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不是简单活 第五章 皇上突来七王府

作者 : 绿光

秦文略僵硬地挪开视线。“你不是我。”

“当然,我不是王爷,但我懂得生离死别,我能体会与最爱的人阴阳两隔的滋味,那绝不是一句心碎就能带过。”

秦文略微诧,诧异她竟坦白有过最爱的人……尽避他不视她为妻,但她必须视他为夫,岂能在他面前说起这些?可她微带沙哑的嗓音,轻柔中带着怅然若失,硬是挑动他的心弦。

“很痛很痛……我知道被留下的人很痛,可是走的人就没有丝毫不舍吗?她必须舍,不舍只会更痛。”所以她一直在苏秦面前假装无欲无求,其实她是多么的想活,多么的想陪他到老,直到有天他们都老得走不动,还可以牵着彼此的手话从前。

可是,不管她怎么求,老天还是不给。

“可是我连芸娘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话就这般不经意地月兑口而出,他作梦也没想到,他竟会在一个谈不上熟识的女子面前提及这份伤痛,可是,他想说,这一刻他想对她倾泄压抑的痛楚。“我这一生,失去的比得到的多,失望的比盼望的多,我一心一意的求,却始终什么都不留。”

谈瑞秋直睇着他,泪水莫名在眼眶打转着,只因眼前的他与苏秦重迭了,好像苏秦在失去她后,对着他人诉说这份苦。

“芸娘的死,是对我最大的重创,我万念倶灰地前往西北支援,从没抱持回京的想法,伤重时,我像是作了一场梦,梦里有芸娘,我和她成了亲,有了孩子……可梦突然醒了,我还在这里……我明明像是已经过了两辈子了,狠狠地痛上了两次,孩子安抚了我的痛,怎么一清醒,我的痛还持续着?我迷糊了,分不清楚哪边是梦,哪边是真实,那里的世界开始模糊,可它应该是真的,我却混乱了……”秦文略喃喃的说着。

话未竟,只因他被人拥抱入怀。

多少年了……有谁会如此拥抱安抚他?温柔的怀抱,宁馨的香气,仿佛芸娘般安抚着在痛苦深渊里挣扎的他。

“管它是梦是真实,就当是老天给你的补偿……老天剥夺你那么多,补你一些是天经地义!”谈瑞秋不服气地喊道,仿佛是替自己出一口气,可话锋一转,她喃喃低语道:“王爷,失去多少总要拿回多少,就算咱们无法成为一对相爱的夫妻,但至少咱们会是一对相敬的知己,都曾失去过所爱,你不孤单的。”

秦文略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终究还是将她环抱,把脸埋在她的颈间,感觉她温柔地抚着他的发,像是芸娘般……他梦里梦外同样娴雅柔情的妻子,教他魂牵梦萦常相随的至爱。

他猛地抬眼,直睇着被面纱遮掩的面容,轻轻地执起她的手,看着她掌心里的红痣。

红痣……情缘未了的情人会以掌心红痣依凭,让两人相遇相守,她也拥有红痣,但她不会是芸娘,哪怕世间真有轮回,芸娘离世未满一年……她不会是芸娘。

“王爷,我不是芸娘,我会是你的知己。”她哑声喃着,望着他掌心烫红的疤,她眸底也模糊一片。

多可怜的两个人,在彼此身上看见所爱的身影,却也清楚彼此并不是心里所等待期盼的那个人。

“知己吗?”

“嗯,只要王爷肯,我可以勉强屈就。”她淘气地笑道,泪水轻轻滑落。

秦文略不禁低笑出声,笑落了一滴泪。“只好烦请王妃屈就了。”

“我就勉强啰。”

两个人流着泪,对视一笑,秦文略微微将她拉开,一如以往谨守男女之防,但不忘提起,“什么时候为我准备桂圆粥?”

“你不会要一个伤患替你煮粥吧。”太没人性了。没看见她泪水还挂在腮边吗?在这么动容的时候非要提这杀风景的事?真的太不浪漫了!

“本王才是伤患。”

“我也是。”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哼哼两声对着凶手寻衅。

“本王道歉了。”

“本王妃不接受。”王爷了不起?她是王妃!

秦文略被她佯装傲慢的姿态给逗笑,伸手想拧她的颊,却又蓦地顿住,急急收回了手。

她不是芸娘,她只是有几分酷似芸娘气息的女子,他愿视为知己的姑娘。

既是知己,自有男女之防,不过——“不管王妃接不接受,本王该道歉的已道歉,心意十足,王妃不似小气之辈,该怎么还礼,心底该是清楚。”说说话,逗逗嘴总是可以的。

她是个奇怪的女子,愈是接近她,愈能瞧见她生动鲜明的性子,愈是与她交谈,愈是觉得仿佛相识了一辈子。

“还礼?难不成我头上的伤是赏?我是不是可以比照办理地赏给王爷一顿?”她气呼呼地说着,目光落在桌面成套的玉雕杯,再缓缓地横拉到他脸上,表情神韵极为到位,带着几分夸张的撒泼,状似刁蛮,实则逗趣。

秦文略被她佯装凶狠的眼神给逗笑,好一会才道:“本王至今都还没用膳,陪本王一道用吧。”

“你……王爷现在是想吃哪一顿?”差不多再一个时辰就要用晚膳了,他却说至今都还没用膳?

“你吃哪一顿,就当是那一顿。”他模棱两可地回答着。

谈瑞秋气得跳下床,没好气地数落着。“身上有伤,不进食怎么好得快?老是要靠那些汤汤药药,你养到明年还是这个样!”哼了声,绕过他身边,开门要苏嬷嬷差人去传膳。

秦文略回头,瞧她连鞋都没穿上,一双熠亮喷焰的眸子灿耀如星,微弱的光亮却足以将他身边的黑暗吞噬。

能得此知己,不知是幸,抑或不幸。

深秋的天候,处处萧瑟,早晚透着刺骨的寒意,预告着寒冬即将到来。王府里的火笼已经开始运作,各院该要的炭火冬衣都得备足,纱帘窗花换新,园子里的花草修剪,厨房里的各式差活,庄子里的管事送帐本和庄户的年末赏罚等等事宜……谈瑞秋只能说,一个王府里的杂事简直比牛毛还要多。

不过府里有苏嬷嬷和胡娘子、徐贲这三人就已经足够揽下所有差事,照理她应该是个闲闲不管事的王妃,可偏偏苏嬷嬷就不肯放过她。

真不懂苏嬷嬷干么老是要把那些帐册杂事都交给她,明明她还未过府前,这些事都是他们三人看照的,继续保持就好,何必多此一举要她发号施令?累得她额伤才好,就得跟着对帐发落大小事,教其他两位夫人对她气得牙痒痒的,话到嘴边就发酸,让她冤作坏人。

“瑞眉。”

唉,又不是她自愿接这些差事的,干么一个个老是用白眼看她?就算演鬼戏也不用老是翻白眼,小心哪天翻不回来。

“谈瑞眉!”

要知道,她做的可不只是那些差事,还有个最难搞的大魔王!她得要进厨房写菜单,准备大魔王每日的膳食,还要随侍在他身边,拿他的寝房小厅当小书房用,天晓得她多可怜,不得夸赞就罢,就连文嬷嬷也拿一副她准备夺位的小人目光打量她。

有谁能像她这般悲惨来着?

咚的一声,谈瑞秋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垂下的目光适巧瞧见一枚锦囊就掉在她的椅边,缓缓地侧眼望去,就见大魔王正冷沉着脸瞪着自己。

谈瑞秋吸了口气,将缝制到一半的袍子搁在桌面,袅袅婷婷地蹲身拾起锦囊,回头毫不客气地就朝秦文略脸上砸去——

秦文略眼明手快地接下锦囊,似是对她这般软弱无力的投掷感到遗憾,教谈瑞秋很不理智地冒出火,骂道:“你很闲,但我很忙,你要叫我就不能用正常一点的方式吗?”是砸上瘾了是不是?

“本王叫你三声了。”

“我没听到。”

“你当然没听到,因为你睁着眼在睡觉。”

“我又不是张飞还睁眼睡觉咧。”她是有满脑袋的忧愁好吗!

秦文略被她逗笑。“瑞眉,去把徐贲找来。”

谈瑞秋顿了下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一直唤“瑞眉”,难怪她一点感觉都没有。瑞眉是谈三的名字,当他这么唤她时,她便会想起自己是个替代品,也越发感觉文嬷嬷看她的眼神极度扎人。

想想这几天文嬷嬷老是想法子把人送出府,为的是要谈老爷想想对策吧。之前是因为她额上有伤,如今是因为王爷非要她跟伺,文嬷嬷近来发色白了不少,许是为了这事想破头了吧。

“你在发什么呆?”见她径自想得出神,秦文略没好气地问。

谈瑞秋猛地回神,粉饰太平般地笑着。“王爷找徐大管事做什么?我让他送庄子管事出城了。”

“什么时候会回来?”

“约莫正午左右吧。”

秦文略沉吟了下才道:“待他回来了,叫他进来。”

谈瑞秋应了声,见他闭眼休憩,便放轻了脚步走回桌边,继续她的缝制大业。缝制对她来说并不算太难,毕竟她也在谈家“修业”了快一年,谈不上出色,但至少还端得上台面,而这袍子当然是为了他而做,没什么特别的原因,纯粹是因为苏嬷嬷老在她耳边提点,让她觉得自己如果不帮秦文略做件袍子就是罪该万死。

也好,要是做好了,就当是送他临别礼吧,因为那时她也差不多该离开王府了,谈老爷是绝不可能放任她太久的。

时间拖得愈长,便对谈三愈不利,只是计划向来赶不上变化,就不知道谈老爷到底要怎么将这事给圆过去,毕竟她也不可能一辈子假扮谈三。

近正午时,徐贲尚未回府,反倒是宫中内侍先来了一趟。

和前几次没什么不同,通常都是捎来不少宫中的极品药材和皇上的殷殷期盼,这时苏嬷嬷就负责塞点银两打赏,大伙便皆大欢喜了。然而这一回,内侍却是喜笑颜开地道:“皇上掌灯前会前来七王爷府,还请王妃娘娘告知王爷一声。”

这话一出口,聚在前院的下人们一个个拉长了耳朵,面露喜色,仿佛得到极人的恩帅,唯有谈瑞秋瞬间黑了脸。

死定了!这时候她应该怎么办?对了,她应该不用见驾吧?

才忖着,那内侍又添了一句“届时还请娘娘代王爷接驾”。

像是脚下唯一的立足地被抽走,谈瑞秋觉得自己开始坠落。死死死定了!皇上来了,她不能再用这张大白脸接驾,但也不可能用真面目接驾呀!

“娘娘别担心,这接驾不过是小事一桩,现在赶紧给娘娘恶补一点宫中礼仪也还来得及。”苏嬷嬷塞了些银子给内侍后,对着眉头深锁的谈瑞秋说道。

谈瑞秋虚弱地笑着,她现在最担心的并不是宫中礼仪,而是得想办法让自己别跟皇上碰头……她不想死啊!

进了寝房,秦文略适巧醒来,苏嬷嬷眉飞色舞地禀报这事,却不见秦文略脸上有半点喜色,反倒是攒眉深思了起来。

“皇上日理万机,今日却拨了空要前来,可以想见王爷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苏嬷嬷像是猜出他担忧什么,不禁温声劝着。“王爷别凡事都给想复杂了,皇上对王爷的疼爱是父子天性。”

一旁径自愁苦的谈瑞秋闻言,不由微挑起眉。虽说苏嬷嬷这话意思隐晦,但任谁都听以出来秦文略似乎对皇上有诸多猜疑。也是啦,听说秦文略被送回王府至今,都不知道过了几个月了,皇上才头一回来探视他,要说有多少父爱,她也是不信的。

况且,自古皇帝眷权恋势,视每个儿子为敌人,哪能生出父爱。

秦文略淡淡地笑了笑,转了话题问:“徐贲呢?”

“还没回来呢,他和庄子的马管事素有交情,说不准上酒楼去了。”苏嬷嬷看着外头的天色猜测着。“王爷要真有急事,不如老婆子差人到城里酒楼找找。”

“倒也不是重要的事,只是我想沐浴。”

“这还不容易,还有王妃在呢。”苏嬷嬷说得理所当然,谈瑞秋却觉得像是一颗炸弹往她头上一炸。

嬷嬷……你可不可以别再闹了?!谈瑞秋瞪着飞快差人备热水的苏嬷嬷,真觉得她撮合人的手段太直白了,也不想想他们受不受得了!

“瑞眉。”

“……嗯?”要她帮他月兑衣吗?她可不可以先蒙眼?虽说她不是没见过男人的**,但她必须为她老公守身如玉,就连眼睛都不能沾染其他脏东西,让她觉得对不起老公。

“届时皇上驾到时,由我接驾,你就在罩子后头便成。”

谈瑞秋呆了下,喜出望外地抬眼。“可以这样吗?”

“由我接驾不是更妥当?”

“当然是,可问题是你的身体……”他少起身走动,她实在不确定他现在到底恢复到什么程度,况且他连沐浴都还要徐贲帮忙,要说有多健朗她也不信,如果人还没走到前院就厥过去,她是不是会马上被押赴午门?

“没事,休养得也差不多了,再不成也得在皇上面前装装样子。”

咦?这说法怎么像是他还没很健康,却必须在皇上面前装健康?这对父子不但没有父子情,还很防备呀。

她很想问,但他似乎没意愿说,垂着长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也只好拉张椅子坐下,跟着一起思索对策,直到热水备妥,抬进了夹间里。

苏嬷嬷热络地帮忙着谈瑞秋扶着秦文略进夹间,夹间里,谈瑞秋真是只有“尴尬”两字可以形容,可偏偏他大方的很,径自月兑着衣袍,教她不知该把眼睛搁在哪个方位上。

直到瞥见沾了药沫的中衣,她才突然想起,“王爷的伤可以碰水吗?”

秦文略懒懒睨她一眼。“还不能。”

“那还沐浴?”

“不过是擦澡罢了。”他淡淡的道。

谈瑞秋不禁暗骂苏嬷嬷太邪恶,根本就是要她当丫鬟帮他擦身!以为擦个身就会擦枪走火吗?也不想想他的身子禁不禁得起!这些老人家的想法都太过一厢情愿r,压根不考虑后果的。

“你出去吧。”褪去中衣后,他瞧也没瞧她一眼道。

谈瑞秋松口气,正打算要溜出去,余光却瞥见他正笨拙地解着束发冠,不禁月兑口问:“王爷要洗发?”

“嗯。”

见他像是怕牵扯到伤口,双手根本就举不高,在这种状态下,她真的很怀疑他要怎么洗头,想了想,反正他裤子还穿着,她就好人做到底帮他吧。

“王爷,我来吧。”她踩着杌子,替他解开了发冠,随即又将脚下的杌子搬到木桶边,拍着杌子道:“王爷,你坐在这儿,我帮你洗。”

秦文略眉头微皱。“不妥。”

“哪里不妥?不就是洗发罢了。”她知道,男女间互帮洗头算是极其亲密的举措,而他跟她太相似了,觉得那有几分背叛所爱,可问题她这是救急呀,况且她完全没被吃到豆腐,相信老公可以原谅她的。

秦文略本还犹豫,但见她拿起皂角搓起泡沫,他便默默地坐了下去。他实在是太久没洗发受不了了。

让他往后靠在桶缘,她舀了瓢水打湿他的发,将皂角搓起的泡沬抹上,沿着鬓角发缘再慢慢地往里头搓揉,指尖在头皮上轻按着,意外他的发竟如此细柔,压根不像男人的发那般粗硬。

不过,这头发到底是多久没洗,为什么泡沫一下子就不见了?谈瑞秋搓了几次皂角,发现他的头发依旧以可怕的速度吞掉了泡沫,于是干脆拿皂角搓他的发,几次下来,终于有了泡沫,教她痛快地洗着。

夹间里安静得没有半点声响,逼得秦文略不得不开口找话题,化解心中莫名的尴尬。

“……你倒是挺熟练的。”

“嗯,又不是没洗过。”她不假思索地道。

她也帮她老公洗过头,不过头发没这么长没这么细就是。

秦文略微张眼,沉声道:“这事别在外头与人说。”

谈瑞秋没心眼地问:“什么事?”

“你现在的身分是七王妃,别在外头提过往的事,会惹出没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她没傻得到处跟人宣扬。“只是说给王爷听听罢了。”

“我不想听。”几乎没细想的,话已月兑口而出。别说他的直白教谈瑞秋呆了下,就连他自己都为之一楞。

谈瑞秋有种说不出的闷,感觉像是兜头被泼了盆冷水,不禁月复诽他是个小心眼的男人,可以在她面前提芸娘,她却不能在他面前提其他男人……啧,他明明没把她当成妻子,却还管束这么多,真是个教人受不了的破年代!

就在秦文略擦澡到一半时,徐贲回府了,接手了谈瑞秋的位置,将他给打理得浑身清爽。可一进寝房,却不见谈瑞秋的身影,秦文略原是不以为意,但眼看着掌灯时分将到,正要差人去唤,她才姗姗来迟。

“去哪了?”

“回房沐浴。”她淡声道,不提沐浴时还被迫听文嬷嬷耳提面命一大堆,听得她头昏脑胀,前来主屋时,见到苏嬷嬷吩咐丫鬟守在各个通往主屋的腰门上,不允其他两位夫人冲撞了圣驾。

一屋子麻烦事,想到就烦。

瞧她一脸淡然,秦文略本想说什么,听见外头小厮来报,仪銮司已经到了,徐贲赶紧搀着他起身。

“进花罩后头,皇上到时再问安即可。”临走前,他不忘再嘱咐一次。

“嗯。”

谈瑞秋闷闷地应了声,直接走到花罩后头。原本她这时候应该要紧张到浑身发抖的,托他的福,现在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会有太大反应。

啐,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虽说他比时下男子要显得大气得多,但骨子里终究是这年代粹砺出的男人,十足的沙文,哪怕不是他的所爱,也不许他人碰触,真不愧是尊贵的皇家血统。

心里月复诽了好一阵,听见外头阵阵脚步声,她赶紧收敛心神,在花罩后头站直了身子,待人一进屋,她随即朝前福了福身。

“臣妾叩见皇上。”她刻意一再压低声音。

东秦皇帝秦世渊正和秦文略走进屋内,朝花罩那头睨了眼,却不急着要她起身。

秦文略疑惑地望向皇上,便听秦世渊似笑非笑地道:“起身吧。”

“谢皇上。”谈瑞秋松了口气,随即又退上一步。

秦世渊审视着秦文略的神色,随即道:“文略,先坐下,朕瞧你的脸色不太妥。”

“是儿臣逞强了,不过这几日在王妃的照料下,确实是好了许多。”秦文略从善如流,在一旁的锦榻上坐下。

苏嬷嬷领着丫鬟在榻上摆上八角雨花石小几,布上了茶水和三碟点心,随即退下。

秦世渊端起了茶水,突地叹了口气。

“皇上有心烦事?”秦文略浅呷了口水,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你在王府养伤,压根不知道朝中一堆浑事。”

“可有儿臣能为皇上解劳的?”

谈瑞秋在花罩后听着,总觉得这两人的对话……好假。皇上很做作地叹气,秦文略很配合地询问,于是皇上就很顺理成章地诉苦,秦文略更是配合度极高地接问,她想,接下来皇上已经准备将一堆事交给他了。

如谈瑞秋所料,下一刻秦世渊便道:“你赶紧把身子养好才是正事,你麾下的几名副将一回京,朕便封赏了一番,各自安排进京卫和兵马卫,而你,朕等着你康复,掌管五军都督府。”

秦文略佯讶道:“掌五军都督府的不是长都侯吗?”长都侯是四王爷秦文韬的母舅,掌都督府已经好几年了,不知是犯了什么事,竟教皇上摘了军权。

他在府里养伤,虽不知外头世事,但不管朝中有何变化,他都不会意外。他的婚事是一招暗棋,掣肘镇国公与次辅;至于长都侯被拔权,肯定是皇上准备大肆肃清,替他心底的皇储铺路。

秦世渊疲惫地叹了口气。“这事你不知晓,去年秋狩时,你二哥出了事,受了重伤,养了大半年才下得了床,而这事朕差了暗卫细查,查到今年才有些眉目,可这实情真是教人心寒。”

秦文略替他斟了杯茶,随即起身,掀袍单膝跪下。“儿臣不孝,未能替皇上分忧解劳,反倒乱上添乱,还请皇上恕罪。”

“说那什么话,快起来!”秦世渊一把将他扯起。“你是在外征战,立下战功而归,哪里添乱了?教朕心痛的是暗卫查到最后,发现竟与你四哥有关,秋狩时使暗箭的竟是昆州卫所的兵马,有本事差遣其他卫所兵马的,除了五军都督还有谁?朝长都侯一查,才发现他竟暗暗调动地方卫所兵马,图谋不轨。”

秦文略心里暗暗笑着,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痕迹。“皇上认为除了长都侯,四哥也月兑不了关系?”

后宫里,身分最尊贵的莫过于皇后与嬣贵妃,而二王爷是皇后所出,四王爷是嬣贵妃所出,两方人马互相较量,私下暗斗早已积怨甚久。秦文略笑了笑,心想去年秋狩的事拖到今年才发作,算来皇上也极具耐性,教皇上等到机会了,又或者该说皇上是一直制造机会逼他们造反。

“你四哥与二哥向来不对盘,可朕怎么也想不到你四哥竟会痛下毒手,暗杀亲兄,如此手足相残教朕心痛难遏。”

“皇上,四哥虽是嚣狂不羁,但也不至于造反,就怕是旁人唆使或受人栽赃,这事可要送往大理寺严审才好。”

“大理寺里满是皇亲国戚,事关皇族还能怎么审,朕已经把这事交给都察院,宁枉勿纵。”

秦文略把玩着青瓷茶杯,抬眼噙笑道:“皇上所言甚是,治军之要,尤在赏罚分明,若赏不知感,罚不知畏,军必大乱,若要力挽颓风,与其失之宽,不如失之严,法立则知恩,威立而知感,如此雷厉风行,自能匡正时弊。”

“正是!”秦世渊击掌笑着。“朕几个皇子里就数你最像朕,朕心里有几分心思,总是逃不过你的眼,你可知道朕是殷殷期盼你快快入宫,接掌要职,替朕分忧解劳。”

这话一出口,外头的人莫不为秦文略欣喜,仿佛皇上对他诸多倚仗,甚至有意将他立为储君,可不知道为什么,谈瑞秋怎么听就觉得怪,总觉得这一出“父子情深”,比谈府里的“兄友弟恭”还要虚伪。

“有王妃在,儿臣必会养好身子,替皇上分忧解劳。”

“你老将王妃挂在嘴边,可见这媳妇你挺中意的,这下子你可不埋怨朕替你指了门好亲事了吧?”秦世渊笑出几分深意。

秦文略笑了笑,装出了几分腼腆,不打算回应,便听秦世渊又道:“不过这谈府能出这闺女,倒也算是出瘀泥而不染了。”

此话一出,秦文略微抬眼,而站在花罩后头的谈瑞秋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皇上的意思是——”秦文略试探性地问。

“谈庸治家不宁,被他的上司给弹劾了且举证历历,朕看在七王妃的分上,要他在家里闭门思过。”

治家不宁?谈瑞秋眉头都快打结了。一句治家不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偏偏谈老,爷是个言官,首重清誉,而治家不宁里头可以含括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多,就不知道这回被逮着的是哪一桩。

“王妃也不必担忧,待他日风头过了,自是无事。”秦世渊这话是对着谈瑞秋说的。

谈瑞秋随即福了福身。“谢皇上恩典。”

“好了,文略,你好生养伤,朕希望可以尽早见到你进宫,愈早愈好。”

“儿臣遵旨。”

秦世渊满意地起身正要出门槛,外头突地传来碎裂声,像是瓷盘落地似的。秦世渊走到外头,就见一名女子正蹲在地上拾掇碎瓷,苏嬷嬷正极力掩饰着。

“怎么了?”秦世渊沉声问。

“皇上恕罪,惊扰了皇上。”苏嬷嬷随即跪下道。

秦世渊目光绕过她,就见那名女子也抬起了眼,随即垂眼道:“臣妾叩见皇上。”

“你是——”

“臣妾是王爷侧室,次辅之女。”

“怎说是侧室?是侧王妃。”秦世渊噙笑道。

“臣妾不敢自称侧妃,苏嬷嬷说了,臣妾的名虽是入了玉牒,但未得王爷赐号,不敢以侧妃自居。”孟寄兰娓娓道来,水灵大眼泛着委屈的雾气。

秦世渊闻言,面带不快地道:“文略,都已经成亲多久了,你竟连个号都未赐,要朕怎么跟孟次辅交代?”

“……儿臣遵旨。”秦文略沉声应着。

送走了秦世渊后,随即将徐贲唤来,“明儿个把应多闻和谢问找来。”

“是,奴才谨记。”

秦文略垂着眼思忖着。事到如今,不管他插不插手,他都已经不能置身事外,既是如此,倒不如先将对方底细模清,省得成了被用过即弃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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