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笑颜欢 第一卷 一百零二章 惊变(二)

作者 : 伍柒柒

初秋的早晨空气清清冷冷,凉风吹过,在深绿色的野草上面凝成滴滴露水。

宋欢颜披衣而起,无声打量帐外来回晃动的人影,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吉祥见她醒了,忙捧来水盆伺候她梳洗。驻扎在外的生活很是艰苦,不比在城中舒适,衣食住行样样都要简单节俭。

王皇后和李焕的皇权争斗愈演愈烈,到如今两军相持于东城门外,免不了又要进行一场血战。

宋欢颜跟随孙长海来此,莫名其妙地卷进了这场激烈的权力之争。她还来不及多想,便被临危受命,和随行的军医一起照顾那些从战场上抬回来的伤兵。

宋欢颜草草梳洗完毕,换了上合身暖和的长袍,喝了一碗温热的稀饭便走出大帐。出了大帐,迎面而来地就是一股夹杂着血腥味的清冷空气,宋欢颜不禁打了寒颤,抬手用自制的白色口罩围住口鼻,只露出一双黑幽幽的眼睛。

赤红的血和刺鼻的血腥味让她难以忍受,随行的军医得知她有晕血之症,便让她负责照看那些伤势较轻的将领。

三天前,李焕在交战时左肩受到一击箭伤,虽不致命,却使得他左边肩膀无法动弹。他是天生的左撇子,如今受伤,自然诸多不便。

李焕身边侍奉的人不多,只有一位常年伴他左右的五品宦官刘顺,刘顺原是庄妃寝宫的太监总管,后因庄妃失心疯被禁冷宫,才来到当时年幼的李焕身边侍奉。他整整侍奉主子二十二年,可以说是对他的脾气习惯知道的一清二楚。

宋欢颜在帐外站了片刻,方才见刘顺传唤她进帐。

李焕和李闯此时正在帐中议事,待见她戴着口罩进来,便稍微放低了声音,又简短地交谈了几句。

宋欢颜不会忘记初见李焕那天,他策马从自己的跟前缓缓走过,那冷漠犀利的眼神盯在她的脸上,好像她是个多么什么危险的人物似地。

李闯见了她来,面色缓和几分,道:“二哥,你该换药了。”

李焕闻言,机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毛。

宋欢颜俯身行了一礼,将手中的药膏递给刘顺,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每次有人过来送药,刘顺都要亲自检查一遍,从味道到药膏的触感,检查地格外仔细。身为心月复,他自然要为主子尽心尽力,考虑周全。

李闯看着哥哥身上的伤口,很是揪心,待他换好药后,便道:“二哥,明天你不能出战”

李焕闻言,摇摇头,深吁出一口气道:“探子回报说,王皇后的救兵就要到了,咱们必须抓紧时间,不能再给她喘息的机会。”

李闯听罢,眉心紧蹙,道:“可是,你的肩伤还未好,如何能举剑杀敌?”

李焕从容答道:“左手不行,我还有右手。”

李闯似乎早猜到他会这么说,连连摇头道:“二哥,你这么做是在冒险。”说完,他突然起身道:“哥哥,请您让我去吧。我愿意为二哥攻下东城门。”

李焕闻言,立时反对道:“不行。”他深知,凭李闯的能力,根本无法击退作风勇猛的王肃。

王肃是王太师的近亲,又是他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勇将,着实是个很难对付的角色。

李闯闻言,稍显得有几分不服气,道:“二哥莫要小看了我,那王肃如今已是在做困兽之斗,只要我出兵狠绝,他定是毫无胜算。”

李焕见他这般年轻气盛,更是大为摇头:“老三,你实在太轻视敌人了。王肃统领十万京城守军,一旦他杀红了眼,领兵倾囊而出,恐怕咱们也未必能应付得了。”

李闯又道:“我打赌他不敢那么做,这十万守军是他们唯一的救命草。若是全部出城,那皇宫立时就会乱了套。”他赌王皇后和王太师没有那个胆量,在北边的援兵赶来之前,他们一定会暂时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李焕淡淡道:“道理虽然如此,但在战场上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李闯年纪小,经验浅,要是遇了什么异常情况,定然会先乱了阵脚,不能冷静应对。

正说话间,门外的侍卫突然进帐,拱手禀道:“王爷,宋将军将王妃殿下接来了。”

李焕闻言,脸色骤变,只见宋璟龙让着一名身形纤细的女子迈进大帐。

待见李焕,宋玉蔻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她提起裙摆,缓缓跪于李焕身前,哽咽道:“妾身见过王爷”

新婚的第三天,李焕就领兵离京在外打仗,中途,他只派随从给宋玉蔻捎过几次简短的书信。严格说起来,两人虽然已经成亲有三年之久,但对于彼此依旧是个陌生人。

李焕对宋玉蔻的感情十分寡淡,其一是因为她是王皇后一手安排到自己身边的“棋子”,其二是因为她是宋昆的孙女。

这会,见她泪涟涟地看着自己,李焕不禁从心底生出一丝烦躁,于是,抬抬手道:“免礼吧。”

宋玉蔻应声而起,待见他的左肩上包着带血的绷带,不由满脸惊诧,忙问道:“王爷,您受伤了?”

李焕闻言,重新将衣服披好,淡淡道:“不要大惊小怪的,不过是些皮外伤而已。”

李闯见状,立时寻了个借口告辞,对于自己这位小嫂嫂,亦是全无任何好感。

刘顺遣开闲杂人等,只留他们夫妻二人单独说话。宋玉蔻略感羞怯,凤目上挑,只见李焕神情严肃道:“你是如何从宫中出来的?”

宋玉蔻闻言,盯着地上那花纹凌乱地地毯,回道:“早在一个多月前,妾身就被祖父接回家中小住”

宋昆早预料到事态的发展会失去控制,所以,他有意将宋玉蔻接回府上,希望日后不会将双方对立的矛盾波及到她。

李焕听罢,沉声道:“是你爷爷叫你过来作说客的?”

宋玉蔻下意识地摇摇头,受伤的表情一闪即逝道:“不,祖父他不知道妾身来此,妾身只是担心王爷,所以才”她不敢说自己是偷偷跑出来的,若不是及时遇见大伯宋璟龙,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这里不是女人该呆的地方。等下,本王会派人送你离开这里。”李焕皱紧了眉头,半晌之后才叹了口气道。

宋玉蔻好不容易才能见他一面,怎会就如此轻易离开,忙上前一步道:“王爷,妾身不想走,妾身想留下来照顾您”

李焕此时无心怜香惜玉,冷冷道:“不行,你留下会误事。”

宋玉蔻见他对自己如此冷漠,不由心生委屈,眼泪犹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流了下来。她犹豫好久,方才伸手轻碰了一下李焕的手臂。

李焕却是后退一步,似乎对她碰触自己的举动,十分反感。

宋玉蔻见状,心里不禁更觉得难受了,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一会刘顺进来奉茶,待见二人如此这般,微微一怔,正欲转身欲走,却听李焕出声道:“刘顺,你吩咐孙副将带领一小队人马,连夜将王妃送往青州。”

刘顺闻言一愣,随即忙点点头:“是。”

宋玉蔻见有外人在场,忙举手拭泪,过了好久,方才勉强稳住情绪,望向李焕道:“王爷自己多多保重,妾身告辞了。”临走时,她想多看李焕几眼,却见他故意背过身子,只给她一个自己的背影。

风尘仆仆的宋玉蔻不得不再次上路,而就在她出营的时候。宋欢颜正站在几步之外看着她,若不是听到士兵们的议论,她也不会认出那人就是宋玉蔻。

宋欢颜站在原地,看着她犹犹豫豫地坐上马车,深深凝视着指挥大帐的方向,神色且悲且伤。

既是夫妻,李焕为什么没有来送她一程?

宋欢颜犹自想着,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过来,李闯见她默默出神,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待见远处的宋玉蔻,双手负于身后道:“你在看什么?”

宋欢颜闻言,不由一惊,扭头见他站在身后,忙俯身行礼道:“见过王爷,民女只是只是再看舒王妃殿下”

“王妃殿下实在是太美了”宋欢颜微低着头,“民女一时看得太过出了神,竟不知王爷前来,实乃罪过。”

李闯闻此,摆摆手,瞅了她一眼,抬手将她脸上的口罩拉下,继续道:“不要总戴着这个,偶尔也要给自己透透气才行。”

宋欢颜轻轻点了点头,解下口罩攥在手里。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李闯突然停住脚步,从袖间抽出一个小小的荷包,递给她道:“如果本王没记错,明日就是你的生辰吧。”

宋欢颜闻言,眼睛微微一抬,惊奇道:“王爷如何知道此事?”

李闯薄唇微动,淡淡道:“你忘了,当日在青州城,本王曾经问过你。”

宋欢颜微滞,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有过那么一幕,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起来。她双手接下李闯递来的荷包,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谢。

荷包稍微有些重量,宋欢颜松开系带,只见从里面落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玉石坠子,而坠子上雕刻的动物,正是自己的属相—卯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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