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小算仙 第八章 死活不说出真相

作者 : 千寻

打从进地牢那刻起,欧阳曜的手就没放开过予菲。

因为狱卒说:“抓回的那个道人好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进去送饭的狱卒会忍不住想拿钥匙把他放出来,已经两回了,如果不是旁人发现情况不对,他早就被放走。

道人昨天晚上劫狱,企图把何仙姑救出去,却发现这里布下的重兵比程婉娘家更多,这才晓得自己上当。

既然救不来人,他便先下手为强,干脆把人给杀了。

没人看见他拿刀带枪,只见他隔着监狱大门手起手落,何仙姑就被提到半空中,咻地,她的头颅就从脖子上掉下来,咕噜咕噜滚过一圈,鲜血飞溅,切口堪比锐利的军刀。

整个过程,欧阳曜派在暗中守着的十几名士兵全部看见了。

他们明白何仙姑一死,胎尸案的真相只能落在这道人手里,因此明器暗器加毒药,一股脑全往他身上招呼。

双拳难敌四手,即便道人再高明,也敌不过一群人同时出手,最终他被逮了。

可打从他清醒到现在,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已经有两个狱卒想要打开牢门把他给放出去,这实在太可怕,于是三人为一组,进去把牢门加上好几道锁,这才一群人围着监狱绕上好几圈,牢牢守住。

听着狱卒们的形容,予菲冷笑,在进监狱之前便对欧阳曜说:“我们进去之后,如果你看见任何黑影向我袭击,不必考虑,直接砍了便是。”

想了想,欧阳曜提醒。“里面关的是人,不是鬼。”

“我知道,但牢狱中枉死冤魂多——就算不是枉死,死后迟迟不愿回归地府的也不少,如果他利用那些魂魄对付我……”第一千次强调,不是她法力不够深,而是这具身子不好用,否则……遥想当年叱咤风云的予菲大师,哪会像今日这般可怜。

“知道了,别怕,有我在。”他拍拍她的背,再模模她的头,最后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紧紧攥住她的手,硬是把她控制在保护范围内。

她挥挥手道:“我没害怕,只是需要一点小帮忙。”

只不过仔细看去,她挥手的动作带着满满的心虚。

“知道了。”他好笑地模模她的头,也不晓得是在安抚她乱翘的头毛,还是在安抚她自我膨胀的不安。

“进去之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要乱模任何东西,即使有再大的好奇心都收回去。”

“知道了。”

他一句句知道了,口气是如此的……柔顺温良?

是她的记忆错乱吗?她怎么记得他是个不苟言笑、神情严肃的大冰块?难不成他对她的喜欢促成温室效应,导致冰山融化?

“怎么不进去?还有话想说?”欧阳曜问。

“有。”

“说!”

“那天你乱喊价,两万、三万……是真的有这么多钱,还是空口说白话?”

他是空口说白话的人吗?未免太瞧不起他!“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周家是皇商?”

“有。”

“那我有没有说过,周逸夫出来经营已经六、七年?”

当年的他是早慧神童,逸夫何尝不是?逸夫十三岁就掌理票号,十五岁时,身无分文的逸夫被派到此地经商。成为“欧阳曜”之后,他一眼认出逸夫,成心结交,把身上能当的全部换成现金,投资在周逸夫身上。

不论战功封赏,不论打仗收下的战利品,光这几年逸夫帮他赚的,金山银山虽没有,可区区三五万?哈……太污辱人了。

“有。”

“你觉得以他钱鼠般灵敏的嗅觉,身为大股东的我,身价只有三五万?”

“了解,那等等进去整顿了里面那位,功劳归你,赏银可不可归我?”

重点竟然是在这里?欧阳曜苦笑,他想要功劳,需要去跟个小丫头抢吗?“不管赏银功劳全归你。”

“真假?”

“君子一诺。”

“伸手。”

伸手?欧阳曜不解。

她拉过他的手,做出一个响亮清脆的High five。

“这是……”

“击掌为誓。”

这种小事需要击掌为誓?拜托……欧阳曜又模她的头了。

怎么一个两个全爱模她的头?他是在同岳云芃比,还是已经养成习惯?如果是后者,两个有相同习惯的男人……她得算算,在多久之内,她会顺利变成一个秃子。

“可以进去了吗?”欧阳曜问。

“走吧!”明知道凭自己的身手,什么东西都砍不到,她还是拿起他的匕首在鞋底磨两下。

欧阳曜不理解她这个动作。“你在做什么?”

啥?古代人不都是这样搞的吗?她还以为古代人觉得这样很帅呢,可看着他的表情……好吧,是古装剧乱演。

微微一笑,她问:“有没有听过磨刀霍霍向猪羊?”

有听过,但没见过有人拿鞋底当磨刀石的。磨磨蹭蹭间,他们终于进入监牢。

前脚刚进,予菲就发现那道人的道法不简单,难怪掌起掌落,何仙姑的头就在地板上打滚。

眼看着他在监狱里布下的锁魂阵,那手法……凶手是他,无庸置疑了。

因时间太短,被囚禁的鬼魂尚未累积出足够怨气,除非他催动法力,逼迫鬼魂听命催人性命,否则……

当鬼的也会害怕啊,怕下地狱后得上刀山、下油锅,若不是怨恨大到无法克制,鬼魂是不会轻易伤人性命的。

再看一眼放在狱门前的几样法器,予菲终于明白,为什么狱卒一进来就会想打开牢门放他出去。

因为除了锁魂阵,那道人还在牢门前布下勾魂阵,那阵法会令人不知不觉中照着布阵人的心意去走。

但勾魂阵只能用来对付意志不坚定的人,倘若对上欧阳曜这种人,不但没有功效,说不定还会被反噬,说白了就是意志力的对抗。

在阵眼当中打坐的道人耳朵微微一动,眼睛缓慢张开。虽然牢狱中光线不足,但在看见予菲与欧阳曜时,他眉头一皱,知道这次进来的人和之前的小卒不同。

他的目光犀利,一张眼,予菲就感觉有股无形的压力向自己袭来。

她见过他啊……在豆腐脑儿摊上,那个说“如今时机不适合”的灵秋道长。

难怪他要放出这样的话,是想安抚孙老爷,耐心等待天时地利人和,再处理七煞阵法吧,到时胎灵已经养成,足以为他所用。

两人互相对畤,不需多余言语,他知道她会术法,她清楚他法力深厚。

于是予菲直接问:“为什么要摆七煞阵?”

“我以为你会先问我是谁。”

予菲淡笑。“你是谁重要吗?重要的是你做了什么,那些妇人是你杀的!”

“显而易见的事还用问?”

他自恃一身功力,没把小丫头放在眼里,比起予菲,他更忌惮一身紫气环身的欧阳曜。“目的?”

“除了养出七只得用的胎灵,摆七煞阵还有其他目的?”

“你要他们为你做什么?”

“守阵。”灵秋道长没有隐瞒,在明人跟前说暗话,纯属吃饱撑着。

予菲静静看他,如果只是想害更多的人,以他的功力,手一伸就能断人性命,不需要胎灵来相助,所以……守什么阵?片刻后,她问:“你想寻找某人的魂魄?”

灵秋道长讶异,不简单啊,小小丫头居然懂这么多。

他笑而不答,一双眼睛盯着予菲。

予菲本来与他对看,可是不过两息就发觉不对劲,她像是掉进一池深潭里,眼看就要被湖水淹没,所幸她反应够快,猛地转开视线,咬破食指,在空中画符,瞬间一张金色的网朝他扑去。

一点灵光即是符,世人枉费墨与朱!

灵秋道长很难相信,这丫头年纪那么小,竟已经练就凌空画符的本事,莫非他预估错误,解开七煞阵的……真的是她?

七煞阵中,煞气最浓的位置分别在七个方位,是极阴邪的阵法,将阴煞之物或鲜血尸骨埋在阵眼处,辅以口诀、方位、时辰,利用各种天时地利人和等等因素方能完成。

此阵法阴邪恶毒,能养出法力极为高强的胎灵,若胎灵已成,未解除此阵法,时间一久,不但会吞噬附近灵气,影响周围万物,阵眼所在百亩范围内都将成为死绝之地。

如果解开阵法的是小丫头,那么……男为阳、女为阴,女人修行道法比起男人,本就困难重重,就算天资奇佳,也绝对无法在这样的年纪修出如此高深的道法,莫非她也是……鬼修?

慌乱间,他急问:“你的师父是谁?”倘若她真是鬼修,今日……老命休矣。

“你没有资格问。”予菲一面说着,一面在半空中不断画符,一个能布下七煞阵之人,她绝对不敢等闲视之。

没资格?莫非真是阴间那位掌管……

灵秋道长尚未想透澈,突地,他感受到令人窒息的阴冷扑面而来,手指掐诀,他飞快催动锁魂阵,紧接着,一只只恶鬼朝予菲和欧阳曜飞扑而去。

有过上次的经验,欧阳曜想也不想,将一柄湛卢剑挥得虎虎生风,把朝他们扑过来的鬼魂斩成两段。

这回予菲身上只有不要钱的五雷符,她一面丢、一面朝灵秋道长走近,她没有带玉石法器,破阵的唯一方式就是破了坐在阵眼中的布阵人。

越靠近对方,越是感到煞气疯狂涌来,予菲只能死死用灵气压住。

抓起欧阳曜给的匕首,她划开指尖,鲜血染上,以匕首为笔,在空中快速画着符篆,而后催动灵力将半空中的符篆推到灵秋道长身上。

砰地数声,符篆炸开成粉末,阴煞之气瞬间消散不少,而灵秋道长也喷了口鲜血,整个人往后仰倒,令阵眼露了出来。

欧阳曜紧紧护在予菲身边,一面阻挡阴魂向她靠近,一面又不能阻碍她的动作,两人合作无间,动作行云流水。

终于,他们来到牢狱前,欧阳曜想也不想,划破牢门。

眼看着灵秋道长无法回击,予菲要趁机跳进牢中,破解阵法。

可……腿短……她爬不进去啊,他划的位置太高了啦!

予菲很紧张,怕灵秋道长向她反击,可是这么好的时机错过太可惜。

她手脚并用,把小短腿跨在他斩断的牢门处,蹬一下、没成,蹬两下、没成,蹬……大师办事时发出笑声是相当不敬的,但欧阳曜很努力了,却还是无法克制住嘴边的笑意,他想多瞧几眼她的糗样,所以……

右手东挥一下、西挥一下,把朝他们靠近的“黑影”砍得七零八落,再慢慢掏出银子当暗器,将快要坐回阵眼的灵秋道长再度打晕在地。

她很努力跳着,可是身高决定一切,她就是跨不过去,因为他横劈的部位恰恰在她的颈部。

他劈得这么高,是在为难谁啊?予菲不满,抓准时间朝他瞪去一眼。

这一眼,她看得明明白白。

他不紧张、不慌乱,慢悠悠地对付着满怀惧意的鬼魂,重点是,他在嘲笑她,绝绝对

对!

发现她拧起眉眼,欧阳曜立刻修正错误,抱住她的腰将她带进牢房里,再顺手点点点,穴道点过,灵秋道长再也动弹不得。

予菲将灵秋道长踢出阵法外,念咒施法,解除锁魂阵,并开启阴阳门,让想离去的鬼魂顺利离开,牢狱中压抑凝重的空气顿时变得和缓。

欧阳曜一把抓住灵秋道长,让他背靠在墙边。

予菲问:“身为修道者,你比谁都明白,布下如此阴毒的阵法是会折阳寿的,有什么理由让你即便短命,也要找到那个魂魄?”

灵秋道长紧抿嘴巴,半句话都不肯说。

予菲见他不语,手指掐诀,引阴煞上他的身。

瞬间,寒意侵骨,他额头不断留下豆大的冷汗,只是他再痛苦也不肯吐实。

予菲与欧阳曜互看一眼,他建议。“试试对付何仙姑那个法子。”

“好。”

予菲走到灵秋道长跟前,手指头在他眼前轻轻摆荡。

看到她动作的同时,他立刻知道她要做什么,眼睛猛地大张,张嘴咬断自己的舌头,鲜血飞溅。

欧阳曜发现他的意图,一把抱住予菲的腰,旋转两圈飞出牢房外。

下一刻,被他鲜血喷到的地方发出嘶嘶声,地板腐蚀出一个个血洞。

予菲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这么决绝的死法?

然而更可怕的事发生了,他喷出来的血不只腐蚀地板,也一点一点腐蚀着他的身体,他变得像化掉的糖人,模样可怕至极。

欧阳曜将她的脸紧紧压进自己怀里,不教她看见这残忍的一幕,然而空气中飘来极其刺鼻的恶臭,刺激着他们的嗅觉。

“这不是道法。”她在他怀里说,就算被恶鬼反噬,也不该是这种模样。

“我知道。”欧阳曜回答。

不是道法,是奇毒,此人在最后一刻仍然想着反扑,企图拖人下地狱……其心可诛!

“我以为女子都喜欢花。”岳云芃满眼抱歉。

看着前院大大小小的花盆,予心、予念欢快地在当中奔跑,像两只飞舞着的小蝴蝶。

予菲却用袖子捣住口鼻,瓮声瓮气说:“那是你没碰到对花粉过敏的女子。”

眼泪啊、鼻涕啊……她哭得很精彩,如果不是对花粉过敏,前辈子她就移民到加拿大去啦,真讨厌,为什么都穿越了,她还是没逃掉过敏的荼毒?

欧阳曜牵着欧阳羲——看到予菲的惨状,不爱笑的他却笑出满脸春花,他拍拍欧阳羲的肩膀道:“去陪予心、予念玩!”

他不担心岳云芃看见阿羲,五年多过去,从小女圭女圭长成大男孩,他不认为阿羲能被认出来。

“好。”欧阳羲响亮应声,朝双胞胎姊妹跑去。“予心、予念,我来了!”

两姊妹转身,看见欧阳羲,一人拔一朵花,跑到欧阳羲身边。“羲哥哥,送给你。”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啦!岳云芃最期待的就是这个,予菲满心欢喜地拔一朵花给他,然后他会说“小师妹选的花最美”,再然后,他会折下花茎,插在她的发上。

这是上辈子……他们曾经做过的事。

欧阳曜扶过予菲,说:“很难受吗?”

回答他的是一个响亮的喷嚏。

欧阳曜对岳云芃摇摇头,没说话,但脸上写着“活该”,然后温柔地牵起予菲的手进

予菲没反对,她要赶快进去喝灵泉解解过敏。

看着两人的背影,岳云芃垂头丧气。

屋里,予菲和欧阳曜一同喝着茶,那不是普通茶水,其中有加入灵泉,喝下去,要不了多久,过敏症状全消。

喝灵泉、以灵泉做菜是陆家人的日常,院里那些珠贝和鱼虾也通通是喝灵泉长大的。爹爹说:“有文先生在,我茅塞顿开,最近耳聪目明,觉得学什么都快。”

文先生哪有那么厉害,真正厉害的是她的灵泉啊,君不见予心、予念两个小家伙也变得聪明不少。

而自从她三不五时跑到欧阳家,往他们家的水缸里加料之后,欧阳夫人的身体也越来越好,常年的咳嗽几乎不复见。

“鼻子好点没?”欧阳曜问。

“好多了,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她还以为他准备前往郑国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和一个小木盒。“这是你让逸夫寻匠人雕刻的坠子,他打了金链子,可以戴在身上。”

打开木盒,小兔子刻得活灵活现的,是她画的彼得兔,予心、予念属兔子。

关上盒子,她抽出匕首,锐利锋芒射出,她讶异地望向欧阳曜。

“是这次打仗的战利品,你需要一柄更好的匕首防身。”

“匕首再好,我还不是砍不到。”她超受不了陆予菲这具身体,从小不锻炼,遇事光会用眼泪博人同情,现在可好,一点用都没有。

“等我有空,再教导你拳脚功夫。”

予菲无奈摇头,她缺的不是名师,而是好材料啊。

欧阳曜见状,想唤起她的好心情,转移话题。“听说你让逸夫找一种叫做蕃茄的农作物?”

那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她画图纸给周逸夫,为了让他尽心寻找,她连蕃茄酱的食谱都答应免费提供。“他告诉你了?”

“对,我在郑国见过,不过不确定是不是你要的。”

“郑国有人种?”

“郑国朝廷长年陷于政争,几个皇子为皇位抢夺不休,吏治不清、农事不兴,之所以没有民乱,还能够维持这么久的和平,全赖郑国有一个很大的通商港口,番邦带来的货物以及从郑国带出去的货,一来一往,征得大量税收。

“蕃茄种苗是外国商船带进郑国的,有不少人种,但果实酸涩得很,没有人吃,只觉得果子红澄澄的很讨喜,几乎都被种在园子里。”

“太好了,那东西不仅能吃,还很营养。”

“别太高兴,还不确定是不是,这次过去,我尽量帮你多带点回来。”

“如果是的话就太好了,海边的盐硷地不适合种稻子,种蕃茄却再适合不过,种出来的蕃茄味道美妙得说不出口。”

现在陆青专心读书,种地的事全交给王叔和他的两个儿子,他们是苦干实干的好人,水池里的鱼虾能养得这么好,他们功不可没,要是真找到蕃茄苗,他们肯定也能种得好。

“你很会形容,逸夫被你讲得心痒难耐,非要我把蕃茄苗找出来不可。”

“我没胡说,蕃茄味道酸酸甜甜的,不但可以生吃、入菜,还能做成酱料储存,也可以风干做成蜜饯,重点是目前知道的人很少,如果我们能够抢先种出来,一定可以大捞一票。”

话说完,突地,她觉得不对,如果他追问,既然知道的人很少,你一个乡下村妇怎么知道,她要怎么回答?

她担心地望着欧阳曜,不料他丝毫没有要问的意思。怎么会这样,他是个心细缜密的人啊。

予菲想不通,他却很清楚,她和他一样,都不是这身子的原主人。

他不知道她来自哪里,也不想知道她来自哪里,只想要她知道,他很喜欢她。

不是一下子喜欢的,是一点一点再一点累积起来的喜欢。

理由?因为她聪明、可爱、美丽?

不是吧,他不会因为这种特质就喜欢上一个女人。

那么是为什么?不知道,他只觉得她像颗种子,在他心底发了芽、扎了根,他看着她一点点茁壮,看着她一天天向他靠近,他就会忍不住心花怒放。

她正担心他问出自己回答不了的问题,于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然后发现……

“你在笑吗?为什么笑?因为可以大捞一票?”予菲怀疑问。

他摇头,给了她一个栗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把钱看得那么重?”

“不然呢,因为颜面神经失调?”

他皱眉,什么意思?

她叹气,唉……又说出不该说的话。

真糟糕,是因为觉得他安全,才会在他面前不设防,说不该说的话、想不该想的事?不过……安全呐……

修道之人常犯五弊三缺——前世她打出生就是个孤儿,师父说她没有姻缘,注定一世孤独,她能感激的是自己四肢健全,可以赚到很多很多钱。

金钱成了她的安全来源,她想尽办法赚钱,还为了留住钱,赚十元捐三块,她用“舍”来换取“得”,她以为这样自己就可以平安到老,没想到她还是没了命。

穿越到此,她犯了老毛病,满脑子赚钱、赚钱,用金钱换取安全。

她正努力这么做的同时,突然发现有个男人竟可以代替金钱,给她安全感……

胸口暖暖的、涨涨的,说不出的感觉,让她觉得喜悦。

“有心思研究我在笑什么,不如认真想想蕃茄有哪些做法。你很清楚,逸夫和你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你提供的菜单要是让他不满意,你倒是看看,他会不会把蕃茄苗给你。”

“我不必见到兔子就可放鹰,如果那人不想给你,你想要的,师兄去抢来。”随着声音传来,岳云芃出现在屋里。

予菲一愣,转头看向他,歪了歪头。

说实话,她一点都不明白这个二皇子有什么毛病,怎么第一眼就喜欢上她,就算她长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也得有原因、有过程吧,怎么一下子就跳到非她不行?

她看看欧阳曜,再望向岳云芃。“师兄,你干么对我那么好?”

“师兄对师妹好,需要理由吗?”

“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师兄妹关系是用来欺骗世人的呀!”

“那是你的理解,对我来说,并不是。”

“对你来说并不是……”她重复他的话,片刻后恍然大悟。“不会吧,你真的有个心心念念的小师妹,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你把我当成她的替身?”

岳云芃一愣,没想到她的反应这样快,一时间竟接不了话。

欧阳曜皴眉,细细审视岳云芃,这人是个蠢的,打小到大他从没有将岳云芃放在眼底过,若非如此,他怎能轻易被害?

可岳云芃不一样了,他不再暴躁、不再风流,连散发出来的气势也与过去不同,现在的他看起……像个对手。

是过去的岳云芃藏拙,欺瞒了自己的眼睛,还是这五年里,父皇与皇后对他悉心教导,将他从里到外彻头彻尾改变?

打从岳云芃出现,欧阳曜便命人调查他。

岳云芃至今尚未成亲,可身为皇子,断没有二十岁尚未成亲的,况且皇后对自己动手,目的不就是东宫之位?而子嗣是父皇与众臣是否选择与扶持的重要条件,就算真有那么一个

“小师妹”存在,皇后怎么可能放纵他任性?

欧阳曜想不透其中关联。

岳云芃回神,笑着捏上予菲的脸,弯下腰与她平视,认真道:“谁说你是替身,你就是我的小师妹。”

欧阳曜见状立刻把她拉过来,抚上她的脸,企图把岳云芃留下的痕迹擦掉。

两个男人目光相对,予菲危机感陡然上升。

啪啪啪,岳云芃几招拳法直取欧阳曜面门,两人各拉着她的一只手,空下来的另一只手朝对方猛击。

予菲很害怕啊,她想闪,但身子不好用,她只能闭上眼睛,祈求老天爷让他们注意点,别一个不小心令她毁容了。

突地,外头传来予心的惊叫声。“爹,予婷没了!”

两个男人瞬间停手,一双眼珠子同时落在予菲身上。

“我要去看看。”予菲道。

“好。”两个男人异口同声。

予婷的尸体是被海水冲上岸的,村民们发现,直接抱着她送到陆家。

陆家只有陈镁在,看见浮肿的尸体,她吓呆了。

“……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在忙,要洗衣、又要整理家里,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跑出去的,一发现她不在,我就满村子找人,谁晓得她……”陈镁跪在陆青跟前,不断磕头哭泣。

陆青脸色很难看,这件事他有错,他现在只在入夜后才返家,一大清早又出门,他想避开李氏,也避开自己的罪恶感。

他在追求学问的幸福感中,在老宅里,他重返过去岁月,在亲人的包围与照顾下,过着愉快的日子,他的快乐对照着李氏的不悦,成了反差。

每天他回家,随便吞两口饭就转进予菲的房间。

李氏来敲门,试着提醒他,他们是夫妻,而他因为有罪恶感,仍然不愿意面对她。

然后她哭闹、指责小孩,像个炮仗一点就燃。

李氏越是这样,他越想躲得远远,没想到……竟就出事了。

抱着予婷小小的身子,他满心满眼都是歉意,是他的错,他忽略了孩子。

予菲没有陆青的罪恶感,她上前凝睇陈镁的脸,不需要用吐真术她也看得出来,陈镁心虚说谎。

“说,你对予婷做了什么?”

予菲了然的眼神逼得陈镁节节后退。“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你敢再讲一次吗?”她一把抓住陈镁的衣襟,把陈镁拉到予婷跟前。“看看她死不瞑目的模样,她的魂魄就站在你身后,牢牢地盯着你。她在哭,哭着问:『姊姊,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予菲的话让陈镁起了鸡皮疙瘩,她想起那些夜里作的恶梦,全身止不住地颤栗起来,可她不能说啊,一说,她就没有地方去了。

她猛摇头,把话咬死。“我没做,什么都没有做,你们不能冤枉我。”

“你可以推我入海,就可以推予婷入海,只是我命大能活着回来,予婷那么小,你怎么忍心?”

听见陈镁推予菲下海,村人们不敢置信地盯着她。

“天呐,她居然推予菲下海,这个黑心肝的,跟她娘一样坏。”

“没有陆家人,她早就死了,没想到还敢害死陆家姊妹,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年纪轻轻心眼就这么坏,那是人命呐,这烂肠烂肚烂心肝的。”

“连予婷都害死?那可是她的异父姊妹,口口声声喊她姊姊的呀。”

“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应该送到官府里,让她偿命!”

“是你吗?是你害死予婷的?”陆青猛地转头,怒目瞪向陈镁。

顶不住众人的批判,陈镁放声大哭,她大声道:“我没有推予婷下海,没有害死她,只是、只是太生气。为什么我每天要做那么多家事?为什么我要照顾她?为什么我哪里都能去,只能关在家里?我不过是打她几下,我真的没想到她会跑出家门……不是我的错。”

“她那么小,只挨打几下,她敢轻易跑出家门?说谎!你凌虐她对不对?”

“不对,是予婷太坏,我不过打她两下,她就说要去向娘告状,让娘揍我一顿……”

不我,陈镁还在辩解,陆青一把拉开予婷的衣袖与裤管,露出青紫交错的双手与双腿,他咬牙切齿问:“只是打两下?”

予婷身上的伤让村人纷纷倒抽口气,果然是个心肠恶毒的坏女人。

居然对三岁小童下这样的狠手?予菲揪住她的衣襟,怒问:“李氏在哪里?”

望着予菲那双遇佛杀佛、见神杀神的怒眼,陈镁猛摇头,一句话都不说。她们不能离开陆家,舅舅不会收留她们,如果离开……娘说不定会把她卖进窑子里,不行,她不可以说!陈镁跪在地上,全身缩成一团——打死不开口,予菲也拿她没辙。

这时姥姥站出来,拍拍儿子的肩膀低声道:“孩子已经没了,说什么都没用,我们带进去收拾收拾,早点下葬,让她入土为安,下辈子投个好胎。”

陆青紧紧握拳,他的罪恶感落在予菲眼底……她也愧疚啊,这个身子不是她的——认真说来,陆青已经失去两个女儿,如今他剩下的只有予心、予念。

现在连予婷都没了,无子是七出的好借口,她必须让舆论站在爹爹这边。

予菲恨恨地走到一旁,忽然被人拉了拉衣袖。

是小琴,她对着予菲朝一旁努努嘴。

予菲和欧阳曜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欧阳夫人站在人群后。

欧阳曜牵着予菲走到母亲身边。“母亲。”

欧阳夫人看看予菲,再看看欧阳曜,眉头深锁,片刻才压低声音道:“最近李氏经常到何大方家里去。”

李氏什么时候和何大方走得那么近?

何大方是里正的小儿子,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瘸了一条腿,虽然走路一跛一跛的,但身材高大,体格不差。

瘸了腿不能上船,他只能靠几亩地过日子。两年前里正让几个儿子分了家,儿子们都住在附近,所幸兄弟之间感情不错,有哥哥们多少帮点忙,他的日子倒也过得不差。

只是他的老婆几年前死了,大家都传说何大方行为粗暴,是硬生生把妻子给折腾死的,之后再没有人肯嫁给他,如今单身汉一个,一人吃饱、全家吃饱。

之前何顺娘的女乃女乃和李氏争执,便是因为李氏经常偷偷模模去找何大方,被她发现,指着鼻子破口大骂。

“我过去看看。”予菲道。

欧阳夫人忙道:“阿曜,你护着予菲过去。”

“好。”欧阳曜和予菲走了。

岳云芃也急急跟在他们身后,他不满欧阳曜拉着予菲的手,但予菲心情差,他不愿在此时生事。

揽着予菲的腰,欧阳曜施展轻功,把她带往何大方家里。

刚跳进院子就听见里头传来低吟声,进门的三个人瞬间羞红了脸。

握紧拳头,予菲犹豫着要不要冲进去?她深吸口气,正要往里头走时,欧阳曜一把拉住她,捧住她的脸,认真道:“别看,我去解决他们。”

听欧阳曜这么说,岳云芃哪肯让他专美于前?丢下一句“我去”就不见人影。

予菲抬眉,恰恰对上欧阳曜的笑脸。“你故意的?”

他不置可否。“我把表现的机会让给他。”

她不是真正的十四岁,里头正在上演的剧情,她不是不能解决,只是伤眼,有人代劳她自然不反对。

岳云芃进去不久,里头乒乒乓乓一阵响,接下来惊叫声响起。

欧阳曜找了把长凳,拉着予菲往门口一坐,指指门前那团黑影说:“那是谁?”

叹气,她说:“我想找个人靠靠。”

他二话不说,把她的头压到自己肩膀上,调整好角度,让她靠得更舒服。

“是予婷,她死了仍惦记着要找亲娘。”她说着,声音里带着淡淡哀愁。

“要超渡她吗?”

“我会,予婷是我害死的。”

“与你何干?”

“我自私,只想让自己过好日子,所以说谎,弄出几张假的卖身契以月兑离陆家。我没想到旁人,只顾着自己,如果我让李氏、陈镁……所有人都过好日子,也许予婷不会死。”

“你不自私,你把予心、予念带出来了。”

“我对小孩没耐心,带走予心、予念是因为……她们长得很好看,带出门不会太丢脸。”她随口说了个借口。

“嘴硬,你不也让姥姥和你爹过上好日子?”

“我只是……”可以说补偿吗?补偿她占用了人家闺女的身子。

她自私,她知道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做任何事都只想在因果循环里寻个较好的位置,她不是个好人,她很清楚。

“不管什么理由,你愿意出面解决孙老爷的事,你拼着吐血也要破解害人的七煞阵,你冒着危险到牢里见灵秋道长,在我眼里,你不自私,你很好。以德报怨、何以报德?陈镁推你入海、李氏打你虐你,你若还让她们过上好日子,那你不是圣人,而是傻子。”

予菲失笑。“你睁眼说瞎话的功力很高强。”

“没办法,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们的关系已经晋升到“情人”?此话一出,是不是代表已经做了认证?

抿唇一笑,她低下头。

“害羞?”他问。

“不是,我在想,是什么理由让你突然决定要喜欢我。”

“想出来了吗?”

“岳云芃对吧?平常一只鸡腿摆在那里没人要,可是有人抢了,就突然觉得鸡腿好吃。”

“没听过有人把自己说成鸡腿的。”

“说成猪肉会更有价值吗?”

“不管鸡腿或猪肉,你都错了。我喜欢你不是因为岳云芃,别忘记,我是在岳云芃出现之前就写信给你,但我不否认,确实是因为他的出现,让我决定更积极。”

“为什么?”

“因为你傻傻的,而他太激情热烈,他是那种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之人。予菲,你喜欢他吗?”

扳动手指,她笑道:“第一,我对龙子凤孙不感兴趣,我有自知之明,什么锅配什么盖,我不会朦着眼睛眶骗世人,说自己是无瑕美玉,非要抢着飞上枝头攀高枝。第二,我看得出来,他对我没有坏心眼,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带给我一种无法形容的危机感。”

“既然感受到危险,为什么不离他远一点?”

“他是二皇子欸,我这种平凡人士可以随意拒绝吗?你知不知道,身为皇子的人都有一种毛病。”

“什么毛病?”

“习惯旁人顺从他的心意,如果谁有胆子违逆他……”

“他会砍了你?”

“不,他会觉得奇货可居!我就是个普通货色,可不想让他觉得我是无上珍品,所以暂且应付着吧,反正总有一天他会回到那个很可怕的皇宫,到时一天两天过去,我再厉害也不会在他心底留下痕迹。再说了,我也不是白应付的,有钱人就是傻子,动不动就掏银票,他可是送了我一桶很大的银子呐。”

欧阳曜失笑,她的想法与众不同,人人拼了命都想沾上的皇宫,在她眼里竟是个“很可怕”的地方?而她明明是个自信满满、散发光彩的女子,却认为自己是普通货色?

不过,他还是认为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一开始他就怀疑岳云芃为什么会到吴州,听说父皇身子欠安,身为最有机会继承皇位的嫡子,不是该留在父皇身边侍疾,博得父皇的好感?

砰地,门被踢开,两个服装不整的男女被岳云芃用绳子拉了出来。

看见予菲,何大方立刻跪下磕头,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是李氏勾引我,我也不想……”

他才开口,岳云芃就踹上他的屁|股,道:“有话到村人面再说,别污了师妹的耳朵。”说完,他到朝予菲抛出媚眼一个,意思是——这破事师兄办得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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