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开窍 第三章

作者 : 晓叁

第三章

虽然是被骆明熹半强迫地带到他的住处,然而康咏纯心里明白他是在帮她,只是因为别扭,所以一路上并没有开口。

“先进来吧!”骆明熹开门让她进到他的住处。

她板着脸,进门后还是忍不住打量起他住的地方。并不是很大,但是整齐干净是她的第一印象,就像他的人。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她连忙在心里摇头,要自己别忘记还在恼他的自以为是。

明白她是因为拉不下脸来,骆明熹也不说破。“往这边。”迳自领着她走向客房走。

面对他的好脾气,康咏纯就算想找碴也没有理由。

他打开客房,她原以为会看到里头空荡荡的一片,结果里头的布置就和一般的房间没有两样。

“你暂时先住在这里。”

她抿着嘴没有应答。

“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虽然重逢的时间很短,他却像是已模透她的脾气,将她的沉默视为同意。

她见他始终一副好脾气,心里虽恼却无法发作,最后像跟自己呕气似的说道:“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或许吧,骆明熹不否认。

只是如果承认对她处境表示同情,她肯定不会答应留下,于是他转了个说法,“这样吧,就当作是我把房间租给你。”

“什么?”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租金就比照你之前住的地方。”

闻言,康咏纯忍不住再次重申,“我说过不需要你的——”

“既然一样要再找房子,从现在起就当我是你的房东,毕竟临时要找到房子也不是轻松的事。”

的确是这样,康咏纯被他的话给说服,只是面对他,她不禁犹豫,明知道他这么做是因为同情,让她感到难堪。

像是看出她心里的想法,骆明熹换个讲法,“反正房间空着也是空着,收你的房租我还可以补贴房贷压力。”

既然他刚好想将房间租出去,那么她也就不需要觉得欠他一份人情。

“之前的房租是五千块,这里我最多只能给到六千。”言下之意她也明白这房间的租金不只如此,但她坦言只负担得起这样的价钱。

事实上骆明熹根本不在意她的租金,可也明白,如果不这么做是留不住她的。

“知道了,就照你的意思吧!”

康咏纯沉默的看着他,知道自己应该跟他道谢,却还是说不出口。

她的欲言又止他全看在眼里,也知道她想说什么,无意让她感到别扭,于是说道:“你应该累了,整理一下,浴室就在隔壁,洗个澡就可以休息。”

直到他关上门,康咏纯终究还是没能道出那声谢。

门外的骆明熹并不以为意,甚至还松了口气,心里明白以她的脾气如果执意要离开,他也没把握能留得住她。

虽然说自己对她并没有责任,但是让她一个人住在外头,他确实无法放心。

或许就像她说的,他确实是在同情她,不过似乎不只是同情,无论如何,他就是无法不管她……

理不清心中的情绪,骆明熹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回自己房间。

隔天一早,骆明熹如常地要去上班,见康咏纯房门关着,显然还没有起床,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干涉。

直到晚上下班回来,进门时他注意到她的鞋子不在,知道她还没有回家。

原本他也没特别在意,毕竟自己只是提供一个遮风避雨的住处,彼此之间并没有任何约束。

一直到九点过后仍不见她回来,骆明熹突觉忐忑不安。她该不会是在他出门上班后搬离开这里吧?

有了这样的猜测,也顾不得礼仪,他迳自打开客房房门,见到行李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这样一来,他不禁担心,她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虽然没有权利干涉,但他仍然忍不住坐在客厅等她。

康咏纯一直到十一点半过后才下班回家,进门的她原本要轻声关门,却看到客厅里的灯还亮着,这才注意到骆明熹靠坐在沙发那头。

没想到会在这时间见到他,她先是感到意外,跟着也犹豫是否该开口跟他打招呼,毕竟两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就在她犹豫的当下,注意到他并没有回过头看她,按理说,他应该有听到她进门的声音才对。

见他没发现她回来,她原本要打招呼的想法也跟着退去,换上拖鞋后准备回房,却在经过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睡着了。

这个发现让她打住了脚步。

他是因为等她,等到睡着吗?

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虽然他把房间租给她,却不表示他有义务要帮她等门,他应该只是凑巧在沙发上睡着罢了。

或许是因为见他睡着的关系,她不自觉放轻脚步走到他面前。

今儿个一整天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他到底为什么要帮她?

就因为两人是国小同学,他就有义务帮她?还是……

她不想认定他是因为同情,才对她伸出援手。

记得那时的她,到哪里都得不到关爱,在家里父母婚姻失和,她每每成为他们吵架的出气筒,在学校里又不得老师的欢心。

甚至在意外丢伤他那回,被母亲狠狠毒打一顿的隔天,她原以为到学校会再遭到老师的惩罚。

结果,当老师问起他受伤的理由时,康咏纯还记得他居然回答,是在家里跌倒撞伤的。

乍听到那话的她大吃一惊,讶异他竟没有趁机将她供出来。

只是惊讶过后,她也没有多表示什么,因为她忘不了他看见了她被母亲毒打的难堪情景。

再看到他父母对他的疼惜跟重视,对比之下,也让她心里生起一股懊恼跟不平,所以在那之后,她还常借故针对他。

在上学途中、放学回家路上,或者是学校里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她常常故意找他麻烦。

只是不管她对他做了什么,他都没有因此生气,也没有跟他爸妈或者是老师告状。

甚至,有几次不小心被别人撞见,他居然还帮她掩饰。

这样的情况让故意找他麻烦的康咏纯更生气,觉得他瞧不起她,直到那一回——

那晚喝醉酒回来的父亲又跟母亲吵架,她再次沦为父母的出气筒,因为被打得太疼,终于让她忍不住逃出家门。

当时外头正下着倾盆大雨,从家里跑出来的她根本没有带伞,一个人湿漉漉地走在雨中。

就在她不知道该到哪去时,突然一把伞出现在她头顶上,她惊讶的回头,看到是骆明熹站在后头帮她撑伞。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就见他扬起脸上的笑容表示——

“刚才出来倒垃圾看到你没撑伞,这样淋雨会感冒。”

这才反应过来的她一把推开他,“不要你管!”转身就跑。

一直跑到附近的公园,因为不知道该上哪去,她只能一个人在蹲在凉亭里躲雨,泪水早已爬满了她的脸。

直到脚步声踩着雨水跑进了凉亭,她才发现骆明熹也跟来了。

骆明熹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我差点就找不到你。”

惊讶的康咏纯直觉便呛他,“谁要你找我?”语气里带着哭意。

“你的衣服都湿了,这样会感冒。”

尽避她也觉得冷,嘴巴上仍是逞强,“不用你管!”

“要不要去我家?我叫我妈拿干净的衣服给你换。”

闻言,她不由得记起他母亲严肃的语气与态度,急忙怒斥,“谁要去你家?你走开啦!”

他并没有真的走掉,“还是我撑伞送你回去?”

想到回家又会挨打,她宁可待在外头淋雨。

见她固执地不肯回答,骆明熹选择走过去。

“你过来干什么?”

“你的衣服都湿了,我蹲在你旁边比较不会冷。”

康咏纯瞠大眼看他在自己身旁蹲了下来,原本停住的泪水顿时又溃堤。

看到她哭的骆明熹,有些手足无措,“对不起,你不要哭。”他直觉开口道歉,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这回她没有生气,却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哭。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冒着雨来找她,还一直陪着她。

这一刻,她终于卸下心里长久以来因为父母婚姻失和对她施暴所造成的防备,以及对周围每个人的不信任。

没有任何的掩饰跟排斥,她让自己的脆弱赤luoluo地展现在骆明熹面前,甚至在哭累以后,安心地靠着他。

大雨中的凉亭里,两个小小的身影依偎在一块,当时的康咏纯第一次感受到真心的关爱,就来自于眼下睡着的这张脸,斯文的脸庞没有一丝厉气,无时无刻看起来都能让人感到安心。

在那之后,她以为终于有人真正在意她、对她好,所以打从心里把骆明熹当成是朋友,对他敞开心房。

哪知不久之后,他突然转学了,母亲也因为终于受不了父亲而带着弟弟一声不响的离家,留下她在往后无数个日子里继续被父亲毒打,直到父亲因为醉酒车祸过世,才停止这一切苦难。

从那时候起,康咏纯便清楚地体认到,这世界上没有谁是可以信任的,尤其这回的官司更可以证明如此。

想到这里,她看着他的神情顿时又黯了下来,随即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直到她带上房门,骆明熹隐约听到声音转醒过来,意识到她回来了,便起身往她房门走。

她听到敲门声,知道是骆明熹却不打算理会。

等不到她回应,骆明熹直觉的打开房门,令里头正在月兑衣服的康咏纯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他愣了一下,连忙别过头,“抱歉。”

她连忙将要月兑下的衣服再穿好,就听到他的解释——

“我敲了门你没应声。”

“所以呢?”康咏纯止不住两颊泛红。

“是我不对。”他直接揽下错误,跟着关心道:“怎么现在才回来?”

因为心里头对他仍有敌意,她没接受他的关心,“我什么时候回来没有必要跟你报告。”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

像是存心跟他作对似的,她故意说道:“如果你来敲门是为了问我时间,我很累,没有力气回答你。”

将她不友善的态度看在眼里的骆明熹忍不住道:“难道你都没想过住在一起的人会担心?”

听到这话,康咏纯不禁怔愣,他会担心她?

“就算只是单纯房东跟房客的关系,也会关心住在一起的人。”

她因为他的话心头莫名地掠过一抹小小靶动,只是嘴上仍不肯坦率,“没有人要你费事担心我。”

对上她脸上倔强的神情,骆明熹并没有被惹怒,只是失望地看了她一眼,“是没有,只是我自己放心不下。”说完,他便带上门出去。

她再次感到意外。他居然真的在等她?!

一瞬间,她有点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心头挣扎一会,最后忍不住本哝,“又没有人叫他等我。”烦躁地月兑上的衣服,想把心头上莫名其妙的情绪也抛掉。

一整天,康咏纯都在便利商店工作,心里却不时地懊悔,怪自己干么要在他门上留那张便利贴?

因为后悔自己做的蠢事,工作时她一直板着脸,直到晚上十一点要下班的时候。

她才走出便利商店的店门,就听到车子的喇叭声,定睛一看,居然是骆明熹的车。

车窗降了下来,坐在驾驶座上的骆明熹对她开口,“上车吧!”语气自若,像他们之间不曾发生过不快似的。

意外在这时间、这地点见到他,以致她怔愣在原地。

“不回去吗?”

康咏纯直觉回答,“我自己会回去。”她还没想好要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知道她心里头的别扭,骆明熹试着以另一种方式说服她,“这地方不方便一直停车。”

见他坚持己见,她也忍不住倔了起来,“我说了我自己会回去。”

就在她说完准备转头离开时,听到骆明熹略微抬高音量对她喊道:“我只是不放心让你深夜一个人回家。”

他话里的关心,让康咏纯顿住了脚步。

“上车吧!”见她迟疑,他又开口催促。

他脸上认真的神情让她记起了昨晚,有丝歉疚爬上心头,让她不再坚持。

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进去,她的心底还是有些别扭跟不自在,所以故意不看他。

见状,骆明熹并不以为意,反正他是因为放心不下她才过来的,她肯上车他就已经很满意了。

再者,对于昨晚的事,尽避他对她的态度感到失望,但在下班后看到门上的那张便利贴,知道她是因为工作而不是因为发生什么危险才晚归,便已释怀。

康咏纯扣好安全带,视线不经意瞥到仪表板上的那张便利贴,想起上头写的:我在锦州街的便利商店上小夜班,心里顿时泛窘,懊恼自己没事干么要跟他解释。

“我又不是要你过来接我。”她下意识的解释自己的行为。

骆明熹一时没能意会过来,直到注意到她的视线停留在仪表板上的那张便利贴,这才明白她是担心他误会她的意思。

他又怎会不明白她的用意,也是因为看到这张便利贴,他才会扬起笑容,然后在这时间过来接她。

“这么晚了,一个人走在路上不安全。”简单一句话解释他的来意。

知道他并没有误会她的意思,康咏纯本该感到放心,只是他话里头的关心又让她不自在。

想要故意跟他唱反调却又说不出口,想要开口跟他道谢也说不出来,最后她才勉强的挤出一句,“昨晚的事……抱歉。”

“什么?”

她选择别过脸望着窗外。

看到她这样的举动,骆明熹笑了,直接发动车子。

为了转移车里沉默的气氛,他问起,“不能上白天班吗?这么晚下班很危险。”

“哪有什么危险?”康咏纯习惯性开口反驳。

见她不以为然,骆明熹转而又问:“这几天都还是小夜班吗?”

她不知道他问这个要干么,只是碍于昨晚对他不善的态度,这会才捺着性子回道:“一直都是小夜班。”

“一直?”他感到意外,“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他也未免管太多了吧。

“钱比较多啊!”即使嫌他罗唆、嫌他烦,她仍然老实回答。

“就因为这样?”

他的口快听在她耳里却成了轻蔑,她像是赌气似的表示,“没错,就是这样。”

听出她误会了,骆明熹赶紧解释,“我的重点是这么晚下班不安全。”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跟着不自然的又说:“如果不是店长不同意,我还打算上大夜班。”

“不可以!”他一口否决了她的念头。

明明是店长反对,但是听到他这么果断的否决仍是让她不开心,不懂他干么管她的事。

“上白天班吧!”骆明熹建议。

“什么?”

“这么晚下班不安全。”

听到他重申的康咏纯却觉得他管太多,原本因为昨晚的事情收敛了自己的态度,这会再也按捺不住的道:“我的事情我自己决定。”不过用词和语气并不像昨晚那么冲。

骆明熹明白自己没能说动她,但见她固执的态度,便不再多说。

以为他生气的康咏纯感到有些不安,跟着才想起自己又没有说错什么,干么要觉得不安?就算知道他没有恶意,但她是自己的主人,也有权利不接受,不是吗?

因此,她也赌气地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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