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看你长得帅 第十章

作者 : 金吉

三个打输一个,还被吊起来羞辱,平日仗着师门和家世横行霸道的豪门弟子果然不可能善罢罢休,回到赤云峰一番加油添醋地告状,第二天赤云峰峰主无涯子便领着弟子来到碧影峰要讨公道,甚至还把掌门人他老人家请出来做仲裁。

玉悯深知这事难善了,虽然她不想怪罪荆千川,但是非要把孩子藏着掖着也不是法子。再说,她收留了荆千川与朝华一事,师父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碧影峰上下未必全都愿意理解,师叔们如果不是看在师父的面上,肯定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她不能惹了事却龟缩不出。

师父还在闭关,她不想自己这么大一个人了,还得因为无法善后而惊扰她老人家的修炼,最后她只好带着荆千川出现在山门前,整个山门被一片碧海和赤云给淹没,穿红衣的赤云峰众门徒,与穿青衣的碧影峰众门徒已经分立两边,不过碧影峰这边看热闹的多。

玉悯一出现,青衣门徒让出一条路来。虽然说是碧影峰不成材的嫡传二师姊,但玉悯人缘一直都很好,又有定澜当靠山,即便这次是荆千川惹上了赤云峰,碧影峰这边也不觉得自家有什么过错。

至少二师姊肯定没错。但那半妖就不一定了。趁这机会让半妖扫地出门更好!

“都是小孩子的打打闹闹,无涯子长老若硬要怪罪的话,就怪玉悯教导无方吧。”

“这叫做小孩子的打打闹闹?”无涯子的大徒弟拉起自家师弟用来“遮丑”的帷帽。

玉悯差点绷不住严肃的表情喷笑出声,赤云峰大师兄更气了,“还有更嚣张下作的,恐怕不适合让各位师妹见着。”

“那就是平常看不见的意思,何不就好好捂着,非要大声嚷嚷呢?”玉悯觉得自己已经很苦口婆心了,但这话当然激怒了赤云峰众人。

“你们碧影峰何时轮到你这个小辈说话了?”无涯子冷冷地斥道。

“确实轮不到晚辈说话,晩辈只是深知一人做事一人当。”玉悯看向那三名告状的弟子,这些大少爷平日是什么德性大家都清楚得很,玉悯不用想都知道荆千川为什么会动手,当下更加毫无畏惧地道:“人是我带回来的,也是我管教不周,无涯子长老要究责,晚辈甘愿接受处罚。”

“你以为我不敢?”

掌门人眼看苗头不对,立刻道:“当然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打人的是荆千川,就该让他受罚,你把他交给赤云峰也就是了……”

“去就去,谁怕谁?”荆千川也沉不住气了。

不就是上赤云峰受罚吗?这些牛鼻子难不成还会比他爹可怕不成?

“碧影峰的人,也不是谁说想带走就带得走的。”这千里传音一出,碧影峰原本还一脸看戏的其他女修纷纷低下头,退到后边去。

一身滚金边红袍的定澜真人乘着她的坐骑星尘——一头白狮子,腾云驾雾而来,青衣门徒纷纷跪地问安。

“惊扰了闭关修炼的师妹,还请师妹见谅。”无涯子倨傲的神色可看不出一点不安的意思。“但是师妹的碧影峰未免太过来者不拒,连邪门歪道都能进碧影峰,若是因此败坏碧影峰甚至是清湖派的规矩,伤了自家人,师妹想必也不乐见。”

定澜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脂粉未施的脸蛋只有额心一抹朱砂,便尽显凌尘之色。

掌门人在一旁陪笑,心想这两人真要打起来,他恐怕得先跑第一。做为同辈师兄弟,无涯子和定澜天分最高,两人都二、三十岁便结金丹,因此保持了盛年时的样貌,还肯叫他一声掌门,只因为他是嫡传大师兄罢了。

定澜还坐在白狮子上,一点也没有落地的打算,半垂着眼睑,不咸不淡地瞥了无涯子一眼,连嗓音都是要笑不笑的:

“本座堂堂清湖派长老,一峰之主,把一个小表捡回家充当杂役,就是没把那些邪门歪道放在眼里,孩子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更不怕他有三头六臂还是能飞天遁地,难不成师兄会怕一个孩子不成?”这话说得无涯子脸颊一颤,但定澜绝不可能只是点到为止,接着又道:“至于伤到自家人?师兄这是为了自己的好徒弟,堂堂清湖派嫡传弟子,享用了清湖派最好的资源,却三个人联手还打不嬴一个碧影峰的杂役,竟然还有脸回师门抱怨自己修炼懒散,所以师兄自觉颜面无光,特地劳师动众地来向我请罪吗?”

无涯子脸都绿了,“……请罪?”他没有听错吧?

“难道不是吗?”定澜冷眼瞥向还想辩解的三名赤云峰弟子,“白焰峰每个月给赤云峰多少的丹药,嫡传弟子优先享用;紫电峰又给了这些嫡传弟子多少额外的灵石?我碧影峰已经主动让出了嫡传弟子的分例,就是为了让同门更妥善利用这些得来不易的资源,师兄倒是教的好徒弟,学艺不精不打紧,连个打杂的都打不赢还有脸回师门告状,再吆喝清湖派上下一起来围观自己输得多惨,是嫌脸丢得不够多,丹药灵石浪费得不够彻底吗?”

“你……”无涯子知道定澜这是抓到了把柄借题发挥,毕竟让碧影峰让出嫡传弟子的丹药与灵石分例,就是他起的头。

借的还是玉衡已经身死,碧影峰已无有望飞升的嫡传弟子为由。

提起了这茬,掌门就不得不出头了,毕竟他在这事上是愧对碧影峰的。“都是同门,大家就各退一步吧!”白发苍苍的老翁扯了扯师弟的袍袖,暗暗提醒他,可别忘了从以前到现在,他就没在口舌之争上赢过定澜,定澜当初之所以会在分例上让步,完全是因为那时才痛失爱徒,没心思再和师兄斗。事到如今真要勾起这女人的斗志的话,谁难看还很难说!

定澜冷哼一声,“那就辛苦掌门和师兄特地来向定澜请安了,今天定澜没心情叙旧,掌门和师兄还是把自己的门徒带回去,好好锻炼锻炼。今天尚且是犯到我门下一名杂役,定澜不会和师兄计较,若是犯到别的门派,输个灰头土脸,别说清湖派颜面扫地,有没有命回来告状还说不准!”

向她请安?不和他们计较?无涯子气到七窍生烟,一张脸都扭曲变形了,却不得不被掌门师兄拉着鸣金收兵。

赤云峰众人走后,碧影峰这里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也包括荆千川。

他都不知道原来这虎姑婆连嘴上功夫都这么能打!

然而方才为了护短而横眉冷对同门师兄的定澜,依然没有正眼瞧荆千川一眼,只是在经过他身前嫌恶地拧起眉,冷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当得起吗?”

这话也不知是针对玉悯,或针对荆千川,但接着定澜又道:“今天开始,禁足半年,除了清凉居,你哪儿都不许去。”

荆千川正愧疚自己害玉悯被禁足,谁知玉悯反而一脸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乖啊,半年而已,正好把我给你的经书全抄完。”

“被禁足的不是你吗?”荆千川一脸憨傻。

玉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打人的是谁?”

“……我。”

“这不就对了?冤有头债有主,下次打人前先想三炷香的时间,总会想到不用硬碰硬浪费力气的解决法子。”她捏了捏小孩气鼓的脸颊道。

“比如?”

“你可以去查查我给你的药典,在丹药里加多少泻药可以不被发现……你以为赤云峰常常需要止泻药是巧合吗?”

禁足半年?有什么好怕的?他大爷又不是没被关过!

但大话才说不到三天,荆千川就觉得自己浑身长虫,哪儿都待不住了。

吼——受不了啦!

他“砰”地打开小竹屋的门,疯狗一样的往山下冲……

“爷要出去浪,天皇老子也别想拦住我——”

然后他就被定澜设在清凉居周围的结界教训得惨兮兮,虎姑婆的结界不是开玩笑的,荆千川一脚才踏出清凉居,立刻感受到五雷轰顶的滋味,全身被天雷打得皮开肉绽。

这让他不得不乖乖在床上躺着。

“你真是皮痒啊,不是叫你乖乖待着吗?真的那么想当山猴子,清凉居让你想绕几圈就绕几圈,保证能累死你!”玉悯替他上药时忍不住叨念道。

“那个虎姑婆下手真狠……”他来到碧影峰这两年,定澜就没少因为他犯了碧影峰的戒律而严惩他。定澜虽然不让赤云峰的人带走他,自己惩戒起人来也没在手软的,让他躺上十天半个月是常态,所以在荆千川心目中,定澜就是虎姑婆!

玉悯没好气地把药膏用力往荆千川裂开的伤处戳。“师父罚你,最多就是皮肉伤;让你去了赤云峰,能不能成人样还不知道呢!”说完又觉得对一个孩子解释那些毫无人性的酷刑似乎不妥。

荆千川哼道:“还能有我老子狠吗?”

玉悯叹气,在上完药后拿药钵敲了一下荆千川的头,“乖一点,把伤养好,然后安生待着念点书吧!”成天这么鲁莽,长到几岁一样会吃大亏的。

半妖的体质强韧,玉悯给的又是最好的药,被雷打得全身焦香的荆千川休养没几日就活蹦乱跳了。

让他看书?天塌下来都没门!

他百无聊赖地在清凉居乱晃,晃呀晃便来到玉悯的院子,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悄贴着墙,蹭到傍着花籀的小屋外,果不其然看见了小屋里在窗边读书的小白兔。

荆千川露出一个略显猥琐的笑,然后想起什么似地身子一晃,人又不见了。

其实早就发现他行迹的朝华等了半天,没等到预料中的打扰,他反而有些坐不住了,偷偷瞥了几次窗外,心里又想着那家伙说不定又故意钓他呢?于是强逼自己继续专心看书。

可他的眼睛虽然回到书本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那个傻子放弃了吗?不知怎的,朝华有点失落,连假装看书都做不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窗外总算传来敲击声响,朝华忙回过神,就看见荆千川那张傻到不行的笑脸。

这人也真是奇怪,明明骨相皮相都是一等一的好,可笑起来就是像个蠢蛋。

朝华成功地维持住斑冷的假象,但荆千川仿佛没看见,往他窗台边的桌上搁了好几颗枇杷,“清凉居里这时节能摘的只有这个。”他一脸遗憾,然后看向小白兔,“一直念书会变笨的,来陪我聊天吧……不,是听我聊天!”

朝华本来想反问他,是念了多久的书,才能像他这么笨?可是又想到这蠢蛋还以为自己无法开口。

不知怎的,他暂时不想解开这个误会。

横竖书也看不下去了,朝华悄悄出了小屋,荆千川一把拉住他的手,食指抵唇,“你忘了关窗,就这么跑出来会被发现的。”他还替他把窗关上,然后拉着他往僻静处走,“我知道一个地方,这里的人很少会去。”

荆千川带着他来到竹林里的木造小神龛。荆千川不知道这里为何会有一座小神龛,神龛里只有一颗圆滚滚的石头,绑了红布,每天除了清晨会有人来换上新鲜的花和水之外,几乎不会有任何人造访此处。

两人在神龛前的台阶上坐下,然后荆千川便让朝华见识到什么叫做一张嘴抵十张嘴,一个人可以演完一台戏,若让荆某人张开嘴,他可以从日升说到日落,从开天辟地说到地老天荒。

朝华不得不双肘搁在腿上,双手支颊,暗暗想着:

他口不渴,嘴不酸?

朝华绝不承认自己一直被这个蠢蛋逗笑。

当荆千川总算自滔滔不绝中停顿下来喘口气,朝华还忍不住觉得这竹林子实在太安静了。

但荆千川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看得朝华忍不住低下头,心想他怎么了吗?

“可惜你不能说话,不过你笑起来很可爱啊!应该多笑才对。”当那两颗又大又圆又清亮的眼睛弯成了半月状,樱唇勾起迷人的角度,简直像小太阳一样闪闪发亮,看得他一颗心跳得好快啊。

朝华敛住笑,思考着什么时候该告诉他,他只是懒得说话。

有鉴于这家伙如此聒噪,他怕自己如果月兑去了不能开口的假象,可能会被逼着跟他一样说个不停,于是朝华决定暂时还是装哑巴的好。

荆千川搔了搔后脑勺,后悔自己干嘛提醒小白兔她在笑的事实呢?他决定以后就偷偷欣赏她的笑脸就好!

荆千川从兜里模出两颗桃子,“之前应该多摘一些放冰窖里才对,等我解禁桃子都没了……洗过的,放心吃。”说罢率先咬了一口证明自己没有唬人。

见朝华还拿起桃子闻了闻,荆千川马上强调:“我天天都沐浴的,很干净!”

“……”朝华见他急于辩白的样子,其实有点想笑。

他只是喜欢这些桃子的香气。

好像他摘来的这些桃子跟外面的不同,特别香甜。

“碧影峰只有女修,本来我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觉得真是太好了……”荆千川一边啃桃子,一边啧啧有声地道:“他们就爱讥笑我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以前从不觉得有什么,但从我有记忆以来到现在所看到的,我觉得还是女人比较好,那些男人简直不能再更惹人厌了。”荆千川一点也不避讳跟小白兔提起自己半妖的身分,说完还泄愤似地用力咬了一大口桃子肉。

朝华闻言低下头,有些不安地扯了扯自己的裙摆,并拢了原本搁得有点随兴的双腿。

看来他得假装的可不只一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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