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 第二十一章

作者 : youyu

暴风雨果然来了,正向萧顺不久前说的那样。

本来还以为那是他为了禁西楼月三人的足才说出来的借口,没想到一个时辰前还万里无云的好天气,眨眼间就变成了暴雨狂作。黑沉沉的阴风怒号着,平静的淅川河面终于翻腾起来,幽河寨的黑木船也随着一浪高过的波涛不断起伏。

即使已经紧紧关上了窗户,『呜啦呜啦』的风声依旧震耳欲聋。船板上根本不能站人,因为随时都会出现四十度以上的倾斜,还好房间内的桌椅板凳都打上了铁钉,死死钉在船板上,这才不至于东倒西歪,到处乱滑。

此时此刻,唯一比较安全的地方就是——床上。

既有软绵绵的被褥,四周又都纱帐围着,即使一时失去平衡,也不会滚到太远的地方,撞得头破血流。正因为如此,西尽愁、岳凌楼和月摇光三人都聪明地闭门掩窗,乖乖爬`上了床。这张床宽两米,长两米半,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此时却挤了三个大男人在上面,怎么看怎么觉得空间不够。

三人间界线划分得极度明显。西尽愁和岳凌楼窝在床的左边角落,而月摇光则一个人窝在右边角落,显得有些势单力薄,倍受冷落。于是阴沉着一张俊脸,用略带怨恨的眼光,打量着眼前紧紧搂抱在一起的西楼两人。

照理说,岳凌楼刚刚才和西尽愁闹了别扭,以他的脾气,不打个五六天的冷战,让西尽愁主动向他低头认错,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但现在他竟非常亲密地缩在了西尽愁的怀中,不能不让那些熟知他脾气的人咂舌称奇。

因为月摇光的出现,岳凌楼和西尽愁之间才产生了碰撞;但也正因为月摇光的出现,才使岳凌楼改变了以前对西尽愁不冷不热的态度——『稍稍』变得热乎了一点。

既然月摇光已经放话说要抢到他,如果他和西尽愁真的发展到翻脸不认人的地步,不是正合了月摇光的心意?

在岳凌楼心里,和月摇光比起来,西尽愁的确要可爱多了。至少跟西尽愁在一起时,自己是占主导地位的,如果不先暗示一下,量西尽愁也没那个贼胆敢乱来。但和月摇光在一起时,情况就大不相同了,那个男人根本防不胜防,稍不留心就被他占了便宜。

「好点了吗?」西尽愁把岳凌楼搂在怀中,柔声问道。

本来就晕船的岳凌楼,又碰上这种大风暴,没有当场昏厥过去,或者狂呕不止,已经算是大幸了,哪还有多余的力气回答西尽愁的问话。虽然吃了陈晓卿拿过来的晕船药,但脸上还是没有半点血色,只是把头深深埋在西尽愁胸前。不过,在听到西尽愁的问话后,岳凌楼多少还是给了点反应——热乎乎的脑袋轻轻点了几下。

额前软软的头发贴在西尽愁胸口,怀中人口中呼出的热气也一阵一阵地扑到身体上。虽然是无心之举,但伴随着岳凌楼点头这个微小的动作,西尽愁胸口一阵酥麻,心中一悸,带给他莫大的诱惑。

平常的岳凌楼总是一脸嚣张地对着他,难得见到现在这副小鸟依人、不吵不闹、病恹恹又惹人怜爱的柔弱模样。天知道西尽愁需要花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克制住自己心中的龌龊念头。

「被你这样抱着,他会好才怪。」

月摇光冷冰冰的声音突然传来,看他一脸不爽到极点的表情,不知是不满抱住岳凌楼的西尽愁,还是不满被西尽愁抱住的岳凌楼。(也许两个都有一点吧……)

「你……」

西尽愁刚一开口,木船突然一个巨大的颠簸。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月摇光身上,西尽愁竟没来得及稳住身体,搂着岳凌楼,两人一同朝月摇光滑过去。而月摇光则只顾着保护自己,哪里注意到向自己撞过来的两个人,只觉眼前一黑,胸口一痛,就被西楼两人压到了身下,当了他们的人肉垫子。

这下子,三个人都被波涛甩到了右边角落。

「哎哟。」月摇光捂着背,叫唤了两声,推了推压在他身上的那两具沉重的身体,但哪里推得动,只得求饶道,「西尽愁,你好歹也让一下,如果压过来的人是岳凌楼,我还受得住,谁知道你也跟着一起压过来,到底让不让人活了?」

并不是西尽愁高兴把月摇光压到床角上,而是现在木船依然呈六十度仰角大大倾斜着,他想起身都没有办法。更何况还要护着怀里的岳凌楼,哪还顾得了被压得几乎要吐出血来的月摇光。

「我……」

岳凌楼极其微弱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但就这么一个字,什么下文也没有,倒是身体动作很激动,抓住了西尽愁的衣襟捂住口鼻,干呕了几声。

「喂,不会吧,你……」

当事人西尽愁没说什么,倒是月摇光反应巨大,眼睛一鼓,挣扎着要坐起来。不然照这种姿势,岳凌楼要真吐出来,他也会被无辜伤及的。天生就有点洁癖的月摇光,头可断,血可流,就是衣服不能脏。

不过还好岳凌楼是『光打雷,不下雨』,没用弄脏任何地方。

西尽愁虽然担心,但毕竟经验不足,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岳凌楼是他遇到的第一个会晕船的人,而且也没有人教过他治晕船的方法,还好未雨绸缪的找幽河寨的人要了一颗晕船药,但好像丝毫不见效果。西尽愁紧蹙双眉,但除了轻轻抚mo岳凌楼的背脊,帮他顺气以外,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来减轻他的痛苦。

风浪渐小,木船那夸张的倾斜角度也渐渐变小了,终于波动幅度也降了下去,这才使三人有了舒口气的时间。岳凌楼呕倒是不呕了,改成浑身冒虚汗,身体热得不像话。

「我都说你这样是不行的!」

月摇光实在看不下去了,低吼一句,从西尽愁的背后挣月兑出来,一把抓过岳凌楼的肩膀,把他平放在床上。

「你这样抱着他,空气不流通,他连呼吸都困难了,怎么能不晕?」月摇光一边焦急地解说,一边用手指交替按摩着岳凌楼头颈部的几大穴位,「还有,要固定头部,减少晃动。」猛一抬头,命令西尽愁道,「按住他的筑宾穴!」

见月摇光说得有模有样,俨然一副医师的神情举止,西尽愁也暂时放下了成见,听了他的话,低声「哦」了一声,手指往岳凌楼左脚踝内侧的筑宾穴戳去!

「笨!」

月摇光差点被气得吐血。听传闻说,隐剑西尽愁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聪明,如何如何了得,结果到了关键时刻,还不是和凡人一样犯傻。月摇光几乎要抓狂了,吼道:「是叫你『按!』、『按!』,『按摩』懂不懂!不是叫你点他的穴!」

西尽愁虽然被吼得有些不爽,但毕竟是自己先做了傻事,也只好乖乖听着月摇光的训话,纠正动作,替岳凌楼按摩起来。

谁知狂风又起,木船又猛地向右一个倾斜。西尽愁已经被甩飞起来,和岳凌楼齐齐又向月摇光撞去。这时窗外突然惊雷乍响,轰隆一声,盖过了月摇光极度悲惨的申吟。几下闪电之后,紧张的气氛总算恢复平静。

月摇光再次被西楼两人压到了床柱上,伸手按住自己几乎骨折的腰杆,在心里嘀咕道:「神啊,我月摇光得罪你了吗?为什么每次被压的人都是我!」(神来回答:这是在发掘你做总受的潜质。)

被这么折腾着,岳凌楼虚弱的身子哪里承受得住,几乎是下意识地抓过了西尽愁的胳膊,又把脸埋在了西尽愁的怀里。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呜啦——』一声,木船的倾斜程度竟然夸张地达到了六十度以上。被压在最底层的月摇光胸口再次受到重创。不过,这次令他心惊胆寒的还不是前胸受到的冲撞,而是背后传来的几声『吱咔吱咔』的声音。

原来是床柱承受不了三个人的重量,产生了裂痕,那裂痕正以惊人的速度朝上下扩散,但木船却丝毫没有要恢复平静的迹象,依旧是朝右大大倾倒着。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那柱子终于彻底断裂了!

失去支撑的月摇光,身子受重力作用向下倒去,而他的身下,正好是紧闭着的窗户。月摇光一倒,西楼两人当然也跟着倒了下去。结果三人又一起压到了窗户上。那细细的雕花窗格子哪里承受得住他们三人还带有加速度的身体,没有支撑到两秒,也『咔吧!』一下全碎了。

——这下糟了!

被甩出窗户,外面可就是淅川河了!

现在阴风阵阵,浊浪翻涌。就算是通水性的人掉进去也难活着爬上岸,更何况是岳凌楼这只旱鸭子,而且这鸭子还好死不死的选在这个时候晕船!只怕已经没什么意识了……

西尽愁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地抱紧了岳凌楼。

紧接着后背一湿,『哗啦』一声巨响,水溅得老高,他知道自己已经坠入了淅川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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