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秀不想婚 第五章 孩子不能留

作者 : 浅草茉莉

这日是云暮五岁的生辰,特意央求阿紫带他上庙里拜佛,说是张婶告诉他,凡孩子的生辰都是做娘的受难日,为娘的得忍受巨大的疼痛方能产下孩子,云暮便想在这日替娘亲祈福,感谢娘亲辛苦生下自己。

亏孩子懂事又有孝心,阿紫明知不该与他一同出门,但一股母爱涌上心头,忍不住还是带他去城外一座香客不多的佛寺参拜。

云暮鲜少与阿紫一起出门,开心不已,一路蹦蹦跳跳,阿紫见了又是一阵感慨,一般孩子与娘亲出门再普通正常不过,可对他们母子而言却是不容易,得闪闪躲躲不说,还不能显出真正的关系来,这会儿她脸上戴着薄纱蒙面,好不教人认出身分,暮儿则只能唤她为姑母,不能称娘。

她不禁低低叹气,自己能给这孩子的实在太少,欠暮儿的太多。

来到佛寺,母子俩参拜大佛,云暮对着大佛嗤哩咕噜不知说了些什么,阿紫听不清楚,不过大致是请求佛祖保佑她平安健康之类的话,她心里又是阵阵感动。

小家伙与佛祖讲完一串话后,就吵着肚子饿了,刚巧旁边有香客经过,笑着告诉他们佛寺今日有供应素面可食,让他们过去尝尝。

阿紫谢过这人,带着云暮去到后方的膳房要碗素面吃。

膳房的小和尚见这一大一小,身上的衣饰不凡,尤其是云暮,唇红齿白,浓眉下的一双大眼睛格外有神,模样十足讨喜,小和尚因而舀了特大一碗的面给他,还附上别人没有的甜汤圆。

小家伙瞧了欢喜,朝小和尚甜滋滋的道:“谢谢小师父了。”

“这分量有点多,小少爷若吃不完,可以请你娘也吃一些。”小和尚瞧了一眼牵着云暮手的阿紫,如此说道。

“小师父误会了,这不是我娘,是我姑母。”云暮用童稚的声音更正,他谨记娘与张婶的交代,在外头不能承认与娘是母子。

“这样啊,那就请你姑母一道吃,别浪费了食物喔。”小和尚笑咪咪的提醒。

“姑母,这是佛祖赏赐的东西,咱们一起吃光光好吗?”云暮笑着转头问阿紫。

阿紫含笑点头,“嗯,咱们不浪费,你若吃不完,姑母也会替你吃干净的。”

母子俩端过素面和甜汤圆出了膳房,见外头摆着几张桌子,三三两两的人坐着吃面,她与云暮挑了角落的一张空桌,母子俩坐下享用食物。

云暮吃得津津有味,这时有人过来找阿紫说话,她刚捐了不少钱给寺方修建庙宇,住持特意过来道谢,阿紫不得不走开一会儿。

有个中年人见云暮一个人吃面,也端着碗面靠过来了。“这里能坐四个人,大叔与小少爷一起坐如何?”这人笑脸问。

“这桌子是我和姑母坐的,但你要坐也是成的。”云暮大方同意。

这人坐下后开始吃面,边吃边与他闲聊道:“小少爷生得聪明侍俐之相,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云暮见他和善,露出小贝齿笑道:“是云家的啊!”

“哪个云家这么有福气,能生出这么讨人喜爱的孩子?”大叔呵呵再问。

“就城郊的云家啊!”云暮童言童语的回说。

“城郊有不少户姓云的,这样说大叔还是搞不清楚到底是哪家,不如说说你爹娘的名字吧?”

“暮儿没有爹。”云暮嘟起小嘴摇头道。

“这样啊……那总有娘吧?”

“娘嘛……”

“是啊,你娘叫什么名字呢?”

“我娘叫……叫娘啊!”

这人表情有些微僵了,正要再多问两句,阿紫已和住持说完话回来了,见云暮身旁有陌生人,马上警惕的拉过云暮要走。

“欸,您别急着走,我只是过来凑桌吃面的,见小少爷相貌好,多聊两句,问他是哪户人家的孩子,他倒逗趣,只回城郊云家的,您教得好啊,这孩子不容易拐,不过您若嫌我罗唆,不想被打扰,我换桌坐便是。”这人模着油肚,识相的说。

她低头瞧向云暮,以眼神询问他说的话可是属实。

云暮点头,这人没说谎。

阿紫这才又将目光调向这人,见他身材圆胖,模样老实,就像是一般的香客,因此没再多心。“小孩不懂事,哪里说得清楚什么,呃……你留下继续吃吧,咱们还有事,本来就该走了。”她不愿与人多说什么,带着云暮离开了。

阿紫与云暮一走,这人朴实的眼神马上变得犀利起来,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朝那住持走去。

两人一同走到寺里的偏僻之处,那住持当着他的面月兑下袈裟,扔在地上后,由怀里掏出一本册子,交给这圆胖的人。“事成了,将这物事交给万大人吧!”

当夜,承干殿内,谷若扬瞪着手中册子里的某几个字,一双眼讳莫如深,久久未语。万宗离大气也不敢喘一个的看着他,自是明白他为何会如此,事实上,当自己看到这册子的内容时,也是极度吃惊不信的,更因此犹豫着该不该据实以告。

他向来以铁面着称,从不曾对谁心软过,但,此事若对皇上说出,那女子必是没有活路了,而他,并不想她死……

“这确实是她亲笔所写的?”谷若扬阴沉问道。

“是的,臣属下亲眼见她写上去的。”万宗离回道。

谷若扬蓦然闭上眼,脸色有抹死灰。

万宗离暗自叹气,凡是捐献佛寺的钱不管多寡,都要登记,而他交给皇上的就是登记捐献者姓名的册子,郡主写的捐献人姓名是云暮,但因云暮年纪小,捐的钱又大笔,寺方怕这钱来历不明,要求再注记真正捐献人的姓名以及与孩子的关系,而关系栏上,郡主写下的却是“母子”两字。

低沉的笑划过谷若扬的脸庞,一股狠辣的力道拂过去,御案上的东西尽数扫到地上去。

“朕不信!”阿紫怎会有孩子,怎可能,怎有可能?!

尤一东落胆,吞咽了几口唾沫后,忙对万宗离问:“除了这个册子外,还有什么能证明那叫云暮的孩子是郡主生的?”他希望这不是真的,要不然,自己不能想象爱了郡主多年的主子会是怎样的痛心与愤怒。

“下官曾去见过郡主,也问过她一些与云家相关的事,郡主说云家除了她没有第二人,可她说这话时,眼神闪烁,下官善于观察人的表情,靠这观察入微的功夫破了不少案,而下官清楚瞧出郡主没有说实话。”

谷若扬双拳紧紧握起,他猜想过千百个阿紫逃避他的原因,但绝无这一个,绝不是因为她有私生子而拒绝他!

“那孩子……是什么时候有的?”他声线冷凝的问。

“臣查过了,推估那孩子是郡主十五岁那年上峨嵋山时怀上的。”万宗离说。

“啊,那年郡主在峨嵋山休养身子,任皇上怎么带讯让她回京,她都不肯,直到一年后才下山,原来这是留在那里产子?!”尤一东惊讶道。

“她那男人在峨嵋山?”谷若扬满脸怒意的问,她说爱上别人了,他不信,原来是真的?

“那男人也许死了,也许失踪了。”万宗离告诉他。

“死了?失踪了?万大人这话怎么说?”尤一东赶紧替主子问仔细。

“下官派人跟踪了郡主两个月,她除了几次去探望孩子外,不见她再与什么人见过面,且下官也细查过,城郊的那处宅子五年来,除了庆王经常造访,以及偶尔来为孩子看病的大夫外,从无其他访客,且孩子只说有姑母没有爹,这么多年了,若这人还存在,又怎会不来看孩子一眼?所以下官大胆推断,孩子的爹早已不在了。”

“若真死了最好,否则,朕必定将他碎尸万段!”谷若扬妒恨涌现,摧心剖肝的道。

“皇……皇上,恕奴才多嘴,那郡主已失节,您……您还要她吗?”尤一东忍不住颤声问。主子爱了郡主多年,那郡主却是背着主子生下别人的孩子,郡主已是残花败柳之身,连侍奉皇上茶水都不够格,如何还能做皇上的皇后?

万宗离也望着谷若扬,想知道他有何打算。身为帝王,对一个已经委身他人,身子不洁的女子他还想要吗?

殿内一片恐怖的寂静,仿佛一切在瞬间都可能毁灭,万宗离与尤一东心惊胆跳的等待谷若扬的答案,但下一瞬,他人却旋风般地消失了。

睡梦中的阿紫颈上传来剧痛,那火辣辣的痛楚,令她无法呼吸,甚至想叫也叫不出声,她惊醒的睁开眼睛,看见谷若扬大手正狠狠掐住她的脖子。

她心中大惊,“住手……”她扭动着身子抵抗。

“为什么……为什么……”谷若扬双目尽是狰狞的血丝,那暴戾的神色仿佛是一只野兽。

她的脖子快要被拧断了,疼痛不已,目光渐渐涣散。

忽然间脖子上的压力松了,她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眼里的疯狂是什么,他已经堵上了她的唇,没有爱意,没有温柔,只有发泄和惩罚一般的吮吻。

她挣扎着,用力去捶打他,可他似乎失去了理智,钢铸般的身子压着她,她肩胛一凉,传入耳里的是衣衫被撕裂的声音。

她又惊又骇,羞辱的眼泪登时汩汩流下。“您疯了吗?”

“是,朕疯了,你让朕疯了!”他肆虐她雪白的颈子,吮咬得她疼痛不已,可他毫不心疼。

她和别的男人有染,生下别人的孩子,她怎么敢?!他的三千爱宠都给她,到最终换来却是一场背叛?激烈的愤怒波涛汹涌、无法抑止,他想杀了她!

她忍无可忍地咬破他的唇,鲜血从他的口里混到她的口中,血腥味弥漫。

他更加狂乱了,手探到她破损的衣襟里,重重的揉捏她的丰盈,她浑身战栗起来。

“住手,我求求您住手……求求您……”她几乎泣不成声的哀求他。

他身子一震,终于停下动作了,看着神情惊恐万状的她,他心脏用力一缩,揪痛起来,眼睛炽暗得无法形容。

阿紫揪着凌乱的衣裳,泪光模糊的望向他的同时,也是一怔,因为她从没有看过他如此受伤甚至绝望的眼神。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晓得他此刻恨不得杀了她!

“若……若扬哥哥……您怎么了?”她颤声问。

这声“若扬哥哥”,登时让他恍惚起来,她上峨嵋山以前都是这么唤他的,他的阿紫回来了吗……

他身子颤抖了,尤一东问,自己还要她吗?不,他怎能忍受身心都不洁的女人?!他如何会想再要她?!他不要她了,不要这女人了!

但……如果不要,自己怎么会这样的恨?恨得想杀了她……

“若扬哥哥,您这样……阿紫……怕……”她发抖的要去触碰他的脸颊,而他在她的手碰到自己前,用力将头颅埋进她颈项间。

杀她,他竟想要杀她,他怎么做得到?他怎么能杀得了她?!

他紧紧的抱住她,紧得她几乎窒息,可她不敢挣扎,怕再度刺激了他,她的手在他背上轻拍着。

瞬间,他身子又萍度僵硬,狠戾的推开了她。“云绦紫,你听着,朕不会放过你,此生此世,不管你爱的是谁、心里有谁,你都只会是朕一个人的!”愤恨、狂烈、温柔、不舍,所有复杂的情绪,一一从他眸中交错而过。

城郊,云宅。

是夜,粉雕似的孩子阖目正睡得香甜。

他今日向佛祖祈求赐福给娘,让娘平安健康、长命百岁,也顺道请佛祖帮帮忙,让他能时时刻刻与娘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游戏,还一起睡觉,他不知佛祖是否答应了,但想佛祖心肠好,再加上这是他的生辰领望,相信佛祖不会小气不允的。

因此,他直至入睡,嘴角都是上扬的。

他正好梦中,浑然不觉外头正落下淅沥大雨。

而一个黑衣人静声走进屋子,来到他的床前,这人眼底流露出一股杀机。

黑衣人刚拔出腰间的匕首,一道响雷便闪下,那匕首在雷光中显得无比锋利。

这人嘴角轻扬,杀人对他来说轻而易举,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个孩子。他举起匕首,神色一狠就要朝孩子的咽喉落下——

与此同时,云暮突然张开了眼,黑衣人一惊,微顿了手,但仅是一瞬间的迟疑,很快的又要再往下刺去!

“住手!”蓦地有人在门边大喊。

黑衣人心惊转头之际,手中的匕首立即教人格开了,另一个蒙面男子出现与他打斗,而方才喊住手的人正是阿紫,她趁杀手被逼开的空档冲至云暮的床前,一把将他抱进怀中,死死扣着。

那杀手眼见阿紫出现,要杀孩子不容易了,且又有蒙面人阻挠,一咬牙,与蒙面人虚应几招后快速跳窗逃走。

蒙面人见状也不追,待那人走后立即揭下面罩,这人赫然是万宗离。

“孩子没事吧?”他快步走过来关心的问阿紫。

“暮……暮儿……”阿紫脸色煞白,自己要再晚一步,就要失去暮儿了!她胆颤心惊,久久不能自已,几乎无法回答万宗离的话。

“娘,您别怕,暮儿平安无事。”云暮见娘抱着自己颤抖不已,安慰她道。许是这场变故太过突然惊悚,他也忽略了不能在旁人面前叫“娘”,母子天性,自然而然唤出最理所当然的称呼。

“你……你……”她依旧心跳如鼓,害怕的情绪无法平息。

“娘别紧张……您抱痛暮儿了……”

她一听,手一颤的松开他,她竟差点勒死暮儿了。

“瞧来云暮遇事比郡主还镇定,这都不哭不闹,还懂得安抚您。”万宗离见阿紫惊慌失措的样子后,不禁取笑她。

阿紫倏然红了脸,真正有危险的是暮儿,可暮儿却只是脸色稍微苍白,没哭也没尖叫,反倒是自己完全慌了手脚,她确实是不如儿子。

这么一想,顿时尴尬得很,“幸亏有幸亏有万大人相救,阿紫万分感谢。”她只得先朝万宗离道谢了。

“郡主不用客气,下官这也是情非得已才通知您的。”他敛容说道。

这事他本不该涉入,也不能涉入,但,唉……他长叹一记。

“娘,为什么有人要杀暮儿,暮儿做错了什么吗?”云暮不安的问。他毕竟是孩子,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这会儿更是后怕不已。

阿紫重新再将他揽回怀里轻抱着。“要杀你的人是……”话到口中,她猛然顿下了。

“娘,您为什么不说了,要杀暮儿的人是谁呢?”云暮扯着她的袖子追问。

“暮儿先别多问好吗?这事娘以后再告诉你。”

“可是——”

“张婶,你来得正好,暮儿也惊也一身汗了,你带他去洗个澡吧!”她见张婶闻声刚刚赶来,马上让张婶将云暮带走,有些事她必须先搞清楚,不好吓了孩子,因此不让云暮再问下去。

张婶会意,忙先将云暮抱走,阿紫随即严肃的朝万宗离问道:“方才为了赶来救暮儿,我也无暇多问,这会请你将事情说仔细,皇上为何会知道暮儿的存在?又为何要杀他?”

万宗离来通知她暮儿有危险,且要杀暮儿的人居然是谷若扬,她本不信,可想起谷若扬一个时辰前突然出现,又对她……那模样十分吓人,她不敢再迟疑,这才与万宗离赶来救儿子。

“其实当日云暮出水痘,你来照顾孩子时,皇上就已派人跟踪,知晓此事了,至于皇上为何要杀云暮,是因为下官告诉他,云暮是你的孩子。”

她睁大了眼,“你说的?你又怎么会知道?”

“下官奉命查明您和这个孩子的关系,查出后必定得回报。”他沉色道。

她愕然,“既是你告诉皇上的,那又为何要帮我救暮儿?”她不解的问。

他对她深深一望,那里头有着说不出的异样情绪,阿紫蓦然心悸,那眼神她如何不明白,他竟对她……

她深吸一口气,没想到万宗离会对她产生情愫,可她既不能接受谷若扬,同样也不可能接受他。

“你今日所为已背叛皇上,他日他若知晓,必然饶不了你。”她苦涩的说。他今日虽蒙面帮她,但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虽是谷若扬宠信的人,但谷若扬也绝不容臣子违背他的意志行事。

“下官知道,但……下官无悔。”他定定望着她。

阿紫心拧了起来,竟是不敢再朝他望去。

他见她如此,不禁叹了一口气。“郡主不需有压力,是下官心甘情愿帮您的,只不过云暮的危机并未过去,皇上下决心杀他,不可能就此打住。”

她心脏一阵紧缩。“我有负于他,他要杀便杀我,为何要杀暮儿?”她激动的问。

“下官只能说,皇上爱您甚笃,您虽失节仍不肯放弃您,他愿意接受您,但那孩子绝对

不能留!郡主失节有子之事若傅开,不仅无洗在西朝立足,更遑论做这西朝皇后,皇上是为保护郡主才这么做,皇上要的是您,唯有云暮死,您未婚有子之事才不会曝光。”

她闻言身子猛然一颤。

他沉声再道:“事实上,下官若是皇上也会做出一样的决定,杀孩子保全母亲,但,下官知道您绝对不想为了让自己活下而牺牲骨肉,所以才会暗中相救云暮。”

“不……我不能让他杀暮儿……不能……”她心慌的摇首。

“要杀云暮的人是当今天子,他要谁死,又有谁能活?今日云暮能侥幸逃过,明日过后,就是下官也帮不了您……下官若是郡主,当有所取舍,也许听皇上的也是好的……”他话锋一转,凝重地看着她。

“你要我舍暮儿保全自己?”她面色死白。

“这……似乎已不是你能选择的,不是吗?”他残忍的告诉她这个事实。

外面传来阵阵雷声,磅礴大雨落个不停。

承干殿内静谧得可怕,阿紫趴伏跪在谷若扬身前。

“你何事求朕?”谷若扬似笑非笑的问。

阿紫的脑袋捣蒜般在地上叩得咚咚作响。“臣女有罪,请皇上赐死!”

他脸色一变,“赐死?你想死?”

“是,臣女愿一死以消皇上之怒。”

“你有何罪,又知朕怒的是什么?”在一殿跳动的烛光中,他眼睛闪着莫测的光芒。

她喉头微哽,“臣女不洁有辱皇恩,罪该万死丨”

“你终于告诉朕真相了……可惜太迟了。”他的语气比外头的雨水还要冰冷。

她贝齿把唇咬出血来了,簌簌而下的泪水与唇上的鲜血混融在一起,显得怵目惊心。

“请皇上放过暮儿!”她终于艰涩的说出来。

“你敢让朕放过那孽种,你竟敢说出口?!”怒气从他心里喷涌而出,再也无法忍受一丝一毫,猛然捏紧她的肩。

她肩上剧痛,却不退缩。“有错的是臣女,污秽的是臣女,与孩子无关,请皇上不要迁怒无辜。”她哑声道。

他眼瞳里尽是灼烈的怒火,额上青筋浮现,“无辜……你说他无辜,那朕呢?你又有何面目见朕?你枉费了朕对你的一往情深。”

她闭上眼睛,任泪水蔓延。“对……对不起。”

他眼里怒气慑人,狠狠地揪起她到自己眼前。“说,那男人是谁?”他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臣女……不知。”

“不知?云绦紫,你好,你到了今天还想保护那人吗?”她是他的,只是他一个人的,她的心里怎能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嫉妒的情绪疯狂啃噬他的心。

“不,臣女是真的不知——”

“云绦紫!”谷若扬怒不可遏,低头狠狠堵上她的唇,连带把她所有的眼泪和声音都吞进自己咽喉。

他恨她,她知道,本来以为,自己肮脏了身子,他不会再吻她,可他却……

她眼中悬着大颗大颗的泪珠,悲不可抑。

“云绦紫,朕要你说实话,把那男人交出来,若交出那男人,朕就放过你与他的孽种!”他放过她的唇,狠声说。

她泪崩道:“臣女交不出那男人来,因为,臣女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他怔愣住了,“你不晓得他是谁?”

“没错,臣女不是与男人相爱才生下暮儿的,臣女……臣女是让人辱了身子。”她终于大声说出口,眼泪同时激烈的流下。

“你说什么?!”他震惊到无与伦比,自己爱逾入骨的她,曾被人辱了身子?

“当年臣女上峨嵋山游历,却让恶人掳走,臣女只记得当时被关在一间妓院里头,等清醒过来身子已遭辱,臣女本想立即死去,可后来发现竟怀了孩子,臣女甚至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再想起这段,她的心就像被撕扯成碎片一般的痛楚。

他错愕不已,“你……怎会不知……是谁辱了你的?”他的心像被人割开一道血口,语气破碎颤抖。

“或许是那段受辱的记忆太过不堪,臣女失忆了,更可能是那时臣女头部受到创伤,所以记不起来,总之,臣女不晓得自己是如何受辱的,所以对不起,臣女不能把那男人交给您。”她泪眼婆娑的说。

谷若扬脸色白得骇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臣女求求您,放过暮儿,他还只是个孩子啊,您恨的是我,所有的怨气与不甘都冲着臣女来吧,只请您放过他……”她嘶声哭求。

“阿紫……”他怔愣了良久后,终于伸出颤抖的手去抹她脸上冰凉的泪水。

她慌然抱住他的手,“臣女求求您,求求您了。”她沙哑着声,含泪凝望。

他此刻心中对她是爱是怒,还是其他,他分辨不出来,只知所有的一切仿佛在她痛苦的哀求中破碎。

他忍不住用力的抱住她,死死将她往自己怀中揉,心里悲愤得像是被什么堵塞住了,寻不出一个出口,更无处可宣泄。

“你知道朕不能放过那孩子的,那孩子的存在只会让你将来陷入万劫不复。”他说。

“臣女知道,这臣女都知道,但,暮儿是臣女的孩子,臣女不能眼睁睁看他死,他若死,臣女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又有何脸面活下去?”

“你心里只有孩子,可曾想过朕?”

“阿紫身子已不洁,今生只能辜负您了……”她的泪水早已沾湿衣襟。

他再度怒了。“辜负朕,你能想的就只是辜负朕?!”

她悲苦却别无选择,“阿紫这身子,连替您——都不配,您丢弃了阿紫吧!”

他怒极冷笑,“朕要不要你岂是你说了算,朕有一个条件,你若答应,朕愿意放过那孩子。”他阴沉着脸说。

见有转圆余地,不管他的条件是什么,她马上点头,“您说,我都答应!”

“你先别急着同意,朕的条件是让你进宫做朕的女人。”

她神情一僵,“进宫做您的女人……”

“你不愿意吗?”他靠近她的颊边,声音里有份低沉粗嗄。

阿紫怔怔地看着他,见他阵中颜色深了。“您还要阿紫?阿紫脏了……”

“住口!谁敢说这个字,朕杀了这人!”他语气凛怒。

她把泪意咽下,忍住心头的酸楚,想不到他依然要她。“您这是何苦,阿紫不值得您忍受的……”

堂堂的一国之君,天下的至尊,却甘愿接受她这样一个残花败柳,这令她更加自惭形秽,且倘若让他人知晓他的女人是怎样一个不堪之人,身为天子的他又有何面目见人?天子之威将因她受辱。

珞铁般的手臂将僵硬的她按进了怀里。“值不值得朕心里有数……”他轻声说。

三日后,一道圣旨送到庆王府,谷明华亲手替阿紫接下圣旨——

他手中握着圣旨,沉着脸来到阿紫的屋里。

“皇上封你为嫔,七日后进宫。”他肃然道。

“嗯……”她轻点头,表示明白。

他瞧她淡然的模样,不禁恼火。“嫔?我庆王府的女儿居然只是个嫔,这样你也愿意?”女儿本是皇后的命,而今竟只落得个地位低下的嫔而已,这怎能不令他生气!

阿紫苦笑地望着他。“父王,女儿非完璧……皇上肯接纳我,已是万幸……”她哽咽地道。

这话一出,谷明华登时无话可说,颓然地叹了口气。阿紫已经告诉过他,暮儿的事皇上知晓了,本以为庆王府因为欺君一事,从此要跌落深渊,怎知皇上并未降罪,甚至还要阿紫入宫,女儿说得没错,这已是皇恩浩荡,但,嫔,这未免太委屈女儿了,他不忍啊!

“你就不怨吗?”他还是不舍的问。

阿紫摇首。“女儿还有资格怨什么吗?”

他闭眼一叹,“若非发生那件事,你必会是西朝的皇后,这命运……唉!”

“父王,阿紫如今只想保住暮儿的命,至于我自己,不必多想了。”她涩然说道。

“你这傻女儿,当初父王就不该心软答应你生下孩子的,你若没有暮儿,也不会让皇上捉到把柄委屈入宫,当个小小的嫔,父王悔不当初啊丨.”

“父王何必这么说,女儿不后悔生下暮儿,这一切都是女儿的命罢了。”

“命?是苦命吧!唉,既然你想得开,父王也无话可说,只是今后,父王再也护不了你,你得自己保护自己了。”他无奈地说。

“女儿明了,父王也得保重自己,原谅女儿以后不能常在左右侍奉您了。”她含泪说道,其实进宫她最放心不下的是父王,他年纪逐渐大了,没有她相伴,必定寂寞。

他拍着她的肩,千言万语只化成一抹疼爱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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