现麒麟城百姓的就业机会几乎是零,不是靠家传的手艺吃饭,就是牧民,这样一个内陆半荒漠的地方,交通又不便,加上土质偏硷,农民大多只种两亩麦子,够自家吃就行了,种包谷是为了喂羊。

是的,这里家家户户养羊,也许是因为这边的土质含硷量大,羊儿放养吃硷性草长大,所以羊肉十分鲜美。

然而铺子还在如荼如火的准备中,晁寂请官吏们过府的日子就到了。

过府拜访,也就是让官员们先混个脸熟,一来二去的,来日要宴请对方,开口筹措修缮城墙、护城河的经费,也才好有个由头。

昨儿个夜里,晁寂很是慎重的把这件事向蕴月光说了一遍,今天请这些官员来,并不单纯只是为了见见在地的官吏,他是在为筹措修缮城池的经费铺路。

也就是说,她也得设法从女眷的身上掏出银子来。

蕴月光脑袋一转,大概明白了晁寂的意思,城墙和护城河可是整个雍州的门面,不过男人的事告诉她做什么?难道他也想让那些官夫人掏私房来帮忙?

晁寂语带两分怒意,“没道理让本王自己掏银子,他们这些在雍州浸婬日久的百官却坐享其成。”

蕴月光不太明白,“衙门里没有公帑了吗?”不可能啊!公家的东西修缮都会有年度预算经费不是吗,要不这些个官员是做什么吃的?

虽然说不管哪个时代,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避免不了贪赃枉法,但是吃相太难看,后面来的人就难做事了。

“卓问见了我的面老喊穷,说财政困难、徭役过重,帐面上真的没钱,我开出一天两顿饭,工钱二十五文,他仍然找不齐人手。他说这里的百姓被官府剥削怕了,就怕明面上说供饭给薪,可到头来别说钱,一条小命还要交代在那里。”

要知道,那些胥吏可是不把人当人看的!

一般百姓对古代公务员,也就是那些胥吏的印象就是市侩、贪小便宜,甚至仗着官员的势头欺压百姓,自然而然对官府敬而远之,甚至完全没有信心。

晁寂当然可以硬来,没有小老百姓敢违逆官府的公文,但那就违背了他的初衷,治理一方土地要恩威并施,就算他一开始并没有那么体恤民心,可他来到了封地,这里是他的领地,权衡利弊下,他得做出双赢的选择。

他曾微服把微州和雍州走了一大半,看到最多的就是贫穷的百姓。

“所以王爷因为财政困难,才把主意打到官员身上?”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开源节流,暂时无法节流,就只能变着法子先设法开源了。”他是这么想的。

她沉吟了好一会儿,道:“这也是个法子,不管捐多捐少,都告诉他们,将来城墙渠道修缮好了,衙门会在城门处立一个石碑,把他们这些大善人的名字刻上去,将来,不只来来去去的商旅能看见他们的善行,还能万古流芳。”

万苦流芳是夸张了些,但从古到今,没有人不喜欢锦上添花,扬名立万的,要名的得了名,要实惠的得了实惠,各取所需也造福了百姓,可谓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是个好办法,你是怎么想到的?”晁寂偏着脸瞅她,很想把她抱起来亲一口,心思才动,便将她的手握在手里,缓缓的搓揉。

看着他眼中流露的情意和温柔,蕴月光的胳臂直冒疙瘩,“这法子不是妾身想出来的,妾身在我家藏书阁里看过类似的故事,这会儿便想着可以拿来一用,王爷觉得呢?”

这话乍听没什么毛病,毕竟蕴家的藏书是出了名的多,太傅家出来的姑娘果然和一般世家大族的姑娘所学不同,在琴棋书画之外还饱读诗书,更能直抒己见,涉猎的范围多了,看法自然多元也很合理。

“那明日的小宴就有劳王妃了。”

“能为王爷尽一点棉薄之力,是妾身的荣幸。”

这话说得客气疏离,晁寂却觉得不太舒服。

“有些话妾身不知当不当说?”

晁寂忽然笑起来,“你对本王还有什么不敢说的?”这些日子他可领教了好几回,从最初的膈应陌生到有滋味……是的,有滋味,他居然觉得这样有话直说的她也不坏,比起很多女子都要可爱多了。

蕴月光转了转眼珠子,“王爷有没有考虑过,城里那么多的乞儿,妾身看着年轻力壮的也不少,要是能把这些劳力利用起来,让他们有个正经的活路,王爷解决了人力不足的问题,那些流浪汉也不至于无事可做,到处惹是生非,毕竟工作带给人的,除了经济效益、养家活口,还有信心成就。”

闻言,晁寂凝眉沉思起来,“倒是可行之计,只是修护城河和城墙,顶多一年半载,完工之后,那些乞丐仍旧会回到街市之中。”

“其实妾身以为这雍州的路也该修一修了。”铺路不是小事,除了整个雍州,也许还能扩及微州、霸州甚至更远的地方,没个十年八年哪能修好,若是到时候还是无法安身立命,只能说是个人的命了。

“你的意思是,修完城墙后继续铺路,用同一批民工?”

雍州偏北,风沙本来就大,但国家要富先修路,交通不便,城池哪繁荣得起来?

若能把四通八达的路铺起来,起码得要个十年八年,那些年青乞丐有一份正经的活儿,谁还会想回去当乞丐?

晁寂也想到了这个关节,可他还是蹙着眉,“要铺青石板路太花钱,也许将来衙门的公帑充裕,可以先修一段中央大道让马车好走一些。”

“我们不铺青石板,爷来瞧瞧这个。”蕴月光把晁寂心月复太监梅雪林送来的地方志拿过来,摊开给晁寂看,她纤指指着麒麟城郊外二百公里处的一处死火山口。

两人不知不觉间靠得很近,近得晁寂能嗅到她身上独一无二的淡香,蕴月光也能感觉到他身上男人的强大气场。

晁寂目光灼灼地盯着蕴月光,她穿的是上衣短襦,曳地的黄罗银泥裙,因为微俯着,胸前隐隐显出错落有致的峰峦,他看了一会儿才目光僵硬地移到被翻开的地方志上,正人君子什么的,对自己的妻子他还真不是。

“这地方志上写了,这座死火山口方圆百里都是石灰岩,据说那里寸草不生,百姓把那里叫死海山。”

水泥主要的成分就是石灰,火山灰具有潜在的水硬性,性能和水泥相似,石灰与砂、砾混合成混凝土,最好在加上熟土,就能保证火山灰用水混合后的强度。

“你的意思是,用这火山口的石灰混在泥土里,再用来铺路?”

“还要加上砂、砾混成的混凝土,再添上熟土。”她细细的解释给他听。

“所谓的熟土是……”

晁寂原本以为,公务上的事与她不过随口一提,并没有想过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助益,哪里知道她不只理解了,还有理有据的说出她的看法,他那些幕僚都不见得能在第一时间就给出这些建议。

他一颗心怦怦跳,眼睛带着异样的光亮,原来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也能用在这里。

这是他的妻,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他却直到今天才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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