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迷花魁 第四章 多了个倔强的随从

作者 : 绿光

房间里,一男一女大眼瞪小眼。

“……你到底知不知道男女有别?”应多闻的嗓音非常平静,只是一口银牙快要咬碎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身上的伤要换药?”潋艳神态自然,笑容可掬,可惜额上的青筋不断地跳颤。

半晌,应多闻吸了口气,朝她伸出手。“我可以自己上药。”

潋艳捏着白瓷药瓶,索性就往桌面一搁。“有本事,自己下床拿。”

应多闻够硬气,抓着床柱,强撑起高大身躯,歪歪斜斜地直朝桌边走,眼看着就要拿到药瓶,潋艳偏是快上一步取走了药瓶。

“潋艳!”他咬牙道。

潋艳横眼瞪去,悻悻然地把药瓶丢给他。“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不过是上个药也这么婆婆妈妈!又不是没帮你换过药。”

应多闻正要往回走,听她这么一说,不禁又回头。“你说什么?”

“不然你以为这几天是谁帮你换药的?”她总不可能每天都把大夫找来吧,大夫出诊是要银两的,而她现在可是靠打赏度日,光是他的药帖就快要耗光她的积蓄了,她不动手,难不成要一见血就晕的香儿动手?“换药又没什么,你半夜内急,还是我服侍的耶。”

应多闻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什么。

“喂,你干么脸红?我又没有看到什么……我只是帮你月兑裤子……应多闻,你那是什么表情?!难不成是我轻薄你不成了?该脸红的应该是我,全因为你伤着,病得糊涂了,所以我才会帮你,你……不要脸红啦!”

潋艳难得失态地大吼大叫,只因脸色苍白的应多闻瞬间涨红了脸,难为情的情绪在两人之间缭绕着,好半晌两人都说不出话,只能站在原地,谁也不瞧谁。

“……小姐,药上好了吗?”香儿在门外轻声问着。

潋艳抹了抹脸,低声道:“布巾什么的,我都搁在花架上,你要换药就弄得仔细点,小心不要沾了水。”话落便快步离开房间。

门一开,香儿随即迎上前,一见她便月兑口道:“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潋艳磨了磨牙。“被人给气的。”对,她的脸是被气红的,才不是被他传染脸红。

“方才来时,就听见你们在里头嚷嚷,也不知道在嚷嚷什么,是多闻惹小姐生气了?”

香儿很是好奇,小姐被绮罗三番两次找麻烦也从不动怒的,如今竟被气得脸红,这可真是难得了。

“不要再提他了,我现在懒得理他。”她哼哼两声,打从心底瞧不起他比小泵娘还要扭扭捏捏。但想到什么,不禁又问:“早上时厨房说有银眼鲈,我要了一尾,中午要厨房弄鱼汤,有没有再跟赵大厨子叮嘱一声?”

“有,我办差,小姐还不放心吗?”香儿不禁垂眼低笑着。说不睬多闻,却还是惦记着要准备鱼汤,好让他收伤快一点。

“那就好。”她应了声,脑袋里转着她得想个法子赚点外快,要不他的药要打哪来?

“香儿,你留在这儿,我去找菊姨。”

“知道了。”香儿自然清楚她存的是什么心思,毕竟应多闻光是一个月的药帖就要费上十两银子,更别提一天三顿的加料膳食,这些花度对现在的小姐来说是极大的负担。

接下来连着约莫十来日,每当应多闻清醒时,瞧见的都不是潋艳,而他也从未问过,只是静静地养伤,直到一晚,被她的声响给扰醒。

“小姐、小姐,你不要紧吧?”

他一张眼,就见香儿不住地给她拍着背顺气,而她背对着他,他瞧不见她的神情,但满室酒味,不难猜出她是醉吐过了。

“不打紧、不打紧。”哪怕吐得双眼泛红,潋艳还是笑嘻嘻的,不为什么,就为了光是这几日,她就已经把未来几个月的花费都给攒下了。“香儿,你瞧,这一袋全都是金luo子呢,还有喔,这一袋里头装的是一对金雕鸳鸯,很沉的,五两重肯定有,还有金钗玉环……”

她模着放在桌面上几样打赏来的宝贝,双眼紧闭着,深深吸了口气,突地展笑道:“太好了,我被净化了。”果然,还是金子的净化效果最好!

香儿担忧不已,被她的笑脸逗得好气又心疼。“小姐,你老是说些我不懂的话呢。”

“哪儿不懂呢?这很简单的,净化,就是把脏东西给去掉,而人的心里最容易藏污纳垢,去接触自己最喜欢的,就可以甩开那些不开心的,要不日积月累的,人会病的。”她带着几分醉意,笑得俏皮又可人。

“没听过这说法呢。”她的小姐果真满脑子与众不同的想法。

“没听过啊,可这想法就像是根深柢固地长在我的脑袋里,让我这么想,让我这么做,我心里就会开心点。”她不想卖笑,不想让人随意地碰触她的身体,可眼前的状况逼得她不得不。

时间一久,她有种被迫堕落的难过,可是她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报恩,更是为了不久的将来铺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离开天香楼,眼前这些苦都是可以忍的,小事一桩,忍忍就过!

“小姐……”

“香儿,我没事。”她笑眯眼地拍拍香儿的颊。“好香儿,帮我把这些拿到房里小瘪锁上吧,这儿就交给我了。”

“小姐,不成的,你醉了。”

“我没醉。”拜托,她连喝酒都是天才,去大厅瞧瞧,被她灌醉的有几个。

“小姐。”香儿不依,硬是要搀着她起身。

潋艳晃了子,随即拉开她的手。“去去去,你眼下黑影都跑出来了,我怎能让你给累着呢,今儿个可是除夕,明儿个你会有好多事要忙的。”见香儿似要说什么,她又道:“你好歹也先帮我把东西拿去放着吧。”

香儿没辙,只能将桌上的几样打赏收拾好拿回房,可待她又赶回侧房里时,却见潋艳已经躺在应多闻的床上了。

香儿神色戒备地盯着应多闻,却见应多闻缓缓抬眼,低声道:“她醉了。”

“我马上带小姐回房。”香儿上前一步想将潋艳拉起。

应多闻伸手阻止着。“你抱不动她,让她在这儿睡吧。”

“不可以。”香儿想也没想地道。

虽然她也不认为应多闻是个下流之辈,但让他和小姐共处一室已是于礼不合,要是同床共寝……思及此,她不禁苦笑了,天香楼里的花娘,还有在乎礼教的余地吗?

“我把床让给她。”

见他艰难地要下床,香儿赶忙阻止。“你就歇着吧,我在这儿候着,要是有个什么的才好差使我。”要是他起了歹念,至少她还能阻止。

应多闻忖了下,终究还是在潋艳身旁坐下,拉过被子让香儿替她盖上。

今晚是除夕夜,该是家家户户守岁的除夕,却是他头一次离家过的节日,也是他人生截至目前为止,最教他心痛的一个夜晚。

深邃的眸眨也不眨地直睇着潋艳的睡脸,不懂她怎能连入睡都带着笑。

他让一个遭他陷害的小泵娘卖笑攒钱,攒来的钱竟是为了医治他……他轻轻地将她收拢入怀,这般纤瘦的身子,分明还是孩子般未长开的脸,却因为他而落得这步田地,他怎能欺她到这种地步?

他到底该要怎么做,才能偿还他无意犯下的错……

年关愈近,天愈冻得教人难受,可今日潋艳却觉得好温暖,不是被子中带着湿气的暖,也不像是火盆烘得人喉头发干,而是一种催人昏昏欲睡的暖,教她怎么也舍不得张开眼。

“小姐、小姐……”

“唔……好香儿,再让我睡一会嘛。”她撒娇地喃着,把脸埋进散发暖意的地方,想避开香儿今日特别烦人的叫唤。

“小姐……小姐,你赶快醒来,今天都初一了!”香儿见到这一幕都快尖叫了。

“初一就初一,我跟菊姨说了初一休息啊。”潋艳苦着脸张开眼,回头瞪着她。“我又不上工,让我多睡一会又如何?”

“那回房睡好吗?”香儿焦急地拉着她的手。

“回房睡?”潋艳傻楞楞地复诵一次,这才瞧见香儿将她的手从……“哇啊!你怎会在我的床上?!”

原来暖暖的就是他!她刚刚还把脸贴过去……不等应多闻开口,她已经两手并用扒开他的衣襟,确定缠上的布巾没有渗出血来,她才放心了些。

“小姐!”香儿被她的举止吓得羞红了脸。

确定他没事之后,潋艳就开始兴师问罪了。“应多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爬到我的床上!”

应多闻被她多变的神情给逼得哭笑不得。“这是我的床。”

“你的床?”她看向四周,神色微变,正要问香儿她怎会睡在这里,却蓦地想到昨晚自己实在是困到不行,看到床就自动爬上去……轻咳了两声,她有些赧然地垂着脸道:“真是对不住,是我叨扰你了,你休息吧,我先回房了。”

话落,她赶紧跳下床,随便套了鞋就跑了。

丢脸!丢死人了,她简直是作贼的喊捉贼嘛。

“昨晚就跟你说回房睡,你就说没醉,结果咧,赶我把东西拿回房,你就爬上他的床了,这要是在寻常人家里,你的清白就已经毁了。”

潋艳抱着头哀哀叫,可惜香儿还是没打算放过她,在她耳边说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指天立誓不再犯,才肯放过她。

而连着几天,潋艳根本不敢踏进应多闻的房里,只因实在是太丢脸,丢脸到无脸见人,直到她再上工之前,反倒是应多闻踏出房找她。

“你可以起身走动了?”潋艳觉得感动不已,就像是捡了只小动物,从奄奄一息养到活蹦乱跳,太让人有成就感了。

应多闻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道:“我想擦澡洗头。”都几天了,他要是还下不了床,他大概也废了。

“喔,香儿,你去准备。”

香儿应了声便到后院小厨房准备。潋艳则是打量着他,确定他的气色真是好上不少,于是她对他说:“你把手举高看看。”

应多闻不解地微挑起眉,但还是听她的话试着举高,可惜左手只能抬到一半。

“请问你这样要怎么洗头?”她替他换过药,当然知道他最深的伤势就是左肩到胸口,那种伤势才养了个把月,要说能全复原,她才不信。

“右手也能洗。”

“你确定不会弄湿伤口?”她眯眼问,不等他应声,她便道:“我帮你洗吧。”

“不成。”他想也没想地拒绝。

“为什么?”她声音拔尖的问,这是什么状况?她是好心助人,却被无情拒绝?

“不妥。”

“哪里不妥?”

“就是不妥。”

“那天我们睡在一块的时候,你怎么没跟我说不妥?”她没好气地道。

抱在一块,睡成一堆都无所谓,洗个头就这么多规矩,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你……”

“潋艳,应三爷。”厅外,竹音三步并作两步跑来,手上还端了个食盒。

“竹音,你怎么来了?”潋艳诧问着。

今天是年初十五,她推荐菊姨在邻近后院处的梅园办了灯会,竹音今晚应该也会入席,怎么都快掌灯时分了,她还溜过来?

“我方才去厨房确定今晚的菜色,听见赵大厨子说应三爷的药跟鱼汤已经弄好了,所以我就顺路送过来了。”竹音话是对着潋艳说,然而目光却是不住地往应多闻身上飘。“三爷,先喝点鱼汤吧。”

说着,就将食盒往桌面一搁,开始张罗了起来。

“竹音,先等一会,多闻他要先擦澡,待他擦完澡再喝。”潋艳赶忙将盅盖盖上,就怕天寒,这汤一会就凉了,添了腥味。

“擦澡?三爷能擦澡了吗?不怕沾湿伤口?”

“可不是,我正在说他呢,可他……”

“我来帮忙吧。”竹音开口打断她未竟的话,脚步已经飘到应多闻身边。“以往我还在家里时,弟妹们都是我照料的,替人擦澡洗头什么,我都很在行。”

“竹音……”会不会太主动了一点?那家伙很讲究礼教的,不可能让她近身。潋艳正打算要劝退竹音,却听应多闻开口。

“那就有劳竹音姑娘了。”

潋艳当场呆住,不忘用力地掏掏耳朵,确定自己没听错,等到一会香儿差人将热水给端进了侧房,竹音就很自然地跟了进去,应多闻完全没有阻止她。

“小姐,你被雷打中了?”香儿回头正要问那鱼汤跟药要不要先搁到炉上温着,却见她脸色难看,小嘴抿得死紧,像在隐忍什么。

“冬天会打雷吗?”潋艳横眼睨去。

“偶尔。”香儿很老实地道。

潋艳抽了抽眼角,闷不吭声地往雕花团椅一坐。

香儿见她像是生着闷气,只好径自将汤药拿到炉子上温着。

“不用温吧,一会他出来就要喝了。”潋艳托着腮,气呼呼地道。

“洗头又擦澡的,要费上不少时间呢。”

潋艳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标准,我要帮他,他说不妥,竹音主动要帮他,他就说劳烦竹音姑娘……香儿,你倒是说说,他到底在想什么?”是瞧不起她吗?

香儿心里闷笑着,表面上假装很认真地思索,半晌才道:“竹音大了小姐两岁,他应该是认为竹音比较帮得上忙。”

“我说香儿,这跟年纪没什么关系,我已经跟竹音一样高了。”

“力气却不一样大。”

这一点,潋艳反驳不了,暗暗决定自己要练练力气,绝不再教那家伙把她给瞧扁了,竟敢当着她的面给了两种版本的选择,简直是气死她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见外头的天色都暗了下来,潋艳不禁催促着,“香儿,你去跟竹音说一声,时候不早了,她要是不赶紧过去梅园那头,被菊姨发现,到时候就有得她受的。”

“嗯……再等一下。”

“为什么?”再等,竹音可是会挨上一顿骂的,外加腿上两枚瘀青。

“擦澡擦得有点久,所以我觉得要再稍等一下。”

“嗄?”听香儿那种牛头不对马嘴的说法,潋艳不禁侧眼望去,就见香儿脸上浮现了可疑的绯红,她先是疑惑了下,而后像是想通什么,喃喃道:“不会吧,免费招待吗?”

“小姐……”香儿闭了闭眼,不明白她既然意会了又何必说出口。

“不会吧?”潋艳还在不可思议,他的伤很重耶,大夫都说了能救回他是老天恩赐的,他那身体真能……

“竹音出来了。”

香儿在她耳边低语,教她猛地抬眼,就见竹音似是有些失魂落魄,手上还捏了个锦囊。虽说距离远,她瞧不见上头的绣样,但竹音最拿手的就是针线活,那锦囊肯定是她亲手做的,而这状况……

“唉呀,天都黑了,我得要赶紧到梅园了。”竹音一走到厅口,瞧见外头的天色,吓得花容失色,拔腿就跑。“潋艳,香儿,我先走一步了。”

“慢走。”潋艳托在腮边的长指轻敲了两下,想了会便起身朝侧房而去,门也没敲地推门直入。

房内,正穿上中衣的应多闻眉头微皱,侧过身系了绳后,沉着脸道:“要我说几次男女有别?”

“刚才你跟竹音怎么没有别?”她没好气地朝他走去,随即便伸手想翻开他的中衣,却被他一把揪住手。

“潋艳。”他沉声斥道。

“你换药不给看,可至少要让我知道你好到什么程度吧?”她有一种被视为登徒子般的厌恶感觉。

“至少我已经可以行动自如。”

潋艳双手一摊。“由着你吧。”反正他就是排挤她嘛,无所谓。

“小姐,我把鱼汤和药端过来了。”香儿在门外唤着。

“端进来吧。”潋艳往椅上一坐,示意他过来。

待香儿将鱼汤和药搁在桌面,应多闻不禁微皱起眉,道:“下次别再准备鱼汤了,我不喜欢吃。”这一只银眼鲈叫价至少半两,以往他没看在眼里,但如今花的是她卖笑换来的银两,他是怎么也吞不下。

“不喜欢也得吃,给我吃干净。”还敢挑三捡四,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状况?

应多闻静静地喝着鱼汤,见她只盯着自己,不由得问:“你晚膳用了吗?”

“还没,待会要过去梅园,现在不急着吃。”

应多闻眸色黯了下,没再多说什么,反见她像是有话要说,却不好开口,于是便问道:“有事?”

潋艳垂睫忖了下,是有事,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照方才竹音离去的模样看来,她几乎可以笃定两人之间绝对不像香儿所猜想,而竹音拿在手上的锦囊,肯定是他不肯收……

她懒得迂回了,开门见山地道:“多闻,竹音喜欢你。”

“谁会相信花娘的真心?”他连家人都信不过了,更遑论是花娘。

潋艳楞住,压根没想到他竟会吐出这般伤人的话,尤其他刚刚才劳烦竹音帮他洗头擦身,过河拆桥也不需要这么快!“应多闻,你给我收回这句话,否则我会觉得我白救了你这个人。”

“她只是个花娘。”他压根不认为自己说错什么。

潋艳沉着脸冷着声道:“我也是个花娘。”原来,他是这般看待花娘的……他这个混蛋又怎会知道沦落青楼的姑娘,被迫卖笑到底是什么心情,她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救这个混蛋!

应多闻直视着她,不禁沉默。在他心里,从未视她是花娘,哪怕明知道她拿卖笑的银两救他,他还是无法认定她是个花娘。

潋艳见他闷不吭声,不禁怒得起身,正要走,却被他拉住了手,她冷冷回头,用冷进人骨子里的嗓音道:“怎,方才不是说男女有别,现在怎么拉着我的手了?还是因为你终于明白我是个花娘了,所以无须避嫌了?”

香儿在旁直瞪着潋艳被拉住的手,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拉开两人的手。

应多闻算是见识到她发火时,用字会有多尖锐了,服软地道:“我错了,我收回那句话,你别气。”

“我没气,气什么呢?花娘没有资格生气的。”

“潋艳!”应多闻怒斥着。他不喜欢她用尖锐的言词伤害自己,更气的是,让她如此的竟是他。

潋艳冷艳的眸子无一丝温度地瞅着他。“我方才跟你说竹音的事,是想要提点你,如果你对竹音无意,就别让她误解,身在烟花之地已是万般无奈,既对竹音无意,就不要给半吊子的温柔,更不要利用竹音的温柔,你只会害了她。”

“我无意利用,更不是给半吊子的温柔,我不是鄙视花娘,我只是无法信任任何人罢了。”察觉她抽手要走,他忙道:“我的伤,就是我的家人给的……我虽是个庶子,却受尽嫡母的疼爱,可后来我才知道,那全都是假的……”

潋艳垂敛浓纤长睫,回想他的转变,心里勉强释怀。“你,信我吗?”

“信。”他毫不犹豫地道。

潋艳虽没表情,但听他回答得如此快又笃定,教她内心不住地开出小花,冷脸就快要撑不住了。

“为何信?”可恶,她有一种快要飘起来的感觉。

“你,可信。”

潋艳直瞪着他,怀疑他是个情场浪子,专说甜言蜜语,暗骂他数声,撑着冷脸又道:“我要怎么信你?”

“我的命是你救的,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照做。”

潋艳闻言,终于扯扬唇角笑得像只得逞的猫,开口道:“把衣服月兑了。”

“小姐!”香儿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

“我是要看他的伤口,你有必要叫这么大声吗?”难道她会是采草贼,硬逼他就范吗?

别闹了。“去去去,你到外头,我非要看他的伤不可。”回头又瞪着动也不动的应多闻,恶狠狠地道:“是怎样,刚说的话,马上就反悔了?”

应多闻咬了咬牙,当着她的面月兑衣,香儿则吓得自动转头面门思过。

潋艳审视着他的伤,口子确实都收了,表面结痂的状况也颇好,就不知道底下的伤势如何。

“潋艳!”他突低吼道。

“干么,咱们说话都非要比大声的吗?”她气长,只是不习惯大声说话,不要以为她不会。

“别碰。”

“你很小气耶,应多闻,竹音可以帮你擦澡,我连碰都碰不得。”拜托,她只是想确认伤势而已,不要老是露出他被轻薄的表情好吗。

应多闻闭了闭眼,不愿再多说,更何况他已经确定自己根本就是着了她的道,她的冷脸是装出来的,全是为了引他上当。

“大夫说过,表面上的伤好得快,但不代表里头的伤也好了,你无须想太多,尽避养伤就是,只有你真正的把伤养好了,才算是帮上我的忙。”看过伤势后,她才不信他说不爱吃鱼,就怕他是认为自己好得差不多了,想替她省银两罢了。

真是,令人讨厌却又贴心的家伙。

“小姐,时候差不多了,你是不是该回房更衣了?”一直被迫面门思过的香儿可怜兮兮地提醒着。

“知道了。”潋艳没好气地道,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又对着应多闻笑嘻嘻地道:“吃完,全都不准剩下。”

“……是。”看她露出笑靥,他只能说,他永远也不想再看她冷着的脸,哪怕是假装的,他都不愿再见。

天香楼占地不算广,但是园林小巧精致,假山流山,穿柳度杏,尤其时序入春后,成遍的黄杏随风而落,有诉不尽的诗情画意。

以往的他,在这时分自然是流连青楼,饮酒作乐,夜撒百两,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然而现在,他也是在青楼没错,却是目睹潋艳与人飮酒作乐,任人搂搂抱抱。

他皱着浓眉,别开眼,心里躁动着。

二月时,他开始了差活,但却不纯粹只跟在潋艳身旁,在潋艳进雅房上酒时,菊姨就会发派其他差事给他,所以他不会瞧见雅房里究竟是怎生的光景,可今儿个却是在这片杏林里行酒令,教他瞧见她是如何与酒客斡旋玩乐,娇笑撒泼,他心底是说不出的难受。

倒不如别看,眼不见为净。

“房内美娇娘,一弦十指拨,潋艳接句!”

可眼不看,耳却捂不得,在场花娘恁地多,谁都不找偏是要找潋艳,还行这种下流、字中有意的酒令,分明是藉此调戏,还要她接不了句,硬灌她酒。

岂料,潋艳思忖了会,笑得贼贼地道:“屋外负心郎,千刀万里追。中!喝酒、给赏!”

现场放声大笑着,不管是席间花娘酒客,全都一致认为潋艳对得好极了,而且轮了几圈行酒令下来,谁都占不了她半点便宜。

殊不知这游戏规则是潋艳定的,为了配合众人的程度,行的是最简单的酒令,她要是对不出来,那真是白活了。

潋艳表面笑盈盈地接过赏银,顺手巧妙地将伸过来的魔手抓住又推了回去。

哼,一群登徒子,没占人便宜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她笑意不歇,心里却是不住地月复诽,直到时候差不多了,她便带着赏银尿遁去也。

远远的就瞧见一抹高大的身影隐在杏树后,她笑嘻嘻地喊,“多闻,我走不动了。”

只见那抹高大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朝自己走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背我。”她话一出,就见他眉头拧得更紧,她不禁笑得更乐。

瞧瞧,这才叫做男人!要懂得避嫌,知道男女有别,哪像那些个登徒子,老是借机毛手毛脚,教她挡得好累。

以往觉得这家伙规矩多,可现在她却觉得他的规矩多得好!

“说笑的,帮我拿着,好重。”她将今晚搜刮到手的赏银全部递给他。

应多闻才刚接过手,她便趁机贴向他,没用双手抱着他,只是将额头贴在他的胸膛上而已。

感觉到他浑身紧绷,她不禁低低笑着。

嗯,她心情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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