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國都須彌峰)
楓兒,兩個字就這樣輕輕的從黑衣人的口中喚出。
接下來便是蕭堇墨一臉質疑的表情,「楓兒?」不禁回問道。
「楓兒,你真的是楓兒?」黑衣人眼中已看不到凶狠,卻竟有那麼一絲不易被察覺的溫柔,頭發遮蓋處的紅色印記也早已退回了青色。
「公子,我不叫楓兒。」蕭堇墨輕聲的回答著,他不想觸動眼前這個看似邪惡卻讓人心生憐愛的男子。
「不,你騙不了我,你是楓兒,那日黃昏後,為什麼一去便是永久?」顫抖著疑問,是聲聲的不舍與怨恨,伸手輕輕的模向蕭堇墨頸間的楓葉印記。
「公子,我不懂你說什麼,我想你還是認錯人了吧。」小心翼翼的解釋著。
「世間頸綴楓葉的風華只準你一個,為什麼?為什麼要逃避?你懂得一個人去守候誓言的痛苦嗎?」情緒激動的吼道。
「我叫蕭堇墨。」低低的應答著。
「不,你不是蕭堇墨,你是楓兒,你是那個寧願為了治愈微不足道的可憐人發病的痛苦,自己卻忍受病痛的把藥奉獻出來的楓兒。」像是陷在回憶中一樣的訴說著。
「堇墨哥哥確實身體不好,而且也向來是樂于助人,心地善良,可是他才不是你口中的楓兒呢!」夢兒此時已經站在他們身邊。
「難道是因為?」黑衣人似乎想起了什麼,沒有繼續說下去。
「因為什麼?」夢兒好奇的追問,仿佛忘記了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在剛剛差點要了他們的命的人。
「蕭堇墨,你當真不願松開懷中的人?」沒有理會夢兒的問話,眼神也從未離開蕭堇墨半刻,仿佛一不留神間,這個眼前的人兒就會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至死不松。」僅僅四個字的回答,卻蒼勁有力,任誰都不能使其動搖的堅定。
「好,你要知道,你們是不可能阻攔我的,我想帶走的人,就不會有留下的機會,你也知道被我帶走後不會有什麼好的下場,那個造反的人不想要了當今皇子的命呢?但是我可以放了他,要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蕭堇墨緊緊的抱著一直昏迷的安陵禹灝。
「我要你來換他,你必須和我走。」一字一句的霸氣,有著勝券在握的信心。
「不要答應他,堇墨哥哥,一看他就不是什麼好人,說不定你一去,就•••」夢兒激動的說著。
「好,一言為定,但是我必須先把安陵禹灝送回,確保他安然無恙,才能相信你。」
又是一次承若,卻已承載了太多,今日的義無反顧只是為你撥開前途的迷霧。
「明日午時,須彌道觀門口見。」仿若炫耀般的驕傲,告之最後的期限。
「定會準時。」沒有繼續凝眸望向黑衣人,只是自顧自的低頭繼續擦拭安陵禹灝的血漬。
「什麼人在那里?」劉蒙拿著一顆黑色的花朵,如鬼魅的,想必那就是亡魂夜草。
「蕭堇墨,希望你記得約定。」說罷,黑衣人轉瞬即逝,只剩下話語回蕩在耳邊。
「夢兒,幫我報守住這個秘密好嗎?我別無選擇。」哀傷的眼眸,無盡的傷痛。
「堇墨哥哥•••」
「蕭公子,夢兒,剛才是不是有個人在?」劉蒙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
「哪里有人,怕是劉兄疲勞過度,一時眼花吧,對吧,夢兒?」蕭堇墨淡定的說著。
「是•••是,肯定是你眼花了。」夢兒結巴的說著。
「是嗎?我眼花了,分明是個黑衣他嘛!」
「劉蒙,謝謝你,為我冒了這麼大的危險。」
「哪里的話,能幫到朋友,哪怕犧牲一切也是值得的,況且小皇子又是那麼的重視,如果他沒有事,去采花的任務也輪不到我了。」
「嗯,說得對,哪怕犧牲一切也是值得的。」蕭堇墨低聲的重復著,眼神關切的看著安陵禹灝。
「堇墨哥哥•••」夢兒擔憂的說。
「夢兒,你的眼圈怎麼紅紅的,像是哭鼻子呢?」劉蒙不解的問道。
「我•••我是因為太擔心大家了嘛,安陵禹灝一直在昏迷,你又去做那麼危險的事。」「哦,哈哈,看來我們的夢兒還是很關心大家的嘛!」
「討厭,快回去吧,不要耽擱太久了。」
「堇墨,把小皇子給我吧!」劉蒙欲接過他懷中的安陵禹灝。
「不必了,讓我自己來。」說著,費力的背起,一層汗水浸透了額前的發髻。
奇怪的是,那只沒有母親庇護的幼崽小狼竟然也緊緊的跟在蕭堇墨後面,不願離去。
「可憐的小家伙,你沒有家,也沒有親人了吧,和我們一起走吧。」蕭堇墨低聲的說道。
「堇墨•••」劉蒙剛要繼續說什麼,夢兒一把攔住了劉蒙,向他搖了搖頭,劉蒙沒有說下去,默默的注視著,跟隨著。
看著蕭堇墨瘦弱的身體艱難的前行著,汗水不斷的滴下,緊蹙的眉頭,沉重的,夢兒和劉蒙真是不忍看下去,可是任憑怎樣勸說,蕭堇墨就是堅決不放下。
(須彌峰須彌道觀)
「這是•••快進來,夢兒趕緊去把我的藥箱拿來。」了塵道長接過一直昏迷的安陵禹灝,放在了床榻上,開始把脈。
「道長,他怎麼樣?」蕭堇墨焦急的詢問著。
「並無大礙,只是急火攻心,一時經脈逆轉,便風魔不能自控,消耗了過多的能量而已,我給調養一番,稍做休息就好。」
「嗯,那就好。」蕭堇墨深吸了一口氣。
「不過,他怎麼會經受如此大的刺激呢?」了塵疑問道。
「了塵道長,我家小皇子少時經歷一場變故後,就再也不能手刃鮮血,滿頭的銀發便是那次的慘烈後的變化。」劉蒙似不願提起的傷痛,再一次憐惜的望向床榻上的安陵禹灝。
「哎,世間的事情又有多少人能看明白,何必一直耿耿與懷?」了塵輕嘆。
夢兒也拿來了藥,經過一番的治療,了塵道長如釋重負的說︰「已經沒事了,你們也去休息吧,等他醒來後就無礙了。」
「道長,我還不累,可以讓我單獨陪陪安陵禹灝嗎?」蕭堇墨憂傷的說道。
「這•••好吧,那咱們就先出去吧!」說罷,幾人便從屋內退了出來。
只是夢兒此次回來似乎變了一個人,也不像以往一樣的不吵吵鬧鬧,像有什麼心事一樣,總要說什麼,卻又閉口不談。
靜靜的坐在安陵禹灝的身邊,就那麼一直望著,「禹灝,不要睡下去了,你看,外面的楓葉又堆了好多呢,還等著你去打掃呢,你不是說要每天打掃嗎?其實我早就同意了,誰讓你那麼不開竅?還有,你不可以叫我禹灝的,因為是你,所以不許那麼的普通,我只想要獨一無二的只屬于你的稱呼,這個原因你滿意了?還有夢兒,她就像我的妹妹一樣,總讓我忍不住的想寵溺她,她求我給她畫一幅漂亮的畫像,因為她怕老去時便再也看不見自己的芳華,她很可愛,我知道你也不討厭她的,對嗎?還有那只小狼崽,它真的很頑強,竟然也一路和我們走了回來,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奇跡」,它真的是個奇跡,禹灝•••」沒完沒了的絮叨,似乎要把所有的話一次的傾盡而出,「本想慢慢告訴你的,沒有想到盡是如此的短暫,也許下一刻便是永遠不見。」話語間,蕭堇墨的眼淚再一次傾瀉而出,像決堤的海。
「楓兒,楓兒,不要,不要殺他,不要!對不起,是我害死了你,對不起。」昏迷的安陵禹灝含糊不清的喊著,淚水肆意的從眼角流出。
看著他緊張的神情,蕭堇墨抓緊了安陵禹灝的手,「禹灝,楓兒已經不在了,如果我真的如你所說的和她那麼相像,就連那個人都說我是楓兒,那麼我一直是個替代品,原來你對我的好,只是你終日內疚自責時的宣泄嗎?你真是低估了我,其實我什麼都知道。」眼神卻是無盡的無奈與灰暗,「就算是替代品,我也謝謝你,只可惜,連我都不能在你身邊了,又有誰還能治療你那受傷的心?」
微微俯身,蒼白的薄唇便輕輕的覆蓋在安陵禹灝的額間,千言萬語匯聚在此,勝過水蓮花的嬌羞,怕那一轉身便永遠不能再對你開口。
孤月懸空,一夜未眠,殘燈已盡,一直守在床上人兒的身邊,寸步不離,也許當初就不應該有那樣一場相遇,現在就不會如此的悲劇,也去注定一切只停留在過去。
以至午時,蕭堇墨走出了房間,安陵禹灝還未醒來,蕭堇墨憔悴的走出房間,臉色蒼白,像是一陣風都能把他吹散,來到院中,盯著楓葉陷入沉思,隨後壓在石桌上一封信,輕嘆一聲,平靜如水的深眸似失去了本有的光華,暗淡無邊。
獨自走出道觀,門口的黑衣人果然守時的出現了,一切都該結束了。
「楓兒,你怎麼這般的憔悴?」黑衣人似乎很緊張的說著,便要去攙扶這個眼前不堪一擊的人。
「最後一次,我叫蕭堇墨,我恨楓兒。」拒絕了攙扶,強忍著不適,空洞的眼神。
「蕭•••蕭堇墨,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固執。」
「我們快點離開吧!」蕭堇墨竟然先走了出去,他怕有一點的耽擱,自己不知道會做出什麼,還有什麼要比這還來的痛苦?
沒有回頭,沒有體現絲毫的留戀,更沒有看見那躲在門口處哭的一塌糊涂的夢兒,就這樣,靜靜離開了。