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庄虽以“庄”命名，实则像一座小城，而庄外那座巍峨的大门，亦如城门一般，可站人，可抵挡入侵者，高大而肃穆……
云天啸说：“苏枕月，你让本君丢尽了颜面，此時却想要逃离，做梦。”
话音一落，他振臂一呼，无数人影从周围鱼贯而出。这群人清一色的青衣，却并不是冬青庄内的弟子。
很明显，云天啸在逃亡的过程中，又曾招兵买马，组成了一支不小的势力。
可是，对于这件事，苏枕月并不感到震惊。所以，面对这些人的围堵，她面不改色。
只是，当她的目光移向那高大的城门時，脸色剧变，全身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城门上不知何時站了一排青衣人，每两个人擒住一名冬青庄弟子，然后向前一推，活生生的人从高处坠落而下，摔在坚硬的地面上，惨叫声如同忽然断掉的弦，鲜血迸溅時，已然没了呼吸。
“停……停下来……”苏枕月满目锐痛，失了神般地摇着头，不住地低声说着，“停下来……停下来……”
然而，回应她的，是一个接一个的身体被推下来，以及不断在耳边回响的惨叫哀嚎。
“云天啸。”苏枕月恨不得站起来冲过去，可她只能紧紧攥住轮椅扶手，嘶吼道：“他们也是冬青庄的人。你怎么能这么狠毒。你疯了吗？你疯了。”
九儿也瞪大了双眼，双手捂住嘴，茫然地摇着脑袋，竟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莫嫣别过了脸去，紧紧咬住下唇，强自隐忍。
云天啸邪肆地笑着，笑声越来越大，真真犹如从地府逃出来的鬼煞，让人不寒而栗。
苏枕月从没想到，当日一時的野心，亦是一時的自作聪明救下了云天啸一命，竟酿成如今这般的惨剧。
她真的罪孽深重啊，就算此時死了，也会下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心，在这一刻，如同刀绞。
“云天啸……”苏枕月无力地闭上双眼，复又睁开，如水般的眸子里盛满悲痛，“告诉我，你要我怎样？”
云天啸定定看着那双眼，那里面的脆弱懊悔以及悲伤仍能让他的心为之颤动。
他抬手一挥，正在进行的惨剧终于停止。
“很简单，本君要你引诱赵明暄御驾亲征，然后，”云天啸牵起唇角一笑，冷酷而残忍，“然后，用赤玉箫令其全军覆没。苏枕月，本君相信，有你和赤玉箫，绝对能做到。”
苏枕月全身剧震。
莫嫣怒不可遏，厉声道：“你用自己庄内的弟子来威胁枕月，够无耻。”
云天啸眸光一寒，朝莫嫣扫了过去：“本君说过，冬青庄已不再是本君的冬青庄。”
“义兄主上，你……”九儿也要劝解。
“不要再叫我义兄。”云天啸冷冷地瞥了九儿一眼，复又看向苏枕月，目光转而阴毒，“说，你究竟应是不应。”
苏枕月已快被胸口那种撕扯的感觉断了呼吸，想要就此逃离，想要就此死去，可惜不能，不能。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后悔过，为自己的自作聪明，为自己曾经做下的所有的决定。
如果可以重来，如果可以……
见苏枕月不语，云天啸微眯起狼一般的眸子，作势又要抬手下令。
“等……等等……”苏枕月觉得自己的声音仿佛是从远方飘过来的，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她深吸一口气，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攥起，却是问道：“你也懂奏箫，而且，那队月影也是被你的箫音杀掉的吧，那么，你又为何非要让我来？”……云天啸迈步来到苏枕月跟前，垂眼望进苏枕月的双眸，低缓着声音道：“只有赤玉箫才能吹奏出‘六音夺魂’整整六音，这样才能一举消灭一只千人军队。而且，若是……”说到这里，他弯下腰，凑近了苏枕月，依稀可感觉到对方的气息，“若是赵明暄被你亲手杀死，本君才觉得痛快，否则，实在难解本君心头之恨。”
苏枕月身子一僵，别开了脸。
压下胸口锐痛，她艰涩开口：“你……只想要他的命？”
云天啸直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不错，本君想要赵明暄的命，而且，本君要亲眼看着你动手要他的命。”
苏枕月回过脸，仰头迎向他的视线，目光中几分坚韧，几分伤痛，亦有一丝脆弱，“好，我会如你所愿，但是，若你要我用赤玉箫杀死千条性命，我做不到。”
“你没有余地同本君讲条件。”云天啸冷声道。
苏枕月移开目光，看向前方城门下数十具血泊中的尸体，恍然一笑，“若是你不应，那么，你尽可杀光冬青庄所有人。我苏枕月亦会自裁谢罪。”
“呵，你以为，你一条命能抵上百条性命？笑话。”云天啸冷嗤。
苏枕月面上依旧挂着浅笑，却让人觉得比哭还要悲哀：“我自入了黄泉，轮回往生，做牛做马，为奴为婢来偿还他们，直到还清为止。”她收回视线，紧盯云天啸，目光冷厉而绝决，“上百条命，便是上百次轮回，我自甘愿承受炼狱之苦，百世不得超生。如何，狼王你应是不应？。”
云天啸被她冷绝的目光和言辞震住了，竟是一个恍神。片刻后，他收回神智，狠狠瞪着苏枕月，从牙缝中吐出几个字：“好，本君应了。”
言毕，他霍然转身，运起轻功纵身而去。
但苏枕月她们仍被青衣下属包围着，云天啸没有给她们留下一丝可以逃月兑的空隙。
“枕月，你刚刚说的那些……你真的要，要亲手杀皇上吗？”莫嫣蹲，看着苏枕月的侧脸，低声问道。
苏枕月缓缓张开手，垂眼看着掌心，上面满布着被指甲掐出的点点血痕。冷汗湿了一掌。浸了伤口，好似万千蚂蚁叮咬。
她没有回答莫嫣，只是低低地说着：“我错了，真的错了。可为什么每次做错，上天都要这般残忍地惩罚我？”她抬眼，看着莫嫣，眼里含了泪，“莫嫣，我太过自以为是，太过自作聪明，那些欠下的，我该怎么还，该怎么还……”
莫嫣摇着头，想要宽慰，却看见一滴一滴的眼泪滑过苏枕月青瓷般的脸颊，滴落了下来。
再不知说什么了，莫嫣张开双臂，将苏枕月拥进了怀里，听不到啜泣，她无声地哭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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