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类 第五章

作者 : 攸齐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整齐绕着床台排列、但已燃尽的白蜡蠋,还有血液从死者身上或往下流淌、或喷溅四周。满地满墙的血迹,画面如此冲击人心,尤其死者穿着大红衣裙,脚上套着大红高跟鞋,血液在她衣上染出片片深红,更令人毛骨悚然。

邵海晴走进死者房间,扫了眼房里装潢摆设,如一般女子的房间无异,该有的家具、女生爱用的瓶瓶罐罐、穿衣镜等,样样俱全。

她仍是不戴口罩,直接打开相验包,把相机取出放口袋里。她拉上手套,接着在死者眼里滴了缩瞳剂,起身时,她不急着验尸,只问:“检察官还没到?”

派出所的小组长应声:“还没看到人。”

她轻蹙眉,未答声。她是从殡仪馆回地检署的途中接到相验电话,既然她接到通知了,表示外勤检察官一定也知道,应该等会就到。

她看着采证的警方和监识人员四处走动查看。死者的死状甚惨,诡异的是地面那一排绕着床台的白蜡烛;凶手杀人之前,还点蜡烛的用意在哪?是一种悼念?还是有何特殊意义?

拿出相机,她拍下那些蜡烛、血迹型态、还有落在地面的尖刀。那刀面满是血迹,应是凶刀,可坠下的方向与角度……

“怎么会有人死得这么惨?全身都是伤,不知道被砍了几刀。”不知哪个警员还是监识科的随口说了句。

“血流成这样,居然没留下脚印,凶手怎么离开的?”

“可能有清理过现场。”

“不对。这样刀子怎么可能不带走?”

“也许是自杀啊。”

“自杀?自杀的刀痕不会这么乱吧?这看起来像是被乱刀砍死的。”

邵海晴没加入讨论,只盯着梳妆台的镜子;镜里一角映入监识人员正拿着无菌尖锐刀片,将墙面干燥血迹刮入药包的身影。她稍挪目光,看见有张小圆桌,桌上摆着一个……那东西的形状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收了相机,人走过去,不经意踢到什么,眼一垂,才发现圆桌下有一整箱的玩具;她拖出箱子,发现里头是些儿童玩具。死者有孩子吗?

暂不管这问题,她看向圆桌上的物品,心一惊跳,有些骇然地瞪着那个木刻的……小弊材。除了棺材,还有一杯清水,一个装有一颗鸡蛋的玻璃瓶,一小碟白米,一盒各式口味的西点蛋糕,以及几件叠整齐的童装。

她呵口气,移开棺材盖,里头空空如也,未有她预想中的东西,但仍能瞧得见似有已干涸的血迹存在。

“检座!”

“抱歉,我晚到了。法医来了吗?”黄柏毅略带歉意的态度,身后跟着翁瑞仁。

“在那里。”侦查佐手一指。

邵海晴回过身,有些意外。“怎么现在才到?前面也有相验?”

“不是。今天外勤的是平股的郑检,说赶来这里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在车里昏迷,现在人送医院,我来接手他的工作。”他戴着口罩下的双眼明亮,一边戴上手套,一边解释。

“人还好吗?”她走近他。

“不清楚,大概这阵子太疲累。”他只知道郑检近日和傅远新在查一件国有水土保持区被滥垦的案子,似乎相当复杂。“你验过了?”

“没呢,就等你。”她把相机递给翁瑞仁,越过两人,朝死者方向移步。“走吧,上工了。”

小组长连忙报告:“报案的是死者的母亲,说女儿每天都会和她联络,最近两天都没打电话回家,所以死者母亲今天打电话过来,却没人接;她又打去死者公司,公司说她已经两天没上班也没请假,所以死者母亲马上赶过来看她,人还在门外就先闻到一阵奇怪味道,立刻就打电话报警了。”

“为什么不是先找锁匠?难道她事先知道女儿可能遇害?”黄柏毅问着,行进的双腿小心避开监识人员摆放的采证重点标示牌。

翁瑞仁跟着走进,皱着眉头低道:“怎么到处都是血啊……”

“说是上星期日死者有回家一趟,她感觉女儿心情不大好,加上失联,直觉就是出事了。我们找锁匠来开门,死者母亲一进到房里就哭晕了。”小队长报告着。

“死者资料?”黄柏毅站在邵海晴身侧,看着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吴有慧,26岁,在一家连锁流行生活馆上班,负责化妆品专柜,已经派同仁到她上班地点了解她最近的情况。”

邵海晴小心翼翼地剪开死者衣物,开始检视死者身上伤口。由于血迹面积过大,她稍微拭净后,才能将伤口看分明。胸口有穿刺伤,恐是致命伤;除此,身上还有大小不一的伤口。她发现死者右手背上有几道规则的细浅伤痕,且均是旧伤;左手食指中指月复都有几道伤口,其余包含身上、双腿,皆布满大大小小长度与深浅不一的伤口。

床铺上、地面上、墙上均有血迹,显示生前失血过多,因此尸斑不太明显。

拿着相机录影的翁瑞仁皱着眉摇头。“凶手真是毫无人性。”

邵海晴指着死者右手背的伤痕。“这些是犹豫性伤口,才会这么整齐,而且伤口浅,像是试割的,不过我不敢肯定,因为这些伤口出现在右手,那表示死者应是左撇子。但这很矛盾,她左手指月复这几个小伤口,又能推翻左撇子的推测。”

黄柏毅盯着死者指月复的伤。没有人在砍人时,去砍人家指月复,那必然是自己造成的。他抬首问组长:“死者母亲现在在哪?”

“报告检座,哭晕了,让她在隔壁房间休息。”

“只好先等她母亲醒了。”邵海晴说着,目光再次回到尸体上。她发现死者身上除了胸口那道较明显的穿刺伤之外,还有其余伤口,尤以小肮的穿刺伤最明显,其余伤口分布显得有些乱,大腿以下亦如此。

“怎么会有这么多伤?”黄柏毅皱着眉。看面貌,清秀可人,是因为美貌惹来这样的杀机?但通常这种凶手报复心极强,应该会毁容,偏偏死者面容整洁,只有少数血点喷溅。

“这么多刀,看起来像是他杀,但我想她有可能是自杀。”血流满地,却没有拖痕、脚印,若真是凶手清理过现场才离开,也没理由留下凶刀,况且刀子落地的位置,符合死者卧躺的姿势。

“你认为是自杀?”这么多刀砍在自己身上,要痛多久?

“自杀?”翁瑞仁几乎与自家老板同时间出声。“看起来不像啊。”

“在我初步看来是自杀,但也有一些疑点。首先,我必须要知道她平日究竟惯用哪一手,还有她……”

“检察官跟法医都到了啊?我要进去看我女儿。”门外传来妇人含着哽音的声音。“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抱歉,检察官和法医还在相验,为了不破坏里头的迹证,我们——”

“让妈妈进来吧。”邵海晴喊了声。

小员警哪敢作主,看看组长,再看看检座。黄柏毅只道:“让她进来。”

吴母才踏进房,黄柏毅又道:“不好意思,因为相验工作还没完成,只能先请您待在原地不要再前进,我们这边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我是她妈妈,我为什么不能靠近?”

邵海晴转身,神情淡然地开口:“吴太太,如果想找出你女儿真正的死因,建议还是待着不要动,除非你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吴母呆了几秒,找不到话回应,只捏着一团面纸,频拭泪。

“你女儿平时惯用哪一手?”邵海晴直接切入主题。

“她都用右手。”

右手……那右手背上的试割,真是试割吗?邵海晴回身,低首看着死者身上伤口,一道一道算起。“共有三十七刀。若加上左手指月复上,是四十一处刀伤。心脏和小肮都各有一处穿刺伤。”

她指示一旁侦查佐帮忙翻动大体,无人愿意,最后仍由葬仪社人员帮忙。

才一翻动,邵海晴就发现了什么,她模出那个原压在死者左胸下方,因此现在才发现的物品。黄柏毅觑见时,颈背一寒,问:“这是……”

“纸人!”一旁翁瑞仁毫不迟疑地回答。

“那你认为是什么?”她看着黄柏毅问。是个剪成人形的纸,有头有身体和四肢的纸人,纸人已布满血迹,瞧不清原色,还呈现了皱褶。

“这是传说中的养小表?”黄柏毅低声道,几乎要与她贴着脸说话了。在场人员可都是接受过国家考试、职前训练的知识分子,要是被他们听到这种毫无科学根据的对话,难保不会质疑他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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