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光宝妻 第九章 别得罪孟当家

作者 : 子纹

选定了铺子之后,便积极的动工。

孟若荷一大清早正与东方文宇在用膳,准备用膳后出府,朱永谊却派人来请。

东方文宇见到孟若荷听到通传后,进食的动作加快,不由得眉头轻皱了下,“吃慢些,让他们等。”

“二当家来找,肯定有事。”孟若荷一口把粥给灌进了嘴里,“我去瞧瞧,难不成是允儿吃不惯我今天送去的鸡粥?我给她送去的还特地刮去了上头的鸡油,口味清淡。”

“应该不是允儿,若是允儿不适,朱永谊动静会更大,应该是温家的人来了。”

“温家?”孟若荷一愣,随即想到自己首饰铺动工,下个月就要开张的消息早就已经传了出去,身为京城首饰铺中最为风光的华月居,今天来应该是想要探些消息。

“来了也好,就当打声招呼。”孟若荷对东方文宇俏皮一笑,没有开口要他出面。

东方文宇行事低调,她打定主意日后不论发生何事,都不会让他替自己出头,她要靠自己打下一片江山。事实上,她能有今天东方文宇已经帮了她许多,助她走得顺遂,但她可没打算一味的索取讨要,她相信自己的能耐,将来不会让东方文宇后悔喜欢上她。

只是温家那边……温家大少爷还算是个君子,但那温家小姐——想起她,她不由得摇了下头,就不知温家当家的会是何等模样?

不管如何,做生意各凭本事,难不成温家还敢吃了她不成?

她站起身,带着洛晨前去,东方文宇的眼神一扫,程毅会意的跟了过去。

孟若荷踏进朱府正堂时,朱永谊与温重光正气氛很好的说着话,令人意外的是,来的人中竟然还有温家两兄妹。

“荷丫,过来,”朱永谊看到她,立刻说道:“来见过温老爷,你该是听过温老爷大名吧?”

“这是自然。”孟若荷脸上带着笑,对温重光一礼,“温老爷素来喜欢与人为善,福泽四海,荷丫久仰。”

她的话是掺了不少的水分,跟朱家行善天下相比,温重光算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府里养的妻妾不少,就是舍不得拿点钱出来做善事。

好听话人人爱听,温重光闻言,果然露出抹笑,“二当家,不知这位姑娘是谁?挺会说话的。”

“这是荷丫,姓孟,名——”

“孟若荷?!你怎么会在这里?”温从芳一认出来人,一时激动地月兑口而出。

她今日一大早便被她爹给压着来向朱永谊赔罪,本来她还能装着一副大家闺秀的得体模样,但一看到孟若荷却立马装不下去,毕竟她有今日的遭遇,全都是因为孟若荷的缘故。

温从行也讶异在这里看到孟若荷,在青山书院一别之后,虽对她的应对进退印象深刻,但也无缘再见。

但因为她那日的一席话,让他打定主意不许妹妹再与李少庆接近。这些日子,家里拘着妹妹,让向来刁蛮的她发了一顿不小的脾气,这几日好不容易才消停了些,今日才带着她到朱府来,为了她前些日子气愤的收了首饰铺里所有荷花饰品的事情跟朱永谊赔罪,原本说得正好,朱永谊看来也没有跟妹妹计较的模样,却没料到遇上了孟若荷。

“芳儿,不得无礼。”温从行可没昏头,这是朱府,可不容自己的妹子撒泼。他今日特地前来,一来是替温家赔罪,二来更是深知二当家与东方文宇情谊深厚,东方文宇就住在紧邻朱府的东方府里,他盼着有机会能让朱永谊开口替他引见。

“怎么,你们认得?”温重光好奇的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

温从行只道:“与孟姑娘有过几面之缘。”

“说什么孟姑娘,爹,她就是孟若荷,说什么清雅若荷,巴着李哥哥不放的那个连脸面都不要的表妹!”

孟若荷心中翻了翻白眼,跟李少庆的过去真的就是她人生中一段巴不得抹去的黑历史。

她敛下眼,温和的脸上带着一抹楚楚可人的浅笑,“我与表哥不过就是表兄妹情谊,荷丫早已跟温小姐解释清楚,温小姐何苦一味的针对诬蔑。”

“我说的是事实,何来污蔑一说?”温从芳不笨,但就是骄纵,一看到孟若荷就忘了此行的目的,一下子流露出本性,语带不屑的道:“自己不要脸、下贱,还装无辜。”

“芳儿!”温重光看了朱永谊一眼,连忙斥了一声。

温重光这些年在商场打滚,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孟若荷的打扮虽称不上华丽,但是耳坠、手链都十分精巧,一看就知不是个下人,且还被请来正堂相见,被朱永谊如此善待,不管过去她曾做过些什么,那些都不重要。

他脑子里飞快的想着,虽然传闻朱二当家宠爱妻子,但毕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三妻四妾是平常,就算朱家有家训娶妻不纳妾,但食色性也,他打心底就不信朱家代代都能遵循,十有八九这是他看上的新人,长得小家碧玉,别有一丝楚楚可人的味道。怕得罪了朱永谊,他立刻斥责女儿道:“你的规矩呢?”

“爹,你是怎么了,根本无须惧怕她,她不过就是个——”

温重光瞪了她一眼,“别再说了,方才二当家才不计较你退回铺子里所有荷花行首饰一事,你还要任性?”

提到这件事,温从芳又是一阵暗恨,这一切都是因为孟若荷,要不是因为她,她又怎么会理智尽失的让人收了铺子里所有跟荷花沾上边的首饰。

关于温从芳拿走华月居所有荷花首饰的事,孟若荷知道,只是没料到这事竟会闹到了朱永谊面前——这真是犯了傻了。孟若荷同情的看了眼温从芳,再转头看朱永谊,以为他会不悦,却没料到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不由得挑了下眉,以眼神无声的询问他在笑啥?

“你与你表哥……”朱永谊的口气带了丝戏谑,“不知那人可知道?”

朱永谊说得隐讳,但在场除了温家人不清楚之外,他口中所言的“那人”指的是谁,该听懂的都听懂了。

孟若荷也没恼,甜甜一笑,“那人自然知情,不过就是过去的事情,以前眼睛不好,识人不清,最近喝了不少明目的药茶,现在眼睛雪亮得很。”

朱永谊抚着下巴,轻笑了笑,这丫头说话就是直接又有趣。他指着一旁的位子,让她与温家几人面对面坐着,这才正色道:“我可不管你们过去有过什么争执,以后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彼此各让一步吧!”

“这是当然。”温重光看朱永谊脸上不隐藏的笑,更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孟若荷之于朱永谊肯定不一般。“不过就是两个小泵娘有些争执,日后无须再提。”

长辈开了口,孟若荷没有不依的道理,然而温从芳可能就没这么好脾气,果然就见她瞪了自己一眼。这样的对手,实在不用她多花心思,她有礼的对温重光说道:“多谢温老爷不跟荷丫计较,以前的事就如二当家所言,日后不再提了。”

温重光立刻看向自己的闺女。

温从芳把头一撇,对父亲的视线来了个视而不见。

温重光气在心里,这个丫头真是被她娘亲给宠坏了,只能忍着气,对朱永谊说道:“二当家,失礼了,让你见笑了。”

朱永谊拿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放下后道:“温老爷这话说的,若真论失礼,也是对荷丫。不论出身,今日单就气度,温家小姐跟荷丫还真是差得远了。”

温从芳一恼,站起身道:“你竟拿我与这绣娘之女比?”

朱永谊见状,冷冷的一挑眉。

温从行立刻拉住妹妹,“你以为这是何处,由得你撒泼?”

温从芳气恼,她明明就不想来,朱家纵使是第一皇商又如何?温家也不容小觑,更别提哥哥有才情,将来若是走上仕途,他们家在朝廷便有人,朱家不过商户,还得敬他们几分。

“道歉。”温重光斥道。

温从芳一个咬牙,正要开口,朱永谊却已叹道——

“道歉若无真心,又有何意?朱府向来不为难人,温小姐若还不知自己何错之有,一声表面的歉意就免了吧!免得说我朱府仗着权势欺压人。”

温从芳闻言,身子微僵,听出朱永谊话中的讽刺,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反应。

温重光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女儿一眼,“丢人现眼。”

温从芳委屈的红了眼,但一对上孟若荷,心中又是一恼。

孟若荷一脸无辜,她很安分,啥都没做,怪到她头上实在没道理。

“温老爷,”毕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一个人,朱永谊不再理会温从芳,只道:“方才不是还在好奇玄武大街上正忙着整修的铺主是谁吗?如今人就在你面前,就是荷丫,日后你可以称她一声‘孟当家’。”

温重光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孟若荷,怎么也没想到新铺子的当家竟然是个年轻丫头,若是别人也就算了,要是她真是朱永谊的女人,这对华月居而言可不是件好事。

“二当家,”温重光的口气不由得一硬,“温某向来对二当家敬重,却没料到你如今竟帮个不知是何来历的丫头开铺子。”

孟若荷听出他话中的鄙夷。方才还夸她会说话,怎么一听她是对手就换了副嘴脸,她不由得心中冷冷一笑,不过面上依然温和的道:“温老爷,你这该不会是在质疑二当家吧?”温重光皱起了眉头。

“温老爷应该知晓,二当家看人看事的目光向来毒辣,能得他看中,不论是人或物都能从乏人问津变成家喻户晓。”孟若荷看了朱永谊一眼,言谈之间还不忘夸赞他几句,丢顶高帽子给他,只见他一脸扬扬得意。“温老爷自己也是有才有能,才能被二当家相中,如今成为一方之富,至于我,既然也能被二当家看中,自然不会比温老爷差。”

“好大的口气。”温重光方才对孟若荷的好感全都消失殆尽,不过就是个毛没长齐的丫头,他冷哼道:“我无权置喙二当家所作所为,只冒昧的说一句,二当家可别色令智昏,厚此薄彼。”

朱永谊皮笑肉不笑,这温老爷看来是人老了,也胡涂了,竟误会了他与孟若荷的关系,还不知轻重的月兑口而出,这是在朱家,要不是孟若荷已是东方文宇看上的人,这些话传进了他娘子耳里,这可多糟心。

看来这些年温家靠着朱家坐大,有些得意忘形了。

“好一个色令智昏,厚此薄彼,原来在温老爷眼里,我是如此昏庸无能之辈,甚至是个将朱家家训之一——娶妻不纳妾,置之不顾之人。”

温重光微愣,他是一时怒了,口不择言,将心中所想月兑口而出,急忙补救道:“二当家误会,是我胡涂了。”

朱永谊没答腔,只是冷冷一笑,温重光顿觉通体生寒。

“温老爷是胡涂,只是关乎生意,以利挂帅,心急也是情理之中。”孟若荷在一旁气定神闲的开了口,卖了个好给温重光,如此就算老人家再不领情,也不好再处处针对。“还请二当家别与温老爷计较。”

果然,温重光的表情一变再变,最后只能闭上嘴。

孟若荷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温老爷情急,也是怕将来二当家有所偏颇,不如……荷丫有个提议,等朱家的商船、马队回来,共同约定一日挑选、竞价,毕竟原石毛料谁也不知解石出来是好是坏、是大是小,到时就各凭运气和本事。不知二当家、温老爷以为如何?”

“挺公平的。”温重光还没开口,朱永谊已经同意,若要竞价,便是价高者得,兴许还能为朱家再添一笔丰厚的收入,他看着孟若荷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赞赏。

温电光并不想同意,先不论竞价与否,对于宝石、玉石他是半路出家,是二当家找人帝线,这才做起了这门买卖,这些年也都是依靠着朱府的工匠,他哪有辨识原石毛料好坏的能力?

他也不是不想要有自己的人手,只是一个好的工匠难寻,至今找的人都比不上朱府不说,就算有些好的,没多久也会被挖走,他就算知道是朱家所为,但也无能为力,谁叫他们的货就是得靠着朱家。

更别提朱永谊身边有人相看原石毛料的眼光极准,鲜少出错,若是朱永谊存心相助,他根本无法与孟若荷一争。

如今这局势,他是不妥协也得妥协,不然若是朱家收手,华月居也得关门大吉。

温家虽富,但这几年也是靠着华月居这才累积起更多的财富,如今要他拱手让人,他自然百般不愿。

想想,不过就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没啥本事只是仗着宠爱,也变不出太多花样。

最终,温重光只能带着一双儿女忍着气离去。

“孟若荷,我小看了你。”温从芳特意经过孟若荷身旁,冷冷啐道:“果然好手段。”

孟若荷嘴角带着笑,起身向朱永谊道声告退,带着洛晨缓缓走向朱府大门。

朱永谊好奇的看着她的背影,但也没有开口询问。

看着正准备登上马车的温从芳,孟若荷浅笑向前,“温小姐方才说得没错,我确实有手段,毕竟我无法像小姐能够仗着家中富贵,只要不喜便能不管不顾的恣意妄为。说到这个,我其实还得感谢小姐,要不是你将所有的荷花首饰退回,二当家又怎么会寻上我,有了另开间铺子的心思?”

孟若荷比任何人都清楚另开首饰铺跟温从芳没半点关系,但是温从芳处处针对,她也不介意诱导温老爷,提醒一下他的宝贝闺女才是始作俑者,回去得好好的罚一罚她。

果然温重光闻言,瞪着温从芳就像是想打她一巴掌似的。

温从行连忙道:“爹,回府再说。”

温重光一哼,上了马车。

温从行看着自己的妹妹,叹气道:“还不上车。”

温从芳气恼的搭上自己丫鬟伸过来的手,登上马车。

“孟姑娘,今日是舍妹失礼了。”温从行不像自己的父亲和妹妹一般,他从孟若荷的言

谈之中明白,这个姑娘并非胸无点墨,朱永谊更不是个好之人,所以他肯定眼前的姑娘必有其过人之处,才会得朱永谊另眼相看,“姑娘要往何处,可要送姑娘一程?”

“谢温公子,不用了。”孟若荷觉得温从行不像温家人不讲理,只是可惜人再好,有这样的家人,只怕将来作为有限。知道他崇拜东方文宇,她也不客气的再打击一下温家人,“我就住在东方府里,几步路而已。告辞。”

温从行的双眼微瞠,没想到孟若荷竟然住在东方府?!他眼睁睁的看着与朱府相邻的东方府终年鲜少开启的大门在他眼前打开,孟若荷带着丫鬟消失在门内。

温从行若有所思的上了马车,吩咐马车前行。

“爹、芳儿,”久久,他才开口道:“以后遇上孟姑娘最好礼遇三分。”

“不过就是个不知羞耻的贱人。”

温家富贵,若要衰败,不会是败于困境难关,而是败在德行败坏。温从行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少了华月居,温家不过只是少做了门生意,但若得罪朱家,最后失去的可是温家今时今日的名声权势。

关于铺子装修的事,孟若荷不懂,自然不会自以为是的全揽在手中,她把想法告诉程云,让他去跟工匠讨论,她相信他们能做出她想要的样子。

缠了东方文宇有些天,终于在开张前,让他亲笔定了铺名,简单却又别具意义的两字——清荷。

每每看到清荷两字,孟若荷的心就不能控制的自我膨胀,所以说魅力这种东西是很难说的,她长得不是最美又如何,男神喜欢就成了!她自恋的模了模自己的脸。

东方文宇压根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是将清荷的大小事全交由她发落,自己依然如同过往一般,每三日至锦繍山庄教导朱景昱,其余时间留在东方府内,鲜少出府。

他原以为孟若荷在铺子开张后,要让府里工匠轮流至铺子驻留一事会被程云回绝,毕竟他手下的人个个手艺超凡,恃才傲物,未必会听从孟若荷的安排,却没料到孟若荷嘴巴甜,懂得做人,几个工匠都被哄得服服贴贴。

看她那副讨好的嘴脸,他有时还想不透自己当初怎么就会被她给吸引了……但缘分就是奇妙,爱就是爱上了,庆幸她脑子没有抽风,为了铺子客似云来,把脑筋动到他的头上,要他也轮流进铺子里坐镇。

没几个月的功夫,清荷打出了名声,孟若荷替姜允打造的那套缘定三生,姜允最终转送给大皇子妃,而大皇子妃到宫里去晃了一圈,闪了不少贵女的眼后,清荷的生意就从没有冷清过。

东方文宇设计的首饰向来清新典雅,但孟若荷的设计却是金银用得极少,反而镶嵌了不少各色珠宝,看起来华丽大气,更适合用来嫁娶,彰显身分,所以价格高,利润更好。

今晨下了一场大雪,洛晨早早就让人在清荷后方的作坊里烧了好几个火盆。今日轮到孟若荷亲自坐镇铺子里,东方文宇天还未亮就去了锦绣山庄,这也成了两人之间的默契,东方文宇不在府里时她才出府。

此刻,孟若荷正低声跟程云讨论着金钗上刻的芙蓉花,门外的吵杂声并没有影响两人分毫,不过随着吵嚷声越来越大,想不受影响都不成。

孟若荷收回自己看着程云手中金钗的视线,抬头看向窗外,洛晨很快的去了又回。

“小姐,是小姐的姨母想见小姐一面。”

孟若荷眼底困惑一闪而过,没想到是姨母找上门,她还以为她在青山书院前狠狠的削了李少庆的脸面之后,他们一家看到她都会绕路走,来个相见不相识。

好不容易耳根子清静了几个月,没想到人又找上门了,这一家人贪得无厌,十有八九足听到风声,所以想来探个究竟,或许还有私心想分一杯羹。

“小姐,”洛晨脸上也写着不喜,“我让人打发她。”

“不。”孟若荷思索了一会儿,她知道这位姨母的脸皮有多厚,若是惹恼了她,沈氏一点都不会介意在铺子里撒泼。

就要过年了,这几日虽冷,但铺子里生意却极好,来往的客人不少,沈氏要丢人,她也不介意让她彻底抬不起头来,正好她也想寻个机会把自己爹留下来的宅子给要回来。她将手洗净,披上了洛晨拿来的大氅,心情很好的走了出去。

“荷丫,可见着你了。”沈氏一见她,立刻一脸欣喜的上前握住她的手。

孟若荷面上带着甜笑,忍着心中恶心的感觉,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

“姨母一直担心你的身子,接连上门去看你几次,都被孙氏那婆娘给挡了回来,正担心着她是不是对你不好,几乎夜夜难安——这不,问了不少人,一得知你进了京城,就赶着来瞧瞧你。你这孩子,怎么进了京都不跟姨母说一声,这是跟姨母见外了?”

听到沈氏上门去找孙氏,孟若荷皱了下眉头。她娘没向她提过沈氏上门的事,但依沈氏的性子,她娘肯定没少受委屈。

“快来让姨母瞧瞧,果然一方土养一方人。”她火眼金睛的一眼就看到孟若荷手腕上的紫玉环,“这气色看着比住在那破落京郊好得多了,听说你如今就住在东方府里?”

“是。”注意到了沈氏的视线,孟若荷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

沈氏也不介意,只顾着说:“据闻东方先生也住在东方府里,是不是真的?”

打听她的事也就算了,为什么无缘无故提到东方文宇?孟若荷不由得心生警惕。“姨母问这个做什么?”

没注意到孟若荷的神情有变——沈氏从来都没理会过孟若荷的情绪,就算她现在胖了点也好看了些,穿着也富贵,但在她眼里,不过就是个胆怯的小丫头,骨子里就是那股寒酸气。“自然担心你一个姑娘家,既非奴婢,住进东方府里不成规矩。这个孙氏还真是放心,竟让你跟东方先生同居一府,也不知她打什么主意。”

孟若荷心中一哼,神色自若的说道:“我住在东方府,不过是因为临近清荷罢了,别人怎么说,可不是我能管得着的。”

“姨母知道你是行得正,但难防悠悠众口。”

孟若荷觉得可笑,她不过一个小人物,住在哪里,谁有那闲功夫说三道四。

沈氏目光四处梭巡着,终于看到了正打量着一支金步摇的李红瑶,连忙叫她过来。

李红瑶不太情愿的收回目光,走到孟若荷面前。

孟若荷注意到她今日刻意打扮,穿着一套全新粉色棉袍,脸上还抹上胭脂,添了几分艳色。看到她的模样,孟若荷似乎猜到了什么。

“你跟红瑶两个表姊妹自小靶情就好,我想了几日,决定还是让红瑶住进东方府去陪陪你。”

陪陪她?孟若荷挑剔的看着李红瑶,想也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肖想东方文宇的人不少,但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跟她比都差了,还妄想得到东方文宇的另眼相看。

她皮笑肉不笑的给了个软钉子,“姨母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是万万不能接受,毕竟我在东方府的日子过得很好,现在也有奴婢伺候,虽说是缺了个粗使丫鬟,但红瑶这身子骨,只怕是受部了折腾,碍于情分,我也不好指使,所以还是算了吧!”

李红瑶眉头皱了起来,“荷丫,你在胡说什么,谁要给你当奴才?”

“不是来给我当奴才,那是要进东方府做什么?”孟若荷侧着头,一脸无辜的反问:“千金小姐吗?”

李红瑶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表妹,老实说一句,在东方府的这些日子,我是听到了不少事儿,知道这些年想要跟东方先生攀上关系的人不少,其中好些女子各有手段,令人看了都觉得害臊。表妹虽然是为了我好,但为了表妹的名声,我可不想让外头的人把表妹跟那些不知羞耻的人归在了一道。”

李红瑶的脸涨红,“你胡说什么?我只是去陪你罢了。”

“那就多谢表妹好心,我不缺陪伴和奴婢。”

“你——”

沈氏拉住女儿,制止她说话,说没几句就跟孟若荷置气,真是沉不住气的丫头。“别说了,你到一旁去看看首饰,我跟荷丫说说话。”

李红瑶不甘心的瞪了盂若荷一眼,退到一旁。

“荷丫这是忘了我们家庆儿吗?”沈氏眼底闪着精明,开始动之以情,“你表哥这些日子正忙着年后的春闱,这次肯定能高中。”

就凭李少庆?!孟若荷在心中冷哼,德行有亏,若真高中,还真是老天无眼。她也不多说,只道:“那就先恭贺表哥和姨母了。”

沈氏的表情僵了僵,“荷丫,你也别闹别扭,我知道你在膈应着温家小姐的事,但凭她?怎么也比不上你与你表哥亲近。”

经过青山书院一事后,温家对李少庆的态度明显冷淡,听说还将温从芳给拘了起来,不许她再与李少庆多接触,眼看这门亲事就要吹了,沈氏认定是孟若荷闹出的事,对孟若荷自然多有不满。

不过前些日子听闻孟家的破屋子过了年后要整修,想着一穷二白的孙氏和孟若荷怎么有能耐,追问之下才知道孟若荷被朱家二当家相中,管起了一家首饰铺,还住进了东方府里,这下不单李红瑶起了心思,就连李少庆都希望能递拜帖进东方府,跟东方文宇见上一面,至于沈氏,她看上的自然是这间铺子了。

她早听说过清荷的佩饰标榜的是独一无二,随便一件都要上百两银子,她自个儿知道自己的家底,也没妄想拥个一件半件,上回儿子帮温从芳买的那件首饰,都花掉他们大半积蓄了,如今也算打了水漂,不过一听孟若荷在这里当差,这可就不同了。

看这里客似云来,想来每月进帐的银两不少,孟若荷的赏银也不会少,不论温家的亲唞成或不成,儿子再多收个孟若荷当媳妇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所以便打着如意算盘,带将女儿来了。

“姨母今天就答应你,不论将来你表哥高中与否,都会给你个交代。”

“姨母,你说的是真的吗?”孟若荷的双眼发亮,一脸的欣喜。

看着孟若荷的样子,沈氏不由得得意了起来,就算再端着架子,一听到跟李少庆还有机会,不也一副乐得开怀的模样,任她拿捏。

“这是当然。”沈氏亲热的拍了拍孟若荷的手,“不会委屈你。”

“姨母对我真好。”孟若荷眨着水汪汪的眼睛,这些日子好吃、好喝的养着,她已不若以往瘦弱,脸颊长了肉不说,整个人看起来亮丽许多,“原还不知该如何跟姨母开口,姨母竟主动提起,果然就是个明理的。”

沈氏表情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姨母不是说要给我交代吗?”孟若荷一脸无辜的反问:“我心心念念的便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宅子,荷丫之前说过要让姨母住到百年后,但如今姨母明理,说要物归原主,我是求之不得。”

沈氏可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但孟若荷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扬高声音道——

“我知道姨母肯定知道表哥日后会高中,飞黄腾达,所以也住不惯那破宅子,我不好拂了姨母的意思,那就请姨母找一天好日子,整理好搬出去,把宅子给清出来。”

“荷丫,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说——”

“姨母别说了。”孟若荷握住沈氏的手,微微用力,明明嘴角带笑,但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我懂。”

看到如此陌生的她,沈氏到口的话竟全都梗在喉中。

“娘,我要这副耳环。”压根不知道沈氏心头的恐惧,李红瑶走过来说:“荷丫,这副耳环正好配我。”

上门的就是财神爷,就算是惹人厌的李红瑶,孟若荷自然都能露出一脸粲笑,松开沈氏的手,顺着李红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副桂花为链、底下配上翠玉的垂坠耳环,“红瑶表妹人长得俏,这十里飘香的桂花耳环确实适合表妹。”

李红瑶一喜,“让人拿来给我瞧瞧!”

沈氏虽不知道这副耳环要多少银两,但看这做工精细,也知道要不少钱,看孟若荷热切的模样,方才那一闪而过的冷意该是她看花了眼吧?

她有些忐忑的看着孟若荷,试探的说道:“荷丫,既然是你表妹喜欢,就直接包起来吧!”

陆掌柜在一旁闻言,虽然不喜沈氏一进门就无礼的要见孟若荷,但既然是客,也就动手要将耳环包起。

孟若荷对陆掌柜使了个眼色,让他暂时不用动作,只是笑着对沈氏说道:“表妹的眼光好,只是铺子的规矩——银货两讫。一百二十两!多谢。”

李红瑶不禁睁大了眼,“什么?你跟我们要银子?”

“一百二十两。”孟若荷笑得很甜,“表妹总不可能以为这副耳环我是要送给你的吧?”

李红瑶确实是这么打算,当下脸色也不好看了,“怎么?让你送点小东西给我心疼了吗?”

“确实心疼。”孟若荷大大方方的承认,“毕竟我一个孤女,打小没了亲娘,爹死了之后,留下的薄产都捏在姨母的手里,我一个女子现在抛头露面求个三餐温饱,这日子才好过一点,你就随着姨母来铺子看我,我感激你们关爱,但表妹看中的耳环也应付款才是,别忘了表哥李少庆的名声,今日可是有青山书院的儒生在,人家该是听过表哥的名号,若是你们不付帐,硬要我垫上,传出去可不好听。”

孟若荷的声音不大,但周遭几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而她说有青山书院的儒生不假,文人爱玉,最近铺子里有几件很精巧的玉雕,纵使不是人人都买得起,还是吸引不少文人雅士前来赏玩。

当下立刻有耳语传来。“我知道那个李少庆,前阵子才在青山书院欺负个小泵娘,说是他的表妹,他羞得都不敢再进书院,怎么这事都还没消停,今日又来?”

“他表妹都被逼得快走投无路,这李家人也是欺人太甚。”

“德行有亏,李少庆看来也不是个好的……”

沈氏脸色变了,儒生最在意的便是有个好名声,她虽贪财,但也不会赔上自己的儿子。忍着气,决定私底下再来收拾这个死丫头,这会儿拉着李红瑶就要走。

李红瑶气在心头,月兑口说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丫头,也不想我们照顾你多久,如今翻脸不认人,在这里抛头露面,活该一辈子嫁不出去。”

“红瑶表妹就别担心我嫁不嫁得出去,总之我有铺子可以让我吃饱穿暖,总比得靠着旁人、硬占他人房产才能过活来得强。”

李红瑶一张脸涨得通红,原本想膈应人,却没想到竟然反被膈应了。

沈氏气急败坏的拉着女儿,李红瑶气不过,在经过孟若荷身旁时,忍不住暗暗撞了下她。

这一撞并不重,只是为了消点气,不想孟若荷却是一个踉跄,撞上了一旁的木柜子,人就软软的倒在地上。

这一幕令在场人都忍不住惊呼,李红瑶则是愣在一旁,她不过是轻碰了一下,怎么可能这样就晕了。

洛晨一急,连忙要上前,忽地眼角一道人影一闪而过,她定睛一看,东方文宇已经将人给抱在怀里。

李红瑶还没回过神,东方文宇的声音便已响起——

“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把人押住,扭送官府。”

洛晨一听,毫不迟疑地叫了屋后两个负责洒扫的粗壮婆子将李红瑶给捉住。

沈氏见状,连忙嚷道:“这是怎么了?不过只是碰了下罢了,怎么可能就这么晕过去?你们放开我女儿——”

“娘!”

沈氏见那两个婆子压根不理会她的话,干脆要过去把孟若荷拉过来,瞧她到底是真晕假晕,但是东方文宇的眼神扫了过来,那一眼令她通体生寒,不敢上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闺女被拉扯出去,自己也只好急急忙忙地跟上。

东方文宇大步抱着孟若荷走了出去,直接坐上等在外头的马车。

孟若荷可以感觉周身的温暖,她只是装晕,想整整李红瑶,没料到东方文宇会突然出现……这下子倒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人了,可以睁开眼了。”

她一愣,这才缓缓的睁开眼睛,一下就对上了东方文宇的目光。

“你倒是好本事,装柔弱倒打了人家一耙。”东方文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脸的不自在。“但以后要装,装得像一些,你的眼珠子和气息都露出马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若是没我出现,你早被拆穿了。”

孟若荷被说得有些心虚,咕哝着辩驳道:“当下我是真有点晕。”

“是吗?看来身子差了些,回去看大夫,再吃几帖药,应该就好了。”

孟若荷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猛然摇头,“其实现在感觉起来好得很,我真的好得很,不晕,一点都不晕,所以不用吃药,不要吃药。”

“你啊!”东方文宇轻敲了下她的额头。

她皱了下眉头,捂着自己被敲疼的额头,察觉自己还半卧在他的怀里,她想起身,但才一动他的手臂就一紧,她只能乖乖不动。

“既然晕了,就继续装着。”东方文宇道:“总不好一到自家门口就活蹦乱跳的。”

“知道。”她甜甜一笑,安然的倒在他的怀里,这样的天气,靠在一起还挺温暖的,她一点也不介意跟他腻在一起。“你今日回来得早了?”

“嗯。”

她分心的瞧了他一眼,察觉他不想多语,她也没有多问,在他的怀里调整个更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

“怎么,想睡?”

她点点头,“谁叫东方先生的怀抱令人既温暖又安心。”

“糖舌蜜口,尽会哄人,我看你就算全身都坏了,这张嘴一定也还好好的。”

她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张开眼,嘟起嘴,亲了他一下,“除了会哄人,还会亲你。”

“你啊!”马车停了,他立刻说道:“闭上眼,装晕吧!”

她笑了笑,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安心的被他抱在怀里。

一见东方文宇下了车,洛晨随即一脸焦急的上前,“少爷,大夫就来了。”

东方文宇大步的走向屋子,“不用,她不过是气血虚,你去抓几帖四物汤,熬给她喝便好。”

他的话才说完,就感到一只小手伸到他的腰际,不客气的左右拧了拧,他的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

洛晨注意到他的异样,“少爷,你怎么了?”

“没事。”东方文宇故做镇定,“去熬汤吧!”

洛晨狐疑,看了眼他怀里的孟若荷,只能依言往灶房过去。

将人给放在床上后,东方文宇才道:“你胆子肥了。”

孟若荷扮了个鬼脸,立刻翻身坐起,“谁叫你欺负人,我明明好得很,你非要洛晨给我喝药。”

“那不过是补汤。”

“那是中药汤。”当她是三岁小孩吗?

“别像昱少一样,”东方文宇觉得好气又好笑,“也不看看自己多大的一个人,还怕喝药。”

“没法子,我天生就是吃不了苦。”她翻身下了床,坐到一旁的罗汉榻上,一副扬扬得意的样子。

他坐到她身旁,也不就此跟她争辩,总之东西送上来,自然会让她全都喝下去。

“你表妹你想如何处置?”

这一点倒是问倒了她,孟若荷眨了下眼,人被送进了官府,这事可大可小,端看她打算让自己“伤”到什么程度。

“关她个几天,就把人放了。”

东方文宇挑了挑眉,“如此轻轻放下?”

“没办法,我心好。”她说得大言不惭,“反正今日之事一传开,李家的名声肯定不能听了。这些年我姨母为了让李少庆苦读,笔墨纸砚花费不少,更别提还要与人相交,拜师求学,李家早就没剩多少银两。趁这次李红瑶的事,让他们立刻把房子空出来还我,此事就作罢。”

“都快过年,你把人赶出去,不怕别人说你一句不近人情?”

“说就由着人说,我又不活在别人说的话里。”李家对她才是狠绝,她不过是让他们一家在年前搬离,已经算是客气了。

“你主意既已拿定,就照你说的做。”

她做得越狼,在东方文宇看来越舒心,毕竟他可不想看她对李少庆还存有一丝的留恋。

李家该庆幸今日是孟若荷出手,所以还留了条生路,若是惹了他,他可不会轻轻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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