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女古代日常 第九章 世子发威

作者 : 寄秋

“他怎么敢!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做,他眼中还有我和他父亲的存在吗?分明想把这个家给拆了……”

怎么敢?

为什么不敢。

离家多年,再回府时,世子居住的院子被人强占了,这意味着什么,有人想将世子之位占为己有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人还没死呢!凭什么给人让路,在世袭的爵位下,世子是下一位国公爷的继承人,也就是说国公府的一切将来是留给嫡长子的,继室所出的嫡次子只能得到些许财物,辅国公一死就得分家出去,世子爷才是国公府名正言顺的王人。

如今被人欺到头上来了,这口气还要忍吗?

五岁就被请封为世子的华胜衣自是不能忍,他用最简单且粗暴的手法向府里的墙头草宣告,他才是世子爷。

“传我之令,不该存在的人、事、物,一律搬空。”

指挥使一声令下,一百名亲卫涌进被更名为“明月阁”的无尘居,由宁知秋亲自监看,只要她认为“不妥”的物事,亲卫们立即清除,绝不留下任何碍眼的痕迹。

于是一阵侍女们的尖叫声传遍全府,花容失色的丫头哭哭啼啼的不想走,喊呀叫的抱成团,嚷着要死给亲卫看,有的还仗着有些姿色,尽使媚态,好让人受其美色所惑而高抬贵手。

可惜这批亲卫是精兵中的精兵,受过极严格的军事钏练,上过战场刀上染血,说是从死人谁里打滚过来的也不为过,对美色压根不为所动。

最后请出十五名丫头、九名婆子、两名嬷嬷,杂使若干,以及一名自称是世子夫人的女眷及其三岁女儿,啊!忘了把两名通房丫头算在内。

以上是属于人的部分。

接下来是清点嫁妆类,女子嫁妆七十八抬,但是其中居然有世子库房的东西,因此又拿着单子清算,这才能一一盘点,谁也不占谁便宜的各归各位,连妆台和架子床都被抬出去,没留下任何次子媳妇的东西。

然后又重新布置一番,务必要让人住得舒适。

只是华胜衣一到他以前的私人库房,门上的锁早已换上新的,他叫人撬开锁入内一看,当下脸一黑的命人彻查,空了一大半的库房只剩几件零星小东西,贵重物品一件不留。

那些是打小或先皇赏赐,或德妃所送,宫里贵人和族中长辈所给予的,还有他自个儿买来的珍品、玉石、挂件、字画、屏风、香料、古玩、瓷器花瓶,一大箱金银珠宝和名贵器皿……林林总总数不清,曾经堆得一屋子满满当当,连转个身都困难,如今连个影都没看到了。

华胜衣犯事前还打算多弄一间库房好装他那些宝贝,没想到尚未动作就被流放了,而今再回来已是人事全非,他年少所珍视的玩意儿都被“贼”给偷了。

于是他也不管长途跋涉的辛劳,下令找出这个贼来。

他一间一间屋子搜,一座院落又一座院落的査,连万氏住的地方也不放过,里然査到将近一半的“赃物”。

继母偷继子的东西,这事传出去能听吗?

万氏的脸丢大了,她不但眛下之物要倒吐回去,还得补足遗失的东西,拿一样是拿,拿十样也是拿,谁知其他的是不是被她卖了或赠人,一旦当了贼可是贼心不改。

原本是个“贪”字作崇,以为人去了蜀地就不会活着回来,加上她又派人暗地里动手,能全须全屋归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一个死人的东西放着不拿未免可惜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拿的次数一多也就无所顾忌了,她把华胜衣的私有物当自己的,想拿什么就拿什么,看谁顺眼赠上一、两件也无妨,反正不会有人跳出来阻止。

辅国公素来不管后宅的事情,全交由万氏打理,虽有察觉她拿了长子的东西,但以为只取少许自娱,并未过问,如果他知道妻子竟胆敢搬空长子的私房,日后待儿子归来,此事怕是无法善了,肯定追究到底。

因此别说丈夫现在不在府里,就算在,万氏也不敢和夫君商量,连忙让身边的丫头请来她在吏部任主事的兄长万四同,愤怒且不甘的大吐苦永。

“不是说人死在蜀地了吗?”多年没有消息传来,京里闲人都猜测他已遭遇不幸,命丧他乡。

“我派去的人是如此回禀,还带回他自小佩帯的玉佩,可是谁晓得这小子命大之外还神通广大,竟能一手遮天地瞒过他未死这件事,让我们以为他生还无望。”真是太可恨了,居然也会使出瞒天过海这一招。

其实万氏想错了方向,不是华胜衣狡猾,以小兵姿态入了营,而是庆王为他打了掩护,以权谋私传送假的消息,让前来打探的人无功而返,全然不知华胜衣身在何处。

一年、两年没有消息,之后也就不再追査,当作没有这个人,辽阔又贫瘠的蜀地死一个人太容易了。

即便是现在,万氏还不知道继子可是官居三品的指挥使,此次回京也会有新的调派,受新皇重用,仍当他是吃尽苦头、得到大赦之令才被赦免的无知小儿。

至于那百名亲卫,万氏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德太妃派的,姑姑疼侄子,舍不得他受苦,因此派人护送。

“月娘,这事难办了,人若是在半途,我们还能想办法让他回不来,可是人都入府了,还闹了这么大的事出来,全京城的人都晓得辅国公府的世子爷从蜀西回来,咱们还能明着对他下手吗?”京里官员多,有无数的眼睛盯着,还有德太妃的相护,只怕不易得手。

万氏咬牙沉目道:“难办也要办,难道要我的诺儿拱手让出叼在嘴边的肉吗?”

先帝五月驾崩,新皇以日代月守完孝后便带一干官吊上南山祭天,三公之一的辅国公自是陪同在侧,华诺衣也在祭天的行列中,一同前往三百里外的圣山,两父子都还不知晩府里发生的事。

只要日后当华诺衣回京,一瞧见他的东西被丢出已住了数年的院落,妻子、下人还受到莫大的惊吓和羞辱,他不知做何感受,明明只差一步的世子梦就在眼前粉碎,他会和母亲一样的不甘心吧。

万四同思忖了一下,“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府中里外都由你一人掌控,若是突然暴毙了,也查不到你头上。”

“你是说……下毒?”她双眼一亮。

他搓着下巴冷笑,“无毒不丈夫,你要狠不下心,我那外甥就什么也得不到,最后便宜了别人。”

“这法子好,值得一试。”她就不信如此他还死不了,那小子都自投罗网了还跟他客气什么,一劳永逸省按留下后患。

“不过我听说他不是从蜀地带回一名女子,说是他的妻子,必要时她也不能留,要是有个遗月复子什么的,反而麻烦。”大的除掉了又来个小的,烦不胜烦。

万氏生得娇媚的美瞳中闪着阴毒,“我不会手下留情的,让他们做对同命鸳鸯,共赴幽冥。”

“月娘,这事要越快办好越好,别等到国公爷回府,否则想要再取他性命是难上加难。”国公爷的子嗣少,对于嫡子更是看重,即使儿子不学无术难成大器,仍一心栽培。

辅国公元配乔氏,出身定平侯府,为嫡长女,生有一子华胜衣,生子两年后因病病逝,再娶继室万氏。

万氏也是子嗣艰难的,生下儿子华诺衣后便再无所出,辅国公一生只得嫡子两名。

但是他有两名侍妾分别是刘姨娘、崔姨娘,以及通房丫头芳桂,刘姨娘的肚皮争气,生下一子一女华海衣和华欣玉,崔姨娘有一女华琴玉,通房则无所出。

两嫡一庶三个儿子,两名庶女,这样的儿女人数在髙门大户中算是少的,尤其才两个嫡子,若是其中一人出事了,另一人便显势单力孤,少了兄弟的扶持,很多事是难以独力完成的,正所谓独木难支。

“我也晓得不能迟疑,可是一回府便双双毙命,恐怕还是会査到我身上。”她的嫌疑重大。

看她畏首畏尾的样子,万四同添把火推她一把。“想想你的诺衣,你想要他这辈子都屈居于人下吗?”

“这……”她心口鼓躁着。

“还有,你现在虽然是国公夫人,可是别忘了国公爷百年之后,你是要随子出府的,到时你眼前的富贵都是别人的,一样也带不走,这是你想要的?”不使狠招便满盘皆空,世子之位只有一个,看谁坐得稳。

她不要!“大哥帮我。”

一听她已下决定,万四同邪肆一笑。“你是我亲妹子,不帮你还能帮谁,咱们谁跟谁呀!”

妹妹过得好他才能跟着沾光,从中分点好处。

“那毒药……”她将声音压低。

眼神不正的万四同早有准备,从袖袋取出一物。“无色无味,入水即化,放在茶水里或洒在饭菜上都行。”

“足以致命?”她目露狠厉。

“大哥办事你可以放心,我几时误过你的事。”他阴阴桀笑,一脸万事俱备的得意。

辅国公府虽未富可敌国,但也权势滔天,若日后国公之位能落在亲外甥身上,还能不提携提携他这个亲舅舅?

万四同兄妹乃河南知府子女,其父品阶不高,也就四品官而已,万四同本身资质平庸,当年还是靠着辅国公一句话才进入吏部任职,从九品司务干到如今的六品主事。

但在满街都是大官、皇亲国戚的京城,这点芝麻绿豆大的官位实在不够看,给人提鞋都燫碍眼,因此他才汲汲钻营想挪个位置,先弄个员外郎做做,过段时日再升个侍郎什么的。

万氏便是他极欲攀附的大树,她在府里站得稳,掌控得了大权,他的仕途便一路平坦,步步高升。

靠女人升官发财有什么关系,这是他亲妹妹,鱼帮水,水帮鱼,各畅其意。

“你少沾点酒色财气我就烧高香了,我可不想你掏空了身子,让一家子失去依靠。”瞧他面色发青,准又和刚纳入府的十五岁小妾纵情终宵,年纪都多大了还如此胡闹。

“知道了,你少叨念,我也就这点小趣味……”他话到一半,精神不济的打了个哈欠。

此时,一名身着细绣百花飞蝶绦绡薄衫,下着大红撒墨团花纹藕荷长裙的美丽女子疾步过来,略显仓卒和慌乱的直往万氏所在的偏厅而来,圆盘脸上满是愤色。

“娘,您要为媳妇做主!这女人太过分了,她居然无视我的存在,不许我见胜哥哥一面……啊!舅舅也在。”怎么有外男?在外头等着伺候的婆子也不知会一声。

神色匆匆的宋明月一见到座上客,连忙福身见礼。

“还有没有规矩了,平时瞧着知书达礼、温婉她静,怎就诺儿一不在便失了礼数,慌慌张张的不成体统。”看着端庄,秀外慧中,实则善妒,眼里容不了人,老为了一点小事而醋劲大发。

没有一个当娘的不喜欢抱孙子,一开始万氏也挺中意出身相府的媳妇,认为她心美人娇,落落大方,一张脸儿像朵花似,让人看了打从心里欢喜,巴不得天天看着。

媳妇比儿子长一岁,入门两年未有所出,她也不怪媳妇肚皮不争气,先纳两名小妾开枝散叶再说。

谁知媳妇就寻死觅活的不肯点头,此事只好作罢,这时媳妇肚里有喜了,她一高兴也就搁下,不再提起,但是闹了这一场,婆媳之间难免落下嫌隙,不若往日亲近了。

而后生下的是女儿而非能继承爵位的儿子,万氏心里就多了疙瘩,对她更是冷淡许多,也有些不快媳妇不让儿子屋里添人,只让自个儿身边两名容貌尚可的丫头开脸。

尽避如此,儿子还是很少近丫头之身,其中一个到现在竟还是完璧,就因为媳妇拦着儿子,不让他碰其他女人。

“娘,媳妇也是急了,歇了个午忽然闯进一群土匪似的凶神恶煞,杀气腾腾,满脸煞气,话也不多说的就往我屋里扛人,把丫头、婆子吓得尖叫连连,以为府里闯进匪徒。”

她睡得正香甜,怀里抱着玩累了的女儿,母女俩睡意正浓,谁知一阵碰撞声惊醒了向来养得娇贵的女儿,连带着也把她吵醒了,她不快地想找个人来问问,却发现跟前一个人也没有。

而后有个体态纤细的妍美女子走了进来,语气还算客气的请她挪窝,她见是未见过的面孔,当下大怒的要唤人将她赶出去,以为是丈夫在外纳的新宠,上门来耀武扬威。

谁晓得竟然是她弄错了,情形比她想得更糟。

“娘,胜哥哥是几时成的亲,为什么府里毫不知情,他还毫无顾忌地把人带进府,这不是给咱们国公府打脸吗?也不知哪里来的不三不四的野女人,也敢堂而皇之上门……”看起来就是个没教养的女子,长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妖孽。

宋明月的妒意表露无遗,自诩美貌过人的她多少有些私高气傲,其父为当朝宰相,自小她就受人吹捧,众星拱月般,艳色夺人,有她在的地方少有人能与她比肩,因此也成为男子眼中的洛神,争相为博取她的青睐而大使手段讨好。

京中一美当之无愧,她也因此自傲,后又嫁入皇上倚重的辅国公府为媳,她更是风光,未嫁前父亲宠着,嫁了人后有丈夫的小意温柔,婆婆也算和善,并未刁习难,除了生不出儿子外,她简直是京城里过得最快意的女人。

当和宁知秋曾以为自己的容貌算不得太出色,在京城里连前百名都不知能不能排上号,她是过于谦虚了,被京中公认的美人嫉妒着,不说第一,前十名肯定有分。

“什么胜哥哥,你还记得自己的身分吗?嫁入我们国公府就要知礼懂事,别学市井百姓那般轻化,你是大家出身的高门媳妇,不是沿街叫卖的妇道人家。”大呼小叫的真丢脸,也不看看她有客人在座,居然连通报都不通报就闯进来,有损贤妇风范。

当头一顿斥责,面子上挂不住的宋明月赧然,也有怨意,这声胜哥哥她从小叫到大,一时慌乱间压根忘了要改口。“娘,胜……大伯子带回来的女人太上不了台面,连我屋子里的一盏琉璃灯也给抢走,还嚷着我是贼,手脚不干净的弟媳偷大伯……”

弟媳偷大伯……万氏头疼的眼角一抽,什么弟媳偷大伯,是偷东西还是偷人,这话传出去能听吗?

“她要拿就给,不就一件玩意儿而已,你的眼皮子怎么这么浅?”

还相府千金,没见过好东西是不是,能用银子买的都不是事儿,她还在那儿计较个什么劲。

若不赶快除掉那命硬之人,这府里的一切都没有她的分,她还闹什么闹,不知福气即将到头。

“那是太皇太后所赐的鸾凤和鸣灯,以羊脂白玉打的底,镶上九九八十一颗七色宝石,灯上六个边各有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世上只有一盏。”灯的亮光便是由夜明珠发出,从不用烛火,是外邦使者进献的贡品。

万氏一听,顿时脸色大变,气急败坏的骂道:“你……你这个败家的,谁叫你拿出来用?”

那是皇家特意赏赐给辅国公长子十三岁的生辰礼,满京城的人都晓得有这一回事,当时她要取时还犹豫了大半个月,唯恐老太君瞧见了御赐之物大发雷霆,还特意放在儿子那里,想着等过些年继子已死的消息传开来再拿出来摆放。

没想到儿子居然不识大体的给了媳妇,用来讨好被惯出坏脾气的妻子,叫她情何以堪呀!

“娘,现在不是我用不用,而是我和相公屋子里值钱的物事都被拿走了,那女人不但胆敢把我赶出明月阁,还把娘给我的头面、首饰搜括一空,硬指是先夫人之物。”明明是母亲的陪嫁,怎会是前头夫人的嫁妆。

听到这里,万氏觉得她的头更痛了,因为自己不仅“拿”了继子之物,连元配的也没放过,偷偷眛下几件。“先忍一忍,世子刚回府也得适应适应,他在外头吃了不少苦,难免性子暴躁了些。”

“娘,那要忍到什么时候?好歹给个准话,刚一回来就这么闹腾,还给人活路吗?咱们府里没住人的院子那么多,随便挑一处也能入住,为什么非要我们住了多年的院子,这不是存心欺负人。”凭什么要她搬,她才是明月阁的主人。

宋明月心里气愤着,认为宁知秋无理取闹,事有先来后到,她住了就是她的,谁来抢都没道理。

因为那是除了主院的世子正屋,唯有皇上钦点的世子能入住,她和诺儿都不够资格。

“很快,不用急。”

看来,不下手是不行了。

为了儿子和整个国公府的富贵,她不能有丝毫犹豫,该断则断,不留后患,她等了二十来年不是为了为人作嫁。

目光骤地一狠的万氏握紧手中的药包,阴冷眼神和其兄对视一眼后,她轻轻一颔首。

“说,你和那位明月美人儿是什么关系?”

绝对不寻常。

嘴角噙笑的华胜衣轻拥住妻子,低头在她鼻上一吻。“我闻到一股好大的酸味,是食物发馊了吗?”

“哼!我就是吃醋怎样?身为你的妻子我还无动于衷的话,该哭的人是你。”宁知秋在丈夫的怀中一挣没挣开,她气呼呼地往他手臂上一拧,结果他不痛她先痛了。

太硬了,他的肉。

“是,娘子说的是,全是为夫的错。”她这吃味的模样真可人,越看越有趣,百看不厌。

“少糊弄我,别以为嘻皮笑脸的我就会把此事揭过,要不是有你的兵在场,她都要投入你的怀抱哭诉我这个人有多恶毒,居然连你送她的如意簪都要抢。”真是把自己当号人物了,眼儿生媚、含情脉脉的抹泪,当她的面勾引她的男人,她没学容嬷嬷给她插上几针已是心存厚道了。

“如意簪……我送的?有这回事吗?我不记得。”华胜衣装傻。

“你不记得有人记得,要不咱们再找美人儿聊聊,问她这簪子是几时送、为什么送,我度量大得很,绝不会计较你的前尘往事。”绝对不会只是计较,一定把那些旧帐一条条算清楚。

知晓她的性子绝对是敢说敢做,华胜衣好笑的将人抱紧。“没什么,只不过我曾跟她定过亲。”

“定过亲还叫没什么?!”柳眉轻轻一扬高。

他声音渐冷,“本就没什么,我们打小定的女圭女圭亲,若无意外的话会结成夫妇,但我十五岁那年犯事了,怕受牵连的她在我下狱的第十日退了婚。”

那时的他还很天真,以为很快就出去了,先皇是他姑父,德太妃又是最疼他的姑姑,父亲是最有权势的辅国公,就连未来岳父也是当朝宰相,谁敢真的拿他涮刀,不给这些贵人面子?!他顶多关上几天小小惩戒一番罢了。

谁知给他第一个打击的便是宋明月,她亲自到牢里哭着要他放过她,她不想嫁给一名罪犯,他会毁了她的一生。

可笑的是退了亲之后,她居然没退回当年的订情信物,反过来搭上华诺衣,持着该信物再度和辅国公议亲,他被流放的那一天,她和华诺衣正重新交换庚帖,人来人往的城门口竟无一人来送他,他是被拖着离开的。

“然后嫁给你弟弟?”这么荒谬的事也做得出来。

“是的,从此她如愿以偿的当起令人羡慕的国公府少夫人。”华胜衣语带嘲讽,不齿其水性杨花的行径。

“她长得很美。”美人通常都能耍点小脾气而被容许,人的双眼只看见美的事物,没人会在意美人身后的丑陋。

“我不觉得。”一张脸皮而巳。“真不心动?”她下手更重的改掐腰肉。

“不及你,她眼睛不及你好看,肤色虽白却不及你透亮,颧骨太高额头阔,不好;你纤秾秀致,她胭脂抹得太红,不及你不点而朱,滴露凝霜红。”她在他眼中唯一不满意的是太瘦。

华胜衣幽亮的眸子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前胸上,将满十六岁的宁知秋还在长胸,只是长得慢,小碗倒扣的大小。

不过比起前两年好多了,她十四岁才来癸水,那时的胸是平的,长发往前一撩真的分不清前后,是这几年来慢慢地调养,多喝些温补的汤汤水水,这才显出女子摇曳生姿的体态。

成亲以后的每一天,小夫妻俩就像正在吐丝的蚕儿,越吐越多越缠绵,紧紧缠成一个茧,分不出谁是谁。

若说没有感情是骗人的,他们早就相识,又比一般人往来亲近,只要再多点相处时间,何来不心动。

感情是处出来的,谁说他们之间无情。

连着五个不及,每说一个不及中知秋的嘴角便扬高一分,越扬越高的笑靥止不住,她眉眼飞舞。“看来夫君心仪我已久,我在你心中就没有一点不好。”

男人呐!还是会说话讨人喜欢,瞧这嘴多甜,多敲打几回,棒槌似的男人也会开窍。

有一点不好,心眼太小,不过为了皮肉着想,华胜衣没说出口。“是垂涎你甚久,不然怎会急吼吼的娶你为妻。”

认识的女子中,唯有她眼中没有野心,懒得只想过安逸的日子,不与人争,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天塌下来推高个子去顶,她笑看风景就好。

虽然他常被她恼得很想拆了她一身懒骨头,可一到休沐,总是待不住营中,不由自主的又回到流放村,或劈柴、或练武的待在院子,等着时不时从墙头那边探出的小脑袋。

她让他有“回家”的感觉。

“分明是把我当枪使,保护你不受后娘觊觎。”她是盾牌,专门挡继母的不怀好意。

“觊觎?”华胜衣语气危险的靠近。

宁知秋噗哧一笑,水眸亮如黑玉。“啊!用错词了,是对你心存不轨,当她看到你还活着的眼神,好像见到鬼似的错愕不已,我差点当场就喷笑了,你到底有多讨人厌呀!”

当初他择她为妻的理由已经不重要了,管他是防后娘为他择一门“重体”的婚事,还是不愿后娘安插自己娘家人在他身边,如今他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不同舟其济只有翻船的分,生与死同系一线。

所以她能做的是让他顺心,他过得好,她自是高枕无优,大树底下好乘凉,他站得稳她才有浓荫。

唉,上了贼船了,不想被剁了当人肉包子就一起当贼,抡起刀子杀后娘去。

有仇报仇,无仇练拳脚。

他成了别人的眼中钉,她还笑得出来,这女人……真是招人恨。“你也不赖,听说你一脸惊吓的数银子,泫然欲泣的逼走哭得梨花带雨的妯娌,引得下人一阵怜惜。”

能把柔弱无依扮得无人起疑,那也是她本事,滑溜得像泥鳅谁也捉不住,反而溅了一身泥。

她面有得意的装羞,“谁?是谁出卖我?我身边有内奸,我只是拿回该我的东西,天底下想占我便宜的人尚未出生。”

“你的?”口气真大。

宁知秋把眉一挑,“别忘了你当初给我爹的聘礼单子写着“倾我所有皆为聘”。所以你连一根头发都是我的,更遑论你名下所有值钱之物,那都是我的,我把它拿回来天经地义。”

不动还不知情,一动才知继婆婆有多贪,国公府的中馈已握在手中了仍不知足,还把手伸长到继子的私产里,一点一点的拿,蚂蚁搬家似,让她望着空空如也的库房,真的傻眼。

无语问苍天呀!好歹也留下点什么当“陪葬品”吧!堂堂世子爷“身后”孑然一身?这事若传出去多叫人唏嘘。

“嗯,说的有理,是不能便宜他人。”当年他已经为一时冲动付出代价,谁还敢再来踩他的头就是自寻死路,最好的防守是攻击,出其不意。

华胜衣一回府闹得那一场便是先声夺人,以霸气的气势强势回归,一是震慑胆敢搞鬼的下人,他回来了,仍是昔日狂妄张扬的京城小霸王,他们小心点,别与他作对,犯在他手上有他们好果子吃,二是逼出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促使他们再动手,只要动了手,就不愁没理由人要想死不怕没有机会。

宁知秋顺着接话,“听娘子的话大富大贵,我这么懒的人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所以你要听我的。”

他一笑,眼中满是谑色。“给你根竿子就顺势往上爬,我可以放心了,身手娇健。”

“放心把我丢进狼群?”她不满的一瞪眼。

他忍俊不禁。“谁是羊,谁是狼你心里有数,我还真怕你胃口太大吃撑了,任何看得见的活物都生吞入肚。”

“你娶我不就为了让我来当凶兽,将一只只扭曲变形的肥羊吞了。”她有自知之明,她最擅长的是耍阴招。

“不。”

“不?”还有其他原因?

双眸凝视,华胜衣面泛柔意。“因为我心悦你。”

她一怔,接着咯咯直笑。“又逗我。”

“不是逗,是发自内心,我发现这世上没有人比你在我心中更重要。”她就像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他遗落的心。

忽地一丝不自在拢上心间,她心口发热。“别拿人心开玩笑,你玩不起,我们目前这样就很好。”

前一世当编辑的她看过太多爱情小说,看多了,心也就麻木,不再感动,反而变得理智,先分析故事的结构,再挑出错字,如有不妥再请作者修润。

所以她看的不是小说,而是文字,等把看小说当成一种工作后,人真的会变冷漠,少了不少兴趣。

“秋儿,我……”他说假话瞒得住她吗?她那心眼多到数不清,轻易就能辨别话中真伪。

“世子、世子夫人,夫人那边来人了。”一名打扮俏丽的丫鬟站在金珠串成的珠帘边,掀起珠帘禀报。

“你后娘?”她请人来干么?

“万氏?”她又想使什么手段。

华胜衣、宁知秋相视一眼,互为对方理理方才笑闹时弄乱的衣服,再装模作样的往花厅一坐,传人进屋。

一个冷厉威武,一个怯弱羞赧,随后入内的婆子一眼就瞧见各坐一边,完全不相配的小夫妻,嘴角倏地鄙夷一扬,又很快地压下去,努力不露出破绽的装出恭敬的神色。

“世子爷,夫人知你打小就爱吃糖蒸酥酪和百果蜜糕,特别让厨房给你做了,老奴跑个腿给世子爷解个馋。”金嬷嬷笑得像脸上开了朵菊花似,喜感十足。

“那我没得吃吗?”一脸馋相的宁知秋眼眶泛红,纤白葱指十分不安的卷着绣了茶花的长裙。

“这……”夫人没说呀!

金嬷嬷根本没想过还有世子夫人,她打心里瞧不起这个从蜀地来的乡下女子,认为她实在不该和世子回京,野鸭哪能栖梧桐,萤光岂可与日月争辉,她太自不量力了。

“你没看见世子夫人吗?还不行礼。”在他面前还敢怠慢,可见她是真没把他的妻子当回事。

“世王爷……”有几分依持的金嬷嬷真的弯不下腰,她自认是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嬷嬷,岂能自降身分地对一名不知哪来的村姑低下被主子看重的脸面。

“怎么,这府里我还当不了主吗?”连个下人也敢欺人太甚,他太久没发威都忘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主儿了。

“不是的,世子爷,是世子……呢,夫人年岁太小,怕压不住埃气……”敢让她一拜?也不怕折了寿。

一句世子夫人说得磕磕巴巴,有恃无恐的金嬷嬷自恃是府中老人,数代都是家生子,辅国公夫人跟前的得意人,在这府中还没人不卖她几分面子。

所谓奴大欺主,指的便是这种被养得张扬的奴才,稍微得些体面就自以为是半个主子了,连主子的事也敢指手划脚。

“谁的福气,你吗?就你这个贱奴也敢妄自尊大,无视本世子的妻子。你,替世子夫人教教老贼婆什么叫规矩。”华胜衣随手一指,指的是适才掀帘子的俏丽丫头。

“奴婢桑儿。”真好,可以打人喽!

自称桑儿的丫头个头不高,看起来一副吃不胖、总是很饿的样子,但手劲大得惊人,她一把捉住金嬷嬷的衣襟,连声招呼也不打的朝她脸上落不去。

“啪”地一声,金嬷嬷懵了,她没想到真的有人敢动她,还下手重得像是要了她的命似,每一下都打得疼入骨。

她根本来不及张口又是一巴掌,连连被打了二十巴掌桑儿才停手,她的脸颊肿得像猪头,一开口就流涎,话说得不清不楚,只听见模糊的“啊啊”声。

“知道上下尊卑了没?”华胜衣冷着脸。

“呜……呜……”金嬷嬷泪水直流的点头。

“世子夫人身子不好,天生胆子小,你最好不要吓到她。”手背忽地一疼,他斜睨胆敢作乱的女人。

“呜——素,四紫爷……”呜——夫人,老奴被打了,真的好痛,老奴的牙板都被打得松动了。

“还有,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王,由庆王主婚,拜过天她的正经夫妻,无论她是什么出身都是世子夫人、府里的主子,你要牢记在心。”不要再掐我了,今夜不想睡了是不是?他乐于奉陪。

“素……”一个村姑农妇而已,凭什么当她的主子,当她女儿翠娘当上姨娘后,看谁笑到最后。

“还不拜见世子夫人。”他的女人他来护。

奴才就是奴才,再有傲气也得屈服,她的骨头不是打不断。金嬷嬷一肚子屈辱地朝满脸惊惧的女子跪下。“四紫呼伦安,老鹿给泥浅安。”

宁知秋嚅嗫道:“我可以吃糖蒸酥酪和百果蜜糕了吗?我们蜀地没有。”

“吃,本世子还会饿着妻子不成,你这看人下菜碟儿的老泼奴再去厨房弄一份,以后敢再对世子夫人不敬,本世子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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