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初的确在行笄礼,一个人的及笄礼。
没有主人正宾,亦无有司赞栈没有采衣罗帕,亦无曲裾深衣;没有钗冠礼服,亦无佩绶礼器……
她唯一有的,便是一支木簪,县城里五个铜板买来的。
持着木簪,轻哼礼乐,以指梳发。
绸缎般的青丝在她指尖流泻着,这发髻挽的实在算不上好,文家没有女性长辈,却多的是梳头上妆的婢子,她从小性子惫懒,有人持便也两手一推,哪曾想到会有亲手梳发的一日?
“反正没人观礼,”将木簪往上一插,十分怡然自得地模了模发髻,“唔,还挺牢靠的!”
“噗——”
一声若有似无的喷笑。
文初猛地扭头,“谁?!”
目之所及,却无一人身影,远方是一片荒芜的黑暗,几座在黑暗中隐隐约约,看不明晰。文初皱起眉来,刚才躺着的时候,便隐约听见人声,被狂风吹的呜哩呜噜的——她耳力太好,时常会听见这般杂音,便只当是大营里传来,并意。
可紧跟着她话音落下起了一声短促闷笑,这便不能不让她怀疑了。
附近有人!
会是什么人?自己这般耳力尚听不清对方话语,显然离着的距离并不算短,可对方却将她所说所为一览无余!
沉吟少许,她渐渐定下心来,老爹说过,“临阵对敌,最怕阵脚自乱;自乱,则不攻即溃!”既然弄不清对方恶意善意又或仅数路,那么敌不动来,我不动!
沉然一笑,转过了身躯。
撩起衣摆,向天一跪,“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双掌齐眉,深深一拜下去,完成了自己的及笄礼。
笄礼已成,也便无需再呆下去,文初起身向着原路返回。
这一路走的并不快,依旧保持着来时散步般的姿态,步履缓慢,悠然自得。然她心中的警惕并失,即便对方并发出任何的声音,她始终侧耳倾听,留意着周遭的一切动静。
嘎吱,嘎吱,窸窸窣窣的响动落入她耳,乃是凌乱的人群踩在雪地中发出的脚步声。
书生闻言大赞,“明察守正,奉公不回,好字!”
“……多谢。”
“恩公太过客气,古有侯霸诛盗除贪,今有恩公扶危济困……唔唔唔!”布条重新塞回他嘴里,顿时耳根清净。文初本想从他处问出前因后果,没想到此人竟是酸腐之极!她不再理会,任他瞪着眼睛“唔唔”个没完,低下头来,思索着当前紧要之事。
现在最重要的是——
救,还是不救。
若救,直接带走根本送不出军营,必要捅到将军那去。自从上次将军的态度之后,他会如何处理她也不敢肯定。对方纠集这些少年为的是谁?又何苦大费周章弄进军营?丁司马的上头可还有别人?这么多的问题,此时救人,难免打草惊蛇。
想通了这些,文初飞快将五个麻袋重新扎好,只留下了任他们呼吸的口子,在李勤舟不可置信的“唔唔”声中,头也不回地出了营帐。
方出帐子,迎面便是一阵衣袂之声。
文初心下一惊,怎么还有人来?早知道就打晕那多嘴书生!
可惜现在晚了,对方速度极快,显然手底下有功夫,远非之前那些兵卒可比。来不及懊恼,一个模糊的黑影已从远方她视犀在这一片漆黑的地方,那距离恐怕已不足百丈。而失了内力的她一旦动作,脚踩雪地,必定出声!
文初一咬牙,当机立断,躲回营帐里。
然就在这时候,腰间陡然一紧!
被人一把将她带离地面三寸距离,横侧里向后一闪!
刹摩夫——
无声无息避到了营帐后方。
真的只是一刹那,快到迅若闪电无声无息,让文初的心底卷起惊涛骇浪!
她震惊的,并非此地今晚之热闹来客接踵而至,也并非超出心理估测竟然还有一人,更并非他出现太过突然不知已隐了多长时间看到多少,而是此人功夫之脯闻所!
距离这般近,近到前后相贴,她就抵着这具身躯的胸膛,脉门被微凉的指尖轻轻捏着,灵慧的耳目却连此人呼吸都听不到。
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淡淡萦绕的一股檀香气……
若有若无,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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