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横少侠 第二章

作者 : 朱映徽

夜幕低垂,一轮明月高挂在天际。

柳莹雪已沐浴更衣完毕,正准备就寝。

「好了,瑞儿,时间不早了,你回房去休息吧!」

「是。」

瑞儿离开之後,柳莹雪躺上了床,她本来是想睡觉的,但脑中却浮现狄旭日的身影,害得她睡意全无。

「哎,想不到爹竟会找他来当我的保镖……」

都是可恶又不负责任的表哥害的,他自己不长进、不学好,败光了自家的家产也就算了,还拖累了她家,真是太过分了。

「我得赶紧想个办法,让爹答应将狄旭日解雇不可。」她可不想成天有个魁梧壮汉跟在身边哪。

不过……到底有什麽办法,可以将狄旭日弄走呢?

爹之所以会这麽坚持聘雇狄旭日,全都是因为相信狄旭日有能力保护她,倘若她想办法让狄旭日出些差错,这件事应该就还有转圜的空间。

「唔……要怎麽做才好呢?」

柳莹雪咬著柔润的红唇,在脑中努力思索有什麽法子可以让狄旭日严重失职,自己又不至於真的出事——她可没那麽笨,就算要使出苦肉计来「陷害」狄旭日,她也不会傻得真的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思索了许久,各种念头也不断地浮上脑海,她灵活的眼珠子在昏暗的房间中闪烁著晶灿的光芒,一个计划也逐渐地成形。

************

隔天用过早膳後,柳莹雪便对正打算出门的爹说道:「爹,我待会儿要去城外的寺庙上香。」

「什麽?」柳守义一听,立刻皱起眉头。「那些讨债的恶煞还没被官府的人抓起来,你最好还是别出门吧!」

「可是我每个月这时候都会去庙里上香,祈求全家平安的呀!而且,爹不是都已经替我请了保镖吗?」

「话是没错,但还是小心为上呀!」

「放心吧!爹,真要有人敢找我麻烦的话,我的保镖会保护我的,不是吗?」柳莹雪瞥了身旁的狄旭日一眼。

「是啊!老爷尽管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保护小姐,不会让她有半点闪失的。」狄旭日保证道。

「那……好吧!莹雪,你自己要多加小心,知道吗?」

「我知道,爹放心。」

柳莹雪美丽的眼眸掠过一抹灿亮的光芒,等爹出门後,她立刻准备动身。

「瑞儿,今天你不必跟我一块儿出门了。」她对著身边的丫鬟说道。

「啊?」瑞儿一脸讶异。

「你想嘛!如果真的临时发生意外,救一个人总要比同时救两个人容易多了,你说是吗?」

「唔,小姐说得有理……可是……」

「是吧!我可是为你著想呢!毕竟狄旭日是我爹帮我找的保镖,危急之时他肯定先救我,那你不是很危险吗?」

单纯的瑞儿一听,立刻感动不已。「小姐,你对我真好!」

「那当然,今儿个你就放假一天,在家休息吧!」

「是,多谢小姐。」

在瑞儿的目送下,柳莹雪和狄旭日离开了柳家大门。

这一路上,高大魁梧的狄旭日让柳莹雪想忽视他的存在也难,尤其当几个路过的人都不禁多看了他们几眼时,她更觉得不自在极了。

「嗳,」她没好气地转头对狄旭日道:「可不可以打个商量,别跟得这麽近?」

「我是你的保镖,当然要跟近些,」狄旭日理所当然地说:「万一有什麽突发状况,我也好及时保护你啊。」

柳莹雪几乎想翻白眼了。「没这麽夸张吧!又不是有谁要暗杀我。」

「那你想怎麽样呢?我是不可能让你单独行动的。」

「我没有要单独行动,但是你至少可以跟我保持一小段距离吧?」柳莹雪压下不耐烦的情绪,好声好气地和他打商量。

「这样……好吧!」狄旭日爽快地答应了。

反正只要是在他视线范围之内,就算临时发生什麽状况,他应该也还能及时处理。

达成「协议」之後,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後地走著,过没多久,便来到了位在城外的宝妙寺。

宝妙寺建在一座湖边,这片湖相当的宽阔美丽,湖中央有几座零星的小岛,而对岸则是一片郁郁苍苍的山林。

湖光山色,美不胜收,无怪乎湖上有许多人乘著画舫,惬意地悠游著。

「我看你就在外头等著吧!我到庙里上香,去去就来。」柳莹雪转身对狄旭日说道。

「啊?但是……」

「放心吧!这儿是寺庙门口,要是那些讨债的人出现,难道你不会看见?再说,要是真有什麽事情发生,我会开口喊你的,到时候你再赶紧来救我,这样不就得了吗?」

「好吧!」狄旭日心想她可能不希望他听见她对菩萨喃喃祈求的话语,所以也不坚持一定要跟在她身旁。

「那我进去了,你就在这儿,别乱跑。」

「嗯。」狄旭日点了点头,心里暗暗觉得有趣。

倘若狄家堡的人知道他们的少主竟在京城被一名小女子呼来喝去的,会不会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对於被柳莹雪使唤,狄旭日的心里丝毫不以为意,他一向不认为自己的身分有多麽尊贵,更不会因为自己是少主就拉不段,更何况,跟在她的身边,看著这个玉人儿丰富的表情,还挺有趣的。

狄旭日倚靠在一棵树旁,迎著和煦的微风,任由脑中思绪恣意游走。

他想到他爹娘除了要他尽早接掌狄家堡之外,也时常嚷著要他快点娶妻生子,好让他们可以抱孙子。

过去他根本没想过要成亲,因此也不曾想像过自己将来的妻子会是什麽类型的女子,可这会儿他忽然觉得,若是有个像柳莹雪这样的妻子,似乎也挺不错的,身边有个如此娇俏甜美的女子相伴,应该每天都会过得很愉快吧!

可惜啊!那妮子的眼光严重偏差,竟然喜欢弱不禁风的书生,那种错误的审美观念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矫正」回来?

正当狄旭日在脑中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声突然响起的尖叫拉回了他的思绪。

「啊——」

狄旭日心一凛,立刻朝惊叫的声音来源望去,没想到竟看见柳莹雪失足掉进湖中的景象!

真要命!她是什麽时候跑到湖边去的?

「柳姑娘!」

他脸色大变地冲过去,毫不犹豫地也跟著纵身跃下湖水,急著想救回失足落水的人儿。

湖水有点冰冷,但柳莹雪一点也不在乎,心里也完全不畏惧,因为她其实是谙水性的。

在她大约六、七岁的时候,曾有一次因为贪玩而跌进了家中的池塘,差点儿溺毙。那个意外吓坏了爹娘,也让爹立刻找人来教她泅水,因此懂水性的她就算掉进湖里,也一点儿都不害怕,更何况,她失足落水根本是假装出来的!

体态娇小的她,在幽碧的湖水中宛如一只轻巧的人鱼,灵敏地泅泳。

她知道狄旭日此刻应该也已跳进了湖中,她必须快点游远一些,免得真的被他给「救」起来,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这可是她想了一个晚上才想出来的绝妙好计——假装失足掉入湖里,差一点惨遭灭顶。

这麽一来,她就可以在爹的面前指控狄旭日保护不周,害得她差点丢了一条小命,并乘机要求将他给解雇。

嘻嘻!这个计谋截至目前为止都相当完美,现在她只要赶紧游到远一点的岸边,故意装出奄奄一息的模样让其他人救起,她就可以义正词严地指控狄旭日办事不力、严重失职了。

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能摆月兑掉狄旭日,避免让姜仲元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柳莹雪就觉得开心极了,然而,或许就是太过得意忘形,她的小腿竟在此刻忽然抽筋,痛得她完全无法使力。

天哪!怎麽会这样?

惊慌的她,不小心喝了好几口湖水,纤细的双臂在湖中激烈地挣扎,却除了溅起水花之外,半点作用也没有。

柳莹雪的心里霎时被恐惧给占满,她该不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当真在这湖中断送一条小命吧?

倘若她的下场真是如此,那简直是全天下最可笑、最愚蠢的死法了!呜呜……怎麽办,她还不想死呀……

就在柳莹雪难受得快窒息之际,忽然有股力道抓住了她,很快地将她拉出湖面,救上了一艘画舫。

她虚弱地趴在地上,难受地呛咳。

「姑娘,你还好吧?」一个温文儒雅的嗓音响起。

柳莹雪一边急促地喘气上边抬头看,这才发现原来救了她的人不是狄旭日,而是一个长相斯文的男子。

呃……这样也好啦!虽然过程中出了点小意外,但所幸结果和她预期的差不多,而且还更逼真了。

「多谢……咳……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不用客气,姑娘有难,在下怎能见死不救呢?我看你难受得紧,还是先到里头休息吧!」

「多谢公子。」柳莹雪感激地道。

「来,」男子随即伸出手。「船有点晃,小心别摔倒了,我扶你。」

在他好心的搀扶下,柳莹雪进入了船舱,坐下来休息。

「在下名叫袁彰吾,不知姑娘贵姓芳名?」

「我姓柳,柳莹雪。」

「莹雪姑娘,我看你浑身都湿透了,应该很冷吧?」

柳莹雪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是有一点冷。」

「真是可怜,你要不要赶紧把衣服换下,不然著凉可就不好了。」

「如果可以换掉一身湿衣服当然好,但问题是我没有衣服可以换呀!」柳莹雪无奈地说。

「那有什麽关系,我可以让你温暖。」

「嘎?」柳莹雪愣了愣。

他刚才说了什麽?是她听错了吗?

「快呀!快把湿衣服给月兑了。」袁彰吾催促道,斯文的脸忽然闪过一抹邪气,双眼更是闪烁著异常灼热的光芒。

柳莹雪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几乎从座位弹跳起来,慌慌张张地退了几步。

「袁公子别开玩笑。」

「开玩笑?不,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既然我刚才救了你一命,你以身相许不是应该的吗?」

「不!」柳莹雪震惊地倒抽口气。

天哪!想不到她虽然逃过了灭顶的命运,却被救上了贼船!

「不?那可由不得你。」袁彰吾露出邪恶的微笑。

刚才他可是见溺水的是个女人才出手相救的,既然她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而他平时又最爱偷香窃玉了,怎麽可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嘿嘿!管她愿不愿意以身相许,反正这艘船在湖中央,她根本无处可逃,也只能乖乖地就范。

「来吧!你不是觉得冷吗?我很快就会让你温暖起来。」

「别过来!」

袁彰吾对柳莹雪的娇叱置若罔闻,继续朝她逼近。「穿著湿衣服一定很不舒服,还是快点月兑掉吧!」

眼看袁彰吾的魔爪朝自己伸了过来,柳莹雪惊慌失措地闪过,转身冲出了船舱,就在她不顾抽筋的小腿还在隐隐作痛,想要纵身跳下湖去时,却被袁彰吾给追上,扯住她的手——

「给我留下来!」

「不!放开我!放开我——!」柳莹雪惊惶失措地叫著。

「你还没认清现实吗?既然你已经落入我的手中,我又岂会让你这块到了嘴的肥肉溜掉?」

柳莹雪恐惧地摇头,扯开喉咙喊道:「狄旭日!狄旭日!你在哪儿呀!快点来救我呀!」

「哼!你现在就算叫天皇老子也没用的!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在湖中央,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也不会灵的,还是别反抗了吧!走!」

就在袁彰吾想要将柳莹雪强押进船舱一逞兽欲的时候,一道身影忽然破水而出,俐落地跃上了船。

「该死的家伙,你给我放开她!」狄旭日怒火冲天地大吼。

「你是谁?」袁彰吾恨恨地瞪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程咬金。

「我是她的保镖。」

刚才他在幽暗的湖中到处找不到她的身影,就在他几乎要绝望之际,隐约听见了她的叫喊,循声找到了她的身影,要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设想。

眼看这该死的家伙竟意图欺负她,狄旭日的脸色蓦地变得阴鸷。

他沈著脸大步上前,决心要狠狠地教训这该死的混蛋。

袁彰吾根本不会武功,看见比自己高大魁梧许多的狄旭日朝自己走来,那脸色又可怕得要命,他当场吓得松开了柳莹雪。

「来……来人哪!快点把这个家伙抓起来!」

船上有三名他的随从,听见叱喝声立刻赶了过来。

眼看狄旭日来者不善,一副不好惹的模样,他们纷纷拿起船上的斧头,朝狄旭日劈砍过来。

狄旭日冷哼一声,轻松闪过了他们的攻击,转身狠狠给他们一人一脚,再将他们这几个三脚猫给踹得远远的。

「哎呀!」

「哇啊——!」

几名随从重重地跌跤,摔得鼻青睑肿,惨的是其中两名随从手中的斧头还不慎用力砍进船身,船应声裂了道缝隙,湖水瞬间涌了进来。

「你们这群饭桶!快点给我站起来!通通一起上!把这可恶的家伙砍死!」袁彰吾在一旁忿忿地吆喝。

随从们立刻又冲上前去,打算合力砍杀狄旭日,激烈打斗中,船身剧烈摇晃,为了躲袁彰吾而退到船尾的柳莹雪一个踉跄跌进了湖中。

刚才差点真的灭顶的她,本来就已有些虚弱,这下子更没有力气挣扎了,整个人几乎立刻失去了意识。

狄旭日见状大惊,全身的血液像是降到了冰点,无心再战的他,也跟著转身跃入湖中。

这一次,他幸运地很快就找到了她,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只是……现在该怎麽办呢?

狄旭日迅速衡量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刚才那艘船的船身已经破了洞,恐怕没法儿返回岸边,而他们此刻距离岸边又太远了,虚弱的她恐怕禁不起游回去的折腾,看来他别无选择,只能先将她带往较近的山林,先将她救醒了再说。

************

狄旭日一将柳莹雪带上岸後,立刻小心翼翼地将她搁在岸边的草地上。

「柳姑娘?柳姑娘?莹雪?莹雪?」

狄旭日连续喊了几声,她都没有半点反应,双眸紧闭的模样像是打算就此沈睡。无奈之下,他只好赶紧展开急救。

柳莹雪的意识与知觉被无边无际的湿冷与黑暗给包围,昏昏然中,她隐约感觉唇上传来了一阵灼热的触感,不断地渡给她温热的气息,将她从幽暗之中逐渐拉了回来……

原本昏迷的她,在狄旭日不断的努力之下,开始剧烈地呛咳,整个人也总算清醒过来。

她虚弱地睁开眼,看见狄旭日近在咫尺的脸孔时,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莹雪?你醒了?真是太好了!」狄旭日总算松了一口气。

柳莹雪愣愣地看著狄旭日,脑中忽然想起溺水急救的方式,整个人惊愕地瞪大了眼。

天……天哪……难道他……难怪她刚才觉得唇上传来灼热的触感,原来是他正在对她……

一抹红晕蓦地染上柳莹雪的双颊,让她的脸色不再那麽苍白,但她只觉得又羞又气,心里呕极了。

呜呜……亏她还以为自己想出了聪明绝顶的计谋,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现在觉得怎麽样?会不会冷?」狄旭日关心地问。

「不!不会!一点也不会!我好得很,一点也不冷!」柳莹雪慌忙嚷著,想起袁彰吾也问过同样的话。

「你怎麽了?」狄旭日对於她激烈的反应有些错愕。

「我……我可警告你,你是我的保镖,救我本来就是应该的,所以……你最好不要打什麽歪主意,更别想要我对你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你在想什麽呀?」狄旭日不禁失笑。

「我……反正我穿著湿衣服也无所谓,就算著凉也无所谓,你……你别想……别想乱来就是了……」

「我确实是怕你著凉难受,但这和以身相许有什麽关系……」狄旭日顿了顿,忽然想到刚才她差点被欺侮的事。「放心吧!我和那些看似斯文尔雅,其实是衣冠禽兽的家伙不一样,我可不会趁人之危。」

「那你刚才不是……」

「刚才?」狄旭日愣了会儿,才意会到她指的是什麽。「我刚才是为了要救你,怎麽能相提并论呢?」

刚才他确实一心只想赶紧救她,根本没想到其他的,但是此刻她一提起,他就不禁回想起她红唇柔软的触感,心神也不禁为之一荡……

「咳嗯……总之,」他清了清喉咙,转移话题地说:「你现在总该知道不是所有书生型的男子都是好人了吧!别说他们有可能是披著羊皮的狼,就算不是坏人,看见你落水他们恐怕只会吓得不知所措,别说要下水救你了,说不定他们会吓得连一声『救命』也喊不出口。」

「谁说的,人家才不会这麽没用呢!」

「是吗?那你认为你那位姜公子谙水性吗?你认为他有那个体力可以抱著你,从湖中央游到岸边吗?」

「这……」柳莹雪一阵哑口。

虽然她很想大声说姜仲元有那个能力,但心里又不禁怀疑了起来,毕竟之前在客栈时,他连一捆竹子都扛不动……

「哎呀!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可以吗?」她微愠地说。

「当然可以。」狄旭日从善如流,见她气色比刚才好许多,他也比较放心了。

他站起身,左右张望,发现不远处有一间房子,看起来像是有人居住。

「你站得起来吗?」

「当然可以。」

「那来吧!我们去那边看看情况,如果是户好心人家,说不定可以请他们帮忙想办法送我们回对岸。」

柳莹雪努力想站起来,却因为身体虚弱使不上力,差点踉跄地跌倒。

狄旭日及时扶住了她,并顺势将她轻盈的身子打横抱起。

「呀!你……你干麽……」

「别逞强,不要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免得自己多受罪。」

柳莹雪咬了咬唇,虽然很想抗议,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

她别无选择地倚靠在他的胸膛,整个人被一种温暖而安定的感觉包围起来。

慢慢地,她生平头一次发现一件事——有些时候,壮硕的体格还挺让人有安全感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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