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星如意 第九章 寻回如意表真情

作者 : 寄秋

孙如意的一句话让温家人决定往高处迁移,他们的落脚处便是位于山顶的天凉寺,通州地带的最高处。

百余年来不管水淹几百里,天凉寺从未遭一次水患,甚至还成为百姓的避难所,不少逃难的人只管往山上跑,一直到了天凉寺才敢放心大哭,在菩萨面前跪求家人平安。

温老爷子是第一次带着家族借住天凉寺,因为人数众多担心占用太多禅室,便和住持商量借用一处空地搭起棚子,并以雨布覆盖,地面架高铺上竹床或竹垫,以防雨势过大。

他原本并不相信会发大水,江南四到六月的确是下雨季节,偶而连下几日雨是常见的事,实在不必大惊小怪。

但是白蚁来了,不只是温府,半座通州城白蚁肆虐,他们听了用火能驱虫的话也跟着用了,百来户人家清出小山一座的蚁尸,数目之多叫人咋舌,无人不心惊胆颤。

  

听了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报,加上不知谁喊了一声“大水蚂蚁发大水”,所有人都慌了,府里女眷害怕得频频抽泣,温老爷子寿辰也不过了,说走就走。

相邻几户人家看温府举家避难,大包小包的行李和马车,他们迟疑一下也跟着走了,只留下一些不信邪或还在观望的人家。

温家人刚在天凉寺住下,原本无云的天空开始乌云密布,没多久雷电交加下起大雨,雨势之大连小孩子都吓哭了,不敢睡觉。

隔天,更多的人上山想借住天凉寺,很快地天凉寺里里外外全是人,近百间的禅房也不够用了。

好在温老爷子事先叫人搭好了一排棚子,老人、小孩和妇人先行入住,青壮男子冒雨搭建更多能遮雨的棚子,天凉寺在山里,不怕没木头砍,人多力量大,多搭几间不成问题。

最麻烦的是粮食,就算有带也撑不了几天,这时女眷们就庆幸了,为了给老爷子积德积福,稍早捐了不少白米、白面和药材,东西早已送上来了,人虽多了一点还是能撑上十天半个月,若真有了水患,朝廷会派人前来赈灾。

“咦,那是什么声音?”

雨连下了数日,没有停歇的迹象,上山躲灾的百姓没法下山,忧心忡忡的等雨停,人心惶惶不知所措,只能一个挨一个勉强入睡,睡在寺内大殿的一个男人忽然惊醒,神情慌乱的摇着身边的族叔。

“哪有什么声音,快睡,没事……”轰隆——轰隆——哗啦啦——

那族叔话还没说完,远处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泥沙滚动声,地面的震动把所有人都吓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有些大胆的跑到寺外一瞧,一道闪电划过一丝光亮,看清情况的人顿时惊骇的往后一跌,腿软的站不起来。

“山……山崩了……”

“什么,山崩?”

又有不少人跑进雨中往下眺望,黑暗中隐约瞧见对面的山少了一半,滚滚流动的声响好像整片大地在狂啸。

“天呀!山真的塌了……”

“啊!你们看,山上的土石滑进我们城里了,城墙都挡不住!”

“我的宅子,我的宅子……”有人开始大哭,他本以为只是发大水,水退了还能抢救一二,没想到不只是水,靠山的半座城全没了。

“呜呜!我爹还没出来,他说要守着家里的三头猪……”另一人哭嚎,他不该听爹的话自己离开,早知如此扛也要将人扛走。

“我二叔还在城里,我要回去救他!他是私垫的夫子,他不能有事!”一名年轻男子哭着要下山,想要救打小扶养他长大的亲叔叔,二叔让他先到天凉寺等,他随后就到,可是现在永远也到不了……

“别犯糊涂了,你看这雨还在下,你还没走到城里就被水冲走了!”两个大汉一左一右架住年轻男子的胳膊,硬把他拉进寺里。

不是每一户人家全都出来了,或是落下一、两个善后的人,或是不肯离开的,眼看着土石都把屋子埋了,他们几乎没还有生还的可能,不少人为亲人的逃生不及而痛哭失声。

“幸亏我们听了如意的话,要不然……”陆氏打了个冷颤,不敢往下想,一想她自己都害怕。

“嘘!少说两句。”傅氏轻声一嘘,眼角往窗边一瞟,抱着弟弟哄睡的孙如意面色沉静,睁着眼看向窗外的雨。

温家人都不想提他们先行上山的原因为何,因为担心别人会想太多,用异样眼光看孙如意,她才以为外祖父积福为由捐献五万石大米,没几日就发大水了,这其中是否有牵连?难道她能预知会有大事发生,因此事先储粮?

或是被妖魔附身,招来祸事,由于本身不吉,所以天降雷霆,欲斩妖除魔,这才降下大水?

谣言虽然止于智者,但在天灾人祸之下谁又能理智,若是有人跳出来指称是妖孽作祟,心中恐慌的百姓定会盲目跟从,相信发大水是妖人所为,将孙如意除之而后快。

故而温老爷子要家人三缄其口,不能提及孙如意,对外只言白蚁示警,他们觉得不妥才上天凉寺暂避,捐粮一事纯属巧合,也许是上苍心存良善,不忍众生受苦,这才有了温家人的善举。

“如意,你睡一下,别硬撑,身子骨受不住。”

这雨还不知道要下多久,老是不睡哪成。

孙如意颈肩僵硬的转过头。“外祖母,我睡不着,想到那些没来得及出城的人,我心里好难受。”

她原本可以救更多的人,让他们逃出生天,但是她什么也不能说,只能用隐晦的方式暗示众人,只能心痛地看着依然有许多人陷入危险之中。

“这是他们的命,老天爷早就安排好的,谁也没料到刚筑好的堤防跟豆腐一样,不堪一击。”温老太太语带唏嘘,念了几句经文,希望往生者能去到他们该去的地方。

通州城外有条大河,河面宽广能行船,每年四到七月会伏汛,因此年年朝廷都会发银子下来,让通州知府补强、增高,修建更坚固的堤防,以防河水泛滥造成百姓生命财产的损失。

以往的河水不高,并未醸成灾害,通州知府章大人便叫人铺点泥沙,做做样子草率了事,把朝廷拨下的银子拿去给自己建了一座庄园,还私下把庄园附近的田地全部拨到自己名下,占地有千亩之多。

其实大家都知道章大人的所做所为,可是没人敢说一句不是,他是通州最大的官,等于是这地头的一片天,天要遮天蔽日谁又阻止得了,除非不想活了。

不过这次发大水他难辞其咎,上面真要查是掉脑袋的事,毕竟山会崩塌最大的原因便是他把庄子建在该山的半山腰,为此砍伐了不少百年树种,还挖了很多泥土填地。

果然古代也有豆腐渣工程,不论到哪都有害群之马。

“外祖母,我没事,就是怕雨声、雷声吓醒了弟弟,我等他睡熟了会眯一下,你去歇着吧!我撑得住,不用担心。”

不撑得住行吗,雨还会再连续下十天,更大的灾难还在后头,土石淹没只是开始,接着山洪暴发,河水暴涨,本来只是半座城池毁了,随着水位的节节高升,另一半也淹了。

河水、雨水、土石流三管直下,通州城外的农田和村落也难逃一劫,十室九空,存活下来的人口十不存五。

“真是苦了你,孩子,要不是回来给你外祖父祝寿也不会遭难。”温老太太面有愁色的躺下,身边的傅氏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拉一半包住她。

要是我不回来,你们也会在那堆土石之下。孙如意在心里苦笑着,若非原主重生,只怕天凉寺这些人早已是水下亡魂。

看着外面的雨,听着土石滑落声,天微微亮了,她慢慢盖下眼皮,在梦里,她看到医生男友和院长千金正在举行婚礼,他们手挽着手走上红毯,相视而笑。

莫名地,心很酸,不知不觉眼角流出一行泪,她感到很孤单,没有人爱她……

“……如意、如意,你在哪里……如意……回我一声……求你了,如意……不要有事……”

谁在叫她?

啊,这声音好熟,好像是……司徒飘花!

孙如意睁开眼睛,刚想站起来却发现动不了,太久没走动脚麻了,她伸手揉腿,按压穴道,取根银针扎了两下,这才稍微好些。

她看了睡睡醒醒的小胖墩一眼,卿咐青黛和青蝉照看一下,在挤了一屋子女眷的禅房里,她艰难的走了出去。

雨依然下得很大,隐隐约约的,她听见自己的名字,忍不住眼眶蓄满泪水,没想到在这千难万难的时刻,居然还有人惦记她。

不由自主地,她回了一句。“我在这里。”

按理说在这瓢泼大雨中是听不见她低哑的嗓音的,可是才一眨眼,她被人紧紧抱住了,那人浑身湿透,全身冰冷,她却觉得异常温暖。

“你来了?”

“嗯!我来了,我……我找不到你……如意,要是失去你我该怎么办?如意、如意、如意……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如意……我的如意……”

一滴、两滴、三滴……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滴湿了肩头,流进她衣襟里,不由得面上也湿了。

耳边不断回荡着呼唤她名字的声音,宛如山谷中的回音,好似不高喊这两个字,司徒飘花就会彻底崩溃。

“我没事,还在呢!别怕,我……我等着你……”鼻头发酸的孙如意几乎说不出话,为了眼前几乎断肠的男子,她硬是说了两句,让他定下心来。

她有些懊悔当初只让他帮忙放吸引白蚁的药,没有来得及暗示他几句之后会发生的事,让他担心坏了,不过她因此得知他的心意,也算意外收获。

“我找不到你,如意,我好怕自己迟了一步,我找了好久都不见你……如意、如意……死了很多人,飘在水里,不是你……如意……我……我受不住……”司徒飘花哭得止不住泪,整个人语无伦次,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挚爱。

“你找了多久?”她喉咙发紧。

“一天一夜了,我听见通州城发大水的消息,我……”他哽咽地全身都在打颤,“我马不停蹄的赶来,可是水太深了,马动不了,之后我找到一条小舟,整整划了几十里……”

他那时什么也不求,只求她活下来。

“傻瓜。”她笑了,却笑得泪流不止。

一句傻瓜,他又将人抱得更紧,紧到几乎要揉入骨子里。“如意,真的是你,我找到你了,找到了……如意……”

“嗯,找到了,我在,我一直都在,没有我,你要是受伤了谁帮你治疗?”

她现在终于知道,自己就是为了他而来,穿越千年时光,在不存在的时空与他相遇,两个不被爱的人彼此相爱。

他哭了,却也笑着。“真好,你还在,我没丢失你……如意……”

听着他口中的一声声如意,她知道他只是想确定她真的还在他身边,因此她也一再回应他,“我在,我在呢!”

在禅屋的走道上,大雨不住的往内泼洒,紧紧相拥的两人湿了一身而不自觉,彷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俩。

“你怎么找到天凉寺来的?”孙如意好奇地问。

此时的通州城恐怕已是汪洋一片,一眼望去除了水还是水,不见人踪。

“木盆子……”他鼻子一抽,努力忍住内心的狂躁和暴怒,他不是好脾气的人,却愿意为她化为绕指柔。

“木盆子?”什么意思?被木盆子砸了头,突然灵光一现?孙如意失笑自己的胡思乱想,在这时候还能自娱。

“我捞到一只木盆,里面坐了一个七岁大的孩子,他说有看见温家人出城了,说要上山,温二老爷给了他一包糖……”因为那包糖,孩子活下来了。

温府在通州算是地方望族,很少有人不晓得,小孩看着一行车队往城外去,贪玩地跟在马车后面跑,温二老爷见他讨喜,随手给了他糖吃,他才记住了这家人是谁。

“咯咯……这就是好人有好报,那孩子呢?你把他带来了?”

“嗯!我让他上了小舟,通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一到地儿他二姑就冲出来了,抱着他大哭,但他爹娘……”拼了命让孩子活,自己却被大水冲走了。

“不说了,你一定又累又饿了,跟我来,我拿吃的给你。”

寺里蒸了馒头,每个人六个,是两天份的量,一次做好可以省柴火,但温家捐米捐粮捐药材,因此他们可以随时取用。

“走不动了。”他两条腿僵硬如石。

“什么?”

司徒飘花刚说完不久就倒下去了,但双手还是紧抱着孙如意,连带着她也一起倒下去,摔在他怀中。

“真好,软玉温香……”有她做伴,他死也甘心。

“放手,让我起来。”被人瞧见了不好。

每个人只专注在外头的天气,无人注意廊道上的小动静,大家都自顾不暇,哪有心思说三道四,他们只盼着天气赶快放晴,好回去重整家园。

只是孙如意有些难为情,两颊飞红地推着身下男子让他放开手,这年代对女子很严苛,礼教的束缚极为严格,男女授受不亲,否则一句不咸不淡的流言就能毁了一个女人的清白名誉。

“不放,我喜欢抱着你,我怕你又不见了。”他真的慌了,无法想像没有她,往后人生他该怎么办。

孙如意鼻酸,强忍住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你不吃点东西不行,万一你倒下了,谁来保护我?”

“如意,你真好……”这个时候只有她会在意他,关心他是否吃饱穿暖,有没有受伤。

“我不好,我现在在生气。”她佯怒。

他一听反倒很开心,压下她的头重重一吻,“不生气,我什么都听你的,你给我当娘子,管着我。”

“德性!”孙如意碎了一口,脸红得像蒸熟的寿桃,又香又软,手指一戳一个窝。

“扶我,如意,我真的没力气。”他低声的撒着娇,一副气虚力竭的模样,连下颚都长出青须了。

看着原本意气风发、傲气十足的玉面公子憔悴不堪,一脸脏污,她心疼的叹了口气。

“把手搭在我肩上,你自个儿也使点劲,我这点小身板可扛不住一座山。”

闻言,心情放松的司徒飘花放声大笑,惊动其他在寺中之人,纷纷探出头一瞧。

“如意,看来你非嫁我不可了,这些人都瞧见你轻薄我,你可要对我负责。”他挑了挑眉。

轻薄?他真敢说!

孙如意借力使力将人扶起,再一口气把人抬高,忽地重量压身,她颠了一下差点翻倒。

“你可真重,把通州的泥沙全背在身上不成?”

她一步一步的挪着,死拖活拉的将司徒飘花带进温家女眷所在的襌房,青蝉见状连忙上前帮忙,一主一婢扶着他走到小胖墩睡的卧榻,将人放在睡得正香的孩子身侧。

“如意,这是谁?”

几个温家女眷连忙凑过来,看他体力耗尽的样子,又是热汤又是肉夹魏的送上前。

“他……一个车夫……”她心虚的看向还有力气勾唇的男人,眼神不自在的转开。

此时的司徒飘花脸上还贴着面色蜡黄的人皮面具,一身又是泥又是土的十分狼狈,菜干似的劲装皱得像粗布,一看就是干粗活的,不像翩翩贵公子。

“是车夫呀!那也要让人吃饱喝足了,外面这天气谁也不好过,能帮一点是一点……啊!别喷我身上!”

呜呜呜,全是汤汁了,黑稠稠的不好洗啊……

“苦。”司徒飘花一脸歉意的说道,他以为是真的汤,一口下肚才知带着微苦,这才喷了出去。

憋着笑的孙如意重新给他倒了一碗。“防风寒的,里面加上防风、生姜,桂枝,香荞,辛夷,苍耳子……”

这药厨房煮了一大锅当茶水喝,谁觉得头重了、身子发热了就去喝一碗,以免病了。

“放……放晴了……”

“天啊!雨停了,雨真的停了……”

“看,出太阳了,好暖和。”

“娘,可以回家了!”

  

小孩高兴的往上一蹦,牵着爹娘的手就想回家,但是两人一动也不动,他们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反而嚎啕大哭起来。

一个人哭,其他人也跟着哭了,每个人眼中只有悲伤,更有种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茫然。家在哪里,要怎么回?

他们看不见呀!从山上往下望就是一座泥城。

从发大水那天开始又连下了十余天雨,如今雨停了,城里的水却还没完全消下去,至少要再三、四天才能进入。

而那堆积的泥沙把回家的路都给堵住了,若不下死力清一清,肯定过不去,那些泥巴堆得比人还高。

更重要的是田毁了,作物没了,颗粒无收,接下来的日子吃什么?

没粮、没钱、没屋子住,人哪还活得下去,百姓们看不到明天在哪里,只能哭乞老天爷怜悯。

“朝廷会派人南下赈灾吧?”看到通州城的惨状,孙如意心里自然难过,想着能为他们做什么。

“难。”

“难?”她一睁目。

司徒飘花趁没人注意时往她鼻头一点。“是很难,通州离京城太远了,且不说路程,就算刚遭了灾就速去通传,还得等调粮送粮、指派官员,没有一个月是办不到的,若是路上再耽搁,八月中能到已是万幸。”

“那人不是都饿死了!”她气愤。

“人们总会找到活下去的路。”他残忍的说着,天灾带来的伤害无法避免,朝廷能做的就是收拾善后。

她一听,眼眶就红了,“不能帮帮他们吗?”

“能力有限。”

不是不能帮,而是帮不了,这是朝廷的事,归皇上管,他们不能做得太过,否则日后被人知晓了,只怕会被冠上野心勃勃,施小利博名声的罪名。

不管司徒飘花愿不愿承认,他就是恩国公府的五公子,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代表恩国公府,因此他们做任何事都得小心谨慎,不能让人觉得他们有收揽民心的意图,否则很容易引起皇帝的猜忌。

恩国公府像一坐大山压在司徒飘花的头上,他不能当官,不能去边关打仗,更不能有雄心壮志、丰功伟业,别人能做的事,他都不行,只能当个无所事事的纨裤子,打马纵街,饮酒作乐,犯几件不大不小的错事。

之后他加入皇家暗卫,更是为了表示司徒家永无二心,效忠皇帝,不让子子孙孙威胁到朝廷。

“那由我出面呢?”她还有点私房,能勉强应付一下。

司徒飘花看了她一眼,目光深幽,“你不方便,还是你外祖父、舅舅们出面才稳妥。”

“为什么不能是我?”她不服。

因为她是女子,世人对她有歧见?

他笑了笑,“因为你和我绑在一块,你出头就等于是我默许,而我的背后是恩国公府。”

孙如意先是一怔,而后恍然大悟,面上多了恼色,“朝廷的事儿真多,做件好事还要被猜忌。”

只要为了百姓好,谁来做都成,难道人死光了还能高喊吾皇万岁万万岁吗?没仗打的将军只有等死的分。

“不只事多,还挺棘手,通州知府跑了。”他说得云淡风轻,像在闲话家常,眼底却是冷意森森。

“跑了?”

“他还涉入私盐一案。”

“你找到杜大人了?”唯有杜晦之手上的名册才能确定谁涉入其中。

私盐买卖比贪渎重更罪,前者诛三族,后者只死一人,若是轻判则夺官流放,罪不至死。

“嗯!”不容易呀,他差点跑断两条腿。

“他没事吧?谨夏就只剩他爹了。”父子团聚她终于也能安心些,主仆俩千里迢迢寻人总不好落空。

“不好。”对他而言糟糕透顶。

“怎么了?”哪里不好?

“他被人救起,失去部分记忆,名册是有,缝在他的腰带里,但一堆证据他忘记藏在哪边了,还有救他的是女子,他说要带她回京。”司徒飘花撇嘴。

当他是杜府家仆吗?说带人就带人。

“什么?带名女子回京?”

呵呵,这算什么,带个女人回去给谨夏当后妈吗?这堂堂巡抚大人的作法还真令人诟病。

就算是失忆时下的决定,如今既然已经知道真实身分,怎么也该试图想出两全其美之法,只顾着坚持要把人带回京,真是自私又给人找麻烦。

“他说那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司徒飘花冷哼,也就把人捡回去,供他吃住罢了,跟客栈没两样,给银子就算报恩了,矫情什么。

“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我看是早有私情,暗通款曲了,不要脸的狗男女……”什么巡抚大人,去守城门吧!

“如意。”他沉声道。

孙如意不快的瞪着眼前人。“不许替他带人,要报恩是他自己的事,有本事自个儿想办法,想当惜花者,呸!”

瞧她一脸愤慨,司徒飘花好笑在心头,悄悄握住她的手。“我不做这种事,我只心仪你一人,你不让做的事我绝对不做,天地可表,日月可监,司徒飘花永不负孙如意。”

“我若是死了呢?”女人最在意的一件事。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陪你一起赴死。”

孙如意只是随口一问,并非真的要他生死相随,但他义无反顾的坚决倒让她心口一柔,汩汩流暖,“我不求生同时,死同椁,若有一天你身边有了别人,不要留我,我们析产别居,老死不相见。”

这世间对女人很严苛,她不会说和离,独自离开,占着名分还是能做自己的事,同时又不用受夫家、娘家的拘束,自得其乐,眼不见为净心自宁。她不想去恨曾经爱过的人,他不过是不爱了而已。

司徒飘花一听,居然一把将人抱住,“娘子,为夫这厢有礼了。”

“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快放开我……你这个疯子……”没疯也无救了,脑子进水了。

见到孙如意被个车夫无礼,温家老老少少怒气冲冲的挽起袖子,连小侄子也拿起吃剩的半颗馒头砸人。

小胖墩觉得好玩也想在后头跟着,青蝉连忙抱住他。

“不放……哎!谁砸我……”

“把我小姑姑放了——”小小温家侄子气势汹汹,挺起小胸脯喊话,让身后的大人看得好笑又欣慰。

“我是……”司徒飘花正想解释,可没人给他机会。

“我不管你是谁,把手从我表妹身上移开!”温大少爷冷着脸,只想把这其貌不扬的车夫大卸八块。

他很感谢表妹的提醒,若不是她,温家人早就不在了。

司徒飘花生性反骨,人家不要他做的事偏要做,一脸嘻笑的将身前人儿整个抱入怀中,“外祖父、外祖母,各位舅舅、舅母,表哥表弟,表姊表妹们,我抱我家亲亲娘子你们别眼红,来日去了京城,我包山包海陪吃陪玩。”

什么鬼呀!谁跟他有关系,胡叫一通,不知所谓!温家人被他的厚脸皮惊得目瞪口呆,反而不晓得该说什么。

“谁是你娘子,别胡说!”孙如意急得快跳脚了,面色嫣红,又羞又恼,杏目圆睁似在瞪人,又似娇嗔。

“都生同时,死同椁了,还不是我娘子。”他振振有词。

生同时,死同椁……温家人的目光齐齐射向孙如意。她急忙辩解,“听话要听全,我说了『不求』!”

所有人的视线又转向司徒飘花。

“那析产别居又怎么说?若不是我娘子就不用别居了。”他得意的翘唇,坐实两人的关系。

“你挑我语病……”可恶,他太奸诈了。

“如意,这是怎么回事?”温大老爷声音宏亮的问。

“这……呃……那个……”她略带心虚的低下头,像作贼被人逮到似的,“他……他是恩国公府的五公子。”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

“司徒飘花见过各位,我和如意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一等回京就上孙府提亲,以后都是一家人。”他拱手作揖。

众人一阵无语。

忽地,适才出头的小侄子嫌弃的一指,“你太丑了,配不上我如花似玉的小姑姑。”

温家人一听,一致赞同的点头。

“真伤心呀!以貌取人。”他佯装难过。

“司徒飘花——”孙如意不许他欺负人。

“没事、没事,哥哥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千年难得一遇的美男子,天上谪仙下凡来。”他边说边撕下人皮面具,一张风华绝代的丰神玉颜令人屏息。

“啊!真好看!”小表妹月兑口而出,一开口自个儿也脸红了,连忙用手捂面,觉得难为情。

司徒飘花不以为意的牵着认定的未婚妻小手走向温老爷子。“老爷子,我对如意的心意千金不换,不过当务之急是通州城的情况,你们想过如何回去吗?”

温老爷子看了几个儿子,眉头一拧。“朝廷会派人过来吗?”

“会,但远水救不了近火。”他老实说了,同时也透露通州百姓艰难处境,除了自救别无他法。“首先等水退了之后要清淤,一边清一边将尸体放入义庄,要尽可能一起收埋,以免尸体搁置太久腐烂,惹来疫情。”

“人手呢?”温大老爷举手发问。

“人手……”他看向温大老爷,“以粮食换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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