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药小农女 第一章 乘船上京寻神医

作者 : 真希

正值春季,一条宽阔的河面上,行驶着一艘三层的中型客船,两岸春色怡人,各种野花遍布。

此时其中一间客舱里,一名十四岁左右的小泵娘正端着一碗清粥。

“爹,您再多吃一点。”

“好……”陈世忠艰难地张口,吞下女儿送到嘴边的清粥。

瞧着父亲的脸色一天比一天更加暗紫苍白,陈紫萁心下万分焦急。

“爹,再过两天咱们就能到达京城了,到时只要找到那位张神医,说不定就能查出爹到底得了什么病。”

两个月前,一向身子硬朗的父亲突然晕倒在药田,而且自那次过后,父亲就时不时犯晕,一开始请来的大夫说父亲只是太过劳累所致,只要多多休息就会没事,可是几服药下去,父亲的身子反而变得更加虚弱,后来竟然连床也无法下了,随后她又请了其他大夫看诊,结果大夫说父亲得了风疾,此病的另一个称呼叫瘫痪症,暂无药可治,只能眼睁睁看着病人全身瘫痪。

前几日她上街替父亲抓药时,听闻京城来了一位医术高超的张神医,他特别拿手的便是这些疑难杂症。

“唉,希望如此。”陈世忠瞧着女儿一脸殷盼,不想让她难过,勉强扯出一丝笑意附和道。只是对于身子,他觉得自己快撑到极限了,能否有命熬到京城很难说。

“姑娘,药熬好了。”这时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

“辛苦王嬷嬷了。”

“姑娘太客气了,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王嬷嬷将药放在桌上,一脸关切道:“瞧姑娘一脸倦色,要不要先回房间休息下?”

“是啊萁儿,爹没事,有王嬷嬷在这里照看就好了。”陈世忠瞧着女儿一脸疲倦之色,心疼不已。

陈紫萁略犹豫了一下,便点点头,“好,有什么事,王嬷嬷只管来叫我。”说完,她站起身,将碗放在桌上,转身走出船舱。

“姑娘,老爷怎么样了?可还吃得下些清粥?”陈紫萁的房间就在隔壁,当她进到房间,一名跟她同年的小丫鬟兰草忙丢下手中的绣活,站起身来,一边替她倒了一杯热茶,一边问道。

“身子瞧着比昨日又虚弱了些,强撑着用了大半碗粥。”陈紫萁紧锁眉头,坐在桌边,接过她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小口。

“姑娘也别太担忧,听说那张神医可厉害了,说不定真能治好老爷的风疾。”兰草瞧着姑娘满脸忧色,忙安慰道。

“嗯。只是父亲的病,我总觉得……”陈紫萁说到此,突地打住。

“觉得什么?难道老爷的病有什么问题吗?”兰草见姑娘说到一半突然打住,不由好奇追问道。

“没什么,也许是我多想了。对了,我先上床休息一会儿,父亲那边若有事,一定要叫醒我。”

“好,这会儿大白天,外边吵闹得很,要不我给姑娘点支安神香?”

“不用,万一我睡沉了,叫不醒我可不好。”陈紫萁摇了摇头,一口喝掉杯中茶水,站起身走到床边,直接合衣躺下。

兰草上前仔细拉过被子给她盖好,才又坐到桌边,拿起绣活做起来。

陈紫萁闭着眼睛,虽然全身疲惫极了,可脑袋仍然很清醒,脑海中不禁又回想着前几日自己无意中的发现。

那日她给父亲抓完药,路过一家书铺时,想到弟弟练字的白纸快用完了,便进去想帮他买点,路过一排摆放着医书的架子时,她随手拿了本翻看,没想到正好瞧见其中一章在介绍风疾这病症的特征以及如何治疗,只是当她看过风疾的症状后,觉得父亲的症状虽与风疾很相似,但认真区分又有些不同。

于是她当即拿着医书去找那名替父亲看病的王大夫确认,王大夫看过后,坚持自己没有诊错,还说是编写这本书的医者写错了。

这几日她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也或许真是那本医书写错了,毕竟王大夫是一位行医多年的老大夫,不可能欺骗自己,何况也没有理由欺骗她……

“姑娘、姑娘!不好了,老爷又昏过去了,我怎么叫也叫不醒……”突然,王嬷嬷急步冲了进来。

陈紫萁心下大惊,猛地睁开眼,快速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便朝父亲的房间奔去。

进到房内,一股血腥味立时扑面而来,只见床头边的地上有一大滩黑色血迹,而床上父亲原本暗紫色的嘴唇变得更加深紫,苍白的脸色也透着暗灰。

陈紫萁只觉自个儿的心脏快要跳出胸口,颤抖着手去探父亲的颈脉,半晌她才感觉到轻微的跳动,紧悬的心略放下几分,暗呼一口气后,才又侧头看了眼地上那刺目的黑渍。

“王嬷嬷,这是怎么回事?”

王嬷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才满脸惭愧地说道:“是老爷一直不让我告诉姑娘,免得姑娘更加忧心。其实自前日上船后,老爷每回服完汤药就会吐出一口黑血,只是平常吐完后,老爷并不会昏倒,而刚才老爷还没服完药就突然吐血,随后人就昏厥了过去。”

闻言,陈紫萁双手颤抖地握成拳,努力压下心里的害怕与慌乱,瞧着王嬷嬷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又问:“王嬷嬷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王嬷嬷略犹豫了下,才温声开口道:“姑娘,不是我故意要说丧气话,这两日我瞧着老爷的病情一日比一日严重,不禁有些担心老爷能不能撑到京城去?而且咱们只知道张神医人在京城,可京城那么大,咱们进京后也不可能立即就能寻到人。”

“王嬷嬷的意思,是要我放弃上京,调头回家?”

“嗯,如此一来,就算老爷真有个万一,至少还能与夫人和少爷见上最后一面。”

瞧着王嬷嬷暗含不忍的神色,陈紫萁撇开眼,瞧着床上昏迷的父亲,暗自用力将拳头握得更紧,牙关一咬,依旧坚持。

“不能就这么回去。我当初坚持要带父亲上京,其实心里就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只是没料到父亲的病情恶化得如此之快。”压下心底的慌乱,她继续道:“不过就算如此,我也不能就这样放弃,虽然咱们立即调头带父亲回家,能让娘和弟弟见上父亲最后一面,可也等于是彻底放弃了父亲。若是继续上京,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不是吗?”

见状,王嬷嬷动容地点了点头,“姑娘说的是,是我一时胡涂,才想着劝姑娘,我相信老爷这么良善的人,老天爷一定会保佑的。”

陈紫萁松开拳头,回过头,吩咐道:“王嬷嬷,麻烦妳去找船家,让他问问船上有没有大夫。”

“好,我这就去。”王嬷嬷点点头,快步出去。

“兰草,妳去打一盆温水来。”

兰草应了一声,忙转身离去。

一楼一间宽大的船舱里,身着一灰一白的两名男子正相对而坐,专注地下着棋。

“许老板,该你下了。”年轻的白衣男子忍不住开口道。

“银公子不仅做生意厉害,更是棋中高手!这一局,我输得心服口服!”许老板边笑着说道,边将握在手中半天的黑棋放回棋钵。

他抬眼瞧着对方左脸上那面十分刺眼的银色面具,心里不禁感到遗憾,如此年轻有为的公子,却偏偏带有隐疾,而且还是在脸上,实在是太可惜了。

“许老板谬赞了。”见对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遗憾之意,银公子神色不变,只是微勾嘴角,客气回道。

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一名中年男子推门走了进来。

“什么事?”许老板开口问道。

“老板,二楼船舱里那名带着身患重病的父亲上京的陈姑娘派人来问,船上是否有同行的大夫?”

许老板眉头一皱,正想吩咐他去问问看,没想银公子开口道:“正巧在下懂得几分医理。”

“什么?银公子竟还会医术?”许老板一脸惊讶。

“在下因脸上的隐疾,曾与一名神医住在一起几年,闲来无事便跟着他学习医术。”

“如此就麻烦银公子帮忙瞧瞧了。”

就在陈紫萁正忙着替父亲擦拭脸时,王嬷嬷带着银公子回来。

“姑娘,这位银公子说自己略懂医术,愿意替老爷瞧瞧。”

陈紫萁闻言忙抬起头,转身一瞧,顿时愣住,只见那名身材颀长的年轻公子左脸戴着一块显眼刺目的银色面具。

她一怔后,忙收回心神,站起身朝他行了一礼,“有劳银公子了。”

“陈姑娘不必客气。”银皓回了一礼。

没想这银公子的声音如此清朗,令陈紫萁又是一怔,而后让到一边,让王嬷嬷搬来凳子放在床头边。

银皓坐下,先翻了翻陈世忠的眼睛,再把脉,半晌后,他神色淡然地转过头,看向陈紫萁,“陈老爷之所以陷入昏厥,是因为身体里的毒发作所致。”

“毒?老爷不是得了风疾?怎么……”

陈紫萁心下暗惊,面上却不显,见王嬷嬷一脸惊慌,忙安抚道:“王嬷嬷先别着急。”她看向银皓,暗带几分颤音问道:“不知银公子可知家父所中何毒?可有解救之法?”

银皓见她听到自己的话后,面上只稍稍显露一丝震惊之色,很快便恢复如常,彷佛她心里早有猜疑,他那幽深的眸子里快速闪过一丝不明暗光,才启口回答,“陈老爷所中之毒倒很寻常,只是野葛。若是在陈老爷刚中毒之时,凭在下浅薄的医术倒是能解,只是如今毒已扩散至五脏六腑,就是一般大夫也难有把握解毒,如今唯有请到对药毒很在行的大夫方才有解毒之法。”

顿了顿,他又说道:“不过在下倒可以用针灸暂时压制陈老爷身体里的毒素,防止它继续侵入,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陈姑娘还是需要尽快找大夫解毒。”

“好,那就劳烦银公子先替家父施针。”陈紫萁面上虽镇定,但心里却乱如麻,父亲为何无故中毒,此时她实在没有这个精力去思考,只是若真如这银公子所说,父亲身上的毒素已入五内,不及时找到能解毒的大夫,只怕父亲活不了。

也不知那位擅长疑难杂症的张神医能否解得了此毒?

银皓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一名身材高壮的男子走了进来,“公子,您要的针包。”

“这是我的属下,名叫郑峰。”

闻言,陈紫萁朝郑峰点了点头,“那我先出去,银公子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王嬷嬷。”

“好。”

此刻陈紫萁一心担忧着父亲的病情,因此没察觉银皓根本没有吩咐,他的属下就及时送来针包。

陈紫萁带着兰草回到房中,刚坐下,兰草就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您真的相信那银公子的话吗?老爷并非风疾,而是中毒?”

陈紫萁动手替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冷掉的茶,仰头一口将它喝完,点了点头道:“还记得我上回在一本医书上看到风疾的症状后,曾去询问王大夫一事吗?”

“记得。难不成医书并没写错,而是王大夫自个儿医术不精?可那银公子称自己只是略懂些医术,会不会是他误诊了?”

一直替老爷看病的那名王大夫,在杭州城里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名医了,应该不可能病和毒还分不清吧?

“说实话,我这会儿也不知道该信谁,可是父亲的身子已耽误不得,而且这会儿咱们除了信他,也找不到其他大夫。”

“唉,说得也是,只希望老爷能撑到京城,等咱们找到那位张神医,也许就能确定老爷到底是生病还是中毒。”

“嗯。”陈紫萁握着杯子,点了点头。

足足等了快一刻钟的时间,王嬷嬷才一脸激动地过来报信,“姑娘,老爷醒过来了。”

“真的!”陈紫萁忙站起身,快步走到隔壁房间。

银皓正在收拾针包,床上的陈世忠虽虚弱,但脸色明显缓和许多,嘴唇也没有刚才那么暗紫了。

“爹,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气畅通多了!这两日一直觉得胸口堵得慌,这会儿总算缓过气来了。”

“那就好。”陈紫萁转过头,看向银皓,十分感激道:“多谢银公子及时相救。”

“陈姑娘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罢了。”银皓客气道,转头看向陈世忠,叮嘱道:“陈老爷也不要太过忧思。”

“多谢公子。”陈世忠勉强地朝他点点头。

“那我就先回去了,若有什么事,陈姑娘只管让人来叫我便是。”

“好!我送送公子。”陈紫萁一边说,一边随手抓起桌上一包准备晚间熬煮的药材,跟在他后面步出房间。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楼梯口时,银皓停下脚步,转过身,淡然开口道:“陈姑娘可有话要问我?”

陈紫萁犹豫了一下,才一脸难为情地开口道:“请恕我冒昧向银公子打探一下,你可识得能解此毒的大夫?”

闻言,银皓盯着她深深看了一眼,才启口道:“若是陈姑娘信得过我的话,我倒可以为姑娘推荐一位对药毒都很在行的大夫,前段时间他正好从辽东来到京城,我这次上京就是为了去见他。”

辽东?陈紫萁脑中突然闪过一个重要讯息,“请问银公子所说的那位大夫是否姓张?”

“嗯,他名叫张天泽,是我的义父,也是传授我医术的师傅。只是我志不在此,中途便改行经商了。难道陈姑娘识得我义父?”

陈紫萁摇了摇头,“前几日在街上听到不少人谈起京城最近来了一位从辽东过来的张神医,对一些疑难杂症很是在行,所以我才带着父亲上京,想找他试试。”

“如此瞧来,陈姑娘要找的那位张神医应该是我的义父不错,不过我义父除了对疑难杂症在行外,对毒也拿手。”

“真的?”陈紫萁原本还有几分不确定,此时听他一说,顿时激动不已,“等到了京城,不知能否劳烦公子帮忙引荐?”

“我刚才不是说了,只要陈姑娘信得过我,我自然愿意引荐义父为妳父亲解毒。”

闻言,陈紫萁怔了怔,不由喃喃道:“为什么公子会认为我信不过你?”

银皓冷眼瞧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的明眸,启口道:“毕竟刚才王嬷嬷说妳父亲得的是风疾,而我却说他是中毒,这两者差别很大,难免让人误会。再加上我的医术浅薄—— ”顿了下,他略勾起唇角,“难道陈姑娘心里就没有半点怀疑可能是我误诊了吗?还是说陈姑娘早已知道陈老爷不是风疾?”

陈紫萁凝视着他那只幽深似古井般的右眼,怔了怔,才开口回道:“诚如公子所言,我的确对父亲的病早起了疑心,只是万没料到竟是中毒。而刚才我也的确怀疑过公子,但此时我相信公子的诊断。”

“既然陈姑娘愿意信我,等到了京城,我便带你们去见我义父。”

“太好了!那我在此先谢过公子。”陈紫萁当即满面感激地朝他一礼。“对了,我还有一事想劳烦公子。”

“陈姑娘请讲。”

“之前替我父亲看诊的王大夫一直说是风疾,这是他开给我父亲的药,可否请公子帮忙瞧瞧这药对不对?”陈紫萁忙将手中的药包解开,递给他。

银皓接过,放在鼻尖闻了闻,又仔细翻看了一遍,才道:“这药没有问题,的确是治疗风疾的药材。”

“如此说来,很可能是那王大夫误诊了。”

“或许吧!我建议陈姑娘不要再给陈老爷服用这药了,这其中有几味草药反倒会促使陈老爷身体里的毒加速扩散。”

陈紫萁心下暗惊,忙朝他感激地点了点头,“多谢银公子提醒。”

“不过陈老爷身上的毒已侵入五脏,这两日随时都有可能昏厥,到时陈姑娘切不要惊慌,只管来找我便是。”

“如此就有劳了。”

“陈姑娘不用客气,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一步。”

“好,公子慢走。”陈紫萁忙再次感激地向他一礼。

银皓点点头,便转身下楼去了。

陈紫萁则缓步走回房内。

陈世忠见女儿进来,忙让王嬷嬷将他扶起靠坐在床头,“我刚才听那位银公子说我并非风疾,而是中毒?”

陈紫萁点了点头,忙安慰道:“爹不要担心,那银公子的义父恰好便是我们要找的张神医,听说他对毒也很在行,等到了京城,银公子便会帮忙引荐。”

“这可真是太好了!”王嬷嬷闻言,一脸激动道。

“是啊、是啊,这下咱们又多了几分希望。”兰草附和道。

闻言,陈世忠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但心里仍是疑惑不解,“一直给我看诊的王大夫可是在张家药铺坐诊了十几年的老大夫了,怎么可能会瞧不出我到底是病还是中毒?萁儿,会不会是那银公子……”

陈紫萁很坚定地回道:“我相信那位银公子的诊断无误。”说完随即将自己上回拿着医书去找王大夫对质一事说了。

陈世忠沉默了半晌才道:“咱们家与张家可是几代人的交情,虽说这些年咱们家的草药大多供给汪家,但也没有断过张家的草药,而且我这回生病,张老太爷还特地派了管事来探望。”

“也许不是张家,而是王大夫对咱们家有什么私怨?”陈紫萁也觉得以张老太爷的为人,绝不会做出这等卑鄙的事。

“这就更没理由了,每回往张家药铺送药时,遇上王大夫,只是简单打声招呼,连话都不曾多说一句,何来的私怨?”

“那唯一的可能,真是他误诊了。”陈紫萁想了想,觉得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至于中毒的原因,我想应该是我自己不小心沾上了野葛的汁液导致,咱们吴山上的药田旁边就长了不少野葛,我平时常从那里路过。”

“有可能。爹现在暂时不要去想这些了,先好好静心休息。”陈紫萁忙安抚道,但她心里仍然很疑惑,若真只是爹自己不小心中毒,却不幸被王大夫误诊,那还算好的,可若不是这么回事,那是谁要害父亲的性命?图的又是什么?

“好。”陈世忠点点头,在王嬷嬷的搀扶下躺平,闭上眼睛,一直压抑紧绷的心神稍微放松几分,只盼着船能快些到京城。

虽然太阳还没下山,但乘船的旅客们都已经开始用晚饭了,船舱一楼有一个饭厅,里面有船家提供的新鲜饭菜,不过要吃得另外付银子,而且还不便宜,有些旅客为了节省银子,会自带干粮,但也有不少旅客愿意花银子吃饭。

此时八张饭桌上都坐满了客人,大伙一边吃饭,一边天南地北的聊着天。

“今晚就要进入苏州地段了,听说过去这段水路常闹水匪,直到这两年才消停些。”

“可不是,我以前本是常往来这条水路,有一次不幸遇上水匪打劫,当时若不是我水性好,慌乱之中跳进河里,只怕是早就没命了。所以直到这两年水匪突然消停,我才又敢亲自押货上京。”其中一名穿着绸缎的中年男子闻言忙放下筷子,一脸感慨道。

“那你们可知这帮水匪为何突然之间便销声匿迹了呢?”其中一人不由好奇问道。

“具体原因我不清楚,不过倒是听别人说是因为前年县里换了位新官,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因此头一件便是替咱们除掉这祸害百姓的水匪嘛。”另一名男子答道。

“不对不对,我听人说是这些水匪不长眼地劫杀了京里一位大富商的公子,那大富商为了报杀子之仇,花重金请了一帮杀手追杀水匪,所以才吓得他们逃离此地。”

“唉!不管是官府还是富商,只要他们将这帮丧尽天良、为害一方的水匪铲除,咱们老百姓就感激不尽,拍手称快。”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放下手中酒杯,感叹道。

“是啊,这些年这帮水匪可是祸害了不少人命,如今终于得到报应,咱们才敢在晚间继续行船赶路。”

一旁角落坐着两名汉子,其中一个脸上带着几分愤恨之色。

“大哥,别动气,先忍忍。”

“哼,就让他们先得意一会儿,晚点再要他们好看。”

陈紫萁与兰草坐在另一边靠窗的角落,两人一边用着晚饭,一边听他们闲聊。

“姑娘,这些水匪应该真的被赶跑了吧?不会再出来害人……”兰草握着筷子的手竟被吓得抖了起来。

“不会了,他们刚才不是说那些水匪快两年都没出现过了,想来定是被抓或是被赶到别处去了。”陈紫萁瞧着她一脸担忧的样子,不由好笑道:“妳呀,平时瞧着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怎么这会突然变成胆小表了?”

“才不是我胆小,前些年不总是听人说起水匪劫船的事吗?而且咱们杭州城的张家,十年前不就接连遭遇两次水匪打劫。”

“这事我听父亲提起过,先是张老太爷的独子在一次外出送药材的途中遭到水匪打劫不幸丧命,后来没过两年,张老太爷的媳妇和孙子在上京途中也遭到水匪打劫,听说那些水匪打劫完竟然还放火烧船,之后张老太爷虽找到儿媳的尸首,但孙子的尸首却没找着,也不知是死是活。”

“姑娘您瞧瞧,怎么能怪我胆小,光是听着就让人发怵,何况咱们这会儿人还在船上。唉,不提了、不提了,不然我今晚可真不敢睡觉了。”兰草忙惊慌地摆了摆手,接着一口气连喝了三杯茶压惊。

陈紫萁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不由暗道:自己应该没这么倒霉吧?

“姑娘,您瞧,银公子也来用饭了。”

陈紫萁侧头一瞧,便见银皓一身白衣,带着两名身穿黑衣的高大随从走进饭厅,一时间原本正议论著水匪的众人竟都不约而同收了声,目带探究地瞧着他,然后又低声议论起来。

不用猜,也知道他们是在议论他脸上那面显眼的银色面具。

而他似乎早已习惯被人打量、议论,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停下脚步,目光将厅里扫视了一番。

见到此番情景,陈紫萁心里竟莫名有些难受,于是她想也没想便站起身,面带微笑朝他挥了挥手,“银公子,请到这边坐,我们刚好用完饭了,准备离开。”

不料陈紫萁的话刚说完,原本与她们同桌的两名妇人竟朝她不满地看了一眼,随即丢下筷子起身离去。

“这些人真是的,银公子只是戴了个面具而已,又不会吃人。”兰草见状,忍不住小声抱不平。

站在厅口的银皓瞧着陈紫萁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和脸上明媚的笑容,不由自主勾起嘴角,朝她点了点头就走来。

厅中的众人见状,又将目光投到陈紫萁身上,但她才懒得理会他们在背后议论什么。

以往父亲总是会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到药田帮忙种药,因此她从小就接触不少形形色色的人,有漂亮的,也有长相丑陋的,不过在她看来只有心地善良才最重要。

“陈老爷的身子可还好?”银皓走上前在她对面坐下。

“好多了,自你中午帮他针灸后,他的精神就好了许多,刚才还喝了大半碗清粥。”

“能吃下东西就是好的,陈姑娘不要太过忧心。”瞧着她眼下那抹暗紫,银皓淡声道。

“多谢公子关心。”

“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姓银,名皓。”

“银号?”闻言,陈紫萁不由一怔。

银皓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郁闷,心里再一次埋怨起当初替自己起这个名字的义父,害得他每次向人介绍自己的名字时都得解释一番。

“银是银子的银,但皓是皓月当空的皓。”

“银皓!这名字很特别呢!”陈紫萁扬着一抹笑意道。

听着她用清脆的嗓音叫唤着,银皓第一次没有那么反感自己的名字,瞧着她脸上无伪的笑意,他不自禁也勾起嘴角,“若是陈姑娘愿意,以后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这怎么行,我还是唤你公子吧。对了,我叫陈紫萁,紫色的紫,草字头的萁,这是我的丫鬟兰草。”陈紫萁笑着摆了摆手。

“陈姑娘的名字也很特别,若我没记错,紫萁正好是一味草药。”

“是的。我爹说我出生那日,他正好在山里种植紫萁,因此便给我起了这个草药名字。”

银皓勾起一抹难得的笑意,问道:“陈姑娘家里可是专门种植草药的?”

陈紫萁点了点头。

“据我所知,杭州种植草药且姓陈的人家,只有一户。”

“正是我家。上回听银公子提及,你本是学医,后又经商,难道是与药材有关?”

银皓先是摇了摇头,后又点点头,“我本是经营山货一类,不过上回去到杭州,见杭州的草药种植发达,且种类繁多,于是便想在杭州城开几家药铺。前段时间拜访了几户种植草药的药农,也曾递帖子到妳家,只是听闻妳父亲病重,无法见客,没料到咱们竟在此遇上。”

“如此瞧来,咱们还真是有缘!”陈紫萁忍不住笑了,“等我父亲病好回去,到时银公子需要什么草药只管说,一定给公子一个最最优惠的价格。”

“那我就不跟姑娘客气了。”

陈紫萁笑道:“好,时间不早了,我就不耽误公子用晚饭了。”

“陈姑娘慢走。”

陈紫萁用过晚饭上来,与父亲聊了会家常,刚回到房间没一会儿,就见王嬷嬷急急跑过来说父亲又昏厥过去了,于是她连忙请银公子来帮忙针灸。

“陈老爷这会儿暂时不会醒过来,不过陈姑娘放心,只要没有什么意外,陈老爷的身子一定能撑到京城。”

“如此我就放心。”陈紫萁朝他感激一礼。

“那我先走了,有事只管来叫我。”

“好,银公子慢走。”

银皓回到自己位于二楼的船舱,刚进门,一名黑衣男子便上前接过他手中的针包,放到桌上,沉声禀道:“主子,据我的观察,只怕他们今晚会动手。”

“嗯,我让你安排的人,可都安排好了?”

“主子放心,都已安排好了。”护卫陈轩回道。

“已确定对方就只有两个人?”

“这两天我暗中观察,虽然船只在几个码头停靠时,有瞧见他们下船与人接触,但却不见他们带人上船。”

“如此瞧来,他们定是在密谋着什么。”银皓端坐在桌边,手指屈起在桌上有规律地敲着。

“我也这么觉得,只是当时为了不让他们发现,离得远了些,并没有听清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银皓眸光冷沉地凝视着窗外缓慢闪过的树影,手指停顿下来,“不管他们打算如何实施,只要咱们护住他们想动的人就可以了。”

“是。”

“你下去让其他人做好准备,若他们真打算今晚动手,应该会等到子时过后。”

陈轩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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