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初怎么也没想到,只小半月不在的时间里,楚兮的境遇翻天覆地。
“就回来大营的当日,楚跟将军请了休沐,说是要去县里一趟,这段日子不是清闲么,将军就准了一天假,让除夕没轮到的弟兄都休沐了。晚上回来的时候,他脸色就不对,跟他说话也爱答不理的,疤脸那个不开眼的,打趣他大男人戴络子,不知道怎么着,楚兮就发狂了……”
“楚老大,疤脸那你也知道,就上次让你整治了,现在老老实实的哪有个坏心?就仗着跟你有点儿交情了,想跟楚兮套套近乎,结果人都快给打死了,咱们多少人都没拉住。后来还是将军来了,才把你弟给劝住,就罚了三十军棍。说实话,将军惜才,咱们明白,但是私底下都挺不服气,总不能没死在鞑子手里头,让自己人给打死吧?”
“后来楚兮单独去找了将军,具体怎么说的我不知道,好像是要见鲁校尉,将军没同意,那姓鲁的审了一天,一个字儿都不漏,肯定得拿回京城去审的,结果……”马逵说到这儿,小心地看着文初脸色,见她没有接话的意思,只好接着往下道:“结果第二天,鲁校尉就死了。守着地牢的几个晕在门口,说是楚兮来找他们喝酒,酒里头下了药……还有云中县的事儿也捅出来了,丁司马一家子,全在家死了个干净,那天休沐的兄弟说,看见楚兮进了丁、丁家……”
“所以你的意思是——楚兮休沐的时候,杀了丁司马一家,回来又潜入牢房,灭了鲁校尉的口?”
马逵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文初太平静了,自始至终不插一言,就算最后作为总结的这一句,也没有半点儿他以为的大发雷霆。可就是这种平静,仿佛内里压抑着暴风骤雨,愈发的让他害怕,“楚老大,这不是我的意思,也没有切实的证据,不过……”
“我明白,楚兮的嫌疑最大。”文初点点头,又问:“他人呢。”
“不知道,从鲁校尉死了之后,他就不见了。”
“行,你回去吧。”
文初摆摆手,将这里的什么鲁将军什么抢军功什么要她命完全丢下,转身去了楚兮的营帐。
帐子里,阿悔没在,这个时间,他应该在伙房帮手,十几个兵卒零零散散地或坐或躺,见她来了,都起了身。
她问道:“楚兮的床,有人动过没?”
众人赶忙答:“没有,没人碰过的。”
文初长长呼出口气,“那就是说……是他自己收拾的。”离开军营之前,收拾了包袱,铺平了被褥,也就是说时间很充裕。
不论他为什么赚至少不是撞见了有人灭口,被追杀逃离了军营。高高提着的心终于轰隆一下落了地,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脚软,靠着床边坐了下来,低低呢喃着,“臭小子。”
“将军,这可怎么办?此战皇上监军,没有让两军互为监军的意思,现在对方手里捏着咱们的……”
“老子还用你说!”鲁珅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这三月天里,肥头大耳已渗出汗珠,“还有那楚家的两个小子,找着没有?”
“回将军,楚问就在镇北军,可她不出营门,咱们没辙;至于那楚兮,云中毕竟不是咱们的地盘儿,此事不好大张旗鼓,他若打定主意往哪个旮旯一躲,实在是……”
帐内诸人皆是一筹莫展。
谁也没想到,这楚家两兄弟,竟会让事态生出这多的枝节来。
一个楚问,竟敢潜入敌营挟持了呼延跋,朝夕相对足足一日两夜,这中间,呼延跋到底有没有透露出什么?还有楚兮,就这么巧在他们灭口前找到了丁家和鲁平桓,虽说丁家只剩了一门无知妇孺,鲁平桓也仅仅是鲁家旁支所知甚少,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鲁珅的脸色变来变去,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此事速速报于六皇子。”
“若六皇子怪罪下来……”
“没别的办法了,那楚问不是要进京么,区区小儿无权无势无依仗,进了京城,自是任凭六皇子拿捏!至于楚兮……此人逃了便先不理会。”
“那……那一位……”部下小声递了个眼色,指的是方才出了营帐的阿言,更确切的,是阿言背后的主子。
“那一位……”鲁珅缓缓地笑了起来,眯缝着的小眼儿里,杀气四溢,“六皇子不会给他进京的机会!”
翌日一早,没有任何预兆的,冀州兵拔营而去。
僵持了数日的剑拔弩张,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结束了,望着一脸愤愤不甘的冀州大军轰隆远去,镇北军中一片欢呼。其中过程注定只有少数人得知,对于大部分士兵来说,虽意外不解,可到底没了狐疑的时间。
时间紧而又紧,距离圣旨下达的回京期限,已然只剩下了半月不到。
半日的准备后——
正午时分,镇北军终于踏上了回京受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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