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管事 第十章 阴魂不散江大爷

作者 : 绿光

“哇!”眺望皇城灯海如金光弯流,绵延不绝,灿亮繁盛,教似锦忍不住惊呼出声。

李若凡拉开玄色绣银边的羽氅,将她收进怀里。“这儿风大,进亭子里吧。”

“等等,我才瞧了一会儿而已。”

“不冷?”

她不自觉地更窝进他的怀里,不自觉地撒娇着。“你在这儿,我怎么会冷?”

有他,真好!她可以上街,可以跟他到处走,压根不用担心害怕什么,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嫁了人竟是这般好的事。

李若凡闻言,不禁低下头亲吻她,耳边随即听见阵阵轻咳声,教他微恼地侧眼瞪去,似锦则是飞快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

丢死人了!有人也不跟她说一声!

“谁让你在这儿了?”李若凡冷声问着。

“喂,牙行伙计说你晚点就会在这儿,我在这儿等你到底有什么不对?”宋绰真的觉得自己万分可悲,身为宋家族长兼右都御史,为了堵他,委屈的在这里吹冷风,一开始被当空气,如今发现了竟还被他赶,这教人怎么活?

李若凡还未开口,便觉大氅被扯了下,听她低声道:“你有事要忙,我就先下楼。”

“没事,尽避待着。”他勾笑将她轻拥入怀,瞥见醍醐和宋络正好端着茶水点心上楼,轻握住她的手。“到亭子里坐着。”

“可是……”

李若凡难得态度强硬地带着她走到亭子里坐下,替她斟了杯茶,俨然当坐在对座的宋绰不存在。

“三爷。”似锦在桌下轻扯着他。

“大人,这位是内人。”他说着,顺手替宋绰倒了杯茶。“难得今日得闲,带她到外头走马看花,就不知道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一听他唤大人,似锦头皮都发麻了,觉得他交友也太广阔了一些,也许她应该找个时间问问他的底细才好。

“没事就不能到这儿堵你?你上次欠我的,到现在都还没给。”宋绰臭着脸,瞧了似锦一眼,在心里暗叹。

唉,果真是好幼女……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会有此怪癖?肯定是跟李叔昂在一起太久,难免沾染恶习。

“我不记得欠了什么。”

“你最好忘了!”有谁像他求墨宝求得这般窝囊来着?可想了想,虽然窝囊一点,只要能求得墨宝便无所谓,总比一些死皮赖脸没出息到死都没求到墨宝的好。

“忘了什么?”李叔昂适巧上了亭子,加入谈话。

一见到他,宋绰的眼皮连抽了两下,尤其在他一**坐在他旁边时,宋绰真有股冲动想要掉头走人。

“你怎么来了?”李若凡冷着脸问。

“你要我帮你凑一堆东西,我现在都凑足了,就不能来这儿歇口气?你利用人也利用得太彻底了点!”李叔昂不爽地往桌面一拍,这一拍,茶水溅出,就这般巧地溅在桌边服侍的醍醐身上。

“醍醐!”似锦赶忙起身,而李叔昂的动作更快,一把就拉住醍醐。

“走走走,二爷带你去换件衣裳。”

醍醐不禁微皱起眉看向李若凡,就见李若凡微颔首,于是乎,李叔昂就像阵风般把她给带走了。

似锦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回头问:“三爷,这样好吗?”醍醐还是个小泵娘,怎会是让李二爷带去换衣裳?她还没忘记成亲当晚,李二爷那一脸莫名兴奋渴望的嘴脸。

“无妨。”拿一个醍醐可以让他耳根子稍静一会,还算值得。

似锦皱起了秀眉。“不可以!”话落,她朝阶梯那头跑去。

“宋络,跟着。”

宋络应了声离去,宋绰见四下无人,正是讨墨宝的绝佳时间,却见他已经起了身。

“喂,宋络都跟去了,不会出什么乱子,你跟去凑什么热闹?”

“我让叔昂备了一些颜料,你要有兴趣就一起来吧。”

“颜料?难不成你要作画?你不都说自个儿的画没什么看头,怎么突然改变念头了?”

李若凡笑而不答,走下了牙行后院的亭子,过了跨桥,湖畔的水榭门户大开着,他的亲亲妻子就站在李叔昂面前,横眉竖眼的,实在是可爱得紧。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不将醍醐交出来,我就拆了你的楼!”似锦挥着她毫无杀伤力的软弱臂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直瞪着李叔昂那莫名兴奋渴望的嘴脸,真有股冲动想揍他一顿。

“似锦。”

一听李若凡的声音,似锦像是找到救星,一把挽着他到李叔昂面前。“三爷,你跟他说,要他把醍醐交出来!”

李若凡啼笑皆非,话都还未出口,就见醍醐被几个身穿月牙白锦袍的小丫鬟给领出来。

“没错,这赭红色就衬你的肌肤,瞧瞧……多美!”

似锦傻眼地看着李叔昂一把跳起,绕着身穿赭红色绣如意云彩锦袍的醍醐打量,仿似将醍醐视为上等逸品般鉴赏着,教她有些模不着头绪。

“他喜欢将小丫鬟打扮成小鲍子。”李若凡附在她耳边低语着。“算是一种癖好,纯粹欣赏罢了,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似锦看向醍醐身边几个小丫鬟,果真全都是作小鲍子装束,就连长发也全都束起,绑着七彩的穗玉绳。

“……果然是兄弟。”她月兑口道。

只是如果要论症头严重程度,还是李叔昂来得不伦不类些,但她没兴趣问别人家的性向,反倒在意起她家相公是不是也有类似癖好,开始犹豫要不要跟李叔昂借套小鲍子锦袍。

李若凡好笑地瞅她一眼。“我让叔昂备了些颜料,你要不要先瞧瞧?”

“真的?”

李若凡带着她到书案边,压根不管宋绰到底要不要踏进厅里。

她看着桌上摆着十数个颜料碟,石黄、玫瑰、三青到群青、朱砂、棕……颜色算是凑得很齐了,一旁笔架上各式各样的笔皆有,纸张也有数种,作不同丹青绘画,十分讲究,右手边的笔洗、纸镇等等全都是玉石打造,简朴中藏着奢华,不过……

“绣屏?”她目光瞥见摆在书案后头的绣屏,四扇的桃花心木,差不多就她的个儿高度。

“你喜欢?”

似锦走近一瞧,这绣画没有梅兰她们绣的好,便皱起鼻问:“三爷,这一座绣屏要价多少?”梅兰她们已经将绣作绣好了,可她还没找到师傅装在扇屏上。

“这一座是南方雀城的上等绣作,一般叫价大约在五百两到七百两之间。”

“真的?”似锦抽了口气,不禁暗自盘算梅兰她们绣的,叫价肯定可以更高,她忙抓着李若凡问:“三爷,你可有认识做屏风的工匠?”

“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想了下,她便将要梅兰她们做绣屏的事道出。

一听完,李若凡都还没开口,李叔昂便惊愕地道:“若凡,你的媳妇真是异想天开,这丫鬟所做的工都是归主子所有,哪里还有她们可以额外分红的事?”

“可是绣屏明明就是她们做的,所得当然得归她们。”

“你这是领着丫鬟在造反。”

似锦眉头一蹙,“二爷,话不是这么说的,许多丫鬟其实相当有才,只是碍于身分无法一展长才,这样是很不公平的。”

“这要怨谁,要怨就怨她们出身不好。”李叔昂就事论事地道。

这么一说,似锦更不服气了。“难道就因为出身不好,这一辈子就要任人踩在脚下不得翻身吗?难道就因为出身好,这一辈子就能恣意妄为吗?才没这回事!人贵在有才,只要有本事的人,头上就有一片天。”

李叔昂正要再说什么,却被李若凡一记眼光给瞪到自动闭上嘴。

李若凡看向似锦,笑若春风地问,“她们的绣工真是了得?”

“当然了得。”似锦二话不说地抽出手绢。“瞧,这是双面绣,我听人说这绣法已经失传了,最了得的是梅兰还会暗绣,你瞧,这暗绣会随着光线浮现,针脚匀密,绣法精巧细致,这难道卖不得吗?”

李若凡微眯起眼,脑袋像是突然闪过什么。“这绣法我见过,小时候我有件袍子也是这种绣法。”他记得是柳氏身边的嬷嬷替宋綦绣的,后来宋綦转送给他。

“欸?难道双面绣是很寻常的绣法?”可是昨儿个那些官夫人一个个讨论得很激动,仿佛绣法早已失传。

“不,这绣法确实不多见,梅兰是上哪学的?”

“听她说好像是跟以往待在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学的,可是那位嬷嬷身子不好,早就荣养了。”

李若凡闻言,黑眸闪动着光痕,轻声问:“你可知道那位嬷嬷在哪里荣养?”

“我听梅兰说陶嬷嬷是在同阳镇的庄子荣养,可是她的身子不好,已经不动针线了,找她也没用,倒不如找梅兰就好了,梅兰可是得了她的真传呢。”

李若凡听完,笑意在唇角不断地扩大。“似锦,改日将绣作送来,我找工匠做成绣屏,牙行让你寄卖。”

“真的?”她笑咧嘴,随即又忍不住开始议价。“如果是这样的话,咱们得先谈谈工匠费和材料费,至于这寄卖要怎么分帐……”

“这事咱们可以慢慢聊,但我保证一个丫鬟可以实领五十两,只要把绣作交上,我可以马上给工钱。”

似锦听着,差点就要扑到他身上去。相公,她的相公是全天下最可靠的,她当初怎会忘了放在牙行也是个好法子呢!

“喂,你说得这般大方,是把我当成什么了?好歹也先让我过目过目,鉴定一下价格,哪里由你说了算。”

李叔昂凑过来,拿起手绢左翻右看,看得仔仔细细,挑不出毛病后顶了李若凡两下,笑得谄媚道:“喏,可以多收一点,价钱不是问题,尽避收。”

李若凡睨他一眼,像是难以忍受他前后不一的嘴脸。“我还以为你不认同似锦的说法,真把出身差的当成地上烂泥了。”

“我哪里不认同了,我也是烂泥呀,不过各凭本事,烂泥也能涂上墙,就不知道你家媳妇到底有什么本事了。”李叔昂撇了撇嘴道。

“我没什么本事,就是喜欢作画罢了。”话落,似锦挑了几个颜色调和,在调色碟里晕开色彩,毛笔挑了一枝排笔、联笔和钩筋笔,再挑了张云母笺。

“你要提字?”李若凡诧问着。

“不是。”

“既是要作画,怎会挑云母笺?”

“待会你就知道了。”她笑嘻嘻地道,拿着排笔和联笔非常大气地蘸着调成近墨的颜料。

这时宋绰忍不住走了过来。“谁都知道云母笺是写字帖的,怎么合适作画?”

“应该是这儿还没人用云母笺作画吧。”她随口说着。

“这儿?三弟妹是打哪来的?”李叔昂凑起热闹问着。

似锦暗恼自己老是说话不经大脑,不好圆场,干脆拿起排笔开始作画,点漂后,随即快速地往下勾勒出曲线,眼看颜料不足,她的左手拿起联笔补强了后方,继续往下勾勒,随即再拿起钩筋笔,飞快地在顶端和几处勾出须和爪,不过是眨眼功夫,一条墨龙竟是立体地出现在纸张上,教众人莫不看傻眼。

“……看得出是什么吧?”现场鸦雀无声,教似锦有些怀疑地问着。

她自认为画得还不错,这云母笺甚佳,颜料没有景开,纸面又够滑腻,才能教她运笔自如。

“你是从哪学来这特殊的画法?”宋绰难以置信地问着。

他敢说,他看过的墨宝和丹青,没有上万也有数千,甚至亲睹名家大师作画更有上百回,可就不曾见过一笔到底,甚至还可以中途换笔,左右开弓,才眨眼就完成的画法,用神乎其技也难以形容他此刻的震惊。

“我……自学。以往在江府时,女先生有教了些,后来就……自学。”似锦说得有些心虚,但她也只能这么解释。

宋绰听完,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姑娘家竟可以靠自学而如此超群绝伦,余光看向托着下巴不语的李若凡,猜想李若凡也被妻子的才华给压得抬不起头了。

蓦地,李若凡提了笔,蘸了墨后,在画的上方洋洋洒洒地写下: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似锦爱极了他带着狂劲的行书,而最后,瞧他从身上取了一颗印,沾了朱砂一压,那篆字竟是宋繁。

她疑惑抬眼,他已收了印,朝她笑道:“似锦,写个落款吧。”

似锦犹豫了下,还是提笔写下了唯安。

“唯安?”

“我的小字。”她说得毫不心虚。其实她一直很想为自己正名,现在刚好有个机会,她当然要好生利用。

“听起来真不错,字也写得很好。”秀丽隽雅的笔锋一如她的性情。他拿起云母笺吹了两下,看了宋绰一眼。“墨宝有了,还附上了画,你敢不敢收?”

宋绰直盯着画,眼都快直了。“你的墨画还有这特别的画工,我当然要收,可问题是你什么不写,写这不祥的提词做什么?”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是坤卦上六爻的爻辞。”李若凡意有所指地道。

“我知道啊,可这就是个不祥的卦嘛。”他好歹也是二品御史,哪会连这易经里头的卦染都个知,就因为知道才犹豫着收不收。

“随你喽。”李若凡一副悉听尊便的表情。

“他如果不要就给我,我丢到黑市里随便喊都有千两,何必给他?”李叔昂说着,已经伸手去拿。

宋绰见状,早他一步抢过手。“我的,这是若凡上回欠我的!”大不了就不献给皇上,他自己留着也开心。

“先搁着,好歹也要裱褙,否则能瞧吗?”李若凡没好气地拿回来,余光瞥见似锦不住地盯着自己,不由轻声问:“怎么了?”

“……你到底是什么身分?”先是印着宋繁的印,而后又听李叔昂说这墨宝可以在黑市叫价千两,她发现她愈来愈不认识他了。

李若凡垂敛长睫,笑了笑,抬眼道:“我姓宋,名繁,字若凡,曾经是宋家大房的庶子。”他想,有天总该对她开诚布公的。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曾经,太耐人寻味了。

“我因为某些原因被宋家除籍,我的母舅,也就是叔昂的爹收养了我,从此我便姓了李。”

似锦轻呀了声,总算明白太夫人和侯爷待他相当礼遇,而老夫人对他厌恶至极的理由。

“是老夫人所为?”她不假思索地月兑口道出。

李若凡不禁笑了。多聪慧的姑娘,他提个头,她便猜出始末。“似锦,你可会介意我是个庶子,还是个被除籍的庶子?”

“那有什么关系?”她不解反问。

“你不懂,一旦被除籍,我——”

“三爷,身分是个框架,是旁人品头论足的装饰,在生与死之间,贫贱富贵只是过程,每个人的来处去处都是一样的,没有谁比谁还尊贵。”其实她一直搞不懂嫡子和庶子到底有何不同,说穿了不都是同一个爹。

说到底还是男人搞的鬼,没事纳什么妾室通房,搞出一堆庶子庶女的,没人喜欢一出生就被旁人的框架给框住的。

李若凡一把将她紧拥入怀。她的话总是说进他的心坎里,总是教他心旌动摇。

“三爷……”她轻揪着他的袍子。

有人,而且很多人……她有点难为情。

“似锦,你先到隔壁的书房作画,那儿我替你备了麻布和麻仁油了,要是需要什么,再跟醍醐说一声便成。”他在她耳边喃着。“今晚咱们就在这儿住下,可好?”

“后院有客房?”这儿是牙行的后院,占地极广,有楼阁亭台衔廊相通,比她想象中的牙行要阔气太多了。

“不是,是我的房,我在这儿已经住了几年了。”

“……嗯,好。”她想,晚一点他们会有很多话可以聊。不过……“三爷,你不放开我,我没办法动。”

“我想吻你。”

“千万不要!”他小小声地说,她也跟着小小声地回,态度非常强硬,绝对不允许他众目睽睽之下亲吻她。

李若凡低低笑着,不舍地放开了她,向醍醐使了个眼色,她便带着李叔昂的小丫鬟,一起领着似锦到隔壁的书房。

李若凡这才回头看了宋络一眼,道:“宋络,马上派人前往同阳镇的庄子。”他作梦也没想到,线索竟是埋在宋府里,还是不经意教似锦得知。

宋络应了声,随即快步离去。

“若凡,你这个媳妇不像寻常丫鬟。”宋绰敲着桌面,不住地看着那张画。姑且不谈画,光是她说话的气韵和眉眼气质,根本不可能是个丫鬟。

“我挑的能差到哪去?”

“少来,是我先看中的。”李叔昂再一次扼腕没有机会瞧见似锦扮成小鲍子的模样。

李若凡不予置评,正想要将画收起时,便听宋绰道:“前几日上朝时,我稍稍地探了皇上口风,可至今皇上对武平侯还是没有任何打算,倒是一些随行将军全都有了封赏。”

“是吗?”李若凡垂眼忖了下。

状况确实是相当吊诡,若说先前皇上怪罪宋綦未能及时护住七王爷,因而对宋綦不闻不问,这事还说得过去,但七王爷早就清醒了,皇上却仍未提赏罚,让人没个头绪,就连朝中官员都不敢踏进武平侯府。

“朝中流言四起,更有人直指武平侯得罪了七王爷,恐怕宋家要丢爵了,糟的是武平侯至今伤未愈……我说,若凡,你大哥也未免伤得太重了些,养了一年半载还起不了身,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绰寓意深远地说着,李叔昂则偷觑了李若凡一眼,就见他神色不变,气定神闲地把画给收了起来。

“当初宋綦那条命救得回来,是宋家祖上有德。”见李若凡无意回答,李叔昂便淡声替他说着。“宋綦要真是得罪了七王爷,就不会以身护七王爷,落得差点残废的下场,怎么朝中就没流言说没有宋綦,七王爷就活不了了?”

“正因为有人这么说,流言到最后却转了向。”宋绰头痛地道。

朝中派系多,就怕七王爷和武平侯被连结在一块,毕竟两个都掌了兵符又立了战功,要真是连成一气,是其他派系所不乐见的。于是乎,流言换了版本,从宋綦舍身护主,变成了宋綦贪生怕死,弃七王爷求生。

所以皇上至今尚未决定宋綦的赏罚,但朝中纷纷猜测,宋綦肯定要遭罚了。情况看似对宋綦不妙,但依他看,倒觉得宋綦逃过了一劫,要不这当头再受荣宠,肯定是无福消受。

“啧,这我哪会不知道,”李叔昂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宫中的蜚短流长哪里逃得过我的耳?我不过是托几个熟识的官人放点流言,至于后果会如何、真相如何,恐怕只有七王爷和武平侯才知道。”

宋绰楞了下。他向来不太喜欢李叔昂这个人,不仅因为他有怪癖和不正经的性子,还因为他营生的除了牙行之外,专作下九流生意,举凡花楼、赌坊等等,哪怕经营的很好,都算是行中翘楚,但他就是不喜欢这些下作生意。

倒没想到,他竟还有本事在官员之间斡旋,甚至能够左右朝中流言。

“这事也只能静观其变,多作揣测也无济于事。”李若凡淡声说着。

宋绰正要再说什么,却突地听见似锦尖声喊着三爷,三人动作飞快地冲出房门,直入隔壁的书房,惊见书房里竟多了个不速之客。

“江大爷怎会来到牙行后院?”李若凡轻漾冰冷笑意,环顾四周,不见醍醐和李叔昂的小丫鬟,而江道的手正擒住似锦。他徐步向前,握住了江道的手。“江大爷此举太失礼了,让内人受到惊吓了。”

“内人?”江道诧问着。

“去年在下已经娶了似锦为妻。”李若凡黑眸闪动。“不知江大爷怎会来到后院?”

“我找李二爷,伙计带着我来的。”江道看着瑟缩躲在李若凡身后的似锦,懊恼当初怎会让她陪嫁,落进了李若凡手里。

“叔昂。”李若凡看了李叔昂一眼。

李叔昂随即明白他的意思,无声应允他绝对会让江道付出可怕的代价后,便端起了和气生财的笑招呼着江道,顺便将宋绰给带离。

呵,他要想想,这次要削江道多少才能消解他三弟的怒气。

待人都离开后,李若凡便抱着似锦回到主屋后头的寝房,正要将她搁下,却发现她浑身颤得厉害,不禁将她搂得更紧。

“没事了,有我呢。”他柔声哄着,亲吻她的发,发现她不自觉又颤了下,黑眸不禁更沉。“怎么不见醍醐和其他丫鬟呢?”

“我让她们去帮我找工具,我要钉麻布,所以……”她紧揪着他,仿佛揪得再紧一点,她的心就能安稳一些。“我没想到他会跑进来,也没想到他那么大胆……我调颜料调得太专注,我没发现,我……”

李若凡轻拍着她的背,突觉她的挣扎,黑眸冷凝着,缓缓地松开她,以为她抗拒着自己,岂料她竟环抱住他,在他耳边低喃着。

“还好有三爷保护我……还好有三爷……”

李若凡松开的手缓缓地又环抱住她。“嗯,我一听见你的声音就马上赶到,只要我在,我绝不允任何人伤你。”

“只要三爷在,我就不怕了。”她直睇着他,哪怕还噙着泪,也在他面前缓缓绽放只给予他的笑靥。

李若凡着迷地凝睇着她,知道她压根不会抗拒自己,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唇,轻柔中带着试探,就怕她有一丝恐惧。而她的回应,等同鼓舞着他愈发放肆,吻得愈浓愈重,像是要将她吞噬,直到他将她压倒在床,心旌动摇地探入她的衣衫底下,她微微一颤,他便立刻打住,黑眸直睇着她。

似锦不解地张眼,见他瞧着自己却没有任何动作,甚至坐起身,不由轻揪着他的袍角。

“三爷,你要去哪?”她气息紊乱地问着。

“……想到一些事还没处理,你在这里歇会,我让醍醐过来陪你。”他别开眼,调匀着气息。

“晚一点三爷会回来吗?”

“我……”他想,但他怕**难遏。

“三爷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圆房?”她怯怯地问着。

李若凡微诧,注视着她。“你……不怕我?”

似锦一楞,这才明白他始终没有圆房是顾忌自己。“我……哪有什么怕不怕的事,三爷是我的相公,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话到最后,几乎都含在嘴里。

李若凡漾起足以融化三月雪的笑,他知道若非有一丝情意,她断不会接受自己的。“似锦……我头一眼瞧见你时,就想将你占为己有。”那时的他,纯粹是一份掠夺的心,可到了后来,瞧见她各种的面貌后不自觉地倾心了。

他曾经心高气傲的想,要配得上他的女子肯定是万中选一,不管是家世或谈吐才华,可她没有家世,更别提谈吐,但她与他太相似,那倔气不服输的性子,媚而艳的神情,都一一教他倾心。

“真的?”所以是一见钟情?

“我想吻你,我想触模你……”他吻上她柔软的唇瓣,大手滑入她的衣衫底下,轻握着柔软的酥胸。“可我知道你怕,所以我愿意等,等你愿意接纳我的时候。”

她羞怯的闭上眼,然而黑暗之中浑身却愈发敏感,能感觉他的指轻揉着,感觉他逐一褪去她的衣衫,她的心跳加速,浑身颤抖着,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的碰触,尤其当他湿热的唇舌覆上她的胸时,她几乎要尖叫出声。

“别怕,我不会伤到你的。”他哑声喃着。

似锦紧抓着被子,连话都说不出来。她不是怕,她是难为情……这般赤|luo|luo地接触,要她怎么可能大方?

黑暗中,她听见了窸窣声,微微张眼,就见他褪去了袍子,露出他匀称的身形,慢慢地覆在她身上。

热度快速地晕染着她,摩挲过每处敏感,体内爆开了陌生的渴望,渴望被填满。

蓦地,他进入了她,她抽了口气,痛楚瞬间袭来,教她浑身紧绷着。

似锦痛皱着眉,感觉体内充盈着强悍的脉动,见他同样紧皱着眉,勾起的唇角逸出沙哑的闷哼声,那眉眼性感得教她环住他的颈项,主动地吻上他的唇。

一个吻,仿似一个强大的暗示,教他再也无法从容,转而放肆地在她体内律|动着。痛楚在每个律|动之中被削减,直到她再也无法承载地逸出申吟,两人紧密相贴,用体温熨烫着彼此。

明明是寒冻的夜晚,他却汗湿了她,热气袪散了满室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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