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幻裁,团裁。“你……”
游卫国张嘴还想骂些什么,纪步清却已经缩回床上,甚至闭了眼,他的声音清冷而疲惫,“我累了,您走吧。”
“那个女人到底哪里吸引你,等你走上我为你安排的路,到那时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游先生,您要清楚,并不是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愿意为了所谓的前途放弃一切,站在最顶端感受着无人分享的孤独。楠姐如果真出什么事,那大概就是她的命,但您记住,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即便是地狱,我也陪着她。”
“纪步清,你他妈的真疯了是不是?”
“……”
两人正僵持着,又有一个人进来,穿着军装,二杠四星的。那人先是对游卫国敬礼,而后才道,“军长,省长已经打了电话来问过几次了,咱们是不是……”
“走吧。”又看了一眼赖床上不动的纪步清,游卫国抿了唇走出了病房,但看他铁青的脸色就知道,他被气得不轻。
身边的人跟了他也几十年了,见他阴沉着脸忍不住劝慰,“军长别气啊,年轻人刚陷入爱情,一时半会想不清楚也是正常的,等事儿过了,再回想起来,怕就该觉得当时的自己太傻了。”
游卫国皱眉,“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没什么问题,已经跟公安部打过招呼,接着就是您一句话的事。”见游卫国不吭声,那人又道,“这帮黑社会,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是该整治整治,以正人心。”
可游卫国静默片刻却回,“这事儿先缓缓,告诉他们,没我通知先别轻举妄动。”
那人点头应下,游卫国也不再说话,只偏过头沉思。纪步清虽千真万确是他的孩子,可这些年,游卫国就压根没在他身上找到半点和自己相似的地方。
他脾气火爆,而纪步清性格温吞,他身材壮实,而纪步清虽然高却显得清瘦,他野心十足,但纪步清却连最起码的企图心都没有。除了外表遗传了母亲苏媚的精致出色外,纪步清其他地方都更似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纪礼成,到底还是朝夕相处、言传身教胜过所谓的父子天性啊。
也因而,游卫国对这唯一的儿子严厉苛刻,也并不真心怜惜,甚至纪步清根深蒂固的恐高症,也是他一手造成的。那是纪步清六岁的时候,两父子难得见次面,他却淘气得很,一会砸破杯子一会摔了花瓶,游卫国被激出了火气,一手提拽起当时还瘦瘦小小的纪步清,随手拿了绳子就将纪步清吊在阳台外头了。
他是军人出身,自小也是被这么粗暴教育的,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纪步清却是在纪礼成和一帮佣人的精心呵护下成长的,何曾受过这种暴力教育,一被吊到阳台他就被吓得不断哭喊哀求。
游卫国却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就被这么吊着好好反思,不学乖就别想我拽你上来。”
再后来,也不知道是绳子质量太差,还是纪步清挣扎得太厉害了,他愣是从阳台上摔下了。当时住的楼层不算高,而且小孩子的身子骨都还比较软,纪步清伤得并不算重,却自此落下了恐高症,对游卫国这个可怕的“亲生父亲”就更是恐惧万分。这也间接让两父子的关系更加恶化。
游卫国也不是没想过对纪步清好,可纪步清每次见自己都会不自觉露出恐惧和排斥的样子,那对游卫国来说是个打击,也常常因而激发他极力压制的怒气。于是,他总是忍不住动手打人,出口骂人,而纪步清在这种相处模式下也变得更加叛逆排斥他,如此恶性循环,这些年下来,还真如纪步清所说,他们不像亲人倒更像是仇人。
当年跟苏媚有了孩子只是意外,男人都是喜好美丽女子的,而游卫国也有足够包养甚至玩弄女人的本钱,苏媚不过是他众多的选择之一。一开始游卫国并没想要负责,苏媚也没想过要去破坏他的家庭以及他的军事前程,只是心甘情愿拿着他所谓的补偿金离开了那个他们相识的城市。
后来遇上了纪礼成,他表示愿意照顾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甚至愿意为了纪步清结扎,不再有真正有自己血脉的孩子,以此证明他对他们母子的诚意。苏媚被感动了,而游卫国也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便顺理成章让纪步清姓了“纪”。
只是,后来的一场车祸让游卫国失去了生育能力,也让他失去了他与妻子生的儿子,他因而不得不回过头来认纪步清。苏媚和纪礼成并不反对他认儿子,他们唯一不同意的就是游卫国带走他。
可这十几年下来,游卫国前程似锦,一路高升,从当年的坦克旅旅长慢慢晋升到今日的集团军军长,手握高权,走哪都不缺人点头哈腰的奉承,反观纪礼成却依旧只是苏媚身边一个任劳任怨的特助。
苏媚是现实的,她私心里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和自己一样走商道,她了解自己的孩子,尔虞我诈的,不适合他。可她又和其他的父母一样,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龙成凤,而游卫国正好可以也乐意给纪步清一个众人艳羡的前程,她怎么可能不动心?
纪步清是知道这些的,只是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他也不说,只是沉默的过自己的日子,直到季亚楠出现,他闷声不哼加入了黑帮,开始参与制毒砍杀,也因而完全偏离了原先苏媚和游卫国为他设置的人生轨道。
他以往是一个并不太有坚持的人,只要不是原则上的事,他都愿意迁就甚至妥协别人。这也让游卫国错觉以为自己可以牢牢掌控他的人生,可这一年来他却渐渐发现,他并不够了解自己的孩子。
这些年一步一步攀上最顶端,他失去过很多东西,以前总告诉自己,有选择就有牺牲,要得到就难免要失去,所以游卫国从来不问自己值不值得,痛不痛惜。可是纪步清刚刚的一席话又似乎给了他震撼,他惶惶然才惊觉,这些年来,自己有多孤独,又有多寂寞。
可他又不确定,眼下纪步清不稀罕的东西,会不会将来有一天他会很渴望得到?游卫国唯一百分之百确定的,是这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吃,而相比虚无缥缈,好像随时会来也随时会消失的爱情,权力和金钱才是最忠诚的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