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医千金 第六章 针锋相对的敬茶

作者 : 绿光

洞房花烛夜,两人成亲的第一个夜。

厨房的四角方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糕饼,而新郎官正大口品尝着莲藕米糕,那大口咬下,莲藕汁四溢,配上藕眼里的糯米糕和红枣桂圆,软榭带劲的口感,教他尝着咬着,连指尖上的都不放过,吮得一干二净。

豪迈吃相教外头的嬷嬷、春喜和洪临看得也忍不住咽口水。

坐在对面的柳芫傻眼极了,瞧他吃得一脸满足欢快,彷佛吃了什么珍馐美食,可事实上她今晚做的不过都是一些较寻常的糕饼。

“好了,莲藕米糕别再吃了。”眼见他准备拿起第二根莲藕时,柳芫赶忙阻止。

“为什么?”他不解地问。

“糯米糕吃多了会积食,你吃点别的,这些莲藕米糕就给嬷嬷他们吧。”她指着门外四个人。

“不给。”

“嗄?”

“我说,不给。”尹安羲压根不觉得羞愧,硬是将剩余的莲藕米糕都挪到自个儿的面前。“这都是我的。”

这是个娃儿吗?柳芫不禁自问着。“二爷,为了今日成亲大礼,他们也跟着折腾,都没能好好吃上一顿,将米糕给他们又何妨?”

“是吗?让洪临带他们到宴席上吃吧。”尹安羲不甚在意地道。

柳芫眼角抽了下。“二爷,你曾见过哪个府上办宴时会让下人上桌的?”

“嗯……”尹安羲咬了口枣泥山药糕,满足地揺头晃脑,龙心大悦地道:“洪临,带着她们去厨房那头找吃的,这不用服侍了。”

洪临应声,回头,用眼神逼得两位嬷嬷和春喜跟着他一道离去。

“这样不就好了?”尹安羲笑眯眼地道。

“二爷,桌上这堆糕饼给五六个人吃都不是问题,你这般不懂得分享又吃不完,最后不都是浪费了?”她是瞧素娘准备了许多材料,要是不弄完,搁到明日也没用,又想能分给身边的丫鬟们,所以才会全都做了。

“我吃得完。”说着,三两口咽下枣泥山药糕,然后又拿了块状元糕,尝了口后,不禁道:“这个应该也能包豆沙馅吧?”

“可以,溃桂花和渍月季都成,芝麻酱也能。”

“改日试试吧,这状元糕的口感是比不上枣泥山药糕的细腻,但倒挺有嚼劲的,嚼着嚼着,这米香和花生混在一块,倒也爽口。”

“好啊,明天试试,我把我小厨房里所有的香料全都带来了。”

“不早说,方才要做之前应该直接用你的香料。”尹安羲扼腕了。

柳芫被他那吃货表情给逗笑。“都装在箱笼里,还要找呢,多麻烦,还是说,你觉得我没用自个儿的香料,做出来的糕饼就不同了?”

“味道略有差距,不过这口感确实是你做的,是素娘做不来的。”

“果真是个吃货,这张嘴真够习的。”

“这话到底是在损我还是褒我?”他笑问。

“褒,这糕饼的口感差别,除了所使用的米和麦,甚或是调配的比例不同之外,火候的掌握也非常重要。”她不禁揺头苦笑,怀疑他那舌头怎么刁到这种地步。

“我不是说了,这普天之下,也只有我能当你的知音,如今可还认为咱们当夫妻不好吗?”又嗑掉了一片芝麻饼,他笑得慵懒地问。

柳芫微眯起眼,想了下,问:“二爷,你娶我,真的只要我为你做糕饼?”

“我都说了那么多遍了,你还是不信?”他不禁发噱。说真的,不管在哪里,他一旦说出口的话,没人不敢不当一回事的,就她一再怀疑,这到底是为什么?

“哪有人会为了糕饼做这种事啊!”她要是告诉两位姊姊,她们是决计不信的。

“我呀。”他继续朝莲藕米糕进攻。“当初洪临会娶素娘,也是我要洪临娶的,硬是将素娘这个专做糕点的二等丫头从老夫人那儿抢来。”

柳芫张了张嘴,认为这人行事真是太儿戏,可偏偏大家还真是都顺着他,不过……“你称婆母为老夫人?”

尹安羲不以为意地扬起浓眉。“我没了记忆,对她没有丝毫亲近之感,后来听说她本是我爹的妾,破格被抬为续弦的,而她待我客客气气,所以我也待她客客气气,就这般井水不犯河水,不也挺好的?”

毕竟,他算是寄人篱下嘛,所以就认分一点,人家不要他强势,他就把头垂低一点,反正只要有糕饼,其余的他倒不是很在意。

“呃……”这感觉有些微妙呀。“二爷,听说现在府里是三爷掌事,那你……不会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吧?”

吃贷,乃指赖吃不干活的废柴,他……应该不是吧?

尹安羲噙着笑,慢条斯理地品尝着莲藕米糕,想了下,配了口茶才道:“真要说的话,确实是如此,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是不?”

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可是……“二爷一点也不想把权拿回来吗?”

九姊说过,已故老太爷是尹家大房子孙,而这皇商更是代代由嫡长房继承,而老太爷这一房就只剩尹安羲一个嫡子,没道理把权让给了名不正言不顺的尹三爷吧。

“不想。”他想也没想地道。

“为什么?”

尹安羲笑得一派悠闲。“我呢,还在养伤,那些繁琐的事就交给其它人便成,我只要有糕饼能吃就好。”

柳芫听完,几乎已经笃定,两位姊姊难得地判断失准了。

他没有深沉城府,更不是个想夺权之人,他就只是个吃货,一个比她还像吃货的吃货……老天让她遇上他,这棋逢敌手的安排,到底是为哪桩?

“娘子,咱们明儿个吃什么?”嘴里还嚼着,他已经开始期待明日了。

柳芫眼角抽了两下,余光扫过桌面,惊见满桌的糕饼竟已少了大半。“等等,我还没吃耶,我几乎足足饿了一天,你竞然连我的分都不留!”做人可以这么不讲道义吗?好歹也想想这一桌糕饼都是她做的耶!

“你如果要吃,应该额外做自己的那份才是。”他一脸正经地道。

柳芫拍桌站起。“我警告你,我饿了渴了累了一整天,就为了要嫁给你,你现在连一点吃食都不分给我,明儿个就别妄想我再做糕点!”

趁她说话就想扫光桌面,有种扫扫看,她跟他没完!

尹安羲闻言,二话不说地将面前的糕饼全都推到她面前,软声安抚,“娘子,不过是说笑罢了,怎么当真了?”

“你手里最后一块的枣泥山药糕给我交出来。”柳芫冷冷地道。

尹安羲不禁失笑,认命地将藏在掌心的枣泥山药糕摘进盘子里。“娘子真是好眼力,怎瞧得这般清楚。”

“别在我面前搞鬼,惹火我,你日子难过。”

尹安羲玩味地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娘子,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她不是乖乖的,弱弱的,很好拿捏的吗?

“都进你的门了,总不好还戴着面具吧。”嗯,人都有真实与虚伪的一面,虽然目前还看不穿他,但往后的日子长着呢,让她慢慢模索。

“是呀,戴着面具做什么,这样挺好的,我喜欢。”

“你的手不要靠近状元糕。”偷鸡模狗的,当她没发现?

“唉呀,娘子,不就是一块状元糕。”

“另一只手在做什么?敢抢我的饼。”声东击西?别傻了!柳芫二话不说地横过桌面,一口咬住他企图偷走的芝麻饼。

尹安羲见状,不禁低低笑开。“娘子,你到底被饿了多久,怎么连我的指头都不放过?”

柳芫愣了下,赶紧松口,岂料就在她松口的瞬间,那块饼大半就进了他的嘴。 “你竟然骗我!”她气不过地想再把饼抢回。

尹安羲哈哈大笑,抓着饼就跑,一路跑出小厨房,等到柳芫追到他时,饼早已进了他的肚子,教她傻眼极了。

无赖……天底下怎会有这种无赖!

翌日,小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春喜,茯苓糕可以先端过来放凉。”柳芫发号施令着,随即又专注在手上熬煮的两瓮浓汁。

“二夫人,这样不成啊,昨儿个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在喜房外等着要收帕子,结果……”许嬷嬷话说到一半,老脸赧然地说不下去。

饶是医家出身的柳芫听到这种话,小脸也微微泛红着。

唉,这事能怪她吗?

昨儿个在小厨房吃完了糕饼,他带着她回房,然后就自己走了……要她怎么办?开口把他留下来?才不呢,昨儿个的糕饼被他吃了大半,她心里还恼着,况且打一开始,她就打算他既只是利用她,他俩之间便不需有夫妻之实。

因此,就这样两人分房挺好的,她没意见。

“晚一点,二夫人姿态放软一些,跟二爷说些好话,让他回房就寝。”赵嬷嬷站在她身侧低声劝说。

柳芫抬眼,道:“枣儿,太和饼行了,把灶火灭了。”

枣儿应了声,她便又继续拿着大勺不断地搅拌着,就怕手一顿,浓汁焦底,可就教她白忙了半个时辰。

“二夫人,咱们两个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嬷嬷,我不是不听,而是之前九姊吩咐过了,敬茶时,要我好生款待尹三老太爷,这事可重要得很,你俩一直说,要是害我分心,教这浓汁焦底,这两瓮都槽踢了倒无所谓,拿不出个什么款待,那就麻烦了。”柳芫柔声细说着,眉心微拧,满脸央求,教人怎么也拒绝不了。

“这……”两个嬷嬷对看一眼,无声叹息。这事重要,可她们说的事也重要啊,洞房花烛夜,新人就分房睡,这实在不是桩好事。

“二夫人,这包子好了没?”杏儿在一头问。

“再一会,那里头包了果仁,透一点较妥,还有发糕那一笼别动。”柳芫说着,见浓汁已经转成膏,随即将瓮给端到桌面放凉,待半凉后加进蜂蜜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她回头看着蒸笼数,想着一早准备的这些糕点够不够,这时小厨房的门口传来了无赖的声音,“娘子,这儿真是香,你今儿个准备了什么给我?”

一见他,柳芫毫不客气地板起晚娘面孔。“没有你的份儿,去大厨房找吃的吧。”

两个嬷嬷见状,一个忙拉她的衣袖,一个猛使眼色。

“娘子,你忍心让夫君一大早就饿肚子?”

“我倒认为你昨儿个吃的那些已经够你饱撑个三天三夜,三天后再来找我吧。”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人,可偏偏他的身形压根不壮硕,都不知道那些糕饼到底是装到哪去了。

“让我整整饿个三天,娘子的心太狠了。”尹安羲当她在说笑,压根没将她的冷脸放在眼里,大揺大摆地走进厨房,瞧见好几个蒸笼,有的还正炊蒸着,有的已经搁到一旁放凉。“原来娘子是刀子嘴豆腐心,早已经给我备上这么多了。”

“那不是给你吃的。”柳芫动作飞快地挡在他面前。

“那要给谁吃?”

“待会要上正厅奉茶呢。”

“奉的是茶,没必要给茶食吧。”

“你到底知不知道新嫁娘见公婆是很重要的事?”柳芫咬牙道。

“哪来的公婆?你的公婆早就没了。”尹安羲好笑道,那厅上的不过是个企图鸠占雀巢的老妇人罢了。

柳芫愣了下,觉得他这人真的教人模不透,看似不甚在意自己被夺权,可有时道出的话又是恁地尖锐,藏着讽意。

“怎么了?”瞧她不吭声,他俯近她笑问。

他突地贴近,吓得柳芫连退两步,踢到搁在角落的木桶,身子往旁倾去,眼看要撞上大灶,小厨房里传来众人的惊呼……

尹安羲眼捷手快地将她捞进怀里,好笑地看着还在尖叫的丫鬟们。“省着点劲,犯不着大惊小敝的。”

柳芫瞠圆了杏眼,小脸就贴在他的胸膛上,陌生的气息教她浑身不自在地扭了两下,从他怀里挣月兑。

“我这儿还得忙一会,你先出去吧。”

“我也能帮忙。”进了厨房才知道这些厨房活儿不简单,又闷又热,又得看着火,又得忙着手上的活儿,瞧她一早就忙得满脸汗珠,他心疼了。

“你可千万别帮着吃。”她警告道。

尹安羲哈哈大笑,轻弹了下她的秀鼻。“怎么你都晓得我心底盘算什么。”

“你那点心思我要是模不透,我就白活了。”

“既然都模透了,那就——”说着,他动作飞快地掀开离他最近的蒸笼,从里头拎出了一颗包子,也不管烫手,硬是掰开包子柔女敕的皮,露出里头芝麻酱里松子栗仁的内馅,香气随着蒸腾的热气喷发着。

他塞进嘴里,先是赞叹那芝麻的香,随后眉头微拢,嚼了两下,道:“娘子,内馅好像没有熟透……”

话未尽,他便听见柳芫银铃般的笑声,侧眼望去,她掩着嘴不住地笑,还偷觑了他两眼,彷佛恶作剧成功,教她乐得说不出话。

这一幕,似曾相识。

为什么总觉得像在哪里见过她,但隐约又觉得不是她,这状况每出现一次,心底就像有块痂被扯开,在痛的瞬间,彷佛有什么正慢慢地滴出,暖暖的,教人莫名喜悦着……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吃吗?”

他瞧见她笑露编贝地问,那得逞的快意让那张俏颜越发艳丽……愈看愈美了,教他很想稍稍报复一下。

“整我?”他笑问着。

“我没要你吃,我警告你了……”说着,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方才瞧他偷偷地朝蒸包子那笼走去,她故意不阻止他,谁知道他竟还真的挑中了包子。

尹安羲附着她的笑脸,心里没有半点被算计的不满,撕了块包子入口,一脸为难地道:“虽然没有熟透,但还是好吃得紧,我娘子的手艺是天下无双……嗯,你不信真好吃,来,你尝尝,尝尝。”

柳芫拔腿要跑,可偏偏尹安羲的动作偏是快了一步,硬是将她给抓进怀里。

原以为他是要将包子给寒进她的嘴,岂料他手上没动静,嘴倒是凑了过来,非常强硬又放肆地将口中的包子过渡给她,并且堵着她的嘴,她不咽下,他就不退开,僵持了一下,她逼不得巳地咽下口。

厨房瞬间鸦雀无声,只刺下柴薪啪啦声和蒸气的细微声响,小丫鬟们一个个傻了眼,两个嬷嬷则是尴尬的别开眼。

柳芫直瞪着他,脑袋一片空白,完全尝不出嘴里到底是什么味道,自己到底又是吞下了什么。

“好吃吗?好吃吧。”他笑问着,轻舌忝着沾在她唇上的芝麻酱。

柳芫双眼发直,小脸失控地发烫着。

这个人……这个人……姊姊们没教她怎么治这种人啊!

叩叩,大厅里已经坐着尹老夫人罗氏,尹家族长尹三老太爷和三老夫人,尹安道和其妻薛氏也入座,等着新妃奉茶。

“如玉,再差人去问问。”罗氏低声说着。

站在身后的大丫鬟如玉应了声随即走出厅外。

“新妇入门,头一天总是起得较迟,三叔和三婶子别见怪。”

尹三老太爷与三老夫人郭氏充耳未闻,一个喝茶,一个看着门外。

坐在另一侧的尹安道见状,神情不满地道:“三叔父、三婶娘,我娘在说话呢,一声不吭的,是怎么了?”

“安道!”罗氏低声斥着。

尹安道忿忿不平地看了母亲一眼,万分委屈地别开头,偏又杠上妻子薛氏那不冷不热的眼神,教他干脆闭上眼。

尹三老太爷精烁的眼扫过尹安道,淡道:“前几日染了风寒,喉疼。”

尹安道翻了翻白眼,懒得说昨儿个宴客时,他和二叔四叔道起娘的是非,那把嗓门可是洪亮得隔条街的人都听见了。

二哥娶妻关他娘什么事?谁又知道二哥那蠢蛋真有法子娶到威镇侯的姨妹子,更可恶的是,耍贱招把婚期定得那么急迫的人也不是他娘,为啥要将所有事都推到他娘的身上?

说来说去,全都是二哥搞的鬼!他自以为聪明地给二哥挖了个坑,谁知道人家竟然迎娶成功,还藉此咬了他娘一口。

他根本没失忆吧,分明是装疯卖傻要把他手上的权给抢回去!

“老夫人,二爷和二夫人来了。”如玉快步走进厅内禀报着。

“备茶。”罗氏赶忙招呼着,表现出当家主母的气势。

不一会,就见尹安羲走在前头,一步后跟着柳芫,待两人进厅,尹安道一见柳芫,不禁站了起来,长指一比——“你不是……”

尹安羲懒懒地女敕他一眼,一把抓下他的指。“你什么你,坐下。”

“不是,二哥,她是那天我在千风楼瞧见的……”

“安道!”罗氏低声斥着。

尹安道张口欲言,最终只能无奈地坐下,扼腕自己竟作了这种孽,将自己看中的姑娘拱手让人。

尹安羲微扬浓眉,经尹安道这么一提醒,才发觉自己意外救了柳芫一把,这事回头不跟她讨点赏怎么行?得让她知道,跟了他,是她这一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

他心里盘算着却不显于外,向前一步先向罗氏间安。“老夫人、三叔父、三婶娘。”

尹三老太爷一见他,随即热情地按住他的肩。“今儿个看起来气色还不错,身子都好了吧。”

站在尹安羲身后的柳芫垂着眼忖了下,大胆猜测这家伙昨晚是以身子不适为由回新房。“三叔父,我娶的好娘子照料了我一晚,还能不好吗?”尹安羲笑道。

“听说是柳院使大人家,更是被圣上称为“食医”的好姑娘,看来真是不错。”郭氏朝柳芫招着手,随即月兑了手上的翡翠镯子。“三婶娘没什么好的给你,这镯子比不上宫里赏赐的,你可别嫌弃。”

柳芫按着翡翠镯子推辞着。“三婶娘说的什么话,这礼太贵重了,芫儿不能收。”她一边为难地看着尹安羲,一边暗地思索罗氏在尹家三房面前,真的是一点地位都没有,要不,这给新媳妇见面礼,照理说也要从罗氏先给才是。

况且尹三老夫人还在口头上护着她……看来九姊和姊夫真的是功不可没,替她打点了不少。

“收下吧,这是三婶娘给侄媳的见面礼。”尹安羲噙笑说。

柳芫闻言,想了下道:“多谢三婶娘,可是芫儿还没给长辈们奉茶呢,等奉茶后再收也不迟。”不管怎样,面子还是得做给罗氏,要不她这礼一收,可是等同给她这个婆母打脸。

郭氏听完,瞧了尹三老太爷一眼,尹三老士爷咳了声,道:“侄媳所言甚是。”

于是,长辈一个个坐妥了,柳芫和尹安羲来到罗氏面前,如玉端着茶盘走来,柳芫却摆了摆手,道:“婆母,媳妇儿煮了茶。”

“是吗?让你一早费心了。”罗氏噙着慈祥笑意道。

“应该的。”她朝厅外招了招手,由春喜带头,几个小丫鬟手上端着茶盘进厅。

她取饼春喜手中的茶盘,乖顺地跑在罗氏面前,“婆母请用茶。”

罗氏微眯起眼,意外她竟将礼数做得这么周到,压根挑不出毛病,看来她不如外貌那般柔弱,是个精明的。取饼茶,才刚掀开茶盖,便闻到一股茶香融合着山楂和紫苏等药材香。

“这是什么茶?”她问。

“婆母,这道茶因为德妃喜爱,所以皇上赐名为仙茶。”柳芫神色腼腆地道。

站在她身旁的尹安羲浓眉微扬,黑眸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她,忍不住佩服起她。瞧瞧,昨儿个她待他可不是这般柔顺羞涩的。

女人啊,就像四季。

“仙茶?”一听是皇上宠妃喜爱,又是皇上赐名的,罗氏赶忙尝了口,只觉得这药茶不涩不苦,揉合着茶叶香,教人口齿留香,莫怪被赐名为仙茶。

“果真是仙茶,这茶味真是与众不同,今日得你这玲珑般的儿媳,真是讨人喜爱,这对玉簪是我给你的见面礼,盼你能为尹府开枝散叶。”

柳芫赶忙接过手,只见簪上雕的是童子送桃等吉利的图样,不禁羞涩地垂下长睫应了声后,赶忙起身再到尹三老太爷夫妻面前奉茶。

眼看就要跪下,尹安羲一把拉住她。“三叔父和三婶娘可舍不得让你行这么大的礼,对不?”后头这句话是问着尹三老太爷。

两人贴得太近,才一抬眼就险些亲上他的颊,教她羞得垂下脸。

这家伙怎能在轻薄之后,还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

尹三老太爷见状,不禁打趣道:“这么快就护着媳妇啦?”

“就这么一个,不宠着,成吗?”

尹三老太爷听着哈哈大笑,替郭氏取了一杯,自个儿也尝了口,不禁双眼一亮,看了郭氏一眼。“这茶果真是特别,这味儿真好。”

“三叔父,不只是味儿好,这茶清目醒神,理气活血,每日一饮,就能福寿无疆,三叔父要是喜欢,待会我差人备上几份让三叔父带回府。”

“这怎么好?”

“该要如此的。”她笑说着,回头看了春喜一眼,春喜点点头随即走出厅外。

“安羲真是个好福气的,能娶到如此娇娘,现下这礼能收了吧?”郭氏亲自替她将翡翠镯子给戴上。

柳芫娇羞的笑眯了眼,打趣道:“就算三婶娘要讨回去,我也不还的。”

“唉呀,这丫头。”郭氏被逗乐了,笑了几声却不住地咳了起来。

柳芫赶忙轻抚着她的背。“三婶娘的气色不怎么好,不会是染上风寒了吧?”

“不是,是年纪大了就不中用,三天两头就得咳一阵。”郭氏缓了缓气,拍了拍柳芫的手,打从心底喜欢她。

柳芫随即朝身后的丫鬟招了招手,从茶盘上取了一只玉罐。“看来老天肯定是知晓三婶娘身有不适,才会教我碰巧做了点二冬膏,正好可以孝敬三婶娘。”

“二冬膏?”

“这可是先太妃极喜爱的二冬膏,清心润肺又能止咳化疲,每日早晨以四、五匙冲水喝,一段时日就会见效。”

“唉呀,这般贵重之物肯定费了你不少时间。”

“没的事,不过顺手罢了,还有啊,这明目延龄膏就给三叔父养身。”柳芫随即又取来一只木匣,里头装了巴掌大的玉罐,还有鎏金雕镂玉球,那巧夺天工的雕法,教尹三老太爷瞧直了眼。

在她身边的尹安羲瞧得一清二楚,颀长身飞微动了下,挡去罗氏打探的目光。

尹三老太爷小心翼翼地收下了木匣,直将柳芫给疼进心底了。

柳芫笑眯眼,这下才转到尹安道那一头,一对上尹安道那露骨的眼神,她嘴角抖了两下,完美地勾出甜美笑意,上前奉了茶,将注意搁在薛氏面上,却见她脸色青中带白,彷似身有不适,待她的态度不算轻慢,只是淡漠了些。

待他俩都取了茶后,柳芫朝身后招了招手,让丫鬟们端着木盘入内。

“婆母,喝了茶配些糕点吧,这茯苓糕能健脾益肾,宁心安神,这太和饼呢可是皇上最喜欢的,这是补虚药方,能扶养脾胃。”柳芫亲手将一盘两款糕点送到罗氏手中。

“要是早晚皆一食,能够延龄益寿的。”

罗氏噙笑点着头,却是不住地观察着柳芫,余光扫向喜笑颜开的尹三老太爷和郭氏,神色微沉了下,嘴上开始对柳芫赞不绝口。

别说罗氏称赞,就连个性淡漠的薛氏都忍不住多看了柳芫两眼。

而一直跟在柳芫身边的尹安羲则低声在她耳边问:“娘子,我的呢?”大伙一个个吃得喜笑颜开,他却可怜兮兮地站在这儿,这像话吗?

“回去再吃。”柳芫噙着笑,咬着牙轻声回答。

“两笼?”

柳芫朝他望去,巧笑倩兮地道:“撑死你。”

“撑死也甘愿。”尹安羲放声笑着。这一笑引来满厅注目,尹三老太爷不住地点着头,瞧这一对是越瞧越满意,而尹安道的眼则快要冒火了,悔恼自己竟行差踏错,将佳人拱手让人。

罗氏呷了口茶润喉,对着薛氏问:“对了,彩衣,今儿个天衣布庄里不是送了一些布料来?”

薛氏平淡地应了声,让守在外头的丫鬟将几匹布料给抬上了厅。

“芫儿,你瞧瞧,挑你喜欢的,好让师傅帮你做几件夏衣。”罗氏饱含关爱地说,在尹三老太爷面前做足功夫。

“是府里要做夏衣了?”她问着。

岂料罗氏尚未回应,郭氏先抢白了。“既然府里做夏衣,这衣料要交由芫儿打理,不如嫂子干脆把中馈交给芫儿理吧,嫂子也合该休养休养了。”

话一出口,柳芫暗暗地闭了闭眼。

三婶娘,想对付婆母,也别拿她当枪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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