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釭掩过看愈显。相对处,芙蓉玉绽,鹤翎银扁。但得白衣时慰藉,一任浮云苍犬。尘土隔、软红偷免。帘幕西风人不寐,恁清光、肯惜裘典。休便把,落英剪。
“纳兰词。”穆平惊诧地轻吟道,再看看前后左右,没有《纳兰词》的书,这是她默写的吗?不敢相信,这是怎样的一位少女,对这曲高和寡的清词,不要说这山野女子,就是现在的大学生,除学专业的学生以外知之甚少。
这是偶尔为之,还是她遇到了一位热爱诗词的乡村教师?穆平总感觉这石竹不同于一般的农家女。
来到厨房,榨面已做好。今天两人互相交换着食品,穆平津津有味地吃着石竹做的榨面。石竹吃着久未品尝的牛女乃、面包、火腿肠。两人早已没了原有的拘谨,边吃边闲聊着。
说着说着,穆平话锋一转:“那首‘纳兰词’是你默写的?”
石竹也有丝惊讶地看着他,微红着脸:“是。”
“是谁教的?”
“我妈……”
“你妈是乡村教师?”穆平想当然地问道。
“噢不,是我妈给我买了一本《纳兰词》的书。”不知为何,说这些话的时候,总感觉她有些慌乱。
“呵,那你肯定还能背很多首纳兰的词吧,现在是应试教育,能背诗词的人已不多见。”穆平缓缓道。
石竹低着头,并不回答。
穆平笑了笑:“那你妈是做什么的呀?能为你挑《纳兰词》的书,应该不是一般的农妇。”
石竹忧郁地看了眼穆平,轻声道:“可能是这本书便宜,她也不懂,所以就买了。”
听了她的解释,穆平“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那你妈可真拣到珍珠了。你知道吗?纳兰容若可是清词第一人,你知道国学大师王国维是怎样评价他的吗?‘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初入中原未染汉人风气,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来,一人而已。’”
听着穆平对纳兰的点评,虽短短几句,却已显示出他对诗词的熟悉程度,此刻石竹的心早已心潮澎湃,墨玉般的双眸似朝露般明亮,因激动小脸变得绯红,“我也只是囫囵吞枣般的硬背,它的很多奥妙之处并不理解,词中很多出处也不是都明白。”
“能背已经很不简单了。有些词我也不敢说都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不过纳兰词的妙处在于他不受古人拘束,不落政治痕迹,纯粹是自然情感的挥洒。纳兰主张‘诗乃真声,性情之事也’。你默写的那首词是纳兰十七岁时,在广源寺依着秋水轩唱和的体例吟出的《贺新凉》,而吟颂对象却是尚是枯树的白梅花。”穆平一边有感而发,一边认真地解释道。
石竹仰慕于他对纳兰词的熟悉,油然生出了一丝亲近感:“大哥你是老师,或者是大学里的教授吧?”
穆平低低地笑了笑,说:“是吧,我就做你一个人的老师?”
“好啊!”石竹说完,感觉自己有些失态,不好意思地可又还是很想问地犹豫了一下,轻轻道:“那首‘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我比较喜爱。”
“哦”,穆平若有所思地凝神望着她,这石竹给他带来太多的意外,一般来说,像她这般年龄的女孩子,对纳兰词首推是那首流传最广耳熟能详的《木兰花令》“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而她却喜欢这首纳兰怀念爱妻卢氏的悼亡之作《浣溪沙》,难道她也在借由此词追忆无法忘怀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