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正安躺在床上,口渴难耐。
房间里的气味很难闻,他想发火,喊了半天发现一个人也没有。
怒气冲冲的下床,冲到院子里,正好听到几个婆子围在一起嘀嘀咕咕。
“这正出的就是不一样,成了家马上就掌权,连带娶的妻子也跟着沾光。”
“可不是嘛,你没瞧见夫人这几日喜的,库房的钥匙都移交给二少女乃女乃了。”
“老夫人同意?我听说老夫人好似并不欢喜二少女乃女乃掌权……”
“你个死脑筋,长老们都表态了,老夫人不同意能好使?”
“这倒也是,听说那事就是长老们在后头……”
一个婆子说到这里,抬头看见冷着脸的君正安,顿时脸色大变,讷讷的喊了声大少爷。
其它婆子们立时住了嘴,低着头老老实实的站着。
“都很闲吗?”。君正安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按捺住勃然大怒的冲动。
他看的出来,这些人虽然表现的低眉顺目,但是心早就野了,他这个主子在她们心里俨然是个无用之人。
想惩戒一番,最终忍了下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挥手把人全部赶走,静静地立在院子里良久。
然后,君正安去了薛姨娘的居所。
薛姨娘搬到了一个较偏僻的院落,深居简出。
她的身体急剧的衰弱,这几日甚至无法进食。
只有他去的时候,能勉强用些点心。
见到他,薛姨娘很高兴。
干瘦的脸蛋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大公子事情多,不必每日前来。”
薛姨娘的嘴里虽然这么说,但是君正安知道,她喜欢他的陪伴。
所以不管她说了多少次,他依然故我,每日必去看她一两次。
他已经不用再去商行了,君之谦说了,待过一阵子,他的身子和精力缓和过来,他有别的事要交给他做。
言下之意是,收回了他手里为数不多的权力,他成了真正的富贵闲人了。
几日未见到刘氏了,听婆子们说,她现在成天围着碧落转,很少出院子。
每次想到刘氏,君正安的心里就涌起一阵厌恶。
这个女人是多么的恶毒,除了他没有人知道。
他甚至怀疑,苏蕊的死是她做的。
可惜没有证据。
怎么会有证据呢?古渊和洛管家都没查到的他怎么能。
他现在的地位恐怕连洛管家都比不上吧。
最可恶的是,明知道刘氏的蛇蝎心肠,他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表现。
失去了苏蕊,失去了体面,他不能再失去刘氏的帮衬。
他甩甩袖子,仿佛想将所有不开心的事统统甩到脑后。
晚上,君正安进了刘氏的房中。
惜惜把午睡的时间挪出来接见了掌柜们。
快速浏览完账册,她对牡丹使了个眼色。
度过了九华山上的青葱岁月,她把牡丹看成是可用之人。
天上人间的营运交给闵掌柜,闵掌柜和她之间的联系人就非牡丹莫属了。
牡丹和闵掌柜已经很熟了,一来一去她对酒楼的营生多少也有些了解。
苏蕊出事那阵,她被拘在白桑院,秦嬷嬷曾经捎来闵掌柜的消息,惜惜对此人是放心的。
开业的日子定在五日后,再过不久,就是端午了。
还有君玲霜的婚事也迫在眉睫。
掌柜们领了赏,欢欢喜喜的走了。
惜惜捧着账册亦是喜忧参半。
正式接手管家,她才晓得君府女主人的权力有多大,手里头可用的银钱是多么庞大。
何况,她所接触的不过只是冰山一角。
长老们的意思是她尚需磨练,所以交给她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尽管如此,每日的账目往来就是她名下所有产业的好几倍。
枉她以前还沾沾自喜,为她那一点点的私产……
“不必担心银钱,不够用你只管开口。”某日她算计天上人间的成本时,君毅凡曾经插嘴对她说。
十足一副大款的模样。
惜惜嗤之以鼻,“你哪来的钱,你那点银钱还不够做一件衣裳的。”
君毅凡这人就是傻,君之谦完全把他当成免费劳动力在使唤,他每天忙的要命,还没工钱。
她好意提醒,他还笑她财迷,说是哪有操持自家产业还要薪钱的。
“你不知道吗?”。君毅凡一脸诧异的反问,好像她说的话是天方夜谭。
“君家的子孙自出生那日起,名下就有了属于自己的产业。”君毅凡捏着手指算了算,“我记得我好像有五家铺子,三间酒楼,还有两个庄子……不对,好像是三个……四个?”
惜惜怒了,一巴掌呼了过去。
不早说,害她为了几两银子算计来算计去的。
君毅凡笑笑的拉住她的如来神掌,宠溺的点她的鼻头。
“现在知道了吧,你好好伺候,少爷有赏赐”
他现在很喜欢逗弄她,尤其是喜欢看她吹胡子瞪眼的样子。
“先把以前的份统统补上吧”喜滋滋得伸手讨赏。
那天,惜惜从君毅凡手里拿到了为数不小的一笔银钱。
差一点点就可以填补天上人间的装修费。
许宁回府,老夫人脸上终于有了笑颜。
当天中午,她将府内的一干女眷集合到一起,用完午膳,旧事重提。
丽娘被头一个点到。
她自然不敢反驳,但也不好当着惜惜的面有所表示,只得讷讷的顾左右而言他,“母亲,府里头最近事多……恐怕……”
老夫人截住丽娘的话,“如此才更需冲冲喜气,总不能看着一大家子萎靡不振。”
丽娘词穷,觑了眼惜惜的方向。
儿子媳妇圆房时日不长,眼下正是蜜里调油的光景,她哪里敢应承。
况且,出了那事后,她认为妻妾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君毅凡普接手生意,委实不该在这个时候让他分心。
想到这里,丽娘顿时生出了勇气,笑着说,“母亲,凡儿手里的生意尚未参透,这个时候最忌分心。况玲霜马上要出阁了,府里头会好的。”
虽然对许宁有些歉意,然丽娘还是把君毅凡的安危放在首位。
“是啊老夫人,玲霜妹妹的事是大事,少不得要您出面谋划。”高大*女乃适时插嘴。
吴姨娘和潘姨娘亦跟着点头,毕竟关系到二房的体面。
往深了点说,大房的风头已经够盛了,也该轮到二房风光一把了。
“人老了,不中用了,我说的话,没人听了。”遣走了女眷们,老夫人对着楚妈妈唉声叹气。
楚妈妈怕她伤了身子,陪着笑劝慰,“哪能呢,您和十年前一个样儿,一点儿没变。”
楚妈妈拣了几件老夫人年轻时的趣事回忆了一遍。
虽然明知有夸大的成分,老夫人还是陷入了回忆,且渐渐舒展了眉头。
她不过是发发牢骚,并没有真的置气。
君毅凡纳不纳许宁,意义并不大,她也就是借此机会给慕容惜惜使绊子,让她不要那么容易罢了。
这一点惜惜明白。
君毅凡老早就对她发下毒誓,这辈子只有她一个妻子。
而且,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一个道理,纳妾,只要君毅凡抵死不从,就算是老夫人亦拿他没有办法。
所以,她是不会本末倒置了的。
许宁回府,影响不了她。
她照例每日忙于府中杂事,闲暇时就去陪陪丽娘。
趁着天上人间开业那天,惜惜出府去见了周锦男。
周锦男一袭长衫,身上没有任何坠饰,发髻亦像男子一样挽在一片大方巾内。
除了那火一样的眸子还可以看出周二女乃女乃的气势,周锦男俨然变了个人。
沉静,内敛……这些她以往求而不得的东西竟然在失去一切后从天而降。
“你这样挺好”惜惜如此评价。
她仔细看过,周锦男衣衫款式简单,料子却是顶好的,脸蛋也较以前丰盈。
跟着她的丫头婆子,态度恭敬,眼神透彻,不难看出是极妥帖的。
两个女人,原本没多大交集。
再次见面,竟都生出一股惺惺相惜的感觉来。
尤其是周锦男,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执意要走这一遭。
当惜惜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轻轻的笑了。
“是啊,我很好,好的不能再好了。”
离开了他,心还是会痛,想起另一个女人的时候,更是痛上加痛。
可是,她开始学会了善待自己,学会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轻轻对自己说,疼痛总会过去的,你自由了。
周锦男是商人,骨子里有一股大气,惜惜见她,多少有这么一点意思。
她要向周锦男讨教做生意的方法。
周家以酒业起家,有这个一个朋友,对她的天上人间好处太多了。
“做账是最重要的,生意人有两套账本,你手头得留底……”不算长的时间里,周锦男絮絮叨叨的传道授业。
惜惜仔细的听,末了,两人约好每个月见一次面,时间地点待定。
毕竟是头一天开业,惜惜回府前又绕道去了一趟天上人间。
招牌打的响亮,且闵掌柜找的人各个都是吆喝的能手,酒楼里涌满了人。
远远看到牡丹领着一队年轻女子给客人上菜,围观的人群一波接着一波。
郝厨子的当众掌勺成为酒楼的一道亮点。
他力大无穷,且反应灵敏,同时能掌八个锅,炒八个不同的菜。
人群中发出一阵阵赞叹声。
闵掌柜和负责迎客的随从忙的脚不沾地。
示意牡丹不用招呼她,惜惜笑着上了回府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