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两国舅爷 第十五章 趁势退下来

作者 : 陈毓华

腊月二十朝廷封印,停止公务,让官员们过年,国子监自然也开始让学生放假,等到来年元月十五过完,再回衙门,开印后办公就行。

朱佾开婚假有一个月,再加上年假,小俩口简直是如鱼得水,尽避有时大雪封城,雪深及膝,也商量着要变着法子去游玩。

不能怪伏幼贪玩,她自从入京以来,除了陪娘亲去过包家山和大相国寺就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整天都在烤炉和面粉堆里打转,最后要备嫁了还被拘在房间里关了好几个月,人家口中京里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她一处都没去过。

说到包家山,年前那哑子船夫送来三十几辆马车的玉米土豆腌猪肉果子山产渔获等,包罗万象,应有尽有,还加上国舅府名下的田庄、园子出产的麦黍鸡鸭牛羊,磨好的上好小麦粉……府里的仓房堆得像山般满溢。

不过后来她很快就打消出去游玩的想法,她被府里花钱如流水的速度给吓到了,光看银库、司房和菜钱这几样就很惊人。

银库主要开支包括拨给煤炭库的钱,发给各处的月例、主人出门的开销,差遣下人干活的赏钱,再来如祭祀、整修等等费用。

司房管的是主人们的月例,以及府里与宫廷、外头应酬的礼尚往来。

至于菜钱就琐碎了,府里要吃饭的人那么多,每一天都是不小的数目。

至于收入?这坑爹的,明面上,就是看着国舅爷每年一万两的俸禄在吃穿。

伏幼忽然佩服起大小白氏了,这姊妹俩管着府里三百多口人的生活,帐面上不曾出现赤字,没有入不敷出,没有人人面有菜色,这不只是能干两字可以带过去,是非常能干了。

换成她来,她不敢打包票自己能做到。

高门大户果然没有想象中的好混,高手都藏在深宅大院中。

朱佾开听完她的忧虑,笑得差点没了形象。

见伏幼的目光都快杀出刀光了,才正经了颜色,摩挲着下巴,思考起她的提议。

表面上的确如他的小妻子所说,国舅府三百多口人靠着他的俸禄过日子,为官者,尤其像他坐在高位上的,俸禄看似丰厚,其实不然,能实打实的领到所有俸禄的有几个?官吏那么多人,国库可没太多白花花的银子给,有时折粮,有时折炭,多得是几品大官领的俸禄还不够全家开销用度的传闻。

家里用度是一个问题,再加上官场上避免不了的人情往来和应酬,如自家府上,说实话一万两俸禄根本不够看,还要倒贴。

他并不鼓励贪污,收受贿赂,在肮脏的官场中,也不乏为官清廉者,但更多的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贪官污吏,若那些人来求他办事,他也不会不收。

这是官场潜规则。

收了,人家才能把心安然的放回肚子里,过度清高了,是会到处得罪人的。

说穿了,他真想要银子,多得是送到家门口来的人,可他并不是谁送来都收的,他也不想找死找得这么快。

他虽是外戚兼一品大官,却不像亲王还是开府的皇子有着皇族府邸的编制,还有另外的俸禄,不过他不是像妻子所以为的那么“入不敷出”,他有些私人产业,如外头的铺子或包家山之类的园子,练子那边另外有人打理。

府里的下人多是他祖父、父亲两代留下来的人,到了他这一辈,府里的正经主子加上他那些庶弟妹,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个,服侍的人却有三百多人,人事太过冗赘,是可以裁减一些不必要吃闲饭的人。

“后宅是你的,你看着办就好。”他已经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她,这些就让她去发挥吧。

“我知道了。”

于是伏幼和大小白氏商量后,大刀阔斧的整顿一番,关闭许多无人居住的院落,缩减了工作重迭的人,一共遣散了百余人。

消息传出去,又在年关将近的时刻,自然有人反弹、求情,伏幼一律回应,乖乖领了遣散金走的人,另外有五斗精米和十斤棉絮可领,闹事的人什么都没有。

一些想借机吵闹的人一衡量,多数默默领了该得的东西走人了,剩下几个刺头儿,伏幼命练子绑了出去。

那些模着鼻子离开的人自然没什么话好说,不过那些刺头儿说话可就难听了,什么国舅府的新主母没有容人的度量,才刚进门多久,就把他们这些老人踢出门……

话说得很难听,传到伏幼耳中,她却只是笑笑。

但伏幼这一招,让本来宛如沉睡般的国舅府整个醒了过来似,以前觉得自己捧着的是万年摔不坏的金饭碗的下人们有了危机感,府中多了个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在什么风声都没有的时候就裁了许多人,下一个搞不好就轮到自己,想继续在国舅府待着,得时时记得提起精神来办事。

这样一来,就连大白氏都说下人推托的情况还真的变少了,其他主子们也都深深感觉到自己身边小厮丫鬟的改变,扶额称幸。

腊月二十五,皇上依照惯例赏了福肉、团圆饼、布料、荷包和果盒给百官,伏幼全部发下去给了下人们,像大花、小玉和胖姑这些得用的人就多得了点。

国舅府平时资助的寺庙道观到了年节也会给府里送礼,僧人自己做的酱菜、水果、花卉等等。

待到在府里守过岁,打个小盹,朱傦开凌晨时分就得穿戴整齐,披星戴月,和百官一起赶往皇宫给皇帝朝贺。

这还没完,之后,皇帝举行家宴时也得在场,除了陪皇帝开会、耍乐子,还要陪吃。

这规模可比年前冬至宴要大上许多,百官得带着家眷一起来,只是宫里的赐食谁敢放开肚子大吃大喝,再说从御膳房来到宴会桌上,什么山珍海味早就凉得冰凉透心,好不容易回到家,吃的这一顿才是真正能填饱肚子的热食。

年初二,陪着妻子回娘家,又是吃吃喝喝,总的来说,春节就是没完没了的吃东西。

元宵节过后,这年算是过完了,收拾玩心,该回工作岗位的、该读书的,生活秩序都回到原来的模样。

这天晚上都过了饭点,朱佾开却还没有回府,也没有派人回来知会她一声,伏幼一直等到酉时末才草草用过饭,他还是没有回来。

新婚至今几个月,朱佾开从来没有这么晚归。

她派大龙进宫去打探消息,小龙到其他官员家问问今天上朝的官员是否都回家了?

大龙去得快,回来得也迅速,只是面色沉重。“宫门根本进不去,还有,宫外方圆五里都是禁卫军。”

伏幼脑子里马上窜进一个念头——宫里头肯定是出事了!

小龙带回来的消息也不乐观,今日上朝的官员无一返家的。

这一夜,国舅府的灯火点了通宵,直到天明才熄,但是镜躬阁的人没有一个有阖眼的。

大小白氏也知道了这事,姊妹相偕来和伏幼作伴,直到午夜眼见体力不济,才让伏幼给劝了回去。

次日,伏幼早午饭明知吃不下也逼着自己吞下去,在她以为,越要让自己有充足的精神体力,才能去解决事情。

直到未时末,练子才派人进内院,说大爷回来了。

只见朱僧开精神略带疲惫,伏幼围着他转了一圈,模了一遍,发现他身上的官袍下襟竟沾了血,还划了一刀,有些地方都扯破了,不禁骇然。

“无事,是金銮殿上打斗,羽林军的血。”他避过自己为了救皇帝差点让人砍了一刀的惊险,挑着轻省的说。

伏幼服侍着他把衣服月兑了,把他推进浴间,替他洗发擦背,让他好好松乏一下。

洗了澡后她让人端来压惊汤,这一连串下来,朱佾开紧绷到极点的神经才真正的松弛下来。

“你不问我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

伏幼嗔他,“你一天一夜没回来,能有什么好事?”她还真没兴趣知道。

朱佾开也无意把太多朝廷的事说给一个深闺妇人听,但到底那些个惊心动魄并没有过去,只怕侥幸逃过一劫的皇帝回过神来,接下来会有更大一波的清洗活动,等着那些逼宫不成的人,甚至牵连无辜。

每年二月二龙抬头这一日,百虫于初春苏醒,龙图国是以农耕为主的国家,一国之尊的皇帝都要象征性的率领百官出宫,到先农坛扶犁耕田,以示慎重。

晋王以此为借口离开封地,挑在这日子进宫面圣同时发难,打着反旗将皇帝与先帝父子间一笔不可告人的烂帐翻扯出来,指控他是夺权篡位,先帝原来要把皇位传给他的,不料宫人为皇帝收买,在先帝驾崩时自己没有到,宫人遂传旨立其为帝。

十五爷党也伺机而起,里应外合,在大殿上逼宫,皇帝人马这时才发现宫廷的禁卫军也被十五皇子给收买了,一时情势危峻,瞬息万变。

对于这个皇弟觊觎自己的皇位,皇帝不是不知道他有反心,对于他的入京也做好准备,他要是安分的进京又安分的返回封地,也就作罢,若不然当殿诛杀,就是他唯一的一条路。

比较让没想到的是十五皇子居然想利用晋王来削弱他的皇权,为自己篡位铺平道路。

措手不及之下,若非朱佾开指挥若定,十皇子和锦衣卫左都指挥使协助弭平这场政变,龙图国怕是要改朝换代,皇帝换人做了。

朱佾开寥寥数语带过,伏幼却能想象到当时场面的混乱和其中的惊险。

杀人不过刀起刀落之间,而权力的迷人之处就在于能掌握别人的性命,历代为了坐上那把龙椅用心计较的人几乎可以迭成山,但是能记取教训的好像也没有,只要见着机会,没有人不想拚命的干掉对方坐上大位。

这又能怪谁?那些个皇帝们动不动就说这是朕的江山如何如何,一言能定人生死,但凡有野心、有才干之人,谁不会觊觎?

“睡吧,什么都不要说了,只盼你记得,你是殿阁大学士,是个文官,往后就做好你文官的本分,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就让别人去,别掺和了,实在是……怪惊心动魄的,一家子的人都为你提着心吊着胆,你要知道,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家里都是妇孺,我们该怎么办?”

虽说自家夫君有身俊宝夫,但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要文武都包揽了,那些个武将混什么吃?

“人家不都盼着夫君建功立业,怎么你偏生不一样?”他体内的热血还在沸腾,还未止息,只是想想,她说得也没错,他眼里可以没有别人的生死,然而守护家人,给她一个圆满平安的生活确是他的责任。

“如果你不想想我,那么也替我月复中的孩儿想,我不想他出世就面临当孤儿的窘境。”

她看一眼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肮。

朱佾开一下没反应过来,看着妻子那清丽宁静的面孔,他一个机灵,这才回过味来,他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惊诧,“你、你是说你有了?”

她颔首。

“我这是要当爹了。”他表现得有些蠢。

然后久久没了动静。

伏幼抬眼看他,朱佾开的神情好像她要再随便说点什么,他就会捧着脸大哭一般。

下一瞬间,朱佾开就把妻子揽进胸膛里,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紧紧的搂着她。

从个性来说,朱佾开可说是理智得近乎铁石心肠,若非如此,即便有皇后姊姊当他的后盾,他也难有作为。

只是他能力再强焊,他还是一个人,那些个庶弟他没想过能成为他的助力,只要不拖他后腿就好,因此一听见妻子月复中有了自己的血脉,自持的面具再也挂不住了。

伏幼被丈夫的激动闹得有些羞,点了点他的背。“日子还小,才两个月,大夫说前头三个月要小心些。”

朱佾开这一听,赶紧松开了箝制的胳膊,拉开距离瞧着她,好像瞧不厌似的。“要不请几个有经验的嬷嬷过来?”

“等胎儿稳定了再说吧,还不急。”

“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

“你可以开始替他想名字了,想男女皆宜的。”

被委以重任的未来爹爹很慎重的点头,这下完全让他把朝廷那些风起云涌都丢一旁去了。

“你和锦衣卫左都指挥使有过命交情吧?改日请他过府来吃饭。”

“你知道?”他看向她那闪着慧黠的眸子,怎会知晓的?

“没有过命交情,人家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救你?”

他坦然一笑,点头。

他没有挑错人,他这妻子除了是他前世的爱人,这一世在她那看似不显眼的外貌下,却有着観察入微、细腻体贴的聪慧,他不曾诉诸于口的,她也能猜出个一二来。

隔天,朱佾开便告假了,说自己因受刀伤惊吓,一夜高烧反复之后病情加剧,太医诊断后说需要休息疗养。

皇帝正盼着朱佾开早早上朝来,经过被逼宫一事,他身边正是离不了人的时候,只是朱佾开这话也造不了假,在那当下,他的确是舍身替他挡了晋王一刀。他把太医院正叫来一问,国舅府昨夜是来请了刘太医过府,情况的确不太好,能多休养就多休养。

皇帝无法,总不能把朱佾开叫来扒开人家的衣服看看是不是真的伤着了,只能准了朱佾开的病假。

朱佾开能做到一品官位,不得不说他有手段,懂人情世故,皇帝身边的内侍,太医院的太医,他都舍得花力气时间和他们叙交情,一把好刀总会有用到的时候。

这时候,刘太医这把刀不就用上了。

告了假,朱佾开整个人闲了下来,他本以为自己不必在天不亮时就起床,可以抱着软玉温香的老婆滚床单,好生胡天胡地一番,但是现实立马把他满脑子的绮思洗得干干净净。

刘太医那小胡子说了,孕期未满三个月的夫妻,最好莫行房事,若非消火不可,那就泽荫姨娘通房去吧。

也就是说,他的小妻子现在是只可远观不能亵玩焉……

这事能忍吗?

大丈夫有什么不能为的?

小、事、一、桩。

国舅爷以为的小事一桩根本不小,随着日子逐渐过去,完全不自知他的脸色越来越黑,口气越来越差,二龙天天像受惊的兔子般,只要主子一开口,他马上肃立,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听差,要有一个闪神就等着哭吧!

朱佾开把练子叫来,闭眼倚在罗汉床上,十指交拢,沉吟道:“去年底事多,我没空详问你铺子的事,你现在给我说说。”

他手里的生意虽然说不上包罗万象,但是因为有权好办事,有时候并非他对那生意有兴趣,而是友人揽他入股,他便随意拿出银子来,还有的铺子是他爹娘留下来的营生,再来就是他看中主动去投资的行业。

这些事情他向来秘而不宣。

他做生意策略无他,就是“时贱而买,虽贵已贱;时贵而卖,虽贱已贵”,他善于掌握商机,买进卖出目光精准。

凭着这套经营谋略,他精心经营,以致家累千金。

“常东那小子年前送信回来,他已经拿下江苏、扬州茶盐丝帛之利,实现了爷您说的‘天下之中,诸侯四通’的地位,可执牛耳矣。”

几年前朱佾开就将常东派至江南,他视此处为货物贸易之地,要能拢入手中,就如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帅,立于不败之地。

这几年来,那八面玲珑的常东是替他做出一番局面来了。

“淞江那边又如何?”

练子微微蹙眉,这淞江不就是晋王的封地——其实也不能算是他的封地,当年晋王嫌皇上给的封地五谷不产,人民愚钝,便弃了颜州,自己将淞江划入而治。

当时的皇帝才登上帝位,一是不想被那群老臣说他不顾情分,对亲弟弟大动干戈,再来淞江又远在天边,若要出兵征伐,也是劳师动众,且他皇位还未坐稳,兵权尚未全部笼络入手。因此他明面上训斥晋王无状,却对这块地没有出过一兵半卒。

有人说他是心虚,因为占了晋王的位,有人说他器量大,看顾着兄弟之情。

总而言之,晋王没人拿他奈何,在淞江称王了许多年。

朱佾开以为晋王若是安分守着淞江,那是易守难攻之地,他或许能在那里终老,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把皇帝的隐忍当成示弱,一个躁进,如今已变成了阶下囚了。

“奴才日前接到苏起进的飞鸽传书,说是趁着那边人如今乱成一锅粥,只想抱成团的想法,他已拿下六、七个大据点,更多的,他就没说了。”

练子能成为朱佾开的得力助手并不只因为他能力卓越,他出身江湖,见识本就不凡,不慎受伤后起了想安定的心,又为朱佾开所救,便进了府里充当大总管至今。

“告诉他自己看着办,情形如果太乱,暂时撤离也不要紧,来日方长。”朱佾开虽然眼中没有他人生死,却不包括这些为他卖命的人,只要能为他所用,他都会给予一定的尊重和应得的厚禄。

一个在上位的人能做到这地步,在这封建皇权时代,并不容易。

“奴才马上去办。”练子利落的退了下去。

果然,按朱佾开所想,不多日,晋王被圈禁于西郊最偏僻的西园。

重重提起轻轻放下的原因在于,当年继位的事确是说不清,若再把人杀了,恐怕会给人杀人灭口的联想,留他一命,也显出皇帝的大度。

十五皇子就比较倒霉了,身为人子,父亲要你死,你就只能去死。杖刑后斩首于菜市口,其生母眨为庶人,一干逆犯皆株连三族,流放三千里。

十皇子并有没得到什么实质的赏赐,但却得到了皇帝的青眼,不时有重要差事交给他来办,就连他的生母也连升好几级,升至四妃之首,位逼皇后了。

皇子被指派去办差的情况并不多见,皇帝不会随意给他们插手朝政的机会,所以若有个正经差事,皇子想建功立业就容易多了。

十皇子屡获皇帝重用,别说太子觉得如芒刺在背,皇后也觉得这一下抬那么多位分上来的卿贵妃,有些碍她的眼了。

谁见过皇帝抬举后宫嫔妃是用这种飞也似的速度的?

朱佾开这边忙着,伏幼也没闲着,就算在朱佾开的勒令下不许出门乱跑,却也不妨碍她糖霜饼要开第六家分铺的计划。

地点选在最繁华富庶的城中央,这里住的可都是王孙权贵、百年富贵人家,这间铺子就是她所谓的高级旗舰店,目标客群是上流社会。

夫妻俩忙得热络,晚上在床上互相交流,感情更是一日千里,府中喜气洋洋,不过,小俩口却忘记了一件事。

伏幼忘记,情有可原,因为她不是那个拿人家俸禄的人,可朱佾开这位爷,那就散漫得有些过头了。

他这一回请假,从三天到三个月,几乎就要破百日了。

一般情况下,官员每月只能请假三天,过三天就要罚扣俸禄,超过百天不来,直接免官,官职会由他人递补,假请太久的官员在假满后,原则上都会被降级。

这请假条件如此苛刻,请超过三天假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再说了,能为官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事,有顶官帽戴在头上,那就是权力,一旦到手,谁会轻易松开,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朱佾开大概是有史以来头一个没把官身当回事的人。

这百日之内,皇帝不是没有派人探望,开口让他回来,但是朱佾开都打太极的回绝了。

皇帝是什么?他是随便动根手指就能把人像蚂蚁一样捻死的人,朱佾开不给他面子,让他很内伤,他恼道:“既然不想回来,就甭回来了。”

他果断的让弘文馆大学士取代朱佾开殿阁大学士的位置。

这让早就想取他而代之,老是抨击朱佾开的弘文馆大学士,高兴得三天三夜都没睡不着觉,总算是把死对头踢下台了。

这位弘文馆大学士忘记了殿阁大学士是自己不想干,皇帝又在面子挂不住的情况下把他提拔上来的,一旦有人想吃回头草,他会不会两头空?

当然,这得看皇帝老爷铁不铁得了心,真能一辈子都不用朱佾开。

“你这样和陛下硬杠上,这又是何必。”伏幼只说了他一句,其他的就没多说什么了。

皇帝是一国之尊,自尊膨胀得跟气球一样薄,谁都戳不得,他的臣子多如过江之鲫,没有你,多得是想上位的人。

朱佾开模了模她有些显怀的肚子,扶她坐下,这时时序已入了初夏,坐在满是翠绿色葡萄的架子下余荫有余,凉爽不足,她又是怀着身子的人,身子比正常人容易燥热,朱佾开寻来丝扇,一下一下替她掮起来。

“为夫哪敢这么想,为夫十五岁便入朝堂,这十多年来再游刃有余,也有厌倦的时候,晋王逼宫,只是给我个台阶下。”他顿了下。“你如今有喜,为夫理该在家中陪伴你,你和孩子才是我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人。”

朱佾开没有说的是,古来皇帝对外戚都忌惮不已,他想让陛下晓得,他没有干政让的心思,他的姊姊也没有坐大外戚,把李氏江山变成朱氏的想法,只要耐心多等个几年,皇位便是她儿子的,所以她有什么好有野心的?

至于她的外家就他这么个弟弟,他甘于如今的位置,对朱家来说也已是顶天了。

以前他无法证明皇帝娶了朱家女子为妻,就仅是多了个皇后,就算他是外戚,也是皇上的臣子,如今他趁势退下来,也只是刚刚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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