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以妻为尊 第十章

作者 : 元柔

第六章

轩辕奉亲眼见识过陈巧在机关方面多有天分,但他完全没想到她会给自己那么大的惊喜,他本以为她所谓的改造,只是将武器繁琐或多余的部分精减,可她却是将散射仅能填发六箭的连弩,改造成一次能射将近多一倍的箭矢,而且破坏力更加强大,射程也更远。

陈力江对她的敬佩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更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兵器改造一直是北疆李王军的重点,但有许多东西并不是想改就能改,这些军将能识字的都算厉害了,精于算学的更是稀少,问题是兵器改造就是需要精于算学和推演之术的人。

他们现在在使用的连弩还是前齐开国皇帝齐太祖所设计的,后续只是改良成更方便发射和提升射程速度等等,如今她所变动的并不小,甚至还将自己手臂上的袖箭拿出来给工兵长见识见识。

这是多好的人才啊,若不是个姑娘,还是王爷的贵客,陈力江真想把人给抢进自己的兵器营中。而且她所改造的连弩还能做成放大的样子,用来攻击步兵和骑兵都有奇效,若是将震天手雷练在上面,算好燃烧爆炸的时间发射,可以对敌军造成更大的冲击。

本来轩辕奉是想让陈巧多休息,没想到她自己跑兵器营跑得挺高兴的,而他见她记得吃饭、休息,便也不多加限制。

几天时间过去,很快就到了慰灵祭的日子,这一日,镇北关百姓不约而同都穿上了黑色的衣袍。

陈巧试穿缝制成曲裾深衣的黑服时,曾问过轩辕奉为什么是着黑衣,一般来说都是穿素色白纱参加祭祀典礼,镇北关为什么有不一样的规矩?

她记得那时他的脸色难掩悲色,许久之后,他才淡淡回道——

“黑色代表的是血,要众人莫忘战士们为了守护土地,付出了他们宝贵的生命。”

黑色与白色的素幡在空中飞舞着,满城悲壮,号角声先响,如同战事起一样地低声长鸣,鼓声隆隆,笙笛乐声响起,凄凄之音传遍了关口,祭坛前祭司随着乐声扬声朗诵着祭词,香烟袅袅,来到关隘口的人人手一炷香,其他在城中的也都虔诚地跪拜,为这片土地付出热血的战友们祈祷,祈求来世能做太平人,生在太平世。

随着祭司将祭纸烧付昭告天地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被一片片的乌云给掩盖,远处似乎下起了渺渺细雨,鼓声越发激烈,远远听着好似万马奔腾,如雾似烟的景色缓缓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有的穿着破旧的链甲、有的骑在战马上,似乎正在两军交战的场面,那种杀戮声、誓死不退的身影……

陈巧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的祭典,靠近隘口站着的都是将领,再来则是曾经牺牲在此的战友家属,她以李王府贵客的身分出席,就站在将领背后的女眷群之中。

这一刻,她的眼底与心里都受到深深的震撼,这是海市蜃楼!她曾经在谷中的书籍里看过,似乎是要特别的日子,配合天时地利,就会将远古或久远以前的景色再次呈现出来,那个站在祭坛最前方的男人,在这一刻跪下他的膝盖,乐声瞬间停止,他低沉的嗓音,幽幽地在这片天地间响起——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仲。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他身边的人开始跟着吟诵,声音逐渐四散开来,直到最后,几乎全城的人都在铿锵地念着这首悲壮的诗。

陈巧从没有像现在这个时刻,这么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耳边不停传来诵诗声和啜泣声,她的目光不自觉停留在轩辕奉身上,他今日穿着战甲,腰间系着长刀,面容严肃谨慎,在前方的战场厮杀声变小声时,他缓慢地站起来,恭敬地端起桌上的青铜酒杯,将酒水往地面上一洒,同时所有人都把手上的香往地上一插,虔诚地双手合掌。

“弟兄们,辛苦你们了,薄酒一杯,望来世一抹太平魂,能入太平乡。”

也不知道是算好时间的还是怎样,酒洒向地面后不久,远处的厮杀声逐渐消失,那些蒙蒙细雨中的战马与士兵也跟着缓缓淡去。

陈巧两手合掌,在心底默默地祈祷着,希望那些人真如轩辕奉所说的,下辈子能投胎到一个太平盛世。

飞舞的幡旗还有燃烧的纸钱,这一日满城同悲,陈巧被这样的气氛所影响,不自觉也面带戚色。

同时她也为轩辕奉感到心痛,那祭坛前摆放堆积如山的牌位里,有一大半都是轩辕家的人,蓦然间,她心疼着他,他的身上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责任,好累啊……

久久之后,祭坛前的人群才慢慢散去,轩辕奉跟几个将军交谈,每个人都是一身战甲,威风凛凛。

其中一位还是女性,跟轩辕奉几人正在说话,态度很是亲昵,陈巧好奇地看了一眼,这位应该就是昭武副尉袁家希。

她的腿真长、腰好细、胸好大……陈巧不自觉抬手模模自己胸前的小笼包,再低头看看自己还算细的腰,再往下一看,好短的一双腿,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好悲伤?

很想蹲到角落去画圈圈。

轩辕奉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她蹲在地上玩沙,“这尘土不干净,快点起来,你不是想见见袁副尉吗?”说完,他一手将她拉起身。

被拎着后领,陈巧的双腿在半空中晃啊晃的,不悦地瞪他一眼,“快点放我下来,不准欺负矮子!”方才慰灵祭时她胸口的震动彷佛是假的一样,现在又马上被他惹得气呼呼的。

轩辕奉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放下她时,顺手揉揉她扎成马尾的头发,眼神不自觉流露出些许温煦的笑意。

身边几个武将都发现了,互看一眼。

中年武将满是欣慰,年轻的则是好奇地打量陈巧,至于最火热的目光来自于袁家希,她饶富兴味地瞅着陈巧。

轩辕奉一转头就对上袁家希热切的目光,他心一凛,移动身子想把陈巧给挡起来。

陈巧正想跟袁家希打声招呼,轩辕奉的颀长身影却把她的目光给完全挡住了,她没好气地伸手戳戳他的背。“你别挡着我。”她走开几步,从他背后冒出来。

“爷,你是到哪儿认识这小可爱的?”袁家希也上前一步,瞧着陈巧那小巧的个子还有甜美的五官,对着她就是一笑。

大美人朝自己笑,让陈巧忍不住看傻了眼,袁家希真的如同袁将军一样貌美,只是袁将军是冰山美人,袁家希则是美得像团烈火,张扬肆意,在阳光下,整个人似乎都在闪闪发光。

“好漂亮……”陈巧忍不住把心里想的话给说出口了。

“谢谢,你也很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啊?”袁家希扎高的头发一甩,头上玉束两旁的穗子也跟着晃动,让她的美又多加了几分帅气与率性。

几个将军都笑了出声,轩辕奉瞧陈巧看痴了眼,脸色一沉,伸手又把她往后拎,“醒醒,别发痴了。”他就担心这样。

他算是跟袁家兄妹一起长大的,从小到大都这样,明明论五官他最为出色,但那些小泵娘最喜欢的却是袁家希,小时候几个孩子还常常为了谁能坐在袁家希身边大打出手,不该介绍她们认识的。

不论轩辕奉有多懊恼,时间也不会回溯,陈巧才不理会他的话,甜蜜蜜地笑着缠到袁家希身边,袁家希也喜欢她这样甜蜜的小美人,两人见面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袁家希就逗得陈巧笑逐颜开。

轩辕奉站在一旁,想再把陈巧给拎回来,袁家希察觉了他的意图,脚步一挪,一手勾住陈巧小美人的肩膀,另一手快速地在背后跟轩辕奉过了几招,最后是轩辕奉担心不小心伤了陈巧主动缩回手,袁家希这才一脸得意洋洋地揽着陈巧说请她喝茶。

轩辕奉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去,神情复杂,等到她们走远了,他才将目光冷冷地射向袁将军。

“你说,家希这都是跟谁学的?拐小泵娘都成精了。”

袁家生回视着他,相当无言。他还想问问到底是谁把他小时候乖巧可爱的妹妹变成这副德性的?就跟个风流公子没两样。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无趣地各自转开目光。

轩辕奉跟身边的亲卫说了几句话,便领着他麾下的将军们往镇北关的军营走去,这些杂事先搁着,处理正事要紧。

摊开地图,泛黄的长纸上密密麻麻都是关外游牧民族的分布图。

“王爷,这是最新的地域分布图,年初商队带着我们的人潜入草原深地,鞑靼已经收拢了不少周围的部落,族群与领地越来越大,另一个则是女真,草原这两年渐渐地以这两个部落为主。”柳佑指着分布在地图上的红点与蓝点,分别代表女真几位将军中,他驻守的军营最靠近关外,也负责收集情报和前线警戒。

“这几年鞑靼一直在吞噬其他部落的势力,幸好他们与女真有死仇,是不可能结盟的。”将军中最年长的俞安仲紧皱着眉头说道:“不过近些日子斥侯发现有人似乎从北疆与西北的交界点附近潜入咱们大丰的地盘,那边的守备一向偏弱,不过因为是两山交界之处,外敌想入侵也有难度,但前些日子顶小将军传来消息,七天一期的换防期时,驻守的小队并没有回来,派人去看,那小队连同附近的村子都被灭了。”

随着他的话语,书房里的每个人脸色都越加沉重。

轩辕奉盯着地图,说道:“前些日子圣上传来了密令,有可能不是鞑靼搞的鬼。”他本来还不是很确定,但经过陈巧的发现,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你们还记得前齐开国时的第一军师严密吗?”

几位将军同时一震。严密是跟着前齐太祖一起打天下的第一军师,据说他是天才中的天才,全力支持齐太祖打天下,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跟齐太祖闹翻了,严密一脉全都被驱逐出中原。

“该不会是前齐余孽?但……仁恩郡王不是正在京城吗?”任禹不解地问。

大丰的开国皇帝十分仁善,对前齐的后人并未赶尽杀绝,反倒封了一个郡王爵位给他们荣享富贵,甚至提拔前齐后人中的有志之士,无论怎么看,前齐后人都没有造反的理由。

“你们误会了,余孽只有严家后人,仁恩郡王及多位与前齐有关的大臣人人自危,仁恩郡王世子更是身受重伤,彭大学士也是如此。”随着京城的密令一封封地到来,轩辕奉的心就越发沉重。

“这严家为什么会突然冒了出来?照理说他们被赶到了关外,潜伏多年,若是有意争霸中原,也应该挑前齐末朝的时候吧?如今我大丰平定天下多年,已不是前朝末年那政吏混乱、民不聊生之时。”任禹最不解的就是这一点,严家想要争霸天下,为什么要挑这时机?

“唉……好不容易有太平之势,何必又挑起战争?”俞安仲心有所感。他们俞家也是世代驻守边疆,看过太多的死人了,能平安活着,谁又愿意上战场拼命?

“那圣上的意思是?”袁家生问道,牵涉到前朝就已经够麻烦了,一想到要应付的是严家后人就更加复杂了。

“寿王已经出发来北疆,近些日子,军营操练不得松懈,都提起精神,换防巡视亦然,派遣斥侯多方査探四周的状况,随时准备接应寿王一行人。”寿王一行人来北疆还有别的目的,轩辕奉不便多说。

五天前他收到寿王的私信,询问轩辕家是否留下什么与前齐有关的书籍,可他翻过书房和库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是,卑职等遵命。”

几个人又留在书房里对于布防一事仔细讨论,最后几位将军要离开的时候,轩辕奉突然派了两个宣家亲卫给俞安仲当暗卫。

俞安仲不解,但他并不担心轩辕奉此举是为了盯着他,一则他无愧于心,二则他相信追随了许久的大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轩辕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俞将军,希望你不会用到我的两位亲卫。”他丢下这句话后,不再多加理会他,摆摆手,让他先退下。

俞安仲依旧满心困惑,但还是带着两个人先行离开了。

等到他走远了,一直躲在内间不动如山的诸子仪才掀开布帘走了出来,“王爷,为何不直接告诉安仲?”

轩辕奉的目光停留在那张布军防卫图上,“听我说,不如让他亲眼所见,北疆安定许久,众人都松懈了不少,俞将军领兵多年,若是还无法发现他的军中出现内奸,那他也不适合再继续当将军了。”他先前离开就是为了给这些人机会露出马脚,如今马脚是露出来了,却还没有人察觉到。

诸子仪叹了口气。“王爷,先前打听的事情,有了一点蛛丝马迹。”

“是有关严密一脉被驱出中原后之事?”

轩辕奉查阅过许多资料,严密一脉自从被赶出中原后,几乎没有任何消息,这是怎么办到的?诸子仪前阵子一直不在北疆,就是去调查这件事。

“严家因为严密一事被牵连,千年世家几近全毁,最后只保住了一个旁支,他们退守到剑南道南方一带,属下多方打听后,得知旁支似乎也早就灭亡了,只能从一些老人口中探得一些消息。

“据说严家旁支最后落在南山一代的小村里,三十年前,旁支在战乱中失踪了,那年头,活下去的机率不大,更别说严家似乎有遗传的心疾,每一个当家人,几乎都活不过五十岁,就像个诅咒一样。”

光是查这些陈年旧事,就花费了他大把的时间,最终得到的消息也只有这么一点,可以说严家这一条线是断了。

“嗯,你刚回来不久,去休息吧。”轩辕奉拍拍他的肩膀,既然断了线索,那就再从别的地方查起吧。

“是。”诸子仪要离开时,又想起了一件事,转头走了回来。“王爷,属下曾打听到另外一件事。”

“什么?”

“据那些村庄老人说,旁支几次饮酒醉后时,曾经不小心说溜嘴,说他们严家有一笔天大的宝藏。”

轩辕奉一顿,点点头。“这事我也清楚,你应该也知道才是。”

诸子仪不解地看着他,严家的宝藏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不就是传说由前齐太祖起义时攒下了天价的宝藏,藏在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地方。”说到这儿,轩辕奉不得不同情前齐太祖。

打过仗的人都知道,那些小兵、小将发财是有可能,而他们这些将领,打仗赚到的宝也都全变卖了,为什么?

要养兵啊!养兵可是比烧银票还要可怕的一件事,要不大丰刚开国时,北疆又怎么会自己屯田养兵?不就是那些军资吓人,更别说养制作地雷、震天手雷等等那些匠师的费用了。

诸子仪揺揺头。“这都传多久了,还在说?那宝藏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若有,前齐太祖也用不着过得那么苦。”都是些愚民以讹传讹。

轩辕奉心里暗忖,那是诸子仪还不知道,这笔宝藏不光是闹得北疆不得安宁,京城更是惨上加惨,翰林院都有人丢震天手雷了。

“王爷也早点休息吧,属下先告退了。”

轩辕奉颔首,目送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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