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孕小王妃 第六章 下聘惹人眼红

作者 : 陈毓华

拾儿回来的时候跟着她爹。

沈琅嬛请拾儿她爹坐下,并让人上了茶,白掌柜却推辞不受,接着,咚一声跪下来。

“老奴有负夫人所托,请姑娘治罪!”拾儿也一同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不起身。

“有话都站起来说。”

白掌柜脸方方的,蓄着两撇胡子,有张老实巴交又不失精明能干的脸,穿着素面交领袍子,腰际系了个小算盘。

既然姑娘叫起,白掌柜也不瞥扭,给沈琅嬛磕了头便起身坐下,就算坐下,**也只敢沾着椅子小半边。

“铺子出了问题?”沈琅嬛问道。

“几年前那凤姨娘说是大娘子托管,便将奴才管着的铺子收回去,将里面的人换了个干净,连门都不让老奴进一步。凤姨娘有印监,老奴又见不着大娘子,只能有负夫人所托。”

白掌柜神色愤愤,对凤氏的行为非常不齿。“夫人的陪嫁中就这三间铺子最值钱,一家卖的是珠宝首饰,一家是香料铺,一家是瓷器铺子,瓷器铺子和香料铺甚至是宫中采买的指定铺子。”

沈琅嬛用指月复点着桌面,因为她自己也猜到了情况不会好到哪去,这时候听白掌柜一说,倒不是太生气。

本来嘛,她便宜爹虽然贵为一国之相,一年的俸禄只有一百八十两雪花银,再加上这样那样的禄米、冰敬、炭敬,一年合计也不过三四百两银子。

这些银子有泰半得寄回巴陵孝敬祖母、用在族亲身上,又哪来的闲钱置这么大一间宅子,让府里的主子各个穿金戴银、出手阔绰,仆役下人如流水?

原来这家人的极尽奢侈是建筑在她娘的铺子上啊!也对,花的不是自己的银子,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凤姨娘管起家来当然是顺心顺意、半点不心疼,还有闲钱大把收买人心。

照白掌柜的说法,她娘特别有远见,置办的铺子都能来钱……她突然觉得,这凤皇贵妃、凤姨娘这对嫡庶姊妹的情谊可能也是靠钱堆起来的吧。

“拾儿,我娘的嫁妆单子你可一并带来?”她问道。

“奴婢不敢离身。”拾儿从袖袋掏出一个紫檀木扁盒。

沈琅嬛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她家拾儿做事就是滴水不漏。

当年虽是沈瑛作主给分了嫁妆,但完整的嫁妆单子沈素心、沈琅嬛都有一份,沈琅嬛不担心凤姨娘那边,她只想着要怎么说服沈素心,毕竟严格讲起来该管这事的人是沈素心。

“我心里有数了!白掌柜的,您领着个儿、拾儿去把几间铺子都收回来,要是有违抗不从的都赶出去,老爷那边,我自会去说。”她不管沈瑛同不同意,怎么说那也是谢氏的嫁妆,凤姨娘扣在手中就是没理。

“姑娘,您千万可别为了铺子的事和大人闹僵,他毕竟是您的父亲。”白掌柜心里矛盾得很,他何尝不知道人走茶凉的道理,夫人走了这么些年,姑娘又养在老夫人身边,如今虽说人回来了,可在后宅里,身为女子也只能倚靠主母,万一凤姨娘因为这件事和她置了气,在姑娘的婚事上做了手脚,这就因小失大、得不偿失了。

“我省得。”她虽然表情和善,但是眼中的寒意比冰还冷上三分,虽然话语简洁,却让人忍不住要拜伏在脚下。

白掌柜面对沈琅嬛的犀利,终于有些明白女儿说她们家姑娘和大娘子不一样的意思了,这样的姑娘像极了过世的夫人,在感怀之余,他隐约看到了这一房的希望,他沉默的行礼后领着两个婢女走了。

沈琅嬛让他带上会武的个儿,加上凶巴巴比汉子还要糙的拾儿,不怕拿不下那三间铺子。

之后沈琅嬛去了沈素心那一趟,原以为要花力气说服,不料大概是落水那件事让沈素心体悟了一点什么,当下她虽没站在沈琅嬛这边,但对凤姨娘、沈仙姊妹也开始怀疑了。

从潇湘阁出来后,千儿也来回报,虽今日不是沈瑛的休沐日,可因为忠懿侯府上门提亲,加上世子崔继善英雄救美的事情已经传扬开来,他不得不在凤氏的要求下腆着老脸在场,表示郑重。

也就是说崔、沈两家的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忠懿侯府已经来人,虽说走的只是个过场,来的长辈却是侯府的当家夫人张氏,可见忠懿侯府很当成一回事,黑着脸的凤氏看见如流水般送进来的聘礼摆了满满当当的一厅,表里不一的笑容真切了不少。

沈琅嬛没想去凑这热闹,她踩着点,张氏前脚一出沈家大门,她便进了沈瑛的书房。

凤氏正兴致高昂的歪在沈瑛身上,揽着他的脖子,说着忠懿侯府的点点滴滴。

沈瑛对忠懿侯府展现的态度也算满意,老实说相府女儿嫁予中懿侯府也不算辱没了,侯府如今在朝堂上虽然没有出众的子弟,于他也没有助力,不过自家女儿已失了名声,对方又肯全了脸面,往后出嫁,娘方多贴补着些嫁妆过去,两方交好不是难事。

“女儿给父亲请安,见过姨娘。”

因为老耿事前敲门知会,沈琅嬛进门的时候凤氏已经坐好,收起了妖嫌的颜色,摆出温柔贤淑的模样。

只是一向对她不理不睬的小贱人居然问候起她来,她顿时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祥感。

“你怎么来了?”沈瑛发现自己只要看到这个女儿,太阳穴就不由自主的发疼,那种疼法和看到凤氏的疼法是不一样的,凤氏很好安抚,只要拿出她想要的甜头,她就乖顺得像头小羊,随便他折腾,女儿不然,她对他从来没有任何要求,这才令他惴惴不安,总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沈琅嬛坐在下首,端起丫鬟沏上来的茶,沾了沾唇。“女儿想着府里最近喜事连连,不说四妹要出嫁了,大姊和二姊不日也要参加太子的选妃宴,不说两人都雀屏中选、得太子青睐好了,只要其中一人被看上都是不得了的事。

“二姊嘛,自有她母亲替她操持,大姊早年失恃,要是亲事提上议程,嫁妆可得女儿这妹子来帮忙操持,毕竟大哥是个男子不懂这些,再说大哥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得花银子。”

她没有明摆着说要是沈素心和沈仙都入了太子的眼,这嫁妆凤氏还能一碗水端平吗?自己要是不操心,谁来操这个心?再加上个沈云骧,银子要从哪里来呢?

凤氏的心咯噎了下,她向来没把沈琅嬛放在眼里,一个小丫头再会蹦跳能逃得过她的掌心吗?如今却有了不然的感觉。

“这府中不还有凤姨娘,哪用得着你一个丫头片子来操心这个?”其实沈瑛也知道依照凤氏的个性,要做到公平有难度,所以他倒还真想知道这个丫头打什么主意?

“我听姊姊说,因她不善经营,当年便托了姨娘管着我娘在卫京的产业,如今到底是要嫁人了,不好当甩手掌柜,本是她自己要来,偏偏前些时候落了水要养身子,再者知道我在巴陵的产业管得不错,商事懂得较多,便托我来与姨娘交割清楚,往后还能姊妹俩彼此帮衬帮衬。”

“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别糟蹋了你们娘的东西,你放心,嫁妆不会少了你们的,但铺子这种营生还是该让你姨娘帮衬,管家理事可不是这么简单的。”沈瑛自然知道谢氏手下有些产业,前些年谢氏手下的老人还在时,出息十分可观,近几年也不知怎么了,每况愈下,可再怎么样也比让十来岁的孩子管要好。

在沈琅嬛的示意下,拾儿把这年来巴陵产业铺子的帐册放在沈瑛的几案上,一叠叠的十分可观。

沈瑛大致翻阅了下,帐册里面的摘要非常清楚,那些产业几乎没有不赚钱的,说他这小女儿富可敌国也不夸张。

沈瑛沉吟,这女儿,他对她的所知还是太少。“你有这么多的铺子产业,又何必插手卫京这几间?”

“爹,我这不是插手,是理清,娘的嫁妆单子上明明白白写了有这些铺子,改天大姊出嫁,抑或是我大哥娶媳妇,外祖母要是问起,女儿能一问三不知吗?”

凤氏眼皮一跳。“谢氏……不,姊姊的嫁妆单子怎么你也有一份?”

“我有一份不奇怪,”沈琅嬛皮笑肉不笑。“我娘的陪嫁让一个姨娘打理比较奇怪吧,知内情的说是因着我们姊妹小才让姨娘帮着打理,不知内情的可是会让人以为爹爹宠妾灭妻,连亡妻的嫁妆都贪,但不管知不知内情,要是知道女儿都出嫁了,亲娘的嫁妆还留在娘家给姨娘打理,那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那些个言官可是要戳爹爹的脊梁骨。”

又不是她们这些儿女都死光了,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姨娘出头!

本朝向来嫡庶分明,当官又最怕什么?捕风捉影、吃饱了撑着的言官,如今内阁制逐渐成熟,她爹这丞相要是闹出个什么不好的风评,官家就算不会立即摘了他的顶戴,也落不着好。

为了凤皇贵妃,她爹可以处处对凤姨娘好,这嫁妆一事本来也是想这么揭过的吧,可如今她点明了,她爹可不好装傻。

“你真是什么都敢说。”沈瑛被她气笑。

凤氏也被噎得脸色青白交加,额际的青筋都浮了出来。

“女儿只是实事求是。”

“不就几间铺子,你要就给你吧!”沈瑛毕竟是一朝丞相,岂有可能为了几间铺子和女儿纠缠,他随即大手一挥,只不过老奸巨猾说的也是他。“铺子你拿回去了,那往后大娘和大郎的嫁娶花销公中不会少,可爹就不管了。”

好一个寡廉鲜耻的老匹夫,你还是人家的爹吗?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那公中是凤姨娘说的算,嫁娶要想风光,沈琅嬛肯定得割肉。

只沈琅嬛还没说什么,凤氏却先急了。“老爷,不可以!”那三间赚钱的铺子她可是要留给两个女儿的,四娘那里她都已经决定要把最赚钱的珠宝首饰铺子给她,要是没了珠宝铺子,就没有什么是拿得出手的了啊!

忠懿侯府再不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无论如何那可是侯府,若叫四娘两手空空嫁过去怎么立足做人呢?

“我也能体谅姨娘这些年打理铺子的辛苦,这十几年的出息收益我就当作是给四妹的添妆,不要了,姨娘也不用谢我的大方,毕竟你也不容易。”

凤氏被沈琅嬛的“雍容大度”气得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吞不进去,差点要脑溢血。

不要了,什么叫做不要了?好像她是乞丐,就等着这贱人施舍她一口饭吃,欺人太甚。

“老爷,别的事情妾身都可以答应,唯独这件事您要三思啊!”她这时候要还扮贤良淑德就是白痴!

沈瑛眯起了眼。“你虽然是妾,当初入我府中,凤家也陪嫁了不少妆奁,这些年我从未向你要过一分五厘,你又何必这么小家子气?不过是几家铺子。”

不过是几家铺子?她是庶女,凤家能给什么好东西?不过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玩意,这十几年要不是谢氏那几间能钱滚钱、银子滚银子的铺子,她又哪能在许多世家望族的夫人面前混得风生水起,又拿什么去给凤皇贵妃收买人心?让凤皇贵妃肯跟她演一出“姊妹情深”!两个女儿一年四季的首饰绫罗绸缎,府里大大小小的花销……以为她容易吗?

凤氏有苦不能言,苦水堆在胸口,几乎要抓狂!

可是她不能说,不能说夫君拿出去应酬朝中大臣、打点官吏,那大把大把的银子可都是从谢氏铺子那里周转过来的,他每回一开口要银子,她就得设法变出来,如今却轻飘飘的说几间铺子算什么?老爷,那几间铺子不算个事,那什么才算是事?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她恨得直想把沈琅嬛咬下一块肉来!

沈琅嬛打断凤氏即将到来的长篇哭诉,淡淡对着沈瑛福身,“既然爹爹允了,那就劳烦姨娘,何时有空将这些年铺子的帐册印章交出来,交割所有事项,我也好心里有个数,免得不明白的地方冤枉了姨娘可就不好了。”

打肿脸充胖子过日子,花的是别人的钱,自然不心疼,这样的舒坦日子也该到头了,该你们尝尝什么叫做自力更生。

凤氏已经气得没有办法逐字去推敲沈琅嬛话里的意思,看着她扬长而去,只能气急败坏的扶着婢女的手回到正院。

那婢女被她的指甲掐得生疼,却连吭也不敢吭一声,直到正院门前由林大家的把人接过去,才悄悄的吁出一口气来。她没敢看伤势,赶紧随着进屋去,手里只觉得钻心疼,又青又紫是难免了。

林大家的焦急的把凤氏往里扶。“夫人,那几个铺子的掌柜都来了,说有要紧的事要禀报。”

能有什么要事?凤氏按着疼痛欲裂的头让那些掌柜进来。

果不其然,掌柜们一个个都哭丧着脸,说铺子的主子怎么换了人,还把他们都驱逐出来,这就来找凤氏想法子了。

那死蹄子居然先斩后奏,怎么办?凤氏心气不顺,心肝肺都疼,眼一黑,很干脆晕了过去。

刚要进门来给母亲请安的沈仙和沈云驹听见里面乱成了一团,找来婢女问明了缘由,兄妹俩对视了一眼。

“这沈琅嬛实在是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太过分了!”沈仙气得头上的步摇都在晃动,但是她气归气,还知道要赶紧进去探视凤氏。

沈云驹在门口处却嘿嘿笑了两声,只觉心痒难搔。“这丫头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这么狡猾如狐狸的丫头尝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真令人向往,反正也不是同一个娘生的,他可不介意。

他哪里知道京里的铺子要是被收回去,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还色欲熏心的肖想要一亲沈琅嬛的芳泽。七月半的鸭子,不知死活,也就是他这德性了。

正院这边乱成一团,哪里知道书房那边的老耿正向沈瑛禀报,说宫里来了天使,带着官家的旨意。

正冠、换服,吩咐下人摆香案,得知这旨意是要给沈家三娘子的,连忙叫人去把沈琅嬛叫过来,另外通知府里所有的人。

一时间,除了晕倒在床上的凤氏,府里的大小主子都到了,更让人吃惊的是除了来传旨意的天使,还有掩不住欣喜的雍王。

今日的雍澜一袭宝蓝色蟒袍,箭袖束腰直身,束小壁,宽肩窄腰,既不显得文弱,也不那么威武,恰到好处的气势让人心生钦慕,腰系玉佩鱼袋香囊,俊朗又冷淡的气质,风华正茂,沈府的大小娘子莫不投以含羞带怯又热烈的目光。

沈瑛忍住激动,那天他是有些信了大儿子的话,可几天没动静又难免焦心,如今这尊大佛跟着圣旨而来,莫非这旨意是他特意为了让三女儿长脸面去请来的?

天使很是老到,照本宣科的读完官家的赐婚旨意,词藻极尽华丽,将沈琅嬛形容得德容具备,堪与雍王匹配,令择期完婚。

老耿按主子吩咐包了个大红封给天使,天使掂据分量觉得还满意。

出了门,千儿又趁着没人注意塞了个荷包给他,告诉他这是她们家三娘子给的,天使这一掂,轻飘飘的,可捏起来有指头那么厚一叠,莫非……给的是银票?

他眼睛一亮,心里满意到不行,这位沈三娘子还真是大方,于是咧着嘴去覆旨了,在官家面前该怎么说,他晓得。

相较于天使的满意,正厅里的沈家一众表情各异,沈素心隐在众人的最后面,一声不吭,看着雍澜眉目如远山般隽永,彷佛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人物,她告诉自己她不羡慕,她将来的对象会比三娘还要好,太子选妃宴就在眼前,她哪里来的时间去忌妒羡慕妹妹,还不如多练习自己的琴艺,多充实自己才是,宴会上一鸣惊人,拔得头筹。

沈云骧倒是察觉到大娘的不寻常,担心她钻起牛角尖,近日府里下人间有些流言,说是三娘子碍了大娘子进雍王府的路,原本落水的是大娘子,若没有三娘子横插此事,说不定就会是雍王救了大娘子、迎大娘子进府。

这些流言他猜也猜得出来是凤姨娘出的手,想搅得大娘跟三娘离心。

本来嘛,大娘一心奔着太子妃之位,他觉得流言起不了什么作用,如今大娘见了雍王的样子不对,他就有点担心了,要不还是把三娘跟雍王之间的关系透给大娘吧,让她知道不管落水的事怎样,雍王本来要娶就是三娘。

至于他对雍澜的感觉还是带着复杂,说要挑最近的吉时过来,动作还真是迅速,真的就和忠懿侯府挑在同一天下聘,他也不浪费自己皇子的身分,一起带着圣旨过来,给足了三娘面子,这事办得算是差强人意。

这样的人,虽然坏了三娘的清白,但看着处处替她设想,往后应该会待她好吧?

他在这边想着,雍澜已经让跟前的长随吩咐下去,将备妥的各式聘礼搬进来,其中还有两只活生生的大雁,代表着忠贞不渝。

比起忠懿侯府抱着一对大白鹅充数要郑重多了。

看着摆满大厅的聘礼,搬聘礼的王府侍卫长长的人龙还在大门外,这些聘礼怎么看都不是急就章拿出来的,每样都是有年头的东西,寻常人家只要有一样都能当成传家宝物,这些是怎么准备出来的?

这位爷据说不是官家最喜爱的皇子,否则太子的位置哪轮得到庶出的大皇子来做,但换个角度想,他毕竟是官家唯一的嫡子,聘礼可以少别人的,又怎么能少到这位爷的?

沈琅嬛对那些聘礼没有太多触动,却对笼子里两只活蹦乱跳的大雁多看了几眼。

沈云驹眼馋那些金光灿烂、亮瞎人眼的物件,真想将那些东西占为己有,昧下来自己发财,但是更令他扼腕的是,沈琅嬛这只还未到手的鸭子居然这么飞了,他气自己下手太慢,多了雍王爷当靠山,他想尝鲜的想望变成了难以企及的绝望,他怎么甘心!

相较于只用下半身思考的沈云驹,沈仙到底年纪还小,精致漂亮的五官还想着要扮出得宜的笑容,却怎么看怎么扭曲。

沈琅嬛到底是哪来的好运道?母亲都被她气晕了,她还好意思在这里接聘礼?最让人忌妒的是这些聘礼,除了昂贵的江南织造销金丝绸布匹,各部落、小柄进贡的皮料首饰不计其数,彩钱五十万贯,金器银器,羊猪牛各一百头,美酒两百霾,茗茶百斤,比较起忠懿侯府给的那些中规中矩的东西好上太多,忠懿侯府给的不过是些布料、聘饼、肉酒,而且数量不多,沈仙看得眼都红了。

不过她心里也明白,皇家下的聘礼都有礼单,多出自宫中,想从中昧下几样根本不可能,何况还有四个嬷嬷看着,连多看一眼都是奢侈。

因为聘礼多得正厅实在摆不下,索性直接搬进石斛院去。

沈仙越想越气,一肚子的火烧得旺盛。自从沈琅嬛回来,她们娘仨就没过过一天舒坦日子,处处吃疡不说,由于凤嫣那张大嘴巴,贵女圈也传遍了她们以庶充嫡的丑闻,害她们连出个门都遭人指指点点,以前看都不看一眼的赏花会、赏茶宴,邀帖多到可以拿来当草纸,如今却再也没有人想起她是谁,如今面对的种种不堪,就因为嫡庶不同吗?

她一定要当上太子妃,到时候高高在上打烂她沈琅嬛的脸,让她跪在她面前求饶,重重把她踩到泥地里才能出了这口恶气。

沈琅嬛,你现在就风光吧,也就仅止于此了,只要她步上无人能企及的高位,她绝不会让她好过!

沈云骅立在原地垂头不说话。

至于沈绾,所有人都不敢去看她,前一瞬她还在为忠懿侯府的人送来那么多聘礼喜上眉梢,转眼就被雍王府狠狠的打脸。

她的脸色太难看,难看得像要噬人,要不是天家的威严不容许她无故离开,她恐怕在第一时间就转身离开了。

她以为的“沈姨娘”落空了,雍王竟要娶沈琅嬛为正妻,以后沈琅嬛就是雍王妃啊,往后她拿什么在沈琅嬛面前逞威风?她要气死了!

等沈瑛发话留了雍澜,大伙才散去,沈云骧尾随沈素心去了她的潇湘阁,沈琅嬛则引着四个教引嬷嬷去了石斛院。

这四个教引嬷嬷是预备教导沈琅嬛宫廷礼仪的,会在沈府待下,教导到沈琅嬛出嫁为止。

雍澜看着她娉娉婷婷的背影消失在石阶下,慢慢收回追随的目光,将钦天监算出来的婚期还有聘礼单子递给了沈瑛。

沈瑛自然也察觉到他在女儿身上盘桓的目光,那目光虽然很短,他却微妙的觉得这小俩口并非初识,而雍王也并非因为救了人、为了担责任这么简单的理由要娶三娘。

“相爷,这是钦天监监正挑的良辰吉时,请你过目。”

“王爷折煞老臣……四月三日,这吉日会不会太急了?”现下都三月初了,一个月内是要怎么准备嫁娶?就算平头百姓嫁女也没有这么草率行事的。

好吧,就算官家赐婚,省略了六礼繁琐的过程,但是相府嫁女没有走个过程,女儿这么草率嫁出去,人家会怎么说他、说他女儿?

这简直是儿戏,他不会答应的!

正厅中两个男人继续商讨着婚礼的细节,从大厅出来的沈绾则哭哭啼啼去了凤氏的院子。

凤氏斜卧在迎枕上由林大家的侍候着喝补气汤,大厅的事她听说了,只撇了撇嘴,那又如何,就算对方是王爷,不也和她的四娘一样,都是为怕女方闺誉有损才结的亲,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只不过下人说聘礼多到摆到贱货的院子去,这贱蹄子和她娘一个样,长了张魅惑人心的脸蛋,不然那雍王爷哪可能一见面就晕了头?不过把人从水里捞起来就肯许正妃之位?

那丫头在巴陵长大,完全不可能和京里的宗室勋贵有什么认识的机会,何况雍澜这个王爷,他就是个冷冷清清、眼睛长在顶上的主,凤氏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来他们到底是怎么看对眼的。

她在脑中把事情过了一遍又一遍,头都快被她想破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却听见春花嬷嬷的喳呼声——

“奴婢的好娘子,这是怎么了?”

沈绾一甩门帘,冲进了正院的内室,她一看见凤氏就扑进她怀抱,哭得那一个凄惨。

凤氏心里嘀咕,她还活得好好的,这孩子怎么哭得好像死了娘一样?

等她听完小女儿发泄似的哭诉,脸色变了几变,她用帕子拭干了沈绾脸上的泪痕,命人打水来给她净脸,见她已经冷静许多,这才抚着她乌黑如云的秀发,正了正她头上的簪子,把她抱在怀里。

“你放心吧,为娘知道你的委屈,可你不用担心,我们是跟皇贵妃、太子爷绑在一块的,你亲姊姊以后绝对会比她沈琅嬛更有出息,届时你只是世子夫人又如何,让你姊姊给你撑腰,她沈琅嬛还是要服软的。”

凤氏的脸色不好看,沈绾的眼眶也还含着一泡泪,她本来是沈府金尊玉贵的四娘子,现在居然沦落到看着人高嫁还捡人家不要的亲事!

她不甘心,不甘心!

“娘,说好了,以后一定要教训她,让她狠狠的吃疡,让她知道这个家是娘说了算,她得尊敬您,也得敬着我们这些姊妹,少目中无人了。”

“我的四娘说的是,那贱人没有娘亲教导,就像地里的烂泥,是个扶不上墙的,不懂什么叫敬老扶幼,什么叫德言容功,我是该好好教她一些规矩了。”

凤氏明艳亮丽的眉眼居然泛出几许的阴森和睁狞,只不过她把下巴顶在沈绾的头上,所以沈绾什么都没看见。

“娘说得对,要是不争,咱们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沈绾忿忿说道。

凤氏一阵心酸,被小女儿的话戳进心里,心里也燃起一簇火苗。

不错,做娘的不能为儿女争取,还做人家什么娘亲?

当初她要是不争,不离间谢氏和沈瑛的感情,又怎能使两人感情日渐冷淡,让谢氏抑郁到连孩子都差点生不下来,最后血崩过世,又怎么可能这么早就让出主母的位置来?凤氏对沈瑛的不满突然燃烧了起来,她为沈家做牛做马这些年来,却从未得到过他对谢氏那般的尊重。

“可是娘,您能不能退了忠懿侯府这门亲事,虽说做世子夫人也还可以,但我真不想进那家子的门,那家子没几个善茬,再说那世子就是个轻佻浮浪的人,与他有染的女子还少吗?女儿嫁过去会受苦遭罪的,您舍得吗?”

忠懿侯府这家子她当然知道,当初她娘为沈琅嬛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也没避着她,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破落户,她清楚得很。

哪里知道风水轮流转,也不知沈琅嬛用了什么法子让爹退了这门亲,却不想这门亲事转来转去,因为那该死的崔继善救了她,最后落到她的头上。

女儿的死缠烂打凤氏也很头疼。“孩子,娘知道你心里苦,不过你只要认准一件事,不管你嫁的那个是不是良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手里要有银钱,你和忠懿侯府的亲事若推掉了,只会坏了名声,倒不如安心嫁过去。

“娘给你准备的嫁妆够你一辈子在侯府呼风唤雨,称心如意,不用看婆母脸色,不用担心更不用将小泵子放在眼里,女人要有钱,在任何地方说话才有分量,人家才不敢来招惹你,这样的日子岂不快活?”

沈绾被凤氏描绘的远景说动了,低下头点点头,“但是,娘,拥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夫婿不是所有女子所想望的吗?”

“男人的情爱就像一匹布,初时,你看着喜欢,非要不可,他也待你如珠如宝,可是时间久了,男女的感情最容易褪色,相看两相厌,是禁不起考验的。”

人心呐,有真心的时候,想着荣华富贵,等有了金钱地位,又想着真心难得,她和沈瑛不就那么一回事,等她回头想要他的真心,却叫他觉得自己贪得无厌。

天下哪来这么好的事,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男人的真心,有了钱财,想要什么没有?

沈绾看着她娘神色复杂的脸,彷佛懂了些什么,又有些看不懂,曾经对未来夫君那些个向往的绮思,在不知不觉中被凤氏灌输的思想取代了。

“我听说沈琅嬛要把娘手上的铺子收回去,娘,那几间铺子可是金鸡母,很能来钱的,您怎么能让她说收回去就收回去?”既然母亲都说钱财重过一切,关系到她的嫁妆,计较些也是应该的,那铺子可是她将来的本钱和底气,过问一声也不为过。

“她以为她说要就能轻易的拿回去?可没那么容易。”那些可都是她的东西,既然她视为己有,哪可能再吐出来?没门!“银钱的事不用你担心,有娘替你张罗,陪嫁一定少不了你,一定让你风光的嫁入忠懿侯府。”

因为得了凤氏的保证,沈绾当真两耳不闻窗外事,开始乖乖的待在院子里绣嫁妆备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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