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娘(上) 第二章

作者 : 宋雨桐

御花园里,美酒佳肴,百花争艳,还有蝴蝶翩翩飞舞,再加上今儿个风和日丽,鼻间还可以闻到荷香,真可说是人间天堂。

皇帝金宿亲自替阎浩天倒酒,一张小脸上是禁不住的欢喜。“阎堡主听说了吧?关于那个千年易位的预言?”

阎浩天一愕,抬眉望向了金宿。

这个天下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话题,由他这个皇帝亲口向当事人问出来,就算再笨的人也知不妥当;眼前这小子铁定是跟笨沾不上边的,虽然年方十八,却打小便是个鬼灵精,就算他人不晓,他阎浩天可不会不知。

因为金宿从五岁时开始,就常常偷溜出宫,自己骑着马到都城之外约莫十里远的阎家堡玩,每次都是他亲自送驾回宫,每回见着他都是阎哥哥长阎哥哥短的,小嘴儿甜到不行,说他笨,那天都要下红雨了。

“皇上,臣没听说过。”人要懂得趋吉避凶,虽然他不像某人长年装病只为了保命那么窝囊,但也非常明白有时候装笨一点比较好。

金宿好笑的睨阎浩天一眼。“阎哥哥莫怕,你有咱家先祖的免死金牌,历年来的皇族都不敢动阎家堡一根寒毛,朕自然也不会是例外。”

他怕?

不,他一点都不怕。

应该是他们这些人怕他怕得要死。

“皇上不宜这样称呼微臣。”他挑挑眉,冷冷回道。

金宿又笑,把酒杯推到他面前。“阎堡主喝酒吧。可知今日朕找你来所为何事?就是为了这个预言,今儿个咱们就把这事给了了吧。你助我一臂之力,朕会记得你恩惠的。”

阎浩天越听脸越沈。“皇上——”

“讲明点好了,左右相的千金你选一个来娶,这样不必朕开口,自会有人尽心尽力保你性命。”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朝中左右相斗得凶,一个是先皇人马,一个是太后人马,他这皇帝小儿简直被耍着玩的……可玩久了也会烦的,很烦。

“你说好吗?阎哥哥。”金宿露出一个无害又可爱的微笑。

阎浩天很不想看见他的笑容,因为太可爱太无害,结果被害的人可能就变成自己。

他淡淡的别开眼。“皇上刚刚不是说了,我有免死金牌护身,不必谁来保我性命。”

金宿眨了眨眼。“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狗被逼急也会跳墙,何况那免死金牌的年代久远,你回去拿出来看看,搞不好都模糊不清了,叫朕该如何是好?”

金宿这话,听起来像玩笑话,可是,话里却带着极深的涵义。

阎浩天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金宿唇边的笑,果然不及眼底。

“反正都是要娶妻,阎哥哥就听我一次吧,要斗让他们老人家去斗,我们还可多过几年清闲日子呢,不是吗?”

话刚说完,就听见不远处的太监在报——

“左相及左相千金到!”

“右相及右相千金到!”

阎浩天眯起眸,将眼前的酒一饮而尽。

果真是选妻宴呵,这宋大掌柜所言倒是不假。

金宿再次帮他把酒斟满。“你也知我难处,阎哥哥,今日若能订下这门亲事,不管是左门还是右门,方能保阎家堡再百年周全啊,这是我能为你做的,也得你配合我才成。”

阎浩天无言,仰头又灌了一口酒。

直到他的眼角看见那名跟在右相身后,缓步朝这儿走过来的熟悉身影……

竟是她?那个昨日被人刺伤推入湖中的女人?

一早,他就听钱庄内的一名婢女说她昨晚就已离去,连个只字片语也没留,没想到她竟是……

右相上官云的女儿?

她,姓上官,名冬艳。

冬艳,人如其名,像是长在冬雪里一枝艳色无双的花,孤傲而美丽。

一袭黄衫丝质外袍下是粉色的系带绣花内里,头上简单的梳了一个小发髻,用支簪子插着,其余的长发则柔柔顺顺的披在肩上,她的颈项纤细而美丽,光是那样坐着就是一幅极美的画。

但,或许他对昨日那位躺在他怀里狼狈不堪的姑娘还要更上心些,甚者,昨日她瞪他时眼底所闪现的怒火,也比眼前这样完美无瑕的端庄及知书达礼的模样来得顺他的眼些。

阎浩天的黑眸定定地落在她身上,眼神总离不开她伤重之处,就怕她一个不小心痛昏了过去。

她却始终回避着他的眼,相对于左相之女司马欢老是甜甜的对他笑着,她这冷冰冰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可当真不讨喜之至。

可不讨喜归不讨喜,她佯装不识他,压根儿没有因此想要攀住他要他娶她一事,却让他心生好感。

或许,她根本不想来赴宴?

或许,她根本就是有点讨厌他的?

“冬艳,来,敬堡主一杯酒。”上官云替女儿倒了一杯酒,放进她手里。

冬艳柔顺的接过,垂着眼把酒杯高举。“冬艳,敬堡主。”

她有伤在身,还喝酒吗?

阎浩天凝着眉。“酒就不必喝了,心意到就好。”

说着,他伸手越过桌面,接过她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冬艳错愕的抬起头来看着他,坐在他身旁的司马欢则因此微噘起小嘴。

“那,让小女为堡主舞一曲吧。”上官云伸手轻轻地推推女儿。

“是啊,刚刚欢儿姑娘跳了一曲,现在轮到冬艳姑娘了。”金宿也在一旁起哄,两手直拍。

闻言,冬艳乖巧的起身,却听见前方传来一句——

“不必了!在下不爱此好,冬艳姑娘坐下吧。”

出言者,正是阎家堡主阎浩天。

这会儿,上官云可急了,这阎家堡主左一句不必、右一句不爱的,真真是闷死他了!他千想万想都料不到,美丽如冬艳,竟会有男人不懂得欣赏?连让她舞一曲的机会都不给?

“噗——”

一旁的司马清风则低低抚唇窃笑,觉得这场选妻宴,他已然胜券在握。

他家欢儿跳舞时,阎家堡主可是没说一个不字啊,虽说那上官家的冬艳实在是个人间绝色,但,笑起来没有欢儿甜,说起话来也没有他家欢儿娇,要说讨人喜欢,着着实实是比不上他家欢儿的。

想到此,司马清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

“既然堡主不爱冬艳喝酒跳舞,那让冬艳亲手画一幅画送给堡主好了。”此时,冬艳柔声开了口。

阎浩天再次想出声制止,却听见一旁的皇帝小子在起哄。

“好好好,听说冬艳姑娘画了一手好画呢,朕还没机会亲眼见见。就这样吧,来人,备墨!”

制止不及,阎浩天只能边和那些男人聊天,边紧紧盯着她。

见她忍着伤口的疼痛提起画笔,面无表情却渗着汗,依然将那荷的孤傲风骨画得传神入微,心里既是激赏却又莫名的为她感到气闷担忧。

这丫头当真是性子硬呵。

昨日那一刀,差点就要去她的命,才过了一夜,她就可以没事似的拿酒杯跟人喝酒、提笔作画了吗?要不是他阻止,真要让她为他舞上一曲,岂不当场要了她的小命?

她却不懂说不。

连个谎都不会说。

当真是越想越郁闷。

阎浩天蓦地起身,随意的撩袍靠坐在亭台一角,抽出腰间的紫玉洞箫便就着清风吹奏起来。

箫声咽,宛如天籁。

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冬艳的画笔顿了顿,忍不住抬起头来望向他——

伤口上的疼,像是减轻了些。

他的动人箫声夺去了众人所有注意力,让她可以稍稍停下手中令人觉得吃力的笔,偷偷的拿出袖袍内的绣帕擦去额上颊上的冷汗。

见状,阎浩天的眼底蕴含着一抹淡笑,唇角微勾,似嘲弄,似宽心,却也有对她的担忧。

那抹笑,适巧让她给瞧见了,苍白的小脸瞬间沾染上一抹淡淡的瑰丽。

也在这一瞬间,她明白了——这男人的箫是为她而吹。

他,是在为她心疼?

垂下眼,冬艳的唇微弯。

鱼,终是要上钩……

蓦地,她眼一黑,整个人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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